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木马的这一组《八月雅歌》，我的内心一直充满疑惑，即全诗总有一种悲剧凄凉的色彩，为何题目却是一个“雅”字。然而，联系到木马之前的诗作，应该看到他的诗作有着相同的路径——总是能站在一定的高度，冷静地叙述中包含着怜悯，那些充满哲理，令人震撼的句子直抵人内心深处。

昨日的蝉声

停靠在七月的驿站里小憩

无数个平淡的日子

我听见你发出的一声咳嗽

时间，总是在我们不留神的时候溜走，而日常生活的平淡，让我们的眼睛习惯，让我们的心灵麻木甚至冷漠。那八月发出的一声咳嗽，诗者究竟在表达什么呢？

在第二节里，我们看到一个没有正义的时代，战争的残酷令人无奈，令人愤怒，视野突然扩大，我想，这也是诗人成熟的标志。一个诗人，如果不关注现实，不深刻体验生活，要想写出具有穿透力的语言，那不是自欺欺人就是欺骗大众。而我们现在的一些诗作，正是因为对技巧和意识的过分强调，然后削弱了诗的力量。因而，从晦涩的词语和复杂的意象中走出来，回到大众的熟悉的生活场面，是诗歌回归到真实的必经之路。

帕默斯顿说：“我们没有永久的盟友，也没有永久的敌人，我们的利益才是永久的。”因而，政治对那些战火下逃生或面临死亡的平民百姓来说，没有多少关系。“战火震聋的波斯湾/开出漫山遍野的一朵朵红花”这样的语言，讽刺的意味很是明显，而同时，也让我想起艾略特在《一个女士的肖像》中的一句：“啊，既然我们是在谈着死，我可有权微笑，并且无动于衷？”

八月。八月。战争。战争

寻路的孩子跌跌撞撞

大雨落下的时候

人类露出贪得无厌的眼光

我们的泪水达到了极点

起句强调的口气，我可以想象出木马心中的愤怒，他就像那个寻路的孩子跌跌撞撞，而前方的路，该怎么走？也许，面对贪得无厌的人类，只有眼泪才是最后的一道防线。一个现实主义的抒情者，是值得我们尊敬的，那些渗透到诗歌里的饱满情感，也让我们看清了丑陋的一面的同时也更加珍惜现在的生活。

可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有许多的烦恼，不尽人意的地方。面对时间，面对人生，“我们再也没有杀回去的可能”不是一个兵荒马乱的时代，这是一个没有英雄的时代，“内心的草原充满疑惑/哪一种方式都不能掩饰。”在我看来，木马说的“从从容容”也是一个勉强的借口，因为接下来的诗中，我明显感觉到了他内心的痛苦和感叹。

转眼就是八月，隔岸的城市

像一条已经干涸的河流

远方被思念覆盖

我说不出其中的疼痛

现实中的木马，我了解不多，但从诗中却可以感到诗人心中的疼痛。联想到他的《幸存者的哭与歌》，这里，我想应该包含着爱情与婚姻的矛盾。这样的矛盾，使那个人“与季节保持着相当的距离”，于是，我们看到诗者，“文人的窘迫/在一杯酒中找不到归途。”归途意味着什么？大概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走在归去的路上，有太多的东西将我们撂倒。八月，也仿佛是一个旋涡，而诗歌能否承担起拯救一个人的重任，这很值得怀疑。这可以让我们再一次回到《幸存者的哭与歌》中看到“明天醒来，我们将看到/我们栖息的世界已病得太久。”病得太久，以诗歌在现实生活中的作用，我想，这可能也是一个勉强的借口，不过是麻醉剂，不过是不想让自己太沉重，不想让自己落入一个圈套。

今晚的月光绽开微笑

短短的时光

你就像可怜的南方太瘦弱

有人一声吆喝

我们就被这个季节绊倒

应该说，在这个充满喧哗混乱的诗坛，木马最让人佩服的一点就是健康的语言。没有太多的语言暴力，那传统的抒情方式，带给我们的却是新的体验。在这里，我感觉到木马在物欲横流的现实世界，同样不可避免地走上大家同样的路。只不过，清醒的诗人，让“许多疼痛的形容词/都开始发困，打呵欠”，如此地形象和生动，这相比一些故作痛苦，无病呻吟情感泛滥的诗作，让我们聆听到了一个微弱而坚强的声音。

而对于最后一节，我认为这是组诗中最不令人看好的。不过，对故乡题材，在想写出精品，没有深厚的功力，那是很难把握的。“背井离乡/而衣锦还乡的日子如此遥远。”故乡，大概真的是一个人前进的指南针，同时，也是一个港湾，可以停靠。只是，当我们准备回去的时候，这中间的路，究竟有多长呢，谁也无法给予肯定的回答。

八月雅歌

文/木马

1．

昨日的蝉声

停靠在七月的驿站里小憩

无数个平淡的日子

我听见你发出的一声咳嗽

窗外的风终于来了

一个没有正义铿锵的时代

我们是戴着面具的孩子

战火震聋的波斯湾

开出漫山遍野的一朵朵红花

八月。八月。战争。战争

寻路的孩子跌跌撞撞

大雨落下的时候

人类露出贪得无厌的眼光

我们的泪水达到了极点

2．

频频回首的季节

我们再也没有杀回去的可能

语言叮叮当当

每个夜晚，我就这样

跌落在纸上

内心的草原充满疑惑

哪一种方式都不能掩饰

借酒浇愁不过是勉强的借口

这不是一个兵荒马乱的时代

从从容容的我们

如此真实，如此简单地活着

3．

转眼就是八月，隔岸的城市

像一条已经干涸的河流

远方被思念覆盖

我说不出其中的疼痛

那个人隐匿在夜的深处

与季节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文人的窘迫

在一杯酒中找不到归途

许多东西将你撂倒

亦哭亦笑的日子

诗歌把你从八月的旋涡里

拯救

4．

今晚的月光绽开微笑

短短的时光

你就像可怜的南方太瘦弱

有人一声吆喝

我们就被这个季节绊倒

许多疼痛的形容词

都开始发困，打呵欠

幸存者的哭与歌

成为今晚惟一的主题

5．

没有雨的八月

我和记忆相互搀扶

山沟，老黄牛，和父亲

蝉声，黄昏下升起的炊烟

背井离乡

而衣锦还乡的日子如此遥远

褪色的季节里

你的名字是前进的指南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