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美美的爱情故事（小说）

宋云奇

1

小倩和小东养了一只狮子狗。这只狮子狗慈眉俏目，翘鼻秀口，一身洁白如雪的长长的缎毛。它若一动不动地站或卧在那里，你会以为是一团银线绣缀的绒球儿；它如果蹀躞跑动起来，那一身雪毛随步荡漾，光波闪闪，就像柔风吹动流苏一般，看着十分珍美可爱。于是，两人就给它起了个可爱的名字叫美美。

这美美在小倩的心目中，可不仅仅是一只小狗啊，它的重要意义甚至超过了丈夫小东呢！小倩和美美在一起的时间，不知超过了和小东的多少倍！小倩和小东结婚一年了，小东在一个队工程干监理，常常十天半月不回家。小倩中专毕业没工作，一直在家待分配。小东不在家的时候，美美就是小倩的知己和伴侣啊！

小倩看电视的时候，就抱着美美一起看；小倩睡觉的时候，就搂着美美一起睡；小倩上街逛商店或者出去散步的时候，就带着美美一起去；小倩心里有了什么闹心的事儿，就嘀嘀咕咕地对着美美说。这美美也真是只比人还通人性的小精灵，它就懂得什么事都顺着小倩的心思来。小倩不高兴或者想心事的时候，它就一动不动地卧在她的脚边目不转睛地瞅着她；小倩高兴或者走亲戚回来的时候，它就围着她蹿前扑后地蹦跳撒欢儿，甚至叼着她的裤角儿，挠她得手掌心儿；小倩轻声细语跟它诉说心事的时候，它居然还会好像能够听懂她的话似的，一边随着她的话点头颔首，一边还会陪着她叹息流泪。若非如此，小倩咋会把它当人一样对待哩！

当然，小倩也有对美美冷落的时候。这种时候往往是丈夫小东从外边放假回来，两人长别胜新婚旧旱逢甘露，迫不及待如饥似渴的似雨滂沱重温婚爱旧梦的时候。但是，小倩对美美的这种冷淡都是短暂的，一旦她和小东在涨潮的爱河里游足饮饱之后，仍会立马想起她的小美美，立马将一脸委屈可怜巴巴地卧在角落里的美美抱起来又是安慰又是道歉地亲个不停。自然，通人性的美美也是不认真的，有了小倩的认错和道歉，两个又随即和好如初了无数次被冷落之后的不愉快，都在这种及时的补救与和好中弥合了。

然而，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一向做事细心周到的小倩，无论如何想不到会因为自己一时大意而惹恼了美美，致使它出了那件根本不该出的丑事呢？

2

那是小倩和小东结婚一年之后的一个三月天。这天正好是个星期六。春节过后就一直跟着工程队，在外风雨奔波的小东这天罪恶了。不用说久别胜新婚的小东和小倩，又立时旁若无人天塌地陷般地爱在了一处。一个多月的昼夜相思爱恨情怨，凝聚成你死我活的彻夜疯狂，两个人哭哭笑笑打打闹闹然后是癫狂地作爱，之后便昏昏沉沉地睡死过去。清晨起来，小东去小区门口买了点豆浆油条回来，和小倩在床上简单用了，二人就又癫狂得抱在了一起。直到周日下午，小倩在酣梦之中，突然听到两声凄凉的狗叫，她一个机灵从梦中惊醒，这才想起了她的美美。急忙扑下床来，满屋角落里寻找，却丝毫不见美美的影子。

我的美美跑哪去了？是不是清晨小东出去的时候忘了关门，让美美偷偷溜出去了？小倩心里一紧，急忙拉起在床上酣睡的小东，两人失急慌忙冲出房门，一溜小跑从他们所住的六楼下到一楼，急头怪脑得在小区的院子里四下搜寻，钻窟窿打洞地寻找他们的美美来。

