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风中有朵紫色的云恋恋红尘-杨君

发表于-2006年07月11日 晚上8:12评论-3条

依洁看时间不早了,赶紧关了电脑。早上苏宇就打电话回来说中午回家吃饭,依洁特意多买了不少菜,苏宇回家吃饭就像依洁出外吃饭一样稀奇。依洁开始洗菜,做准备,天虽不冷,菜炒早了,冷了也少味。

该下锅了,依洁穿好围裙,跑到客厅去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一会女儿也该放学回来了。她想还是打个电话问一下苏宇还要多久回。正想着,电话来了,是苏宇的声音。

苏宇说,依洁,我不回来了,有客人要陪。说完就挂了,多一个字也没有,依洁握着电话的手就僵在那。不回来,不回来,苏宇你就不会说一次,老婆,饭做好了没有,我马上到,等我一起吃饭啊。依洁把电话狠狠的拍回原处,坐在沙发上心里一阵阵的伤心,做饭的兴致一下子没了,不是女儿要吃饭,她真想就这样空着肚子去上班,饿死活该。

依洁的心里比这些摆放在灶上的菜还要委屈,她对着它们苦笑,说,你们气什么啊,大不了明天下锅,我呢,白忙了。留下几个简单的菜,依洁把其他的全请进了冰霜,这么多菜,她和女儿不知哪一天才能吃完。

每次都是这样,总在你做好了准备的时候来该死的电话,也不想想人家的感受和失望。依洁对着剩下的菜长叹一口气,开始做饭。

苏宇回来的时候,依洁正和女儿在吃晚饭。6点下班,洗洗刷刷,蒸饭煮菜,本来就累的依洁看见女儿巴巴的在等她做饭,无可奈何的进了厨房。如果只是她一个人,她只想好好的坐下来歇歇。吃饭干什么呀,人真是奇怪,少吃一餐又不少长肉,可女儿要吃就没办法了。依洁只得操刀握铲,再简单也得给孩子做点汤,炒点新鲜的吧。

依洁漫不经心地吃着饭,眼睛盯在一本新买的书上。女儿也一样,一边翻她新到的《少年文艺》,一边往口里送饭。苏宇的开门声吓了她们一跳,反映最快的是女儿苏一,苏一欢快的离开桌面去接爸爸手中的包,说,爸爸,你怎么老不回家呀,我都很久不见你了。

呵呵,爸爸忙啊,爸爸回来的时候,苏一睡了,爸爸醒了的时候,苏一上学了。苏宇亲一口女儿的小脸,说,你们吃饭呢,还有吗,我可饿坏了。

怎么,苏董你还没吃?依洁的眼睛离开书本,瞟一眼苏宇,饭是没了,面条还是粉干?

面条吧,苏宇边说边进卧室拿衣服进卫生间去冲凉。

依洁的面条和菜端上桌,苏宇也擦着头从卫生间出来了,也不说话,拿起碗只顾吃。依洁看着丈夫狼吞虎咽的样子,不像是吃一碗普通的面,倒像是平常人见了山珍海味一样一尝为快,苏宇连吃三碗,方心满意足的放下碗筷,说,还是家里的饭香。

依洁忍不住笑了,外面鱼肉吃多了,面条也是香的。依洁收拾好碗筷出来时,苏宇已然全副武装,换好了出门的衣服。

还出去?依洁靠在门边问。

约了一个客户,七点半见面,10点前我回来。苏宇换好鞋,依洁打开门,说,路上注意点,天黑,别开那么快。苏宇应一声好,就走了。依洁现在尽量做到让苏宇不带情绪出门苏宇自己开车,外面又人来车往的。既然都约好了,她还能说什么呢,依洁只好把失望变成希望,心渐渐地平静下来。苏宇有多久没回家了?也不是没回,有时依洁上班去了,苏宇也会回来休息会,那堆放在洗衣机上的衣服,还有床上零乱的被子会告诉依洁男主人曾回来过。

女儿做好作业准备上床睡觉了,苏一在书房外说,妈妈,我睡了,这是女儿的一种习惯。习惯了与妈妈相守在家的女儿临睡前总要看看对面的书房是否有灯,是否有妈妈的身影,书柜后面是否有妈妈的回答。

被子盖好了,依洁回应道,她在网上浏览一些新出来的散文和小说,戴着耳麦边听边看。依洁喜欢这种阅读方式,耳眼两不误。这是一种身心的放松与愉悦,听着自己喜欢的歌和旋律,欣赏着那些普通人写出的心灵之作,依洁感觉很轻松。那些心情文章虽不及名人手笔,却也精致有趣,给人一些思索和启迪。

苏宇说了回来,却迟迟未归,依洁的心里便开始不踏实了。记得刚开始那段日子,依洁常在半睡半醒中留意手机的声音,有时索性起来打个电话。苏宇总说一会就回一会就回,说了四五次,依洁再打过去时,手机关了。依洁便烦躁得像头困在笼中的小鼠,坐卧不安。看书,电视,听歌什么都无济于事。有一次看见柜子里半瓶过年时喝剩下的“金六福”,依洁也不用杯,对着瓶子全喝了。辛辣的酒呛得她眼泪直往外涌。她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平日里能喝点酒的依洁那次超水平发挥,醒来的时候,只觉浑身发冷。窗外雨声淅沥,摸摸床的那一边,仍然是空荡荡。裹着被,依洁无力的瘫坐在床上,她睁着眼坐到天亮时,昏沉沉的一头扎进卫生间,用冰冷的水冲洗浑身的酒气,她不能让女儿看到自己秃废的样子。

那次苏宇终究是没回来,他说是直接去厂里了。依洁也没多想,也没多问。这样的日子她过了整一年了,现在虽然没有了开始时的那份焦虑,想要一下子入梦却是不可能的。如果苏宇没说会回来,依洁靠着床,倚着枕看上几页书,倒是能安然入梦,一觉到天亮。第二天起来,精神很好,这大概就是睡眠质量了。良好的睡眠是良好的精神的保证,无论心中有多少事,能美美的睡上一觉,足以让一个人的心情变得明亮。

