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正行驶在城市的边缘。
汽车相对于于洋来说是静止的，车窗外的城市却在缓慢移动，与之一起移动的还有于洋关于这座城市的记忆。
这是一座省会城市，于洋曾在这里度过了四年的大学生活。那曾是于洋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一个时期，他曾一度认为这座城市以及这座城市里的许多人将会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但这一切却在他五年前离开的那一刻起便逐渐的沉淀到了记忆的最深处。
眼前的城市由几条纵横交错的街道组成的格局仍依稀可辨，但它的无限扩张和增容又使之面目全非。
记得第一次踏入这座城市是，给于洋印象最深的便是街道两旁整齐的垂着飘逸枝条的柳树，之后发生的许多事仿佛都与这些树和那漫天飞舞的柳絮密不可分。如今这一切在这所城市里已是全无踪迹。记得当年就有人把城市环境的恶化迁怒于这些无孔不入的柳絮，今天看来这种生命的逝去终就是势不可挡的。
于洋这次是代表学校来参加省政府组织的一次捐资助教的联谊活动，主要是接受省内一些著名企业的捐助。会议安排在下午，时间还早，于洋决定到处走走，重温一下这座久违的城市。
前面便是护城河，穿过河上的一座拱型桥有一座城市公园。公园依河而建，规模并不大，只有一些绿地和树林组成，当年成片的柳树林都被一些泡桐和一些不知名的树木代替。公园是免费为城市居民和路人提供的休息放松的场所，但这对于当时大学里的年轻人来说可是一个美不胜收的去处。每逢周末，许多人便会三五一伙的来到这里。当时的年轻人大都囊中羞涩，却也无欲无求，城市的一片繁华仿佛与己无关，全无吸引力。于洋、徐谦、舒心三人也不例外。现在回忆起来，大体的情形就是：三人围坐在一起，大谈理想、生活，当然还有共同的爱好--文学。每谈到一个话题，年轻人的脑子就像挖掘不竭的宝库。两个男人的观点尤其尖锐，常常要争的面红耳赤，就差大打出手了。这时舒心便会起身离开，穿梭在柳条荡漾的林间。一身素淡的装束，只是移动，却似在轻舞，引得两人目不斜视，忘记了争执。偶尔她浅浅的一笑，常常令两人不知所措。当时的情形还有很多，不知为何记忆中只留有这一幕，清晰异常。
在平日里，于洋很少回忆这些往事，并不是他在有意逃避，而是他现实的生活与这座城市已没有了任何联系。除非每年到了柳絮飘飞的季节，他又会触景生情，许多往事便又浮于记忆的表面，但是经历了时间的冲刷，内容也流失了不少。
是啊，时间这东西，它可以洗刷掉许多记忆，使之不留痕迹；也可以改变许多事物，使之面目全非；当然也可以沉淀许多记忆，但你重拾起时，却发现竟然条理清晰。
说起来真是巧合，这又是一个柳絮飘飞的季节，此时的于洋已无法触景，但毕竟身临其境，极易生情。每当回忆往事，舒心与徐谦总会同时出现，当时就有人背后称之为“三角恋情”并大做文章，令三人大为尴尬，这种困扰一直持续到毕业。说来好笑，最后两个人临近毕业时竟然商量用抓阄的方式来来决定舒心的归属，当然舒心并不知情。那次两人喝的酩酊大醉，但是两个年青人的好胜心却再在淳厚的友谊面前化作了口中的谦让，结果从天黑到天亮也没结果，直到最后于洋的离开才算宣告结束。
徐谦与舒心在这座城市一起长大，从小学一直到高中，据说考大学时徐谦本可以进入北京的一所名牌，但为了舒心他留了下来。可以说结果应该在情理之中，正是于洋与徐谦的坦诚直率与真挚的友谊才使这段感情生出许多枝节。记得当时也是在一个春天，城市里飘起了漫天的柳絮，于洋有感而发，写出了一首《致柳絮》发表在校刊上，结果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一个周末，一个陌生女孩出现在于洋的宿舍，是从未谋面的徐谦的女朋友，说是慕名来拜访于洋，三人的故事就此开始。
分开后，三人曾有过书信来往，徐谦与舒心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再后来三人便逐渐失去了联系，一切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往事”。
下午的联谊活动中，于洋与另外几所希望小学的老师一起接受了许多热心企业的捐赠，最令于洋感动不已的是一家电脑公司捐赠的十台电脑，这对于家乡的孩子来说仿佛一个无法接受的“天方夜谭”，可以想象得到孩子们见到这种从未谋面的高科技产品时欢呼雀跃的场面。
