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蛙

你看,那一摊乳白色的胶状物

在那塘边绿油油的水草间

在那水下鱼儿碰触或微风吹拂

而形成的细小涟漪间

那一摊薄薄的乳白色胶状物

在那水面一角颤巍巍地网样铺展着

你再看吧,那上面布满细小眼珠样单元

每个单元中间都有一个瞳孔样的乌黑圆点呢

立即有一种声音来到你耳畔

并惭惭弥漫你的周围

弥漫到整个池塘的上空

乃至延伸到毗邻的村庄

那是昨晚的声音

它曾掩盖了蛐蛐儿和蝈蝈儿清脆的鸣声

也掩盖了你抑郁不展的歌唱

那是乡村春夏间的主要乐声

可人们称之为"聒噪"

那是蛙鸣,那是解除了冬眠后

生命力正蓬勃旺盛的雄蛙的鸣唱

它们用尽可能大的鸣声来展示自己

它们在求友,在操练生命的乐章

当有雌蛙慕声而来

你看,它们将进行生命的舞蹈

那激情亦如所有生命一样

原始而古老

你看,那一摊胶状物

正是它们激情的产物

是它们倾泄出的

积蓄已久的生命力　

那里面将孕育出多少

它们的后代啊

之后,雄蛙转移战场,

雌蛙掘洞休息

当它们再返回池塘那一角

它们将看到那摊排泄物里

游出来多少活泼泼的蝌蚪---

有尾无足,头圆身细,青黑色的蝌蚪

它们能否认得

那是它们的后代呢?

(二)蚯蚓

最赖皮地钻在大地母亲怀里

不愿意离开泥土半步

让别的动物享受地上的阳光和空气吧

它只愿躲在黑暗的泥土里

以无骨无足的身躯在土壤里钻行

顽固地觅食土地里稀薄的生命物质

不象地蚕或蝉的幼虫们

只是暂时生活于地下

最终还是要爬上地面

而且还要长出翅膀,飞向空中

彻底地摆脱土地的羁绊

蚯蚓们一生不变形地只爱地下

不要翅膀不要足

只那样完全地近于夸张地贴近土地

几乎要与土地同化

连身体的颜色都是土地的颜色呢

那始终被怀抱被抚爱被包容的感觉

那地下所至都是家的感觉

应该是幸福的感觉吧?

它们确实没有出土的必要

除非它们的环境过于恶劣

比如土壤过于潮湿或燠热

又或者在大雨前夕

它们可能会很不高兴地钻出地面

平常我们哪能看见它们的踪迹

它们一旦露出地面

就可能成为鸟类的食物

当它们随着泥土滚入江河塘堰中

它们又将成为水族的美餐

这些天空光明的弃子

这些大地黑暗的宠儿

它们倒是营养丰富呢

最令人叫绝的还是它们的繁衍

它们竟可以单性繁殖

甚至雌可以变雄,雄可以变雌

它们似乎混淆了性别

或者性别对它们无关紧要

还听说蚯蚓一旦断为两截或多截

每截都能发育成一个完整的个体

可惜未经我亲眼证实

所以我宣布存疑

(三)蜜蜂

蜜蜂,这甜蜜的飞虫

大地上的花朵是它们的财富

假若在一个花季所有植物都不开花

它们就要面临灭绝的威胁

所幸地球,大气,太阳

一切都没有反常

花儿如期开放,正是为要招蜂引蝶

它们才争芳斗艳,各展华妆

而蜂儿们喜滋滋舞蹈着

到处嗡嗡地传送丰收的消息

蜜蜂啊,这天地的宠儿

它们可以尽享天地间最美好的事物

阳光,空气,鲜花,自由

还能筑起人类都惊叹的"百孔之巢"

每个孔都是完美的六棱形

它们在巢穴的黑暗深处

休息,酿蜜,供养蜂王和幼蜂

它们在密聚的蜂巢孔穴里

尽情享受群居的"天伦之乐"

工蜂,地位似乎最卑贱的"无性的"工蜂

它们是真正的主人

你看它们的工作是最美好的工作

它们所采集的是最甜美的花粉和花蜜

它们充分享受阳光,空气,鲜花和自由

它们维护着家族群体的和谐

而那禁闭在蜂巢深处的蜂王

只是它们繁衍后代的可悲的工具吧

你看,每个蜂群只能有一个母蜂

与雄蜂交配后便成为蜂王

而可怜的雄蜂一旦完成交配任务

便被工蜂赶出蜂巢

你看蜂群的主宰者正是工蜂

对它们而言,性并不重要

可后代却仍是重要的

否则种类何以延续?

噢,请感动于这生命世界的奇妙吧

宇宙啊,星球啊

这地球上奇妙的生命世界啊!

(四)致蝉

蝉啊,假若我仍感觉在黑暗的包围中

而我又渴望光明,那又怎么样呢?

想你以四年黑暗的地下苦工

还要继之一次蜕皮的艰辛

才能享受一个月地上的狂欢

在阳光下振翅飞空,休息,歌唱

那让整个夏天都热闹起来的欢唱

假若万物之王承诺我有这样的一天

能象你一样再无包袱,再无顾忌

让压抑的灵魂象你一样轻狂不羁

在明媚的阳光下舒身展体

用锐利的歌唱呼唤爱侣

那么让我在这尘世的污泥浊土中

再受压迫,再遭委屈

就是让我再蜕几次皮

那又何妨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