干嘛要消沉呢?依洁为自己白白浪费的那几个月时间而懊恼。呵,也许没有那几个月的低觉,也就不会有现在的觉醒,醒悟得不会迟吧,依洁问自己,不迟的,依洁自己对自己说,努力就从今日始。快乐是种心境,自己以前不快乐,就是没有一颗平静面对现实的心,现实中有很多事是自己无法改变的,无论怎么努力,也不会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所谓胳膊扭不过大腿,民强不过官,既然不能改变,那就适应,学会适应,在适应中寻找生活的乐趣,在适应中树立生活的信念。没有信念的生活散漫又无聊。为什么前段时间过得焦虑又苦闷,就是因为没有信念,成天沉迷于失落中。有什么好失落的,为什么要失落,自己一向是自信又乐观的,虽没经历过大风大浪,不是也有过挫折,遭遇过失败和打击,还有那种尖刻的讥讽,自己不是一路都走过来了么。那时年青好胜都没有气馁,现在人到中年却感到灰心,有什么看不开的,功名利禄几曾捆住过自己的手脚,以前能看淡的现在也不要为之所困。只有快乐的过好每一天,才会有新的创造力,才会有创造新的成功的欲望。依洁终于明白了,换过一种角度来看现在的工作和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用不着像以前那样为工作加班熬夜,那么属于自己的时间不就更多了,为什么要叹气呢,把握好每一分钟,以前为工作,现在为自己的爱好和兴趣,一样的会有所收获。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呢,有得就有失,这丰富的业余时间不就是自己岗位变化后的得吗?从前是多么渴望有属于自己的时间,现在有了却坐在那任其无意义的消逝,怎么这么笨啊,依洁狠狠的骂了自己一句。还是那份潜藏的虚荣心在作怪,工作上的风光是不会再有了,无论自己今后怎么努力,工作带给自己的那种风光和荣誉是不会再有了,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依洁才感到无比的失落。没有滋润你生长的土壤,一株原本可以长成参天的大树也只好望着阳光兴叹。自己从前没有度过,现在也不应该沉沦于失意中。振作起来,依洁。依洁手握狼毫,在洁白纸上写下了心中的呐喊。

日子是自己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从工作的失意中走出的依洁开始重新检视自己的生活,为什么不能自己创造快乐呢,那么多的空余时间完全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啊。依洁说,楚惠,明天开始我们去爬山吧。楚惠说,好啊,早就喊你去,你不去,现在想通了?

楚惠是依洁的好友,两个人相交十多年了。楚惠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性格直爽,心里藏不住事,依洁跟她说话有时还真费点心思,先过一下自己的大脑后才决定能否告诉她,不是不信任。楚惠一高兴往往就把她再三嘱咐的话说出去了,而且是在无意识中。为了两个人的友谊,依洁只好让一些事烂在肚子里。最好的朋友楚惠只能是好朋友,好朋友不一定就什么都要说,自然楚惠没有坏心,她只是缺少一种细腻,这是两个人性格上的一种差异,但不妨碍两个人的友好。

依洁就开始和楚惠去爬山了,有空就去,也没有准日子。城外十里处的那座不高的山,是近年来市民最爱亲近的地方,健身也好,散心也好,人就是奇怪,只要走近大自然,心情便豁然开朗。依洁还没见过哪个人在这里是愁眉苦脸的,一个笑嘻嘻的,走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红红的脸上挂着亲切友善的笑。可不,这里的阳光就是不同。

早该来了,楚惠拖着依洁往上爬,一路不停地数落她,说了你不听,怎么突然想通了。以后有空就来,行了吧,这么罗嗦,下午爬山,早上打羽毛球。楚惠顿时乐坏了,那我就不会跳操了。还跳什么操,这种免费的运动,又有免费陪练,留着钱请我好了。

依洁一扫往日的阴郁沉闷,她现在的笑不是那种职业性的挂在脸上只为让别人看的,而是发自内心的,为什么不笑?当你笑着从别人身边经过时,当你笑着与人说话时,同样能收到一缕笑的阳光。依洁开始练字了,多日未用的毛笔已凝结成一根铁棒,墨汁倒是还有半瓶。依洁的心里又涌起写作的冲动,好久没去书店了。依洁跑到书店肆意采购了一回,十分的尽兴,那么多好书,自己竟然让它们在书店受冷落·依洁翻出许多以前写的文章,把它们一一整理出来,打在了电脑上·依洁要先找回那份感觉,写作是需要感觉的,从旧作中,依洁相信自己还能找到那种感觉,文思涌动时,依洁曾有过一次写七千字的记录,那种感觉真是痛快。

依洁现在做的这个既不适合又枯燥无味的岗位,令她一度失去了对工作的热情和乐趣,甚至没有了当初的创造力。每天机械地做着简单的流程,履行着一个员工的职责。从一个自己喜欢又能充分发挥自己才华的岗位下来,依洁有时烦躁得真想找人打一架。从单位回到家中,依洁才能从中找到一份平衡。久而久之,依洁才习惯了这份单调的工作,尽力而为吧,能做多好做多好,调整好了心态,依洁才又对工作恢复了以往的热情,她的脸上又挂起了笑。无论多难,她决定一个人扛,不再向谁说,包括苏宇。事实上,苏宇也不过问她的工作上的事,似乎妻子回城了,没有理由不开心。依洁的老公苏宇会挣钱,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依洁家要是没钱,那真是天大的笑话,依洁还有什么好想的,就想着怎么花钱吧。依洁解释过几回,没用,人家说她娇情,说,依洁,我又不会问你借,喊那么苦干什么,有钱有什么不好,我就想有钱,我要有钱,天天说。后来依洁就随他们说去,懒得理论。

依洁是众人眼中的富婆,依洁应当穿品牌衣,用品牌化装品,依洁怎么可以还用那个早就被市场淘汰了的手机,依洁便被同事常拉去试新款的衣,看新款的手机和化装品。同事说,依洁,你可得好好保养,要不,嘿嘿。。。。。后面的话没说依洁也明白。依洁还是从前那个依洁,穿自己喜欢的衣,不论品牌,要的是自己喜欢;也不化装,冬天只抹点润肤品;打自己还很好的那款旧式手机,依洁不张扬,但也不是娇情,依洁的本性如此,依洁崇尚自然,就是老公苏宇哪天真成了富翁,依洁还是这样过,还是这样活,改变依洁的不是金钱,是什么?依洁也不知。