更令于洋想不到的是这家电脑公司的经理就是徐谦，这种场合的不期而遇让两个曾经“师大中文系的高材生”竟然不知所措，更不知所云。眼前的徐谦容光焕发、斗志昂扬，于洋不知道自己是否也能给徐谦留有同样的印象，两个人都不是爱慕虚荣的人，除去大不相同的一身装扮，于洋自信的认为，自己精神面貌也不错。不过两个人的开场白时发出的感慨却截然相反，于洋道，你变化太大了，而徐谦拍了拍于洋的肩说，你一点都没变。
两人相距的时间并不长，这期间徐谦的手机响个不停，会议结束后，徐谦留给于洋一张名片，并一再嘱咐晚上约他吃饭，不容于洋拒绝就匆匆离开了。走出会场时，于洋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回头时发现人群中有一人在冲自己招手，似曾相识却又一时想不起。对方的热情先人一步扑面而来，然后又无法控制的向四周扩散，引得周围人的目光频频光顾。
久违了，于大才子，吆！看样子又是贵人健忘啊——
于洋在对方发散热情的间隙里力求以最快的速度在脑海中搜寻这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未果。
孙--小--冒，对方迫不及待的终止了于洋的搜索。
小冒，于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是你呀，也怪你，变化也太大了！
思则通，通则变吗，这可是你经常说的，孙小冒眼神怪异的把于洋打量了一通，啧啧感叹，看你一点都没变，也忒好认了吧。
于洋又打量了一下孙小冒，你这身打扮也太夸张了吧，油头粉面的，像个不良青年。
别介，孙小冒用眼扫了一下四周，干吗呀，老气横秋的语气。
说正经事，在干吗呢？看样子混得不错，肯定不当老师。
走，先上车。
干吗去呀？
上车再说，于洋被孙小冒拖着进了一辆停在停车场的敞篷车，并被扣上一个头盔。
车子豪华至极，如果不按喇叭，前面的行人很难觉察到它的存在。车子驶过几条繁华的街道，行人突然变得稀少到很难碰到一个。
让你领教一下什么是现代速度，注意换气。
车子突然加速，还没等于洋反应过来，车子已经冲出去很远。
于洋高度紧张，迎面而来的风速极快，猛烈到要把人体内排出的气体全给阻回去，仿佛要窒息了。于洋不时地扭头换气，好像只有这种办法才能使生命得以延续下去。再看旁边的孙小冒，两眼瞪到最大极限，直视前方，怒发冲冠，甚是可怕，这真是一种生死置之度外的体验。更不可思议的是，旁边竟有几辆摩托车飞速超过，车子来回摇晃，车子上的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难不成其痛苦状身不由己，无法自控？
车子在一片开阔的空地上停了下来，又有一些车辆呼啸而过。
于洋摘下头盔，孙小冒大笑起来。于洋不知所措，一摸脸上竟然泪水横飞，刚才由于高度紧张愣没发觉。
孙小冒的手顺着路的方向划了一个弧，这条路是专门为年轻人飙车用来的，你知道刚才那些人为什么嚎叫吗？这就叫发泄，年轻人需要刺激，也需要发泄。生命的极速体验，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也不给我说一声，让我有个准备--
错，说了你还敢吗？前途是未知的，哎，好像也是你说的？
于洋自顾擦着脸上的泪水，不再说话。
这次轮到孙小冒说正经事了。
说正事，今天我带你出来是有目的的。
什么目的？
想过吗，回来怎么样？论才华，我和徐谦都在你之下，你有韧性，有毅力，这都是我们无法比的，这里才有你施展拳脚的空间。城市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不仅仅是诱惑，更主要的是自我价值的实现。
孙小冒滔滔不绝，于洋在沉默。
这对你来说可能有点仓促，没关系，先不要急于下结论，考虑考虑再说。
孙小冒抬手看了看表，徐谦约好了晚上吃饭，时间还早，走，去消遣一下。
消遣？
走吧，把一天的疲劳释放掉，回去睡个安稳觉，记住，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做呢。
天色暗了下来，城市里华灯初上，一派繁华有增无减。车子缓慢的穿梭其中，身旁的景致应接不暇。
猜猜，我这部车子值多少钱？
于洋无从开口，孙小冒伸出三个手指，于洋斗胆出口，三十万?