小倩和小东所住的小区的面积很大。这是n市开始住房改革之后第一个兴建的住宅小区，总体标准不是太高，但里面的楼房却有好多的层次。有适合一般市民居住的七八十平方米的经济房，有适合机关干部居住的百十平方米的标准房，还有专门给有权有钱人准备的内楼梯楼中楼的豪华房。当然，楼房标准不同，房价也就不一样。像小倩小东们买的这种七八十平方米的经济房，价位也就六七万元，而百十平方米的标准房一套就得十万元左右。至于那种楼中楼的豪华房，售价就得二十万元，非一般市民和工薪阶层所能住得起的。这些不同等级和规格的楼房约有三十多幢。这三十多幢楼房错落有致粼次栉比地连成一片。楼与楼之间留有不少的空地，空地里都种有说不上名字的草和花，草地和花坛之间还有碎石铺就的小径相连接。楼群中间的空地上还有红顶蓝柱的亭子回廊点缀其间，给小区平添了许多的情趣。整个小区面积约有数万平方米，若沿着边沿走一周，恐怕没有半天功夫是走不完的。

小倩小东累得浑身是汗腰酸腿疼，几乎把小区的角角落落都找遍了，都没有发现美美的影儿。正当二人心灰意冷彻底绝望，欲放弃寻找回家时，却在他们住的楼房附近的角落里，看见了他们的小美美。可是他们的美美再干什么啊！小倩的脸上不由得腾起一片红晕：他们的美美四肢扎地站在那里，一只比它大出一倍的栗黄狗前腿搭在它身上，后腰在急速地律动着……它们怎么地……小倩心里一阵羞怯，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好。还是小东激奋的拉了她一把，两人才一起朝他们的美美和那只正在快活的黄狗冲去。

小倩和小东跑到跟前简直被眼前的情形气炸了；这情景不明摆着一场明目张胆的强*吗？正在遭受强*的美美简直是太弱小了它那娇小玲珑的身子简直难以承受那只黄狗的重量，四条着地的细腿被压的哆哆嗦嗦，而且还要随着黄狗臀部的律动，迫不得已地一点一点地往前挪动着……更可恶的是那条黄狗太丑陋了，它不像一般的柴狗那样畏缩胆小，也不像德国狼狗那般雄壮威武，它的身子不成比例的细而长，两只耳朵不成比例的肥而大，鼻子和嘴巴不成比例的翘而尖，这么丑陋的狗怎么可以……小倩又气又急地快要哭了，带着哭腔挥胳膊地跺脚尖叫着，想将黄狗趋赶开去。但那只黄狗似乎没有被她的尖叫吓着,只是翻起眼睛看了看她，唯一的反映是律动的频率更加急快了……小倩无计可施，正要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咂向黄狗，小东早飞起一脚，猛踢在黄狗的后腰上。那黄狗咣唧一声，负痛翻下身来，返身夺路而逃。要命的是黄狗的前身下来了，后身却没有和美美脱离开来，它往前一蹿几尺远，将美美带得一溜跟头，还不时发出连声的哀叫。

小倩心疼得真哭起来了，哭着追在两只狗的后面跑，她想把黄狗截住，逮住它狠狠揍上一顿；她想把美美抱住，将它搂在怀里亲切的安抚；可是，她怎么能追得上那只夺命奔逃的黄狗呢？就在小倩心痛彻骨无计可施是绝望之际，情况却出现了突然的转机：黄狗冲到草坪边的冬青丛时一跃而过，美美却被冬青的枝干挂住了。只听一声凄哀的惨叫，那条黄狗脱兔一般逃遁而去，美美终于被留在了草坪上。

小倩冲上前去，抱起死了一般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美美，心疼的简直要碎了。

3

美美的伤痛，五天之后才好转过来。

五天之中，小倩将丈夫小东赶出卧室，完全和妹妹同吃同住同作息，她一边寸步不离地为美美换药擦洗精心照料，一边不停地咒骂那只可恶的丑陋不堪的鳖黄狗，说日他妈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龟孙狗，看把俺美美糟蹋的？要是日后碰见它，非把它千刀完剐活煮吃了才解恨。就是不知道还能碰上碰不上，也说不定日后再也不敢来了哩！