家中究竟有多少钱,是资产吧,依洁自己一点也不清楚。以前两个人按月领工资,精打细算之外,也有点积蓄,一年还会来几次盘点,看看有多少家底,而且那时钱是归依洁保管的,做会计的依洁这点小账不用笔心里就一清二楚了,说说原也是一种乐趣。好像很久没有做这项工作了,人家说得沸沸扬扬的,依洁却一点底都没有。趁着一次苏宇回家早些,依洁决定做一次新的盘点,她不能总这么糊里糊涂的,不像个当家的女主人。

苏宇边想边算边报数,算到最后,依洁终于明白了,苏宇在外面把架子确实撑得不小。从资产的价值和未来的收益来说,依洁家确实算得上有钱。那些投资出去的现款,除去家中多年的积蓄外,有一百多万是借的高利,其实也不是很高的利,一分的利息·有股份的长途车的收入和苏宇的工资就是支付这些利息的来源。还有厂子要运转扩大生产,需要不断的投入资金,所以房地产那边的收入就填厂里这边的支出了。

清楚了吗?苏宇看着若有所思的妻子说。

明白了,你这生意就是个无底洞,只有出没有进。你把架子弄这么大干什么,累不累的,就这些钱的进出也够你算计了。说句话你别生气,我还当你真有几百万的资金周转呢,外面都这么说,可我不问你,你就不拿钱家用。你知道家里一个月的开支要多少?依洁不知是自己不明白,还是别人不明白,都以为她钱多的没处花,可谁相信她每月精打细算的用的是自己的工资。

没退路了,只能往前走了,苏宇看着妻子含怨的眼,现在要抽手是不可能的,只能慢慢往回收,把资金合在一起,过了这两年就好了。

依洁知道这是苏宇宽慰她罢了。这么多年,一直说收手收手,可几曾见过他收手,到现在撑得他自己都感觉累了。依洁知道说什么也无法让苏宇像从前那样过简单的生活了。她的丈夫苏宇现在不是他一个人的了。他是最大的股东,要对自己也要对别人负责,还有一个那么大的厂子,每天的迎来送往,方方面面的关系,还有那么多的债,不是说放下就放下,说收手就收手的。依洁只愿苏宇顺顺利利的把手头这些事先理清,搞定,做好,早日走出资金缺口的困境,这样,苏宇既使再做其他的,也不用为钱添烦恼了。

悟到青春不再,岁月无情,逝水的光阴就在这指缝间一去不复返了,尽管每天都安排得没有空闲,依洁还是感觉心中有些空,是什么自己也说不清。直到有一天苏宇拿回一把二胡,依洁听着那弦发出的优美的声音,眼前豁然开朗。多年来依洁一直有一个美好的愿望,能有那么一天,自己用音乐来诠释心中的情怀,而二胡的美妙正是依洁神往的心灵天堂。学二胡去,现在不是有空么,那还等什么。依洁就对苏宇说了,苏宇没有反对,二胡就归依洁了,去街上的几家琴行转了一圈,依洁就有了一个水平很不错的老师。在某一个下着大雨的晚上,小城女子依洁守约而至,开始了她四九年华拜师学艺的新生活。

又是一个周未的晚上,从老师家出来,天上黑沉沉的,微风中夹着细雨,落在身上,凉凉的,爽爽的。街道上行人还是不少,这点雨算不了什么,正好净化空气。依洁一边踩着单车,两眼往路边溜。虽然生活在这个城市里,家,办公室,这两点才是连接依洁生活的一条直线,偶尔拐个弯也是顺着线绕的。

经过一排小车时,依洁的眼睛忽然定住了,她看见了一行熟悉的数字。那是苏宇的车牌号。这是一块专门为来此娱乐的人开辟的停车场,这个时候,苏宇会在干什么呢?从不跟踪,也不问他行踪的依洁决定打个电话问一回,她走出去半里地后,拔通了苏宇的手机。

今天回家吗?依洁找个僻静的地方站了,问。不回来了,苏宇说,电话好像并没有依洁想象的嘈杂声。在厂里吗?你车子上次坏了还没修好?是啊,你早点睡,苏一呢,叫她接电话。我还在回家的路上,大概睡了吧。你到哪?这么晚了,还不回。苏宇的声音显然与刚才的不同了。玩去了。依洁不等苏宇再回话,把手机关了。苏宇为什么要撒谎呢,有什么不能说的,明明就在市里。生意场上,花花世界,男人逢场作戏的事,依洁不是不知道,应酬多,依洁也明白,苏宇你就说我在舞厅或者茶楼什么的,我也不会找去,依洁不知要不要拆穿这个谎言。

苏宇是在两天后回来的,进来的时候,依洁刚躺下,她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依洁还是起来了,家里好像还有牛奶和苹果,依洁打开冰箱看看,还真有两个。苏宇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进卫生间冲洗一翻,无论寒暑。

这么晚了,依洁看一眼墙上的钟,说,你到哪呢。没去哪,开会了。苏宇吃了一个苹果,又打开电视,依洁进了卧室,开灯,随手拿了一本书,眼睛在书上,可什么也没看进去。她睁着眼就这么翻得书哗哗响,好好地回来做什么,看电视?依洁听着客厅里传来的声音,她真想一气之下关了。依洁找不到和苏宇吵的理由,半夜三更的,也不想别人听着笑话,只是心里气恼难平,她拍地关了灯,慢慢躺下,两行泪不知何时已淌下来。

苏宇在黑暗中摸索着进来了,依洁翻个身,背对着他,睡吧,苏宇轻轻的吻了一下妻子的脸。依洁躁动的心默默地承受着,强忍着往下沉,一点点地恢复了平静。苏宇粗大的手顺着依洁的胳膊慢慢往下移,然后就十指相叉握了依洁的手睡了。牵手而眠是他们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只要苏宇还牵着自己的手,依洁就不知该说什么了。借着月色,依洁看见这张熟悉的脸,带回来的总是疲惫。悄悄地关了苏宇的手机,带着一丝遗憾,睡了。

