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在半中央拦截，我听见蝉声鼎沸。

蝉，平平仄仄，吟咏出它所有的诗句。在这样的语言中，我们就看一本无字天书，智者看到希望，庸者抱怨烦躁。

但它，似乎被吟咏惯了，你抒情，我贬低，最终还是压不过它的声音。

【一】儿时的故事

孩子，好像天生就不喜欢午睡。

我在房间里睡觉，被一群孩子的叫嚷声吵醒。我实在想不通，这么炎热的夏季，在家休息有什么不好，一定要三五一群地出来瞎闹。夏日的蚊虫又多，一跑出窝，就多了几个疤。我继续睡，但他们吵喊声把我所有的睡意全部赶走了。

刚走出门，他们就冲着我喊：

“姐姐，姐姐，快来看，我们抓住了一只大知了。”

“知了？”我走过去看，所有的孩子都围绕着它转，好像这是他们抓住的宝贝。我想跟他们讲些知了的事，但他们好像玩乐了，根本就不理会我。

有些声音，如果不在意，会觉得没有；一旦把所有的心思都用来听它的时候，似乎天地间就只有这么一种声音了。我穿过“知了，知了”的叫声，回到童年，牵扯出与它有关的故事。

儿时，妈妈是不太会让我出去玩的，她说如果蝉的汁液碰到手，手会生大红豆子。

我那时很顽皮，总是趁妈妈不注意，偷偷地跟着大哥哥，大姐姐，一起去抓知了。他们事先会做好补知了的工具：一根很长的竹竿，再找个废弃的网，尼龙袋就能将就的凑和，再用细钢丝把网和竹竿绑紧。

然后，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我不会捕，只是跟着他们跑，他们会叫我放蝉的袋子。白天，蝉蛰伏在树上，很难找到，可我们爬树，穿沟沟，都么都来，只要听到蝉的声音，我们都要试一试。有时候，蝉也很聪明，离你远的时候，它叫声宏亮；你一走进，马上停止声音。我们这些孩子，还会持久战：等。等，可不是白等啊，我们会抓其他昆虫，如螳螂，蚱蜢，蟋蟀……等到玩得累了，蝉鸣鸣停停不知道几个轮回，但我们已经抓到了那么多可爱的小虫子，早就把我们的最初抓蝉的目的忘记了。

回到家，我几乎成了一个小泥人，腿上被蚊子咬成了“赤豆粽子”。我知道妈妈心疼我，稍微骂几句就舍不得了。所以我这样屡教屡不改的办法做多了，后来妈妈实在没辙，就想出了一个办法，帮我弄来很多知了壳，我还真的被唬弄过去了。

……

幸好在农村，这些孩子还可以有自己的乐趣，可以在暑假尽兴地玩耍。那些城里的孩子，恐怕听到这样的声音已经是一种奢侈，更何况亲眼看到了。

【二】长大的代价

知了不是一种娇贵的动物，只要有树的地方，几乎都能听得到蝉鸣。但城市里，真的处处有蝉鸣吗？当一种最细管得夏音也被扫荡的时候，我们还有什么。夏天，如果失去了自己特有的东西的时候，只有“热”在那里张牙舞爪地叫嚣。

你说：“没有烦躁的蝉鸣，倒落得安静。”

我“扑哧”一笑，“安静？”

城里，还有多少安静可言？如果你家在市中心，购物逛街是方便，但同时也得忍受各种各样的噪音。噪音问题，伴随而来的是各种各样的疾病。

一个城市的繁荣，就像一个人的长大，得付出着很多的代价。我们这些人，从农村到城市，我们孜孜以求地为了生存而迁徙，我们总是相信富裕总是来自城市，但我们在迁徙的时候，遗忘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这几年，我看到最好的小说散文都是说农村或者过去的的事情，如果城市有千般的好，怎么就很少看见一个作家能够去把握那样的题材。很多时候，只有时间被迫我们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我们才记得以前所有的好。文字，是留给后人看的，如果城市化的好处只是给现代人物质上的享受的话，没有进入文字的话，谈什么好。

长大，是一个伤痕累累的过程。那天跟友人谈过去的时光，她说：

“一切都回不去了，曾经的曾经，包括童年，包括记忆。我往回走，我开始看到我已经不可能习惯那种生活，我已经开始安稳地做城里人。那一切最美好的东西，只不过存在在自己的幻想中。”

那时，我无语。

那晚，我听到许许多多的蝉全都在叫，我看到我的年年岁岁，我看到我伤痕累累。

【三】禅音阵阵

《唐诗别裁》说：“咏蝉者每咏其声，此独尊其品格。”

古人认为蝉栖于高枝，餐风露宿，不食人间烟火，所以把它作为高洁的象征。试看各种诗歌，蝉已经成为文人笔下高洁的象征。

班昭《蝉赋》：“伊玄虫之微陋，亦摄生于天壤。当三秋之盛暑，陵高木之流响。融风被而来游，商焱厉而化往。吸清露于丹园，抗乔枝而理翮。”这是对蝉自然品格的抒发；曹植《蝉赋》：“唯夫蝉之清素兮，潜厥类乎太阴。在盛阳之仲夏兮，始游豫乎芳林。实淡泊而寡欲兮，独怡乐而长吟。声噭噭而弥厉兮，似贞士之介心。内含和而弗食兮，与众物而无求。栖高枝而仰首兮，漱朝露之清流。”称颂蝉具有清素、淡泊、忠贞、耿介的品格。又如西晋陆云《寒蝉赋并序》称赞蝉有五种美德：“夫头上有緌，则其文也；含气饮露，则其清也；黍稷不食，则其廉也；处不巢居，则其俭也；应候守常，则其信也。”以蝉形貌、习性比附人的美德，称赞蝉具有文、清、廉、俭、信五种美德。从此，本属“微陋”之物的蝉在文人心目中更加完美起来，成为高洁人格的化身。后来，又一首唐代骆宾王的《在狱咏蝉》：“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侵。那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蝉已经毫不愧色地称为士大夫心中的美的象征，歌颂的对象。

文人爱蝉，还有一个原因：“蝉”的谐音正好与“禅”相同。我们这些人，小时候就被宣传佛教是宗教迷信。我们也不会去想为什么古人那么信教，为什么有的国家整个民族信教？有的东西，只有发展，我们的目光才会更加地锐利。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是缺少信仰的一代。

有人说：“中国现在只有两类人在信教，一类最底层的农民，一类最高深的学者。”最底层的农民信教，因为封建残余，他们对依旧有各种各样的不满；最高深学者信教，因为他们在寻找心灵的家园，寻找皈依。我们的书上，总是把晚年王维、牛顿等人晚年信教加以贬低。可我们又怎么知道对他们而言，到底得到了什么？而我们，出于两类人的中间，我们又会懂多少？

我不信教，但每次去佛庙，我都是百分之百的虔诚。既然不懂，我就听。如钟声，如鸟名声……这些安静的去处，往往在山上，往往寄托了许多人最美好的东西。禅音，也许就是人心灵上的东西，只有拂去人间的尘埃才能听到。在那里：物我平等，天人合一。

听蝉音，要用“鸟鸣山更幽”的信念去听，才能听到禅音。

嘘，安静！

“知了，知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