小东却在一旁笑着说，我敢肯定这黄狗日后还要来！

小倩说，你有啥凭证？

小东说狗改不了吃屎，猫改不了偷腥，这黄狗刚刚占了个大便宜，它绝对不会就此罢手的。

小倩说，你这话是啥逻辑？

小东说，这你们女人不懂得，这是雄性的性心理

小倩听后一愣怔，说你在外头做监理，是不是也是这样啊？

小东就挠头干笑一阵说，这是哪跟哪里扯啊！世上雄性都那样，就我一个最规矩。

小倩也就也笑了笑说，谁管你在外什么样？只要你回来对我好。笑了一半又不笑了，说要是那狗再跑来，咱非得生法儿逮住它，把它煮吃了不中！就看你的话应不应了。

你别说事情还真让小东说中了。

两天后的一个下午他们果然听到了几声狗叫。小倩急忙打开窗户往下看，真是草坪里站着那只栗黄狗。小倩就喊正在睡午觉的小东，赶紧下楼把那只黄狗逮住啊！

小东揉着眼睛走出来，说你能把它逮住啊？

小倩瞪大眼睛问道，那你说这事咋办？

小东说，咱只能不慌不忙下楼去，远远跟着黄狗走去，看它到底是谁家的，然后才能想法儿逮。

小倩急道，那还不赶紧下楼呀！就走到门口开了门。

小东却在后面说，先别急，你得把美美也抱上。

小倩回头忙道，抱妹美美弄啥？你还想叫它们……

小东点着小倩的脑袋，你真是一个猪脑子！不抱美美，那黄狗一见咱们就逃了，你天大本事能撵上它？抱了美美就不同了，它绝对不会跑远的。它跑跑停停咱们不就……

小倩点了点头，就回屋里找美美，却不见了美美的踪影。正在疑惑，却听见楼下美美在叫。趴在窗户上一看，美美不知啥时跑到了楼下，已经和那只黄狗私混到了一起。她不由无名火起地骂道，这美美咋也这样不要脸呐，听见人家叫就透空摸方溜出去了啦！它怎么就忘了……说着骂着就噔噔地往下跑。

望着小倩气急败坏的样子，跟在后面的小东摇着头笑了：看样子咱们要一相情愿空忙喽！

4

到底和小倩有着很深的感情，尽管已经和黄狗开始缠绵，但看到小倩走出楼洞，美美还是恋恋不舍地离开黄狗，朝小倩奔了过来。

小倩上前抱了美美，一边恨铁不成钢地数落它，一边抚着脊背安慰它。同时催促跟上来的小东，快去驱赶可恶的黄狗。

黄狗看着冲过来的小东和小倩，极其不情愿的转身就走。但它果然如小东所说，并不立马逃无踪影，而是走走停停，不时回过头来望望美美，嘴里发出几声无可奈何的唧咛。

小倩和小东就这样跟着黄狗，连着转了好几个楼群，追到一座标准房的单元楼下。黄狗汪汪汪地叫了好一阵，二楼的一个窗户才慢慢开了，从里面伸出一个懒慵的大约有二十七八岁的年青女人的头来。这女人穿着粉红色的丝质睡衣，束着瀑布班的乌黑长发，娥眉未修，粉黛不施，满脸永远睡不足的苍白色倦容，只有好看的嘴唇露出两抹醒目的猩红，一看就知道是刚从睡梦中醒来。女人看着小倩和小东，并不对二人说话，只是对黄狗莺声燕语道，丹丹，是不是又出去惹事啦？

看着这个女人的慵态和他二人不屑一顾的神色，小倩不由心头冒出一团火来，心想这黄狗叫了半天，二楼才冒出这个女人，看来这个单元房就是这一个女人住着了。像她这样年青的单身女人，能够住得起这样的楼房，能是个什么身份呢？肯定就是一个妓。只有妓才白天睡觉，晚上出去找男人：只有没明没夜地纵欲，她才永远睡不足；也只有她这种身份的女人，才能挣来大钱买得起这样的标准房，才能穿得起这样的花睡衣。哼，他妈的你有钱有啥了不起？你那钱是用啥换来的？老姑奶奶虽然穷，但比你高贵一万倍！日你妈你看不起老姑奶，老姑奶眼角还不夹你哩！想到此就接了女人话茬道：瞅瞅你这鳖黄狗，都干的啥子埋汰事儿！

