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拉姆森林里奔跑，在追赶一只黑猫，她的眼睛像子夜盛开的金色葵花，它在我的窗台上跳舞，掀开了白色的窗帘，我听见砰的一声，它一定打碎了那盆我心爱的大波斯菊，它从窗台跳下去，我追了出来，它回头看我，金色葵花的瞳孔，像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我像听见了遥远神秘的呼唤，黑猫隐入古老的古拉姆森林，跑得优雅矫健，它跃到高高的树上，在树杈间晃着高傲的长尾巴，月光下金色葵花的眸子晃出耀眼的幻影，我睁不开眼睛。她在树之巅跳舞，我赤脚踏过古拉姆森林松软的落叶地，不停地追赶，追赶，迷路了，我落入了林中的泉水，泉水冰凉，那个神秘优雅的黑影在我头顶的树上，投来忧郁冷漠的目光，它纯黑的皮毛发出幽兰的光，迷蒙中我看见了一个高颀的身影，哦，那是我的父亲，尊贵的奥尔顿公爵，他穿着那件银灰色镶着卡伊斯宝石的斗篷，父亲，快来救我，带我回家，我在泉水中下沉，黑猫跳下了树巅，它眸子里的葵花让我眩晕。父亲，父亲，你快来啊！黑猫走到泉边，贴进我的脸，它的坚韧的长尾像一条蛇触碰到我的脸，一阵火烧似的疼痛从面颊传来，我尖叫一声……　

“卡琳娜，怎么了？”我猛地睁开眼，看到父亲——奥尔顿公爵正坐在我的床边，他的手指抚在我脸颊。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惊恐地说：“父亲，我又梦见了那只黑猫！”父亲慈爱地对我微笑：“黑猫？它又来了吗？没关系，也许是幻觉。”父亲的微笑有如太阳，他曾是这个国家最英俊的男子，加上他尊贵的王室身份，他是全国少女的梦中情人。但岁月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至今他仍保有一头金红色的卷曲长发，英俊的面容，蓝宝石一样温柔深邃的眼睛，挺秀的鼻梁，锋利俊朗的嘴角，笑起来时眼睛散发出令人难以置信的神奇光彩。　

我舒了口气：“噢，父亲，我想你该给我配点能让我睡好觉不再做噩梦的药了。”　

“我的卡琳娜，那不是你应该吃的药，你只需吃我一直给你配制的那种就可以了，你会成为最美丽最聪慧的女子。”父亲在我的额头亲吻了一下，“亲爱的，鉴于你没有睡好的缘故，你可以再睡一会儿，我要去实验室了，像以前一样，没有什么事的话不要打扰我。”我点了点头，也在父亲的脸颊吻了一下。父亲站起身来走向门口，又转身笑着对我说，“幻觉，记住那只是幻觉。别忘了给波斯菊浇水。”我点了点头。　

门被带上了。我已经睡不着。跳下床，拉开窗帘，那盆波斯菊安然无恙。波斯菊的花瓣在微风里抖动，我深吸了一口潮湿清新的空气，望向远处一望无际的古拉姆森林。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我的父亲奥尔顿公爵不仅是个有名的美男子，还是个杰出的化学家。当年他和我的母亲，一个一头黑瀑布长发的有东方血统的美人结婚并度过了一段美妙的婚姻生活，我的母亲在生我时不幸去世，父亲是那么深爱母亲而再无心人世，带着我隐居到这座奥尔顿古堡，一片汪洋的古拉姆森林将它和外界隔开。我们的花园里种满了美丽的中国兰花，父亲每天用一种他调配的液体亲自浇灌，据说那是母亲最爱的花朵。父亲最常做的事就是呆在地下的实验室里，调制一些奇妙的东西，有芳香的香水，那是仙境的气息；兰花气味的香水，我用来喷在衣服上；整个城堡里弥漫的也是尘世里决找不到的香味；母亲的画像也是涂了一层父亲研制的药水而一直鲜艳夺目，水火不侵；还有还有，父亲引以为豪的是那种药丸，从我出生起就每天给我服用，它是父亲的心血，可以让我成为最出色的女子。　

