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送给妻子一束花 - 抒情散文 - 李笔原创文学作品

生日，送给妻子一束花李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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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06年08月09日中午12:00评论-7条

时逢农历六月十七日，对于我们家来说，是一个有特殊意义的日子，因为这一天是我妻子的生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时光飞逝，日月如梭，我在这每每滑过的日子里，究竟从指间捕捉到了什么，也许是清风，也许是明月，也许是朝夕相伴的空气而已。除了这海市蜃楼般的影像，便是与我相依为命的妻子。无论是成功与失败,得意与失落,喜怒与哀乐，都是她在人生之旅伴我风雨同舟。

回想我们步过的沧桑岁月，感慨不竟从心中奔涌而来。为了追逐时代的步履，企望改变自己陈腐的世俗观念，以求跻身于具有现代文明人的行列，追云赶雾，不曾料想自己古久的灵魂在现代意识频频换代的大浪潮前体无完肤，没落拿来主义的精髓，学步邯郸，西施效颦，丑态百出，身陷欲壑难填的围城而走向了情殇。

在这夏日炎炎的季节，在这炙热难眠的黄昏，我心中的思绪与惆怅不断从脑海中迸出，如热锅上的蚂蚁般难以承载。我陪着妻子一起盘桓于室外僻静而暑气刚刚消退的林荫小道，徜徉在心路绵绵的荷塘边，梳理自己如丝的记忆，把久远与现实相衔接，把自己的过往与菡萏相映照，我的精神在这出水芙蓉面前坍塌了。金无足赤，人无完人，白璧微瑕，妻子的为人却有着与这荷花相媲美的品性，我真想把这满池荷花移植在她曾经受尽伤害的心田，还她一片葱绿的洁净天地，让她的心中永远具有一片荷花般的天地，永无污秽。

其实，过生日的冗俗，诸如吃生日蛋糕，吹生日蜡烛，点生日祝歌，这些形而上或形而下的古文明与西洋文化珠联璧合的精华，对我这向来有些不怎么循规蹈矩的人来说好似形同虚设，并没有在意。至于关乎民生之根本的做点与平时相比较为丰盛的菜倒是必不可少的，其实这我早已在时间指针未能爬上西方云霞之际就已拉下帷幕了。我的心里也并不曾对这过生日的习惯有什么青睐,只不过在今天来说,我曾经迷失了自我,走向了沉渊的渊薮,给妻子过一个年年都有而今年却与众不同的生日,还是颇具隽远意蕴的。

老实说，我是一个犯了错误却不肯轻易承认的刚愎自用者，在妻子面前总是居高临下，不曾把过失放在心中，因而很多时候我都让她伤心，让她难过，有时甚或让她流下了悲苦的泪水，以至于她的身心俱裂，罹遭多种病魔的摧折，最为严重的就是气滞胃痛了。虽则多方求医问药，却总没有妙手回春，根治痼疾的再生华佗莅世。这些我想起来都追悔莫及，只有在心中默默地认错，并给她说一声迟延的道歉：“对不起，我可爱的妻子！”

我在给她致以歉意的同时，心中总是泛着一种对过去岁月的不堪回首，不得不涌起对伤害我的骗子的一种愤恨和诅咒。

那是在我沉沦于怜香惜玉的幼稚举止中，对她的存在陷于麻木不仁的状态下，我没有对她尽到一个为人丈夫的责任，而整天沉溺于对拈花惹草的关注，让她心灵重创得体无完肤，伤痕累累，做着一种貌合神离的同床异梦。想到这自己就有潸然泪下的悲从中来，唯有赎罪才能于心稍安。我也无词来形容当时的痴迷不悟，也许是由于受古白话小说的影响，受蒲松龄花妖狐媚的诱惑，自己也拿捏不出犯病的根由，糊里糊涂就走上了凄惨的不归之路。随着时光的推移，越滑越远，差点难以自拔。我的思想就趋向于人性的复归，崇尚于西方文化的个性解放，对二十世纪的外国文学酷爱至极，因为那里流出了对人性的深刻揭示，人世犹如《交叉小径的花园》，人类生活在时间的迷宫里。不知不觉，自己的思想就发生着一种变化，迷乱从生，星霜交替,骗子蜂拥而来，犹如一个个地狱的魔鬼脱却牢笼，张着血盆大口，向我眦牙咧嘴，将我的精神汁液吸尽，我的精神颓丧了。这也许就叫祸不单行。这无端的打击令我头晕目眩，我不得不另辟蹊径，寻觅艰涩的生活之路。