女人这才转过头，看定小倩轻声问，丹丹它干了啥子埋汰事呀！

小倩气愤地抱着怀里的美美说，它，它欺负俺们美美啦！把俺们美美欺负得……快一个星期了伤才好。

咯咯咯咯咯！女人突然笑了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哎呦我的乖乖啊，我还以为啥事哩！原来是……这事有个啥子呦！狗们也是生命，是生命就有正常需要嘛！叫我看……

小倩急了道，啥子正常需要？正常需要也不跟你那狗，瞅你那狗那个丑八怪样儿，跟俺们美美咋能配得上！

咦，你说俺丹丹是丑八怪？女人不笑了，正色对这小倩道：我可跟你说啊，俺丹丹可是欧洲荷兰纯种狗，比德国狼狗、英国牧羊狗还值钱哩！还说俺们跟你们不般配，你那个阿拉伯狮子狗算个啥，我这狗最起码比你那贵重一百倍。我的狗看上了你的狗，也酸你那狗有福气。多少家掏钱请俺们来配种，俺们还不情愿哩！

小倩噎住了。她不清楚那黄狗到底是不是荷兰狗，也不知道它到底多贵重。她简直无话可说了。但是无话可说也得说，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就说我不管你那狗是啥子狗，也不管它能值多少钱？反正它欺负了我的狗，这事就不能算拉倒！

咯咯，女人又笑了，笑着说这事咋能说是谁欺负谁哩？常言道母狗不摆尾，公狗不上前，女的要是不愿意，男的会能办成事儿？老弟你说是不是这样子？女人对着一直站在小倩旁边插不上话的小东挤挤眼，弄得小东一个大红脸。小东正要找话说，女人却又接着茬道：这分明是两厢情愿的好事嘛！

小倩争辩道：你说的可好听。要得公道打个颠倒。这是你的狗欺负了我的狗，不是我的狗欺负了你的狗。要是我的狗欺负了你的狗，看你还会不会这样说？女人怔了一怔，似乎觉得小倩的话有道理，就说，那你说这事咋办吧？

我--小倩一下子又语塞了。她还真没想这事怎么办她和小东一气之下，跟着黄狗来这里寻事儿，原来只是为了出口气儿！现在人家一问，自己说啥好哩？心里一急怔就随口胡说道：怎么办？也不怎么办。最起码得赔我们美美的损失费1

女人问，损失费？赔多少？

小倩说，伤痛费、医药费还有家庭护理费，外加青春赔偿非费，就算一百块钱吧！

女人又笑了起来，说就一百块钱啊！我还以为……话没说完哩突然几声喇叭响，一辆小车哧溜一下停到了楼前。车门开处，一中年男子抱着两箱鸡蛋食品走下来。男人看着楼上的女人问：喂，你们在说啥事啊！女人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却缩回头去少顷传出开门下楼的脚步声。