不知秀子是怎么知道依洁号码的,依洁突然接到了十三年未见的秀子的电话,还是那个声音,依洁握着手机的手,都有些抖了。多少年了,依洁在远离故土的异乡小城过着平淡忙碌的日子,几乎忘却了已经过去了的年少时光,那些时光里有过的友人,那些与友人相连的日子。回来吧,依洁,真想见到你的。秀子说,电话里讲不清楚的,我要和你好好叙叙。回老家去,依洁听着秀子的声音,那些远去的日子就一点点来到了眼前,少女的梦,少女时的密友,呵,怎么就让它们在不经意的岁月中流淌成了一条几乎要干涸的小溪了,那可是她曾经的快乐乐园啊。

依洁想了就不容自己多思,立马写请假条,收拾行李,她要一个人回一趟老家,只为与昔日的友人相聚,当然,家还是要回的,父母还是要看的。但这次依洁不准备在家做太多的停留。以前回家,依洁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父母那了,以至于想去找个人也抽不出时间,就这么一拖再拖,拖得彼此音信皆无。

依洁把女儿寄在她姑姑家,一切安排停当,依洁才告诉苏宇。苏宇显然很意外,依洁不会坐车,也从未一个人回过父母家,有时出差或其他的事出外,苏宇不是自己陪着,也要找人代为照顾。依洁有种天生的独立,又有一种自然的依赖,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依洁出门找不到回来的路是很有可能的,所以依洁从不单独出门。

丢不了,依洁说,我就要一个人回一次家。苏宇只好送她去车站,依洁坐着夜车就独自上路了。

依洁先回了父母家。父母见依洁突然回来了,且是一个人,又喜又惊,父亲做饭,母亲搬出家中的各样小吃,水果一古脑的往女儿手里塞,慈爱的眼神一直盯着依洁的脸,仿佛要从这张久别的脸上看出依洁此行的目的。依洁明白母亲关注的是什么,说,妈,没事的,我只是想回来看看,苏一和苏宇很好的,他们没空,住两天我去找以前的朋友玩,好多年没她们的消息了。哦,母亲似信非信,也不好多问什么,依洁在家的日子很少,与母亲沟通不多,回家总是客客气气的。母亲对她的大女儿一向严厉,只是这些年因为依洁远在他乡,有失亲近,才将一片爱女之心溢于言表,表现出超常的热情。依洁每次回家,主要任务就是吃,母亲变着花样把老家各个节日时留下的做点心的原料,在短短的几天里不重复的一一做给女儿吃,做了母亲的依洁没有想到在这样的年纪却享受到了母亲格外的母爱。

依洁帮母亲把家里清理了一番后,时间也就过了两天了。秀子电话都打烂了,催得母亲只好把没做完的点心又收起来。第三天,吃过早饭,依洁就离开家找秀子去了。

秀子在小镇开了一家卖童装的店,一个人经营得十分辛苦。秀子离婚了,她在县城有一套住了五年不到的房子,她的前夫净身出户,留给秀子的有女儿,房子,还有银行贷款。秀子独自支撑着一个家,所有的经济来源都要从小店里挣取,秀子过得累,秀子想找人说说话,秀子就想到了依洁,依洁的妹妹在小镇上班,很自然的就联系上了依洁。

依洁,秀子看到依洁,跑过来拥抱,然后说,放假了,依洁你等一下,我关门马上就走。去哪?县城啊,小镇有什么好玩的,我也很久没回去了。县城还有依洁十五年未见的同学小敏,十三年未见的同事苏妮,去县城找她们一块玩。依洁说,好啊。

依洁很顺利地就找到了要找的人,那两个家伙看到从天而降的依洁,喊叫着就跑过来,说,还以为你失踪了呢,这么多年,也没有联系。搂着依洁看,还是那样啊,依洁你一点都没变。

接下来就是逛街,吃饭,几个人坐在一起,哇哇地说个不停,说到太阳西下仍意犹未尽,把个老板闹得到后面也不来问结帐了,任她们说个不休。依洁说,你们的qq告诉我,以后在网上和你们聊。什么qq?苏妮瞪着眼睛问。依洁没想到她这几个十多年未见的友人,竟然这么落伍,连上网怎么回事都不知道,qq也不晓得怎么玩。不知这些年她们怎么过的了,难道真的是一直沉湎于家庭琐事,感情纠葛,婚姻的痛恨中?

走吧,我带你们去网吧现场演示一下不就知道了,百说不如一试。几个人兴奋极了,连说好啊好啊。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网吧,看来她们真的是从未涉足于此,在她们常经过的地方就有的,却还要找。几个人嘻笑着拥进去,把里面的人着实吓了一跳,大概还没见过中年女人这样大张旗鼓的进网吧,大伙不约而同的伸长脖子看。老板,给找台电脑,秀子对年青的老板说。老板忙过来招呼,说,就一台?只有一个会,你说要几台?好咧,老板开了一台电脑,依洁坐中间,她们围着看。

没人在线啊,这么早。倒是有人问依洁,这么多天到哪去了?依洁一一回信,说,我回老家了。再想想,在手机上找出一个号码,打过去。你在哪啊?在家呢,下雨,没出去的。你上网吧,我在网上。你在网上?好,等着啊。很快对方就在线了。依洁说,你好,我在老家,几个朋友闹着要带她们上网看看,我就带她们来了。呵,她们没上过吗?可不,奇怪着呢。依洁打开视频,看见屏幕上的人,几个人大呼小叫的。依洁说,行了吧,这就么简单,帮你们一人申请一个号,以后就这样跟我聊,总打电话,你们想打穷我啊。依洁说,我下了啊,玩去了,你近来忙吗?不会,下雨天,没去出差的,就给自己放假了,玩得开心吧。是的,我下了。

他谁呀,依洁,老实坦白,不许说谎。出了网吧,几个人不依不饶的开始逼供,怎么还有人家的号码?一个朋友啊,依洁说,有什么好奇怪的。关系不一般吧,你那边的?不是,他外省人,常年在外的。好朋友吧,苏妮坏坏地笑。不理你们了,想哪去了,快说现在去哪玩?

