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

这天，剪指甲。剪不多时，忽然情有所动，第一次有了一种心痛的感觉。不是指甲忽然有了神经，而是忽然感到了指甲命运的悲惨——出头的指甲总要生生地被割去！谁规定指甲不准出头？

人类身上，指甲与头发大概算得上是同类。因为没有神经，不识生命，每每地就被人看贱了。理发刀、指甲刀对人类来说，不过是些小玩艺儿，有的还可以做配饰物挂在腰上。但对于头发、对于指甲，它们无疑于屠刀。当头发被剪、指甲被剪，它们的痛大概不在于神经，而在于它们由此看透了人类美化自己的一种小手段——限制长的，打击出头的！

指甲长了，难免藏污纳垢，这是人类剪指甲的充分理由。指甲对此无话可说，它只想问一下，人类中所谓的出类拔萃者，比如身居高位者、名声远播者……可都干干净净？

互相帮助，这是指甲的美德。为了避免人类关于它们藏污纳垢的口实，它们彼此间互相挑剔着——左手的指甲为右手的指甲剔除污，右手的指甲为左手的指甲剔出垢。战战兢兢、相濡以沫。只为那宿命的悲剧晚一天来临。人若有情，真的对它们难以下手了！

在这方面小拇指上的指甲是叛徒。它在讨好同类的同时，又偷偷地腾出手来，伸进鼻孔为人类掏鼻涕，伸进耳朵为人类掏耳垢，以此讨好人类。果然就有用，在所有的指甲中，人类往往会破例一回，独独让小拇指的指甲长起来。

指甲间从此内部分裂。这是叛徒的可恶——一个叛徒的存在，往往意味着内线的被出卖和内线的人人自卫。从此，大拇指指甲见了大人物就竖起来，食指指甲总想以灵活讨巧，中指指甲坐着最高的交椅不挪屁股，无名指时不时地弄枚戒指来以提高自己的身价。由于小拇指指甲的叛徒行为，上帝没忘了惩罚它——只让小拇指指甲会见小人！

据说，指纹里藏着人类个体的秘密，那么，有理由相信，指肚的背面，被指甲所覆盖的地方，藏着人类天大的秘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