小倩还要等女人下楼，再把赔偿的钱数说定了。丈夫小东却推了她一把，把她一溜趔趄地推走了。

5

回家的路上，小倩一个劲的骂小东：眼看一百块钱就到手了，把我推回来弄啥哩？

小东喘着粗气说，那个男人我认得，是我们工程公司的王经理，幸亏他没注意我，要是叫他看清了，事情可就麻烦啦！

小倩气呼呼地说，他是经理又咋啦，咱评理碍他什么事儿？

小东说，你真是榆木脑袋不开窍，你没看出他跟那女人啥关系？

小倩说，啥关系？反正不太象夫妻，是夫妻年龄不会相差那么大，也不会住这种标准的单元房！

小东说，你这分析有道理，你看是不是包二奶，现在这些有钱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

小倩沉吟一会儿点点头，说兴许就是养二奶，他下车时手里还抱着恁些食品哩！

小东长出一口气，说你看这事有多玄，他要知道咱俩去找二奶弄啥哩，我的饭碗就砸啦！

小倩半天不吭声，光抱着美美长出气。小东说，你也别心里不美气，睡叫人家有钱哩！

小倩说，咱受点委屈没得啥，就可怜了美美--它一个哑巴畜生啊，白受了欺负活受罪。

两人再也不想说啥了，只有回到屋里干生气。

回到家里闷了一阵子，小东忽然对小倩说，我有个想法你看中不中？包管叫你转愁为喜心满意！

小倩说，有屎你就拉，不用光放屁。

小东说，我看那黄狗对咱美美动了情咱美美对那黄狗也有点小意思，你看能不能给那个女人提个亲，叫黄狗跟美美做个狗夫妻？

小倩先一愣，眼一瞪，立时恼了道，啥呀？狗夫妻！每每先前受的欺负还算帐哩，你咋又想出这个馊主意？那黄狗丑陋难看还比咱美美大恁多，俩狗结亲咋般配？

小东说，啥子般配不般配，现如今老男少女多的是。再说两只狗已经恋了爱，两个已经那个啦！

小倩无话可说了，却又任性赌气道，你有你的千条计，我有我的老主意，反正我就是不同意。

小东在屋里急得直转圈儿，最后又对小倩说，这件事猛一听是有些没道理，可是你也得替我想想啊！我看没准这是个好机会。

小倩胡里胡涂翻白眼儿：狗提亲跟你啥关系？

小东说我的姑奶奶，你咋不细细想想哩！咱要是让美美和黄狗结了亲，那黄狗保准高兴吧！那黄狗是女人的宝贝蛋儿，它高兴了那女人肯定也高兴；那女人又是王经理的包二奶，二奶高兴了王经理肯定更高兴：问题的关键是只要王经理高兴了，说不定就会把我提成包工头儿什么哩！他要是能把我提成个包工头儿，小姑奶奶你情跟上我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享福啦！

小倩瞪了他一眼，干张嘴却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小东知道小倩同意了，就抱着美美拉着小倩说，走走走现在趁王经理在这儿，咱立马就去，既给美美提了亲，又加深了王经理对咱的好印象，这两全其美的事儿，上哪里找啊！

小倩尽管不乐意，但还是跟着小东下楼了。

6

小倩和小东下了楼来，直奔那女人的单元楼。

再有几步就到了，小东和小倩却忽然有些紧张了：刚才还在跟人家争明辩理，要人家赔偿损失哩这会又要拿热脸去贴冷屁股，找人家给狗提亲哩。这口可咋张哩？两人正在边走边商量，却见那女人送着王经理走出楼洞来。还有那只栗黄狗，直围着二人的脚后跟儿打转儿。小东和小倩就站住了，隐在楼角听那二人说话儿。王经理打开车门道，事儿办完了，我得开腿啦！不然的话……又改用小声在女人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女人立即喷儿笑了，在王经理的肩上拍了一下，说你想找死啊！

王经理笑着坐进车子，关上车门，隔着车窗跟女人挥手，说需要我的时候，你在给我打电话啊！

女人也摇着手，说你可别把我忘了啊！隔一阵一定再来看看我。

王经理说一定一定，我敢把你忘了吗？说罢，呼一声就把小车开走了。

看着那个女人领着黄狗上楼了，小东正要走出来跟上去，小倩却把他拉住了。

小东回头问她说：咋啦，咱们不去提亲了？

小倩说，不是不去了，是不想再去啦！

小东说，你又犯啥神经哩？

小倩说，不是我神经，而是你多情。

小东糊涂了，说你说清楚，到底又咋啦？

小倩说，我看这女人还是一个妓，根本不是王经理的包二奶。

小东问，怎么见得啊？

小倩说，你老和尚戴顶道士帽--装啥迷登僧啊，你没听见刚才王经理说，事办完了，我得开腿了：需要我的时候，你再给我打电话；那女人说，你可别把我忘了啊！王经理说一定一定，我敢把你忘了吗？你听听他俩这些话，哪一点像姘夫跟二奶，不明摆是嫖客别妓吗？