就是在这样的窘境之下，妻子还是忠贞不渝地追随着我这没落的灵魂。我实在是感激之至了。说实话妻子的为人还是很好的，是一个宽宏大度的人，也是一个持家的人，比起现实中的水性杨花的女人不知要高出多少倍。她为了这个微薄的家能够不顾自己的体弱多病，勇于承担家的责任，孤身一人北去京城漂泊，由于收入太微，辞工而回。然后又辗转于南下广州之路，去到一家外资企业打工，省吃俭用，为家庭积聚每一分资财，其为家而奋不顾身，让我丑陋的灵魂在她面前遁形无地。就是这样一个堪称模楷的妻子，我却未能真心以待，与那骗子一样同流而合污，致使她柔弱的心灵蒙尘，实在是我的行为太过了。

为了去讨回灭绝人性的骗子的欠债，她曾几度与我同行，在风雨中往返，心灵如碎玉般难全，我对死有余辜的骗子真是深恶痛绝，胸中燃起对骗术并不高明的骗子的仇恨，五内俱焚，让我对她增添了诸多的怜悯，对自己的无知和单纯痛感内疚，真想在地面找到一个缝隙钻进自己多余的躯体以谢罪。记得有一次，时值严冬，冰雪封地，我和她一同为寻找那如老鼠般藏匿起来的骗子，在寒风中如飘散的树叶摇曳着，往返数百里，车马劳顿，心力交瘁，然而却未能如愿找到骗子。她的心碎了。我也心神俱裂，如强弩之末而无力诅咒那千刀万剐的骗子了，却仍有余力固执地坚持自己本就错误的立场，想来自己却真是坚强啊！回想起来，真是心无立锥之地了。

我自己的可笑与愚蠢酿造了许多不堪回顾的恶孽，在伤了妻子的同时也在伤痛着自己的心。难以弥合的心伤，使自己的心绪难有片刻的宁静。在这离夜幕降临有些闲暇的时刻，本来身处于火热的夏日，心里却有着秋风习习的凉爽，因为这荷池流淌着翠绿的波光，让我枯萎的心田也泛出了汩汩流泉，激荡着心扉。在靠近堤边有几棵紫薇树，正盛开着鲜艳夺目的红花，我们一同坐在了树下的一块足可容两人席地而坐的岩石上。

我不知如何用语言或行动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我望着红如烈火，白如冰雪，瓣如娟诌的紫薇花，想起了宋人杨万里的诗：“谁道花无百日红，紫薇长放半年花”，想起了这“夏日逾秋亭，新花续故枝”的“百日红”。人生也如这几度开放的花，花开花谢，在荏苒的时光中蹉跎而去。我随即站立起来，良久地注视着那正盛开的紫薇花，心中萌生了采摘几枝紫薇花送给妻子，祝愿她能岁岁如花。还好，其树枝杆不高，我可以轻而易举地攀着花枝，我从树上小心翼翼地摘下九枝红云般的花束，从自己身上找出线绳捆好。我想起了《诗经》里的《绸缪》（唐风）的“绸缪束薪”，“绸缪束刍”，“绸缪束楚”了，而我今天却是绸缪束花了。我心中有了一种踌躇满志，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胸怀了。

我手里拿着捆成一束的九枝紫薇花，来到她面前，把捆好的花送给了她，并说出了发自肺腑的话：“祝你生日快乐！”

我开门见山地说出了在心中滞留了好长时间的话，以期待她的原谅。

“对不起，我害苦了你。我向你真诚地道歉。”

她一年以前一直都想要我给她说一句致以歉意的话，我却终未出口。我是羞于出口的。

她用手颤抖地接过了这束花，眼角滚出了晶莹透明的玉粒。

“谁叫我们是夫妻，我丝毫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对去的往事就让它过去好了。我们还是向前看。”她竟说出了这样令我难以忘怀的话。一句“谁叫我们是夫妻”深深地印入我自以为是的脑海。

我无话可说，我无地自容，我无颜以对。

我默然地呆坐在小小的岩石上。我为了表达对她的理解的切切谢意，在她的脸上还给了一个深深有着生日意韵的吻。我向来是呆若木鸡的木讷，言语对我是如金的贵重，行止对我也吝啬得有些苛求。

我的心这时是完全融化了，这是发自真诚内心的给她的生日的礼品券，她心中对我的介蒂也许从此灰飞烟灭了。

她看着这开得红艳艳的花朵，脸上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她笑的就像这花一样红。我看见她的笑，我心里有了一种释然的快乐和开心。

我看着满池出水高低不同的荷叶掩映下的朵朵白荷，红荷，有的已成蓬，有的正在开放，有的还含苞欲放，再回首看看笑得如少年般的妻子，在心中祝福她永远如花。

直至天幕的晚霞降到了地面的很深很深，我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这荷池，期待着明天的朝霞又重新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