错，三百万！
于洋差点叫出声来。孙小冒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浓的要淌到脖子里，这是法拉利跑车，全球限量的。
汽车在一家洗浴城门口停了下来，这时便有一个服务生毕恭毕敬地走上前来深深地鞠了一躬，孙小冒头也不抬，将手中的钥匙朝那人手里一丢，同时丢出来一句话，当心点，碰坏了你可赔不起。
于洋欲止步，无奈孙小冒已走了进去，只好尾随而入。里面极其开阔，却是灯火通明，刺的于洋无法做到视野开阔。看来孙小冒是熟客，一个经理模样的人笑脸相迎，孙老板，里边请。回头瞥见于洋，打量了一通，笑容不自觉的收敛了一部分，但出于礼貌，只好卖力的拉动脸上的肌肉，这位老板，里边请。于洋忽然觉得，在这里见人叫老板比在学校里见人叫老师的频率高得多。
推开一个房间，里面雾气弥漫，几乎把视线的长度切断为零。说是要放松，于洋却感到几丝莫名的紧张，加上眼前的一片昏暗，想必“前途渺茫”用在这里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于洋如同一只无头的苍蝇跟着孙小冒乱转了一通，发现偌大一个房间并无他人，想必是个包房了。
整个过程中，于洋只觉头脑昏沉，记忆与思维的大门闭而不开，脑子里一片空白，倒是听力还残留一些，只记住孙小冒说这叫“蒸气浴”，这种说法倒对，于洋感觉自己倒真像被放在锅里蒸一样。
从浴室出来，孙小冒又带于洋迂回到另一个房间，里面的情形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房间正中摆着两张单人床，情形有点像医院的太平间，孙小冒顺势躺了上去。于洋在原地呆若木鸡，孙小冒看出了他的窘态，笑道，一回生二回熟嘛。说着进来两个服务生，各手持一条毛巾，一个不停的冲他鞠躬，另一个则为孙小冒做起了按摩，于洋只好屈服。
刚刚躺下，旁边就响起了孙小冒的鼾声，着实让于洋吃惊不小，不仅想起了他来放松的目的。按摩的感觉不坏，于洋几次差点笑出声来，并且彻底的忘记了什么叫“放松”，服务生一个劲地说着，请放松，请放松---
从按摩室出来，于洋则仍不失其“苍蝇身份”，在孙小冒身后打转。孙小冒刚从梦中惊醒，不停得伸着懒腰，完全没在意于洋的感受。又转入一个大厅，场面更是吓了于洋一跳，几排人半躺在沙发上，跟前有个姑娘正俯着身子为其洗脚，秩序井然，有些已经呼呼大睡，于洋决定要走了，正欲转身，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位年轻女子正微笑的看着自己，肩上搭一条毛巾，手上端着一个大木盆，于洋无路可退，只好顺从的坐下，紧张感再度袭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浓烈的中药味，呛得他咳个不停。
姑娘掩嘴笑道，老板，头一次吧，这叫中药泡脚，延年益寿。说着，捏着于洋的脚做起了按摩。至今于洋还没找到放松是哪一回事，浑身的肌肉紧张的没有一丝弹性，姑娘仍旧孜孜不倦的说着，放松，放松。再看旁边的孙小冒正闭着眼，八成又进入了梦乡。
眼前情景倒使于洋想起了一件事。
前不久，于洋班的一个女学生忽然辍学了，于洋去家访时，孩子的母亲说孩子去城里一个远房亲戚开的店里打工，就是给客人洗脚。当时于洋还以为听错了，天底下竟然有这种专给人洗脚的职业和愿意让别人给洗脚的人？今天总算明白了。
眼前的女子约摸十七、八岁，垂着头，于洋只看到个侧面，感觉到真有点像自己的那个学生，看到这里，于洋禁不住说出了一句自己当时就断定没有经过大脑的话，姑娘，你怎么不上学？
声音不大，反响却不小，姑娘一愣，脸上现些怒气，挣钱呗，这年头，谁会和钱过不去，老板，你不会不懂这道理吧？
于洋并没听出话外之音，一错再错道，你多大呀？
这次彻底把姑娘的耐心撕碎了，老板，你什么意思？声音大的吓了他一跳。旁边的姑娘也在掩着嘴笑。
孙小冒也被惊动了，看样子刚才是在闭目养神，叹道，老兄，怎么回事吗？姑娘的隐私是不能乱问的。然后朝姑娘开脱，口误，口误！请继续！姑娘过往不咎，继续工作，旁边几个目睹全过程的客人都冲于洋笑，出于礼貌，都在哑笑。于洋一片茫然。
走出娱乐城，迎面一阵风吹到脸上，卷走了他一身的混沌，刚才的事已记不起多少了，倒是头脑中异常清醒的记着孙小冒结账时刷卡器上显示的四位数字。
