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小轿车悄悄地停在了营业所的门口。

望着外面与会计小刘说话的小张看见车里下来的几个人，张着嘴突然不说话了，心就“咚咚”地跳。领导在没有任何预见的情况下下基层了，年终将至，这个时候领导最关心的是各所任务完成的进度，顺便也给大伙鼓鼓劲，这就是新来的领导与历届不同的地方，务实。

领导与随行的办公室主任笑着进来了，说，辛苦了。两个年青人赶紧地起身，做立正状，隔着柜台，笑得有些不自然。领导说，王主任呢。楼上，在楼上，我去喊他？小刘结结巴巴的应道。不用了，上楼，领导手一挥，柜台不能离人，你们做事吧。

小刘与小张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说，快点打电话上去。小张拔手机都有些抖了，压低了声音说，领导上楼来了。楼上就一阵慌乱的响声，还未收拾利索，领导已推门而入，一屋子的人傻了，呆了，慌了，王主任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领导揭开未盖严的桌面，笑笑，说，很好啊，继续啊。我们，我们，是这么回事，王主任欲解释，却找不到合适的词。不是本单位的，请出去。领导扫一眼在场的人，很客气的说。有三个人涨红着脸，急急地走了。留下主任和外勤小杨，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是怎么回事？上班聚众玩扑克，还有没有规章制度了？领导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严厉，不用解释了，你把任务完成情况说一下。王主任忙整理了一下杂乱的思绪，也不用看笔记本，汇报的还算清楚，大冷天，王主任头上却出了一层密密的汗。平日里笑容可亲的领导此刻像一座黑塔，冷着脸，阴沉似水。王主任说完，看看办公室主任，办公室主任向他摇头，平日里的哥们，现在也不敢多语。

手机，领导起身离座，说，手机拿来。王主任听着莫明其妙，又不好多问，手机递过去。领导翻看了一下，说，晚上召集全所人员开会，一个都不能少，走。王主任低着头忙应好，小心地跟在领导后面下楼，领导第一次没有与送行的人握手，上车，走了。

晚饭后，全所人员到齐。王主任已接到了办公室主任的私人电话，知道晚上领导会上来。兄弟，你怎么回事啊，这个时候不去下乡也就算了，怎么和外单位的人玩牌，还是上班的时候，你这不是撞到枪口上了，晚上好好检讨吧，能不能过关，看你的运气了。办公室主任的话让王主任的心里又添了一重忧，本是好好的一件事，怎么就让领导遇到了，还不听解释。玩牌玩牌，玩牌也是为了工作，领导工作时间陪客人去景点参观是工作，咱小百姓陪客户玩玩就不是工作了，真是说不清。领导的突然驾到，完全打乱了王主任今天的安排。

事情的起因原是这样的：一户多年未找到的借款户在几个朋友的帮助下，终于打听到了他的消息，想做做工作后落实一下还款金额，因为这个人要六点后才在家，王主任看时间还早，去早了也是等，不如就在所里等。男人们干坐着多没劲，都是朋友，又高兴，要是能收到这笔款，任务也就差不离了，几个人就玩起了扑克。现在这么一闹，朋友走了，王主任也没心事了，真说不清楚了，能怪领导来的不是时候吗？看样子今天这关还不好过哩，自己倒没什么，大不了不做这个主任好了，几个小字辈的员工前途还远，要是影响了他们，唉。王主任叹口气，一屋子的人都不说话，真闷！

机关在家的科室长全来了，来了两辆车，领导还是冷冷的，随从人员都不敢说笑，完全没有往日开会时谈笑风生的热闹，也不知来这么多人干嘛，大伙各怀心腹事，尽在不言中。

你先把决定宣布一下，领导对办公室主任说。决定内容是：新来的员工小张辞退，原因是知情不举，还通风报信，这样的员工不退不足以体现规章制度的严肃；会计小刘通报批评并记过一次，原因是知情不举，会计是一所的内当家，应协助主任做好工作，主任有不良行为，应制止和向上反映；外勤小杨辞退；原因是知情不举，还伙同主任玩耍；主任带头违反规章制度，撤职并做出深刻检讨，鉴于年终将至，该所工作仍由主任负责。马上做好移接交工作，由几个科室长负责查对并监督。

小张听完，当时就哭了，不过是打了个电话，就得到这样的结果。领导来了对主任说一声有什么错，他怎么知道楼上在玩牌，就是知道说一声也是情理中的事。现官不如现管，一个小员工，敢得罪谁？小张委屈啊，越想越屈，跑到院子里，泪如雨下，怎么对家里人交待啊。

小杨冷笑了一声，转身上楼收拾东西去了。

小刘脸都白了，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相比之下，自己是轻得了，还能说什么？什么也别说了。

王主任心里难过啊，都是自己没想周全，去朋友家等多好，目的是一样，只因为地方不同，结果却两样了。王主任把肠子都悔青了，工作几十年，这还是头一回喽。还能说什么呢，都决定了，只是太对不住几个年青人了。

好，现在上楼开个短会，办移交的抓紧。不办移交的随领导上楼开会去了。会上说的什么那是另一回事了，也没几个人听进去，都在想着刚才的决定。都以为不过是一件因为领导遇见而发生的突然事件，认个错，挨顿训，大不了再全市通报一下。谁也没想到会处理得这么快，这么重，没想到。

没想到的还有呢，说话间，小杨家开了两辆车来，打头的是他大哥。他大哥是本行业一兄弟单位的领导，也是个不小的官。小杨的东西装上车后，他大哥进来，看着领导，说了一句话，你真行啊，这点面子也不给。

一句话说得大伙既糊涂又明白，谁都知道小杨大哥与领导有过节，也许单辞小杨不足以服众，搭上小张嘛，呵，不说的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