前言

21楼的高度，她立在高端，爱得揣揣而心疑。

而他在地面，爱得塌实而无奈。

他们的爱情，隔了21层楼的距离。

⑴

这座大厦有36层，楼高176米，罗列每次进来的时候，总会抬起头来向上望望，习惯而已。这么近的距离，是望不到顶的，它像一支愤怒的利剑指向天宇。“愤怒”这词是罗列想到的，它代表的并非是情绪，而是一种气势。

罗列长得异常英俊挺拔，剑眉星目，一套灰色制服穿在身上显得比阿玛尼还要血统正宗。他早晨站在大厦门厅左侧，肩背标直，面容沉静，或者天安门广场国旗护卫队的旗手，而非一个一文不名的小保安。

每天，有近千人从罗列眼前水一般淌过，匆忙进出，包括段巧，她和这座大厦其他女孩一样，肌肤柔润，衣着精致，像白天鹅一样美丽骄傲。很长时间以来，罗列只是站在那里，眼瞳里映过的所有影像过之即逝，不需要另存。他没有仔细去辨认和记忆任何一张脸庞，他们属于同一个空间的两个世界。

夏天初起的时候，罗列注意到了段巧，因为那天她穿了条艳红的裙子，那种很惹眼的红色，已经很多年没见人穿过了。罗列在涌动的人群里一眼就捕捉到了那抹红色，他把目光移到她的面部，她看上去娴静而美好。

段巧也注意到罗列，他站在那里像一盏明灯，怎么可能视而不见呢？公司的女孩子午餐时曾经提到过他，说他真是可惜了一副好皮囊。她知道她们和她一样，留意过他逼人的帅气。但她们走过他面前时，他依然是那副目空一切的样子。

段巧已经很久没有爱情了，她的爱情两年前留在了校园。段巧梦见过罗列一次，梦见他在黑暗里捉住她的双肩。把她逼到墙角。霸道的吻她。梦里的感觉很清晰，和真的一样，一种美妙的感觉把她灌满。醒来，她知道，这跟欲有关。每一具年轻的身体都是一片等待萌发的肥跃土壤。

⑵

夏天的一个晚上。段巧在电脑前根据会议要求做最后的修改，次日她要带着这套资料和老板签一名大单。

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落地窗外灯火繁华。就在段巧把最后几页废纸插进碎纸机的时候，眼前突然黑了，电脑和碎纸机嗡嗡的工作声嘎然而止。停电了，夏天的大负荷用电终于让某些关键的环节崩溃。

室内外黑成一片，灯光在很远的地方像星星一样缥缈。段巧慌恐了起来，这么深的夜，这么大的一幢楼，高跟鞋踩在走廊上会有很吓人的回音。她仓皇地摸索到桌面，摁亮手机，借着那微弱的光亮找到了值班室的电话。

她说，我在21楼，我有些害怕，你们能不能帮我？

段巧在慢慢变得燥热起来的空气里等待来人把他救出黑暗，她没想到来人会是罗列。

段巧和手握大电筒的罗列一级一级往楼下走，没有对白，只有两个人各异的脚步声苍白空洞的回响。虽然身边有罗列，但是那么点光亮覆盖不了大面积的黑暗，她仍然感觉到害怕。

16楼，段巧突然看见一个黑影在旁边窄门晃过，她惊叫着抓住了罗列的手臂。她终于忍不住了，仰起脸来看他，我真的真的很害怕。

他有些奇怪，不是有我吗？

她哭丧着脸，可是你在我左边，前后和左右空荡荡地怕。

他笑起来，要不要再找三个人来护驾？

她松开劲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他注视她，摇摇头，是可爱。

她突然就想起自己那个黑暗和他有关的梦。她深吸一气说，你……的手臂可不可以搂着我？

罗列的手臂围了过来，搂住段巧暴露在黑暗的腰背。

她不再害怕了，他的手臂为她挡住了所有的假想的不测。不是她矫情，她的内心真的充满了恐惧。

罗列的怀抱有好闻的香皂味，全然没有段巧想像中一个劳动者的汗水腥味，她有两秒钟的幸福错觉。

一楼拐角，罗列松开手，段巧知道和他又恢复了距离，咫尺却在天涯。她突然就抱住了他，把脸深深地埋进他的怀抱。

⑶

仍然会在早上相遇，罗列仍然站在门厅左侧，段巧仍然在匆忙的人群里。他的面容和目光和从前一样沉静无所指，她和从前一样漠然地从他眼前走过。

通常是段巧约罗列，下了班，一个电话，或者一条短信，罗列就来了，每每趁黑夜敲她的门。只有在他那间小小的租房里，他才是她至高无上的君主。

冬天就要来了，过去的两个冬天，段巧独自度过，漫长而孤独。现在，她躺在罗列怀抱，有一种安静的温暖，她开始有些厌倦门外那些有关名利的追逐。但是，厌倦归厌倦，她仍然乐此不疲。

室内开始供暖气了，段巧想让罗列就住在这里，话到嘴边很多次还是咽了下，她必须和他保持距离，她不可以爱上他的，她时常提醒自己，和罗列在一起，仅仅是一个女人和男人的相互需要，仅此而已。

那天夜里很冷，两人就这样抱着，没有其他动作，不是每一次在一起都必须狂热的做爱，段巧越来越迷恋罗列的怀抱，冬天的寒冷是唯一的借口。

和以往一样说话，柔情蜜意。夜越来越深，倦意袭来，段巧先噤了声。罗列开始哼一首老歌。“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段巧一激灵，差点就问，你爱我吗？

不，他也不能爱上她我，绝对不能。段巧这样想着没有吭声，佯装不觉地睡去。

室内很静，罗列呼吸平稳，段巧反倒清醒起来，她背对着他，心里有点乱糟糟的。不知过了过久，段巧感觉一只手，轻轻掂起被角小心翼翼地替她盖住露在外面的肩头。段巧突然就心酸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