如今金钱与时间一样也可以称得上是转瞬即逝了。这笔钱对于于洋以及学校里的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于洋一时说不上来，但最让他感觉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四位数的消费于他竟没有丝毫的收获，甚至连一点轻松也没赚得。这让于洋在为这笔钱的无端消失痛心不已的时候，更让它真实地感觉到这座曾是他生命中重要组成元素的城市与他彻底的相互抛弃了。
晚上的聚会在一家极尽奢华的大酒店里，据孙小冒介绍这家酒店是一些头等人物出没的地方。孙小冒手里晃着一张金牌会员卡在其中自由穿梭，自觉地履行着一副“头等人物”的派头，引得一路的工作人员不停的冲他俩弯腰点头，于洋在他身后不禁担心他会不会忘形到走错房间。
徐谦已改之前的行色匆匆，提前赶到，还特意关掉手机，足见其重视程度。开始时都有一些不知从何说起的感觉，待有些酒劲后，三人渐入无所不谈的境界，喝得一塌糊涂，感觉仿佛又回到从前。其间又提到了让于洋留下来，但这次都没有太坚持。
将近天明时，于洋突然醒来，想是酒劲退去了，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宾馆的床上，他又闭上眼，将昨天三人说过的一些事绞尽脑汁的重新梳理一下。
徐谦几年前离开了任教的中学，创办了一家自己的公司，整天忙得不亦悦乎，不停的感叹时间不够用。
孙小冒的父亲原来是省内书店的发行商。记得上学时已经很有名气。现在公司已由孙小冒来接手。图书发行基本上是一些水到渠成的事情，因此相对来说要清闲得多。记得他还提到了黄逗逗，据说已经移民了。对此孙小冒很是不满，甚至还破口大骂。这与上学时孙小冒对她的绞尽脑汁、穷追不舍大相径庭。那时对着女生宿舍大唱情歌、大庭广众之下当众送花这种一塌糊涂的事没少干。这应该是由爱生恨的最典型的例证吧。
这时床头的电话突然想起，是徐谦打来的。他在那头一边道歉一边道别，说是正在赶飞机去外地，并说只要感情有就别太在意离别。于洋想想也是，聚散有时候本来就们没有太大的区别。
挂断电话之后，于洋突然发现，至今还没有谁提到过关于舒心的事，这在他和徐谦之间还是头一次。
这是孙小冒推门而入。
徐谦赶飞机，要不我再陪陪你转转，看看还有没有留下的理由。
不了，于洋摇摇头，我得回去了，不过，小冒，带我去见见舒心，你应该知道她在哪儿？
哈，果然让徐谦这小子猜中了。没问题，徐谦都安排好了。
是吗？于洋一脸疑惑。
也没什么，徐谦告诉舒心了，说你要来，恐怕她早就等不及了吧。
你小子，还惦记着她呀，她要让你留下，你肯不肯？
不会的，于洋一脸沉思。
在车上。
哎，舒心现在怎么样？
怎么样？她呀幸福的很。辞掉了工作，在家里给徐谦做起了全职太太。吃喝不愁，逛街遛狗，整个一时尚一族，不，应该是空巢一族。
空巢一族，于洋不解，这倒不太像她的性格。
性格，这个世界，金钱面前，人人平等，谁会有性格，那叫瞎掰！老兄，你的生活也太“世外桃源”了吧！
于洋笑道，小冒，你的个人哲学也太多了---
别介，这可不是我的个人哲学，是这所城市的大众哲学。说句实话，你真的没变，不过，你想以不变应万变，在这所城市里是行不通的。
所以说嘛，我不会留下来的。
你就别绕我了，我知道，以你的性格是不会轻易改变决定的，还是徐谦更了解你，本来我们说好一起劝你留下的，他却没怎么说。其实我们挺佩服你的，你的韧性比我们大多了，你所处的环境，换成我和徐谦，谁也做不到。说句实在话，回去以后别忘了我们，有用着兄弟的地方尽管说话。
于洋拍拍孙小冒的肩，一定会的。
汽车在一条不起眼的街前停了下来。
孙小冒指指前面，中间那座二层小楼就是，我就不陪你了，记着联系。俩人握手道别。
望着孙小冒的车远去，于洋笑道，难不成这次来是向这所城市道别来了。徐谦走了，孙小冒也走了，这种分别与生离死别一比算不上什么，但一个人要走出别人的生活与生离死别又有多大的差别呢？其实，每个人对于别人只是其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一段插曲而已，每个人的生活就像一条条平行线，只要你不决定改变方向，便断无相交的可能。
街道两旁清一色的低矮陈旧的小楼，但从房子那仿古考究的设计便可看出主人不寻常的身份，况且这些建筑能够在这高楼林立的大都市存在已确属不易了。
于洋按动门铃，开门的便是舒心。两人同时怔住了。
舒心还是一身素淡的装扮，脸色在衣服的映衬下略显苍白，透出几分柔弱。她望着于洋的双眼波光粼粼。
你好！于洋尽管早有准备，但真正面对舒心时仍旧不知所措。但这句话见了小，虽然简单却如同一场飓风使疯狂上涨的潮水顷刻间退去。
舒心的情绪大有恢复，于洋，你来了。
彻底的恢复情绪带来了片刻沉默之后，舒心拉着于洋的手上了楼。