几个人从歌厅出来已是夜深人静了,街上不多的行人,不多的车辆,昏黄的路灯,夹着夜风,依洁走在几个友人的中间,突然间一阵莫名的伤心,她靠在路边的一株树上,泪水哗哗的往下流。

依洁,你过得不好吗?,秀子走过来搂了依洁的肩。不会,我很好的,没事了,看见你们我想起以前的事了。你在那边没有朋友?苏妮说。有的,有一个好朋友,但不能和你们比,谁也不能代替你们,对不对。她们不知道我的过去,不了解我的从前,没有我们这样多年积累的友谊和默契。还有环境和地方不同,人的思想和生活也不同,人在他乡,不容易找到这种亲切自然而然的感觉。十多年了,你还没有适应那边的生活?你们没有经历过,是体会不到的,要让陌生的环境接纳你和你接纳陌生的环境是一样的。有一首歌唱得很好:扬州城里有没有我这样的好朋友,朋友也需要感觉。

依洁,你老公呢,他对你好吗?今天晚上怎么睡啊,依洁没有接小敏的话,这个时候,她不想谈家事。我该回家了,苏妮说,儿子等着呢,你们三看着办吧。苏妮就与她们说byebye了。小敏说,等我,我也得回家去,我那条街贼多,不在家就有人上门,要不一起去我那?秀子说,不行,去我那,我半个多月没回去了,依洁还没去过呢。拉了依洁就走。

她们回到秀子的家时,已经一点多了,草草地收拾了一下,两个人便钻进了被窝。多少年了?呵,时间可真快,那时秀子常赖在依洁的小床上不肯回去睡,说通宵的话。那样的时光真的是一去不复返了,单纯的少女,单纯的生活,单纯的思想,对未来充满天真又美好的憧憬。想象着将来会有一个怎样的家,会有一个怎样的人陪伴着走过春夏秋冬,当岁月将人生的镜头由远而近摇到今天,定格于此刻时,竟有如恍然一梦。青丝间杂着白发,光洁的脸凸现皱纹。尤其是秀子,她的皱纹很明显地刻画出了这些年经历的沧桑。是什么样的光阴,什么样的婚姻,什么样的伤害,让一个如花的女人活成了一株枯瘦的树?

秀子揽镜自照,说,依洁,你看我真的是老了,皱纹多深,我还比你小几岁呢。你一定要开开心心的过日子,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要压抑,没有什么过不去的,自己快乐最好。我现在总算是想明白了,男人负心不负心,我们活的还是自己。当初哭着喊着,不管不顾要嫁的男人,还不是一样弃你而去,他要是有钱也就罢了,什么都没有,一样会花心,真是好笑啊。秀子和小敏的婚姻依洁是最清楚不过了。当年那股子疯劲,是无论如何也让人想象不到今天的结局,如此生死相许的婚姻也会走到尽头,如此刻骨铭心的爱恋也会经不起岁月的考验而成为陌路,谁之错,谁之过?依洁也不好贸然下结论,结合是两个人的事,分开又何尝不是呢,婚姻的失败彼此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依洁半闭着眼,听秀子愤愤不平地说那个男人如何如何,自己又怎样怎样。依洁不置可否,任凭她发泄。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要为两个人的一日三餐操心,要为孩子的将来着想,独自承担着这份沉重的责任,秀子没工作,她的经济来源就是那间服装店。那个男人净身出户后,不但没有支付过孩子一分钱,就是看也没看过一眼,这也是男人,是父亲,他宁愿拿钱养女人也不养自己的女儿。秀子越说越气,牙齿都咬得格格响了。依洁记忆中那个外表英俊的男人慢慢的就变为一个无赖的样子,没本事挣钱养家也罢,却有本事养女人,用的还是老婆挣的辛苦钱,这还是那个秀子当年爱得失魂落魄的男人吗?

依洁感到一阵疲倦袭来,她看手机时才发现一直关着,打开,信息铺天盖地的过来了,有那边同事的,朋友的,也有那个人的,就是没有丈夫苏宇的。依洁真气啊,出来四五了,他竟然没有一个电话,连信息也没有一个。

都谁呢,这么多,你老公吗?秀子听到一阵接一阵的短信声,问。

依洁笑笑,说,睡吧,我想睡了。

那个人问:怎么了,你不想见我吗?不要拒绝上天的安排,依洁,你不觉得这是上天的安排吗?你回去时要经过我这,而我又正好在,来吧,依洁,我朋友都说要见你呢。依洁翻个身,背对着秀子。上天的安排,他可真会说,可这还真像是上天的安排呢。世上的事,其实不就是每一个环节串起来的么,少一环,多一扣,就会出现不同的情节和结局。他与她的相识、交往正是环环相扣才连接到了今天。依洁回想起往事,假如没有那次送人,假如那次送人中途没有下雨,假如她带着伞,她就不可能遇上他。在一个候车亭里,他看见她着急的样子,忍不住问,赶时间?依洁要赶着去接班,车又总不来,下雨天,看来非得走出去才有车。依洁听这个陌生的男人友善的问话,不禁点点头。我这有伞,你拿去吧。他拿出一把精致的小伞,往依洁手中送。依洁不好意思接,拿着啊,我等出租车去车站,没伞也可以的。那个人很坦诚的样子,管他呢,依洁来不及多想,再不走可就迟到了,她接过伞就往雨里跑。跑了几步又回来了,对他说,我怎么还给你啊?不用还,你也没处还。那怎么行,你没地址吗?那个人想了想,拿了一张名片给依洁。依洁看了一眼,笑了,这个人叫林杰。谢谢你,我叫依洁,我走了,祝你一路顺风!依洁没时间和他多说,赶紧又跑进了雨里,这就是他们初相识的情景和过程。依洁想起来就笑,他们竟然同名!这真是上天的安排,还是巧遇?