从我很小的时候，那只黑猫就频繁地出现在我的梦中。那是一只美丽的黑猫，面貌精致清秀，发光的眸子像金色的葵花。小时候，它总是忧郁地在离我很远的地方看着我，很久很久，我向她走去的时候她就消失在夜色里了。后来渐渐，我的梦变得惊恐而寒冷，那只黑猫让我害怕，它一次次撕破了我的帐子，但我不由自主地被它牵引着，一次次的跟随它迷失在古拉姆森林里。　

第一次问父亲，那只猫从哪儿来。父亲的表情惊奇严肃。我不该知道“猫”这个词，没有人教过我，城堡里没有养猫。可是它就那样径直闯到我的梦里来了。我感觉它就叫做猫，那就是猫，一只黑猫。后来，我问父亲，我为什么不能停止噩梦，父亲说那是幻觉，那些梦有时太过逼真，我似乎真的跟着黑猫走遍寂静阴森的古堡，赤脚穿越在森林，落进泉水。　

看着安然无恙的波斯菊，昨晚它的碎裂声还在我耳边，我一阵心慌，这惊恐的梦境已让我精疲力尽。那只黑猫，它到底从哪儿来？它要把我带到哪儿去？我一直相信，那样一只黑猫，它是存在的，并非幻觉。　

我对着镜子开始梳头，我有一头和父亲一样的金红色卷发。我的父亲是世上最伟大的父亲，他让人惊奇，让人赞美，永远年轻。他像天神一样英俊，如果我不是他的女儿，我也会爱上他的吧。　

“卡琳娜，你起床了吗？噢，很好，你已经起床了，还在自己梳头，真是个可爱的姑娘。”来的是我的奶妈琼，她用银餐具端来了我的早餐。　

“奶妈，早安。”我很爱这位可亲的夫人，是她一直爱护着我这个没妈的孩子。　

“卡琳娜，宝贝儿，你的脸颊为什么没有一点血色？”奶妈捧着我的脸。“你又梦到那只该死的猫了所以没有睡好？”　

我点了点头：“不过没关系，这只是幻觉。”　

琼嘟哝着：“幻觉，幻觉，上帝保佑只是幻觉，可是多么奇怪的幻觉……”　

可是最近，我的梦中又多出一个人，他居然穿着父亲的那件银色披风，但不是父亲，他的身材很像父亲，就坐在我的窗台上，在大波斯菊旁边，凝视床上的我。我敢肯定他一定非常的英俊，和父亲不分上下。看到他的时候我就非常迷恋，我等着夜晚，他和那只黑猫一起出现。关于这个人我没有和任何人提过，他是一个甜蜜的秘密，我知道梦见一个男人意味着什么，我好奇急于知道他是谁，和那只猫一样，是真实还是幻觉？　

父亲脸色疲惫地出现在晚餐桌上，我和他坐在餐桌的两头，静静切着盘子里的肉。外面风雨大作，忽然一阵风吹灭了几根蜡烛，琼起身去关窗。父亲慢慢踱到窗边，停驻在窗前，看进夜幕，沉闷地说：“过两天，将有一个我的朋友来拜访我们。”他的身影在烛光下拉长。　

阳光很好，我在花园里按照父亲的指示修剪着兰花的叶子，为了便于行动，我没有穿形状巨大的石榴裙，而是男子的裤子，将头发扎成一束，琼说我这副样子漂亮极了。修剪枝叶可不是件轻巧的差事，我忙得满头大汗。西边吹来一阵凉风，我在花丛中面向风来的方向，惊讶地看见一个男人骑着一匹白马在城堡大门前停下。那个男人，让我有种心旌动荡的熟悉感，我立刻知道，他就是我梦中那个男子，我丢下手中的东西飞奔过去。他从马上跳下来，管家为他打开门，他很高，和父亲差不多，黑发，瀑布一样垂到腰际。我站在他面前仰头看他，他脸庞瘦削，眉目深邃，黑色的眸子，高傲的冷漠。他也看了我一会儿，我确定了，他就是我梦中的那个人，他看我的感觉是一样的。我的心甜蜜的跳动着，和他像原本就认识一样——在梦中我们早已熟识。　

我问：“你是谁，从哪儿来？来找谁？”　

