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今天晚上运气怎么那么背，一手牌都没赢，都怪黄贵这老头不多给点钱，害我连翻本的机会都没有”黄斌边说边提着一件深蓝色的旧衣服抱怨的走着。

黄斌口中的黄贵就是他老爸，30老几的大男人整天为了发财而赌博，不仅老婆跑了，而且连他老爸最后那点棺材钱都送给牌友了，气得他老妈整天长吁短叹直抹眼泪，没法！谁让她们只养了个儿子当宝宠，本想抱着望子成龙的希望带大，没想到望子成虫了！

黄斌棕黄色的手指夹着一只2块钱一包的烟，口里吐着烟圈懊脑着溜达在街头，不知不觉的绕到了一户平房，只见那扇窗户半闭半开，里面一片漆黑。他习惯性的东张西望，左敲右摸看看有没有人，然后轻轻的推开那扇窗，接着来了一个“鲤鱼跳龙门”一溜烟跳进去，双耳竖起、蹑手蹑脚的溜进了大厅，眼睛咕溜溜的直转。环视了整个大厅，除了一台15寸黑白电视机，就是一张破旧的沙发和几张烂凳子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他有点失望，心里一个劲的咒骂着这家怎么连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于是，又悄悄的走进卧房，终于在衣柜里找到几百块钱，一阵狂喜涌上心头，‘呵呵，总算没白来一趟’。

“顺便把这件衣服拿走吧”一个声音突然从床头冒出来，着实把他吓里一跳。刚才他只顾着找值钱方面的东西，没仔细看清楚床上有没有人，这时他才发现黑暗中有个老妇人躺在床上。黄斌见只是一老弱病残的妇人贼胆顿时增大，“少罗嗦，把你家的金银手饰和钞票拿出来！”

“孩子，我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你手上拿着我儿子生前那件衣服还挺厚实的，你就把那几件衣服拿走吧！”老妇人沙哑着说。

黄斌一听是死人的衣服吓得连忙把衣服一扔，表情刹那间涮白，心想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是不会马上把钱交出来的。于是掏出来一把水果刀故意凶神恶刹的说：“你这个老不死的，用那几件衣服就想打发我走，你当大爷是吃斋的呀！实相点就赶快把钱拿出来，要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只见老妇颤抖地给他倒了一杯茶长长得叹了口气：“我说孩子，你还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吧！看见你就想起我那儿子，他也跟你差不多大，人长得高大，一个人可以扛200斤。只可惜……”黄斌心里有点感动，打那么大以来没人正眼瞧过他，但是他害怕听到一些不想听的东西。于是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我不是来听你讲故事的，也不是听你讲大道理的，这话我可是打从娘胎就听起了。”

“只可惜，我儿子走了，要不是发生那件事情，我们一家还是很幸福的”老妇自言自语的说着。

“发生了什么事情？”黄斌忍不住好奇的问。

“我们家穷，孩子是在苦水中泡大的，什么苦活累活脏活都做过。辛辛苦苦凑了点钱，本想给他找个媳妇过日子，可是人家闺女前脚刚踏入我们家门，后腿就摔门而走。谁叫咱家穷，可是穷人也有穷人的过法呀！”老妇人说着说着两行浑浊的眼泪爬过她那凹凸不平的脸庞，用衣袖轻轻的擦试：“儿子当时那个气呀，没法形容。”

“他就把那姑娘给杀了？”黄斌瞪大眼睛问。

“不是这样的。他找了几个牌友混天暗地的赌，恨不得天上能马上掉金棒棒砸在他头上，谁知赌博就象个怪圈，钻进去就不知道怎么出来了，输了想扳本而赢了还想赢！”老妇人激动诉说着往事。

确实如此，这句话正说到黄斌的心槛上了。他点了根烟，看着老妇人心里盘算着：“这么说他应该赢了很多钱咯。那你还不赶快拿出来！”

“钱倒没有赢，反而把家里的积蓄全赔出去了。他天天喝酒打架赌牌，哪里来的钱了？三年前的那天晚上2点他和几个牌友喝了许多酒，在桃花街醉酗酗的抢劫一伙人”老妇人沙哑的声音带点颤抖“结果被人捅死了！！！”