小东不语了，细细想真是那么一回事啊！

想到此处，小东问小倩，那咱真不去给美美提亲啦？

小倩说，不去了。

小东说，不去就不去，要去拉亲还小咱身份哩！说着就拉小倩往回走。

小倩挣了一下说，你拉我回去弄啥哩？

小东说，咱不是不去提亲了吗？

小倩说，不去提亲也不能回去呀！

小东说，不提亲了咱不回去干什么？

小倩说，不提亲了也得去找那个女人呐！

小东说，不提亲了咱去找她干啥啊？

小倩说，你是装傻呀还是真傻啦？咱还去找她要钱呀，她一百块钱赔偿费还没给咱呀！

小东咦一声，说你看我这榆木脑袋，姑奶奶你咋不早点儿说清哩！

二人这才从楼房角落里走出来，理直气壮地走进楼洞口，噔噔噔噔地上了楼。

7

这就是那个女人的房门了。

两人喘息着站定，稍微平息了一下紧张的心绪。小倩伸出手，按响了防盗门上的门铃。

门开了。那个女人出现在门口。还是那件粉红色的睡衣，还是那头瀑布似的长发，但显然是梳洗修饰过了，白皙的梨形脸上两条黛蚕横卧，两点星眸泛波，秀鼻笔挺，樱唇微启，口中一排细玉般的米牙闪闪灼灼，完全没有了原先的倦怠与慵懒，身上充满了说不出来的恬淡和清雅。小倩和小东心里忽然荡上来一阵灰灰的活不如人的情绪来。

见是小东和小倩，女人脸上先是一惊，随即泛上一种歉意的笑容，退了一步做了个请进的手势，说是你们俩呀，近来坐吧！

小倩和小东还没有进屋，那只黄狗就已经从屋里蹿了出来，惺惺叫着围者小倩转来转去，还不时昂头含情脉脉地渴望着她怀里抱着的美美。美美似乎也激动起来，扭动着要挣脱小倩的臂抱，想下来跟黄狗亲热，但被小倩更加用劲地抱紧了。

进得屋来，小东和小倩更觉得身子矮了半截。女人的三室两厅显然比自家的两室一厅大了许多，而且布局也合理多了。三间卧间全部朝阳，客厅餐厅和厨房，卫生间又连在一起，显得舒适而实用。最重要的是房间的装修雅致而漂亮，客厅的是乳白色带淡绿暗纹的地板砖，卧室里腥红色的高档地毯隐约可见：贴着淡青色布纹壁纸的墙壁上，错落有致地悬挂着清新淡雅充满生机的框装静物画，电视柜两边摆着许多高高低低的盆景松、橘、竹、兰等绿色植物。对面是套着浅蓝色座衣的布艺沙发和淡青色的玻璃茶几……这一切显然是按着女人的意愿安排的，这种刻意的布置顿时使女人有了某种文化的韵致和品味。小东和小倩不由得想到自己家，地板至今还是水泥地，四壁还是石灰墙，屋里还是那几件旧桌椅，不由窘得一阵心酸发堵，连落座时都欠着身子，生怕坐实在了，把人家那雅致漂亮的布艺沙发压坏了。

女人似乎没有注意小东和小倩的窘态，只是忙着给二人递烟倒水。待忙完了，才坐下望望二人道，你们是--

我俩--小东说了半句就窘住了。小倩张了张口，想说我们是要赔偿费的，但却没有说出来。

女人还想问什么，不巧墙角柜上的电话响起来。女人走过去拿起话筒，脸上立时像绽开的暴米花一样盈满了笑，说是你呀，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哩！