后来,依洁按名片上的手机号给林杰打过电话,再后来,他们就进了qq联系,一切看上去很自然,又似乎有着某种机缘。彼此问候,交流些对人生的看法,说些遇上的趣事。林杰是个常年出门在外搞销售的人,去过全国不少地方,见过的事自然不少。他又很会说,常逗得依洁哈哈大笑。林杰与几个朋友也是同事住在一起,不出差的时候,他就在家,不过这样的时间很少,所以他基本上没有固定的地方,那把伞依洁还真没处还去,只好一直留着。

依洁突然想起,收拾行李的时候,带的好像就是那把伞。还有两天假,既然几个人都见到了,那么就。。。。。。。依洁心中一动,那么就去吧,去看看他生活的地方,有空就给他们做餐饭,他曾经说过,很想吃家里的饭,几个男人在一起,不像个家。

依洁打定主意,发信息过去:我明天来。林杰很快回信过来:好,我去火车站接你,你坐11点那趟车吧,等你吃中饭。带着一个甜美的梦,依洁很快进入梦乡。

第二天,两个人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依洁打开手机,一看,赶紧起床。秀子看她急急的样子,问,你急什么,又没人催你上班。秀子,我有事要提前回去了,反正你们都见到了,饭也吃了,天也聊了,大家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我坐11点的火车走,你看现在都9点了。秀子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依洁,依洁也不躲避,也不解释。这个时候,又来了信息:依洁,起来了吗?早点去坐车,别误了啊。依洁看了一眼就删了,说,起来了,我给她们打电话了。

听说依洁要走,小敏和苏妮放下电话就来了,星期天,她们本来想多陪依洁逛逛商店,极力挽留。见依洁坚持只好作罢。三个人抢着拿依洁的行李,依洁看她们热乎样,心里有些难过,早知今日,当初要是听了她们的话,不随苏宇走多好,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

吃过早饭10点了。还能去哪?直接去火车站好了。秋风夹着细雨,天气一夜间冷了许多,几个人站在路边等车。依洁仿佛间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早晨,也是去车站,也是这样的几个人,行李比现在要多。那次是送依洁去学校,几个人一样的抢着拿行李,嘻嘻哈哈的一齐挤上火车,忙着给依洁找位子,放行李,火车开了也没有发现。几个人一起坐到下一站才返回,那次送行令依洁大为感动,想起来想笑又想哭,这么好的伙伴,为什么当初却那么决然的离开了她们,多年的友谊敌不过爱情的力量,难怪她们总说她重色轻友。友人,友人,生活中没有你们,犹如一杯清茶缺少花的芳香。

来了,快点,小敏你先上。秀子看见公交车开过来,去拿行李箱,小敏灵活地跑上去,找了几个空位,苏妮拉着依洁,几个人一落座,车就开了。苏妮买票,忽然想起什么,说,也没给依洁买点水果带着路上吃。这不是,小敏晃晃手中的包,原来这家伙一路拎的是一袋水果,还等什么,现在就吃。红红的桔子,是故乡的特产,依洁很多年没有吃到又香又甜的红桔子了。因为会晕车,依洁坐车很少吃东西,饭也不敢多吃。秀子一口气吃了四个,小敏瞪她一眼,你少吃几个吧,要不还没到车站,就全进你肚子了,依洁还吃什么。依洁说,没事,她吃了,我就不用提了。

11点的火车准时到站,依洁让她们就在路边站着好了,别又上去了不知道下,几个人自然明白依洁的意思,忍不住都笑了。依洁走过去,与她们一个个相拥,互道珍重。依洁,常回来,常联系,开心地过好每一天。嗯,你们也一样,依洁笑笑,快步跑上了火车,她不想让她们看见自己已经涌出的泪水。依洁,保重。依洁透过车窗,看见她们在向她摇手,再见了,朋友们,谢谢你们给我的友爱!

依洁是在中午12点30分到站的,这个城市当年读书的时候她有过两年的停留,以前依洁回家一般是不经过这的,虽然有些年没有到过,但并不陌生,城市日新月异的变化让依洁却有些恍然一梦的感觉。她随着人流向出站口走去,林杰早在那等了。依洁突然感到一阵慌乱,她这是要去哪?等着她的又会是什么?依洁渐渐放慢了脚步,她想先理清楚自己的思绪。依洁,你怎么还没出来?林杰打电话过来了。我,依洁不知怎么回答他。依洁,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多虑,快点啊,他们可等着呢。出站口,依洁看见了那个一脸微笑的人,林杰还是那样,瘦瘦的,高高的,和蔼的笑,依洁感觉那是一缕春风在吹,像阳光一样温暖。

他看见依洁,欣喜地迎过来,接过依洁的行李,看着依洁笑。依洁让她看得不好意思了,说,等多久了?一个小时吧。总不见你出来,急坏我了,以为你走错了呢。那你可要发寻人启事了,依洁说完,格格笑。林杰说,不发,我自己找去。现在去哪呢?吃饭去呀,他们可在酒店等急了,电话都打坏了。

等他们的是林杰的朋友、同事兼室友,照他的话是,兄弟来的。见到依洁,热情的伸过手来相握,依洁说,你们好,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林杰。林杰说,坐啊,他们很好玩的,你别拘束。依洁在林杰对面坐了,喝茶,听他们说话。依洁坐车前后是不怎么吃东西的,尤其是坐了车后,她有晕车的习惯。依洁就看着他们边吃边喝的,那个叫张立的说,大姐,你怎么不吃啊,菜不对味?还是不习惯?林杰说,她晕车的,等会带些回去再吃。喝点汤吧。林杰就盛了一小碗汤,说,慢慢喝点,等下我们走路回,不远的。依洁笑笑,看不出这些在外的男人心还挺细的。大姐,我敬你一杯,你喝茶,张立站起来,依洁随即也站起来,依洁说,怎么要敬我,说个理由。就冲你信任我们啊,你不怕林杰骗你?不怕我们?其实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我为什么要怕你们?你们又为什么会骗我,呵呵,依洁笑得他们不好意思了。也是啊,我们本来就没有骗你的心,但真的很感谢你能来,我们还打赌了呢。是吗?怎么说的。依洁看他们相互望了一眼后哈哈大笑,你说啊,她看着林杰说。林杰看着张立,张立看着他们的头,三个人却都不说。是不是赌我来不来的,最后林杰羸了?聪明,大姐,你说对了。林杰高兴的样子让依洁想起了他们雨中偶遇时的情景,他冲她一乐时露出的一排白亮的牙齿,还有那谦和的神情,始终印在依洁的脑海中,一直是这样的清晰,明朗。是不是你们请客,林杰买单。对极了,大姐,你真是太聪明了,我得一口喝了,张立端起酒杯一气喝完。我也要喝酒,依洁拿了酒就倒。少喝点,半杯好了。林杰把依洁的酒倒出一半在他杯中,表示一下就行。我来敬你们,认识你们真的很高兴,祝你们在外平安顺利。依洁将半杯酒一下全喝了,脸颊渐泛桃红,因为这些天也常喝酒,天气变化频繁,依洁回家带少了衣,受了点风凉,又没吃饭,半杯酒喝下去,坐在那就有些恍惚了。林杰看她那样子,忙倒了杯热茶,说,怎么了?没事,你们继续啊。依洁看着眼前晃动的人影,不知为什么想起的却是自己孤身在家时独饮的情景。那些夜晚,一杯冷酒,对着空墙,映着单影,依洁常喝得不知时间。有时醒了是躺在沙发上,有时是趴在饭桌上,要么就冻醒在床上。这些她从不对人说,没有人知道外表乐观开朗的依洁曾有过多少无眠的夜,她的内心有一个怎样的世界,这个世界