他却并不笑，指向背后茫茫的古拉姆森林。牵着马向里面走去。　

“精灵，你是精灵！琼告诉我古拉姆森林里有许多东方的精灵！”我大叫着。　

他仍是不说话。我从没想过，我会爱上一个东方男人。　

父亲早已等在大厅里，他站在地毯中央，说，海恩，我一直等着你。　

海恩，他叫海恩。　

海恩的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我站在门口，他看了看我，爽朗地对父亲说，你的女儿，一看就知道。　

父亲示意我过去，把我揽在怀里，说：“她是我的孩子。”他从来没有把我抱这么紧过。我在父亲的怀抱里睁大眼睛盯着这个东方男人，感到父亲轻微的颤抖和加速的心跳。

父亲松开我：“卡琳娜，你怎么穿着这身衣服，快去清洗一下吧，我们这里有尊贵的客人。”我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他们。　

我飞奔上楼，我要洗个澡，换上最华丽的礼服出来，我要这个男人，我要他爱上我。　

“琼，把我最好的礼服拿出来，我要穿着它去晚餐。”我命令道。　

“卡琳娜，怎么了？”　

"要我告诉你吗？琼，我爱的人出现了。”　

“那个突然出现的东方男人？”　

“是的，就是他。”　

“你们素不相识。”　

“不，我们相爱已经很久。”　

“难以置信。”　

“的确，我自己也不敢相信。”　

无须向他人解释更多，人在这个世上很多时候都是有强烈的宿命感的。　

“卡琳娜，我实在搞不清哪件才是最好的。”琼抱怨着，“并且我觉得心慌，觉得什么事儿就要发生了。”　

我把衣橱里的衣服撒了一床，欢快　地　翻腾着。哦，是它，非它莫属，最好的礼服是父亲送给我的那件，鲜艳的红色束腰石榴裙，厚重的蕾丝层层叠叠，奇特的是它上面绣满着东方的动物和花朵，有眼神惊厥的鸟和蝙蝠，眼珠是红色宝石。我要穿上它，化上最美丽的妆容，迎接我来自东方的爱人。　

妆毕，发现我这副样子很面熟，也许是像那些从古老国度里走出的少女吧。　

父亲走进了我的卧室，眼神焦虑。他走到我面前一挥大氅，我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迷迷糊糊跌倒在床上，浑身无力。　

父亲关上门匆匆走了出去。　

昏昏沉沉中，我又看见了那只黑猫，它跳上床，舔着我的手背，这是它第一次接触我，我感到凉丝丝的渐渐有了知觉。它冲我喵喵叫着。它寓意深刻地看着我，我感到我必须跟它走，当下居然身体有了力量。黑猫带领我走在阴暗狭长的走道，两旁只有鬼火一般微弱的蜡烛。它带着我绕过一个又一个走道，我从不知道城堡里有这样的地方。　

我们到了一条走廊的尽头，黑猫忽然跳上墙上的一个烛台，哐的一声蜡烛落在地上燃起一片火焰，我害怕极了，呼唤父亲。黑猫转动着烛台上的一个机关，忽然开口说话，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不要喊，你会看到一个秘密。”　

我惊呆了，这，是梦吗？为什么这样真实？由不得我多想，原先面前的那堵墙轰隆隆的挪开了面，一道红光刺得我眼睛疼痛。眼前是一幅画，是一个女人的半身像，艳美绝伦，穿着和我一样的红色礼服，有古老的中国刺绣，而那女人长得和我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她的长发漆黑如瀑，我的却是金红色的卷发。　

“妈妈。”我惊叫。　

黑猫跳上画像，按动了画中人手上的戒指，画像又旋转过去，出现了一间摆满了玻璃器具的屋子，曲颈瓶中还有颜色不明的液体在冒泡，导管传输着气流，我们来到了父亲的实验室。这间实验室除了父亲本人，没有人来过。　

无数的玻璃容器中间，黑猫说，你看到这颗水晶球了吗？　

我看到了，它发出七色光芒。　

这个水晶球里面是卡伊斯宝石。你要帮我拿出来。　

卡伊斯宝石？父亲银色斗篷上的那颗？据说举世无双价值连城的？连只猫也想要得到？　

你父亲斗篷上那颗不是真的卡伊斯宝石，这颗才是真的。他一直怕我偷盗。　

我不知所措：“那是我父亲的宝石……”　