室内的陈设以及家具的选择极其讲究，无不透着主人的心思，最为引人注目的是迎面的一扇落地窗，垂着淡绿色的窗纱，阻挡了室外强烈的光线却又使室内的明暗搭配恰到好处。
舒心放开于洋的手，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拉开了窗纱，打开了窗户，从她轻盈的动作便可见她的情绪已完全恢复了。
于洋被眼前的所见惊呆了：楼下是一片柳树林，春意盎然，绿色荡漾，洁白的柳絮漫天飞舞，还有的迎面而来，飞入室内，简直是一片奇观。
看到于洋吃惊的表情，舒心笑得很开心。
这可是这座城市里的最后一片柳树林了，只有在这里你才能看到柳絮飘飞的景色，这可是徐谦送给我的最好的礼物了，舒心一脸的幸福和自豪。
于洋无话可说。
你知道吗?公园里原本打算把这些树砍掉的，徐谦费了好大劲，花了大价钱把这些树买了下来才算保住了，每年还要交一大笔管理费呢，不过他说了，只要我开心，再大的代价都值得。舒心的脸上幸福退去，换成了天真。
于洋依旧沉默，在内心深处他隐约的感觉到眼前这个眉飞色舞的舒心让他感到异常的陌生。在这里，舒心依旧看着柳絮飘飞，这应该是这座城市留给他的最大的惊喜了，但他高兴不起来，只觉得心空到了极点。
舒心自顾说着，完全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当中，没有问题需要于洋回答，她只是把于洋当成了自己的倾诉对象，渴望引起对方的共鸣。
于洋，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吗，这全是因为你呀，还记得你的那首《致柳絮》吗？不要嘲笑我的渺小/我也是/大自然的精灵/尽管我的生命短暂/我一直在努力飞向制高点/不要夸大我的轻浮/我也有/激情澎湃的生活/总有一天/我会化作泥土/等待生命的又一次轮回。
舒心背的一字不差，恐怕于洋也很难做到了，这着实让他吃惊不小。
这时舒心突然抱住于洋，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小声的抽泣起来。
别这样，于洋轻轻的托起舒心，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于洋，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你没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于洋无言以对。
现在你改变决定了吗？要不，你带我走吧！
不可能，于洋一把推开她，他的突然大声带给她一脸的惊恐。
要我留下？你跟我走？这都是不可能的。五年前不可能，是因为有徐谦，今天不可呢，是因为一切都变了。舒心，你什么要让自己老是生活在回忆里呢？现实需要我们来面对的。你考虑过自己所作出的选择吗？辞掉工作，让徐谦花大价钱买些这些终究会永远消失的树，只为能坐在这里回忆过去吗？我们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但你知道吗？这种选择只会让我们越走越远。
于洋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他只得停下来加以控制，舒心也停止了抽泣，一脸惊讶的望着于洋。于洋再一次托起舒心的脸替她擦干泪痕，俩人都平静了许多。
于洋继续刚才的话，情绪有所恢复，我们已经在自己的路上走了很远，是不能回头的，有些事该忘的就忘了吧，想想眼前吧，或许我们都已经适应了，不要强迫自己去适应别人的生活，即使你是发自内心的也未必能做得到了。好好想想吧，我该走了，照顾好徐谦，他很辛苦的。
舒心沉默不语，顺从的点了点头。
于洋，于洋刚走下楼，舒心追了上来，手里拿着一个纸包。
这是五万块钱，给学校带上，算是我的一片心意。
谢谢！
我也应该谢谢你，舒心眼中又泛起波光。
俩人相视一笑，从对方的眼神里，俩人同时感觉到，时间会改变一切，这活一点都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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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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