里依洁是一个怎样的人。顺着脸颊,两行清泪随着依洁对往事的回想慢慢地滑落,依洁却浑然不觉,她的目光看上去深远,迷离,仿佛是在另一个世界里漫游。林杰看见她迷惘的神情,看见她的泪水悄然滴落,便什么都明白了。这个看上去很快乐的女人,深埋的是不为人所知的忧伤,难怪她有着与众不同的气质,将快乐和忧郁集于一身,是需要太多的包容和忍耐的。林杰过来,轻轻地揽了一下依洁的肩,递给她一张纸,依洁你没事吧?依洁恍然而悟,觉察出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去一下,进洗手间了。

依洁关起门,让泪水痛痛快快的冲刷心中积压的苦闷,她无声的看着镜中的自己,泪流满面的样子。依洁,你没事吧。林杰在外面问。大概是依洁呆在里面时间太长了,依洁捧起清水洗了洗脸,红红的眼实在有些让人难为情。管他呢,反正他们都看见了,还有什么可掩饰的。这么一想,依洁坦然的走出来,冲他们一笑,说,失礼了。

这餐饭吃了很久,依洁后来一直静静的听他们说话,他们也不避讳依洁,从工作到交情,还有人的交往,总之说了很多,看得出这是几个很投缘的哥们,彼此都是很坦诚的。林杰对他们也没有特意去隐瞒与依洁交往的事,可能还对他们说过不少,从他的话中依洁可以听出一二,要不他们对依洁也没有这样随和,毕竟她于他们还是一个陌生人,在陌生人面前,每个人都会不自觉的有所约束。

最后是张立买的单,他把林杰的手一挡,说,我来,我请大姐。林杰就不再坚持。几个人一路走,边走边说话。张立与他们的头并肩而行,走在前面,林杰拿着依洁的行李,不时停下来等依洁,他们走路太快了,脚下生风一般,依洁哪里赶得上。在一栋房子前,前面那两个人停下不走了,依洁赶得气吁吁的,说,你们这哪是走路,小跑着追上去。把林杰笑得。张立说,我们回公司做事了,林杰你们上去吧。依洁看见他冲林杰使眼色,样子怪怪的。

十一

这是个三人合租的三居室的房子,一人一个房间,里面一应用具齐全。依洁,你休息吧。林杰打开自己的房间。依洁走进去,看见里面乱七八糟的样子,笑了,说,怎么和你不一样。怎么不一样?林杰没回过味来。你看你挺干净的,家里却这样。呵呵,林杰赶紧收拾床上的衣物,把椅子摆正,说,是够乱的,反正也没谁看。我可看见了,依洁笑着帮他折衣服,说,懒。

依洁真想睡会,昨晚那么晚睡,又坐车,还喝酒,她感到很累。依洁说,我休息了,你呢,也回公司么。林杰说,我只跑销售,可以不去公司的,你睡吧,我在外面看电视。依洁和衣而卧,林杰说,别穿着衣服睡,不舒服的。依洁看看他,说,那你出去。林杰关上门出去,依洁只脱了外衣,盖上被,她很快就睡着了。

依洁醒来的时候,她看见林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抽烟,抽了一地的烟灰。依洁说,你抽那么多烟干嘛,把我都烟醒了。林杰笑笑,说,醒了,饿吧,给你准备了点心,起来吧。依洁说,那你出去。林杰说,不出去,看着你起床。依洁说,起床有什么好看的,你不走我不起来了,睡到天黑。林杰说,看你穿衣,不可以吗?不行,你快走了。依洁脸红起来了,没你这么赖皮的,要不我生气了。林杰说,逗你呢,我出去了。

依洁洗漱好了,另换了一身衣服。看见她从房间里出来,容光焕发的样子,林杰眼中有一种异样的神情。依洁说,我们出去吧,别在房间里呆着。想去哪?出去就知道了,走啊。林杰就和她出门了。

出去没多远有一个大超市,依洁就进去了。依洁拿了一个装东西的框,直接找到卖菜的柜台,见合适的就放进框里。林杰在后面疑惑的看着她,说,依洁,你买这些干什么?吃呀,晚上我来做饭,依洁回头对林杰灿然一笑,说,你打电话让他们晚上回家吃饭,好吗?林杰笑得合不拢嘴,说,你做饭?不行啊,我做饭很好吃呢。好,林杰立刻拿手机打起了电话,他说,张立吗,晚上的客跟老大说免了,回家吃,依洁要做饭呢,现在正买菜,早点回啊。

这是一桌极为清淡的家常菜。红的西红柿炒蛋,绿的小白菜,青的凉拌黄瓜,白的萝卜排骨汤,浓的红烧鱼,脆的炸花生米,外加几碟现成的熟菜。真是色彩缤纷,香气四溢,令人赏心悦目,垂涎欲滴。依洁一个人流水般一样样端上桌,林杰不时地过来看,想打下手。依洁说,专心看你的电视,等他们回来就开饭。林杰干脆就打起了电话,电话放下,门外“咚咚”地一阵脚步声,两个人裹着一阵风就进来了。