“你父亲，他是一个邪恶的巫师。”黑猫冷冷　地　说，露出闪着寒光的尖利牙齿。　

“不，他是奥尔顿帝国血统纯正的王储，是伟大的化学家，还是个善良的父亲。”　

“他是一个邪恶阴险的巫师。”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你这只猫，为什么一直惊扰我的梦境？”　

我听见父亲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响在我耳边，“卡琳娜，你又做噩梦了吗？幻觉，一切都是幻觉。”父亲的声音温柔极了，我渐渐失去力量。黑猫急怒地说：“快，去把它拿来，那个巫师还在很远的地方，还有时间的，他在使用巫术。”

“我的卡琳娜，你又做噩梦了吗？”父亲好像就在身边。我是在做梦吗？　

好疲倦。　

“没有时间了！”黑猫——不，那个女人的声音绝望地喊道。　

伴随着一阵风声，父亲来到了我跟前，他用大氅卷起黑色旋风，把我包裹在怀里。　

“父亲。”我像看见了救星。　

“你不要想动宝石，也不要想动我的女儿。”父亲冷笑着对黑猫说。　

“父亲，这是梦吗？”　

父亲将我搂得更紧。黑猫跃跃欲试，但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　

“你怕了，你碰了卡伊斯宝石会灰飞烟灭的。”父亲笑得有些狰狞，我害怕极了。　

这时，又是一阵风，海恩出现了。他的嘴角有些血污，披风撕破了几个口子，显出格斗过的痕迹。他受伤了，我一阵激动。　

他持着长剑，半膝跪在地上，黑色长发凛冽飞扬：“奥尔顿，为什么不履行你的诺言！”他厉声质问。　

父亲轻蔑地笑了，转身将我裹送到一旁。父亲和他们到底怎么了？我极度担心海恩。　

父亲说：“海恩，你认输吧，你就要死在我的手上了。”父亲向海恩击掌而去。　

海恩会死的！我紧张得几乎昏死过去。黑猫一跃而起咬在了父亲的手臂，父亲痛叫一声。我没有时间考虑，卷起旁边的银色披风挽着海恩的臂膀从石门逃走。我念动咒语，银色披风载着我们起飞，飞过黑暗的走道，飞出城堡的窗户，我们别无选择，只有滑翔入汪洋的古拉姆森林。　

我激动着，我的身体和海恩贴得那样紧，他体温灼热。我们在森林的深处停了下来，海恩受了重伤，已经昏迷。我将他扶进一个小小的山洞，月光照进来，我抚摸他英俊的脸颊，为了他我背叛了父亲。我居然背叛了父亲，我万分难过。　

海恩昏迷着，他呢喃的说着什么，我听见，他呼唤着一个名字，欧蕾。　

欧蕾，欧蕾。这像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我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冷得像冰，身体也渐变冰冷，他会不会死？我抱着他，靠在他的胸膛，想以体温温暖他。　

他微微睁开双目，看了我一眼，唤着，欧蕾，我终于找到你了。　

海恩，我是卡琳娜。　

你是不是在另一个地方，有着另一个爱人，刻骨铭心？海恩，你不知道么？我们早已深深相爱，你还到我的梦中来找寻我，现在我明白了，那不是梦！　

父亲会很快找到这里吗？这片森林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如果他正如那只黑猫所言，是一个巫师——我无法不怀疑，显然他早已认识那只黑猫。更重要的是，他不会放过海恩。他对海恩所表现出来的杀气，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海恩缓缓苏醒过来，看见了我，眼睛一亮，紧紧拥住我说：“欧蕾，我们终于见面了。”　

我说：“你看看我，我是卡琳娜。”　

他却兀自说下去：“欧蕾，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还以为我们再也不能相见。”　

我被紧紧箍在他怀里，要喘不过气，感到一滴冰凉落在了脸颊上。　

海恩流泪了。那个叫欧蕾的女人居然使他落泪。平生莫大的悲哀向我奔涌而来。他不是我的，他没有爱上过我，自始至终他没有喊过卡琳娜。　

他托起我的下巴，凝视我的脸庞，被所爱的人珍视，就是这样的幸福，哪怕只是个替身。我闭上眼睛……　

“海恩！”一个女人急切的喊声。是那只黑猫！　

海恩猛地将我推开：“你不是欧蕾！”他慌乱地看着我，“你是她的女儿，你是红色的头发。”　