电话里的声音很响，那边是一个略显苍老但仍然洪亮的男声：我能把你忘了吗？我就是忘了黄脸婆，也不能忘了你啊！

女人撒娇说，还说没忘了我哩，那我这回重感冒，你都问过几回呀？

男人说，我不是安排局里的张秘书和建筑公司的王经理照顾你了吗？再说这回党校学习抓得紧，白天听课，晚上讨论，真忙得连拉屎放屁的空儿都没有啊！呃，对了，你的病现在好了吗？

女人说，亏你们城建局的张秘书和建筑公司的王经理还算应心，挂了几天水，吃了几天药，八成算好啦！

男人说，生活上也没啥问题吧？

女人说，你们的那个王经理真算是灵醒，该送的他都想到了。刚刚还送来两箱鸡蛋食品哩！这一阵我都吃胖了。不信？那你回来一见就知道啦！哎，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男人说，明天学习就结束了，我后天下午一准回，你可得做好准备啊，你要是真胖了，当心我一口把你吃了啊……好了，喊开会了，忍两天，等回去再说吧！随后是一声响亮的喷着--显然是亲吻话筒的声音，电话挂了。

女人放下电话转过身来，脸上添了许多红润的兴奋。女人有些兴奋地甜笑着，再一次望了望小倩和小东，你们--

8

我们--小倩说了半句，又语塞了。小倩想说，我们是来要一百块钱的赔偿费的，可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了。小倩已经对这个女人产生了好感，觉得如果她是个妓的话，也是那种有品位的文化程度比较高的妓。况且，从刚才打电话的情况，她又似乎不是妓了，而像是城建局局长的情人，或者相好什么的。这两种身份无论哪一个，那一百块钱赔偿费的事，小倩就很难说出口了。

我们是来……给美美提、提亲的。亏得小东反应快，见小倩语塞，赶忙随机应变接住了话头儿。但小东的话大出小倩的意料之外，小倩没有想到小东变得这样快，她有些看不惯小东这种见风转舵溜须拍马的见风倒作派，不由瞪了小东一眼，用脚狠狠踩了他一下，以示抗议。小东用胳膊扛了小倩一下，并且回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别说话。然后回过头来，继续用笑脸对着女人。

你们是给它……这只小狗提亲的？女人指着美美，惊异而激动地说。

噢--是的是的是的。小东脸上带笑，一连串地道，我们是看……你们丹丹（可惜小东的聪明了，只听到一次女人叫她的黄狗的名字，就真切地记住了），对我们的美美很有感情，而我们的美美，对你们的丹丹也有意思。它们也是生灵啊，是生灵都有感情的。您说是吗？我们很尊重和珍惜它们的感情，所以就--上门提亲来了！您看这事儿……

好，好，好。女人连连点头应道，却又忽然大笑起来，笑完捂着肚子说，你们的这个亲提得真好，真有意思，也真有创意！

是，是，有意思，有创意。小东不失时机地应着，并趁小倩不妨，顺手从她手里抱过美美，放在地上，一直在他们的周围来回盘桓的黄狗迅疾凑了过来。两只狗立时缠绕在了一起。小倩虽有些气他，但是已至此，也只得由他了。

你们的提议，的确是个好事儿。女人望着两只狗的缠绵，脸上的喜色流于言表，但又若有所思地问道：只是这亲……怎么个结发呢？

这事好办。小东胸有成竹的说，既然它们是生灵的爱情，就应该像人一样受到善重。人结婚时咋办，它们也咋办。我的意思是咱们商量一下，选一个好日子，在请一些亲朋参加，给它们举行一个结亲的仪式，热热闹闹的，就把事情给办啦！

好，就这样吧！女人笑着爽快地答道，过两天就定个日子，把它们俩的好事儿办了！

话说到此处，事情已算办妥。小东小倩已无再坐的必要。二人就起身告辞。女人也不挽留。临走时，小东对小倩说，既然亲都提了，干脆把美美留这儿算啦！

小倩却不同意，说今儿是提亲，还不是结亲，还是到结亲之后再说吧！它们是动物，也通人性着呢！我们还是得尊重它们的吧！说罢，也不管小东和女人说啥，就强行抱了美美先自下楼去了。