张立放下包直奔饭厅,开心得不得了,大叫着,啊呀,大姐,你真行,开饭开饭。依洁擦着手出来说,是不是太简单了,我只会做这些。不简单,这还简单,大姐,这样最好了。林杰,我们多久没开伙了,天天吃饭馆,闻见油腻就饱。就想吃一口原汁原味的家常菜了,老大,还站着等什么,坐呀。林杰,拿酒啊,今天真得好好吃一顿。大姐,真得谢谢你,辛苦了,晚上不去哪,大姐你也得喝酒。

依洁说,你们只管吃,我来做一次服务生,专给你们倒酒上菜装饭。边说着就给每个人的杯子都倒满了。三个男人也不推辞,边吃边喝,大块朵颐,十分地畅快。依洁看他们吃的高兴,索性就看着。张立说,大姐,你也吃啊,晚上又不去哪,喝酒吧,你可是会喝酒的。谁说我会喝酒?林杰啊。我说过吗?依洁望一眼林杰,林杰笑着给她倒酒。说,喝一点吧,难得大家高兴,你不知道这还是第一次呢,你是第一个走进这屋的女人,是第一个给我们做饭的,三个男人住着,不像家呢。真可怜,依洁说,那就喝点,还有菜和汤的,别急啊,慢慢吃,看你们吃也很有意思呢,像一群大孩子抢。是吗?始终没说话的老大开口了,大姐,谢谢你啊,我来敬你一杯。依洁看着林杰,林杰说,依洁你表示一下就行,老大你可得干,老大酒量好着呢。

这餐饭吃了足足有一个小时。饭毕,三个男人抢着要洗碗,依洁说,我在还用得着你们,喝茶去吧,给你们泡好了一壶茶,让你们享一次清福。林杰说,我来帮你吧,辛苦了一下午。没事的,依洁说,去吧,我一会就好。

十二

见依洁收拾好了,那两个人推说电视不好看,干脆早点睡。依洁坐在客厅里随手翻他们订的报,不久,他们洗漱好了,道一声晚安,就进了各自的房间,客厅只剩下林杰和依洁了,依洁开始还没有感觉到冷清,看完报纸方觉得有些异样,他们呢?他们睡了,明天要早起发货。那你呢?依洁看林杰坐在那,问。我看电视。要不你教我一些电脑常识吧,我电脑经常出故障。林杰就去打开手提,说,好的,来吧,想知道什么。依洁边想边说,林杰坐在她旁边,边听边演示。依洁看见林杰写的工作方面的文章,说,可以看吗?可以的,你看吧。林杰打开下载好的歌,《一生有你》的歌声轻柔的在空间流动: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依洁,林杰低低的唤了一声。嗯,依洁随口应道,她在看林杰电脑上保存的与工作有关的资料。有工作计划、总结、进展汇报、还有新员工的培训教程。依洁也不懂,只觉有趣,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林杰的工作还是第一次,林杰从不说他的工作。每次聊天,林杰总说,不谈工作啊,不要影响心情。好像他是保密局的一样,他这么说了,依洁也就不多问。在外打拼总是不容易,尤其是林杰这样四处奔波凭业绩领薪水的,压力肯定不小。有时他们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相互放对方喜欢的歌,在网的两端,无声胜有声,音乐是让心灵相通遥应。这是一种至高的精神享受,宁静的夜晚,依洁常陶醉于音乐的灵韵中。其实林杰在网上的时候很少,有时一个月也难遇上一回,他在qq留给依洁的话也是很短的几个字,多是告诉依洁他现在哪。林杰极少给依洁发信息,他说,我不想你的生活受到影响。依洁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依洁侧过头看了一眼林杰,说,什么?喝茶吗?林杰起身去泡茶,依洁找到林杰下载好的歌,打开《梁祝》,轻柔、缠绵、幽婉的音乐在小小的空间缓缓流动。依洁沉醉于音乐的旋律中,似有所思。她喃喃地说,你知道吗,我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这首音乐。回头看了看林杰,林杰的目光热烈的迎着她。和我说说话吧,别看了。林杰要关电脑,依洁说,不,还没看完呢。手护着鼠标不放。林杰就握了依洁的手,顺势拥了依洁在怀。你,依洁卒不及防,用力也挣不开林杰的手。别闹了,让他们看见了。林杰轻抚她的长发,说,他们不会出来的,依洁,给我好吗?你说什么,依洁感到心头一阵颤栗。依洁不是傻子,她自然明白林杰话中的意思,也知道他想要什么。但这话终于从林杰口中说出来,她还是忍不住问。依洁,你明白的,是吗?林杰的目光直视依洁的眼睛,令依洁无法回避。依洁说,别这样,让我坐了好好说,行吗?

林杰,我明白的,依洁重新坐回她的位子,音乐缓缓地在流动,依洁的声音也缓缓地在流动,我知道你的。如果你坚持,我不会拒绝,因为什么,你也知道,是吗?

睡去吧,不早了,林杰关了电脑,我去张立那了。

半夜的时候,依洁起来了。客厅里,蒙胧的灯光下,林杰合衣而卧在沙发上,依洁在客厅站了半晌后,打开衣柜,没有多余的被子可用,依洁转身抱了床上的被子盖在林杰身上。桌上,林杰的电脑放出一片兰色的光。依洁点开,几行清晰的字印入眼帘:依洁,知道吗?那年雨中与你相遇,你在风中撑着那把紫色小伞走在雨中的身影,是那么的飘逸,就像一朵紫色的云在飘。依洁,你还是那朵紫色的云,永远飘在我的心中。晚安,依洁。

晚安,林杰。依洁在下面打上这几个字后,趴在桌上睡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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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季锋 | 荐/季锋推荐:
☆ 编辑点评 ☆
季锋点评:

很细致的叙述
文章在这种细致之中缓缓前行
给人以有章可寻的感觉
不错

文章评论共[3]个
裙儿-评论

看得我都醉了。。。
  【恋恋红尘-杨君 回复】:谢谢,愿世间更多美好. [2006-7-12 15:28:25]at:2006年07月12日 中午1:49

寂寞伴梧桐-评论

千丝万缕的情感!人就是这么奇怪!at:2006年07月18日 下午5:54

禅心-评论

好细腻的情感,好秀气的文字!欣赏了!at:2006年08月11日 上午11: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