黑猫落在我们面前，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以身挡住海恩，保护他。　

“卡琳娜，我不会伤害他。”黑猫说。　

我并不相信。　

天空传来一阵笑声，一片光亮降临，父亲手托装有卡伊斯宝石的水晶球飘然而至。　

“今天，谁也不要离开了！”他说。父亲高高在上，像个天神，充满着巨大能量，令人望而生畏。他的目光转向我：“卡琳娜，我最疼爱的女儿，你怎么能背叛我？”　

我跪下来，泪流满面：“父亲，原谅我，我不是背叛您，而是……我爱海恩。”　

父亲仰天大笑：“卡琳娜，我的女儿！”　

同时，黑猫也大叫：“不，这不可能！”　

“父亲，海恩一直在我的梦中出现，我第一次梦到他的时候就爱上了他，为什么我爱上的人你要他死呢？”我向父亲哭诉。　

“欧蕾，看看你的女儿吧。”父亲长叹，“她有着和我一样的金红色头发，却和你一样为了同一个人背叛了我！”　

我全然不懂父亲在说什么。　

欧蕾，她到底是谁？谁来给我答案？　

父亲说：“你不是要宝石吗？拿去吧！”父亲把卡伊斯宝石掷向黑猫，宝石像一颗璀璨的流星陨落在黑猫身旁，黑猫跳着往旁边躲避，它金色葵花的瞳仁不解地望着父亲。　

父亲苦笑一下，伸出手掌对着黑猫喷出一阵烟雾，烟雾袅袅消散，黑猫……黑猫变成了一个黑发如瀑的女子。　

我像在做梦。这个女子，身着和我一样的鲜红色礼服，上有古老的中国刺绣，面孔和我几乎一样，不同的只是，她有金色葵花的瞳仁和如瀑的黑发。莫非，她，她是我的母亲？　

我听见海恩微弱的呼唤：“欧蕾。”　

“卡琳娜，欧蕾是你的母亲，就是那只一直惊扰你的黑猫。”父亲说。　

欧蕾？黑猫？我的母亲？父亲的妻子？海恩的爱人？一刹那，我只觉得天旋地转。　

母亲走到我跟前，俯下身来，抚摸着我的头发：“卡琳娜，我是妈妈。”我倔强地躲避开。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愤怒地高喊。　

“欧蕾，我等了你一生，那颗所谓的卡伊斯宝石只是颗普通的宝石，它和你的躯体毫无关系，你随时都可以离开我。我只是希望用它来长久维系着你，可你永远也不肯向我低头。”父亲黯然神伤。　

“我是个巫师，我在古拉姆森林里学习巫术时你从天空飞过，你黑色长发和金色瞳仁就深深印在我心中。我为了你可以舍弃王位，可以不要一切，你却从不感动。”　

“公爵……”母亲哽咽着。　

“我不能失去你，更加不能让别人得到你。我的怨恨让我失去理智，我把你变成一只黑猫，笼罩在卡伊斯宝石的神话下；我令海恩的灵魂脱离躯壳，把他的躯壳远远的丢到阿方索山上，把他的魂灵化作一盆大波斯菊；我把古拉姆森林里所有的东方精灵禁锢在中国兰花里；我让卡琳娜终年吃着特制的药不长出黑色的头发，隐没东方人的样子。我的爱和嫉妒使我疯狂了，可我无时不刻不再受着良心的谴责，你和海恩只能在夜晚的梦中相见，我只有一次次的扰乱，我必须在夜晚变成一只蝙蝠来偿还我的罪过。当海恩的躯壳找到了他的灵魂，寻你而来，我就知道我输了。但是我没有想到，卡琳娜，会……”　

一句一句，我难以相信。原来海恩是我窗前的波斯菊。　

海恩轻叹道：“这么多年，爱还是深深的没有变，谁也没有变。”　

父亲挥动着大氅，变成一只巨大的蝙蝠飞向夜空：“欧蕾，我爱你。”　

余音回绕。　

母亲搂着我，喃喃说：“公爵……”　

父亲……　

我知道他永远不会再出现。　

我默默　地　起身，看看海恩，和我黑发的母亲。　

我拣起那件银色披风，念动咒语，乘风而起，在母亲金色葵花的目光中，高高地离开了古拉姆森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