当黄斌听到‘被人捅死了‘这句话心猛的一阵抖动，好象有股阵阵冷冷的风刮过，压得他喘不过气，一股冷汗直往上冒。

事情还得由三年前说起，那天他和几个哥们喝了几瓶酒一块去另一牌友那里‘砌长城’，经过桃花街，忽然有几个醉汉拿着刀堵住了他们的去路还要求把钱全交出来，别看黄斌长得人高马大的，其实那胆儿小的没话说。他是欺软怕硬的家伙，平时人家对他凶点儿，他就马上乖乖投降了。可是今天不同了，喝了点酒儿再加上有几个哥们壮威，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好给足自己面子，竟当头炮跑出来撑腰。“你小子不想活了，连老子的钱都敢抢，你也不脱下裤子看看是谁在这条街上混的，今哥儿几个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姓啥名谁了？”

刹那间，一汩鲜血直往下冒。原来那汉子听完这句话火就直往上窜立马给他砍了一刀，给他们每人身上狠狠的蹿了几脚。黄斌一下傻眼了，忍着剧疼不敢吭声。

黄斌牌友里有个经常在街上打架混的小子叫阿建，一看这阵势气势凶凶的，可把他气憋了，他可没受过这种气，立马给那汉子手心上踹了一脚，把刀踢落着地面。大家一看脚起刀落马上冲过去狠狠揍那几个汉子，黄斌气冲冲的捡起地上那把伤害他的刀给那汉子手掌上划了一刀，阿建嫌他刺得不够狠立刻抢过刀使劲的往那醉汉身上连捅十几刀，那血直飞溅在黄斌的脸上。没一会儿工夫汉子就倒在血泊中无法动弹，大家一看有人应身而倒纷纷吓得逃跑了。黄斌可没看过这场面，当时他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酒一会儿全吓醒了。他的脑袋刹时一片空白傻呆在那里，眼睛使劲盯着浑身上下是血的人。“白痴！还不快逃，还傻呆在这里给警察抓呀！”一哥们拉着他如过街老鼠似的逃跑了。

可是他的心还是扑通扑通直跳，脑海里日日夜夜还停留在那晚发生的事，直到他因故意伤人罪被关进牢房里服刑时，这种噩梦还是不断的侵扰着他。因为本身胆小怕事的他原本只是好面子虚张声势罢了，根本没想过杀人这档子事。如今，老妇人一席话引起了那段令他心惊肉跳的往事。难道是他儿子？黄斌不敢往下想。

老妇人看他半声没吭声知道他心正在动摇着：“小伙子，人生就那么短短几十年，随便挥耗这一生，自己回头看看走过的路又有多少对的起自己，对的起老婆孩子，对的起生你养你的父母了？他们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带大，供你吃供你穿，图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希望你拥有健健康康的身体，能够认认真真的工作，享受快快乐乐生活。可是你活又是图个啥，你这样快乐吗，过的开心吗？你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了？”

黄斌心猛的一沉，小时候老爸老妈对他的宠爱，好吃好穿的全留给自己，自己却吃青菜咸萝卜干，穿旧衣服，服刑的时候也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来探望自己。而自己前段时间因为输红了眼还偷了老爸的棺材本，心里油然生出一种愧疚感，。

“小伙子，我看你也不象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也许有你的难处，你要实在困难就跟大妈说，大妈会帮你想办法，大妈身上最后还有一块陪嫁品，你就先暂时缓解一下燃眉之急”老妇人一边温和的说服他，一边从内衣带里掏出一个玉镯子塞在黄斌手上“人呀！最怕就是走错一条路。”

“不要罗嗦了，碰见你这穷鬼算我倒霉！”黄斌赶忙打住她的话，把镯子推回去，飞快的逃出窗口溜走了。

他害怕———害怕激起内心深处的某种东西……

如今，他的心湿湿潮潮的，有种暖流悄然覆盖在全身，有多久没有听到这种亲切而诚恳的语言？有多久没有人给他这种无私的关怀？有多久没有得到来自朋友的真诚相待？似乎这种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东西正破土而出，让他措手不及。尝遍了酸甜苦辣，看多了世态炎凉，在这个人情薄如纸的社会上让他学会了冷漠，学会了自私自利，学会了吃喝嫖赌，而这些究竟是不是自己所想要的生活了？这些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只是就在那一瞬间一席话过后，他的心在颤抖、在动摇、在深思。老妇人她那慈祥的脸、那痛失爱子的心情、那真诚的语言象一盆滚热的开水盘旋在脑海里翻滚着、澎湃着……

柔和的街灯弥漫着整个空间，树影婆娑，微风阵阵轻拂耳旁，钢筋水泥楼房充满了生活的气息，一轮皎洁的玉盘悬挂在树梢，干净的地面上拖着一条长长的影子，黄斌不知不觉中走向了回家的路，他想起《飘》里面的女主角思佳丽说过的一句话‘明天太阳又回升起来的’。是的，明天该找份工作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