9

女人把小东小倩送下楼就回去了。

小倩等女人上了楼，就个小东吵起来。

小倩说，咱明明是去要钱的，你咋说是去提亲的？

小东说，那刚才你咋不说要钱哩？

小倩说，我还没说出来哩，你就先说出来了，叫我咋还在说哩？

小东说，呢阵势我要再不说，事情不就凉场啦？

小倩说，那你也得先跟我商量一下呀？

小东说，那会儿我跟你咋商量啊？

小倩就不言语了。但走了一阵又说道，反正我看不惯你那巴结相，一听人家是局长立时几成了亲爹娘，恨不得把美美都送给人家哩！

小东恼了道，你一个女人懂个啥？她跟那个局长不一般，那可是城建局长啊！城建局长是个啥？是我们建筑公司的太上皇呐！我巴结那个女人你看不惯，是你太不了解这里面的意义啦！我之所以巴结她，是因为她能管住城建局长，城建局长能管住王经理，王经理最后管住我啊！如果我巴结住那个女人，那女人只用给城建局长说我一句好，城建局长就会和王经理说我十句强，只要城建局长说我有能力，王经理听了还不跟圣旨一样？要真能这样，那我的包工头儿不就到手啦！再说我巴结那女人，咱也没有付出啥，不就是一只小狗吗？现在人们为了捞实惠，什么事情不敢干？请客吃饭是小儿科，送礼送钱是家常饭，有些人为了升官儿，连闺女老婆都敢送。我就送一只小狗算个啥，就惹你不高兴？

小倩也恼了道，那你咋不把我也送给人家哩！说罢，气呼呼地丢下小东，抱着美美先走了。

10

常言道天上下雨地上流，小两口生气不记仇。小倩和小东吵了两嘴，实际上并没有真生气。小倩只是气小东太没骨气了，为了巴结人家啥都不顾了。但是用美美提亲换个包工头儿，她还是觉得合算的。既然美美已经跟人家那个了，走走形式结个狗亲，既拉了关系，又换取了利益，这两全其美的好事何乐不为呢！

三天后，小东和小倩抱着小美美，又去了那个女人家。正巧，城建局长和王经理都在那儿。大伙听了美美和丹丹的亲事儿很高兴，都说今天就算定亲了。当下七嘴八舌商议定下了结亲的日子，预定了举行仪式招待客人的大酒店。说话间，那女人就夸奖小东的脑子活，城建局长几说小东的这个主意好。王经理就更是赞不绝口了，直说小东工作干得棒，人品更是没得说，只要以后好好干，情等着准备接班啦！直说得小东一惊一乍的，差点没得心脏病。

那天晚上，小东和小倩没走成，被留在女人家吃晚饭。由于心里太高兴，大伙儿都喝了许多酒，小东自然是重点对象，他是第一个喝醉的。紧接着城建局长也喝醉，王经理也醉了，那个女人也醉了。只有小倩清醒着，回家时还知道抱美美。但是那个女人说，既然亲都定下了，美美今晚就留下吧！城建局长和王经理还不忘醉着开玩笑，说如今都兴先同居后结婚，叫它们也撵撵时髦嘛！小倩见局长和经理都这样说，只得极不情愿的把美美留下了。

11

回到家里，小东一夜没谁着，满脑子都是美美丹丹结亲和他当上包工头的事儿。

当然了，美美和丹丹的结亲仪式上，他小东是全权总指挥。那次狗亲结婚的仪式别提多热闹多气派了。一身洁白如雪的美美戴着红丝绸缀花儿的脖圈儿，脖圈前中扎一朵鲜红的绫子花儿，腰身上穿着红丝绸绣花的兜肚儿，四只蹄脚上戴着黄金闪闪的镀金脚箍儿，脚箍上缀着小巧玲珑的铜铃儿，走起路来叮叮咚咚连声响；浑身黄金的丹丹则戴一副绿底紫花纹的脖圈儿，脖圈上也扎一朵红艳艳的绫花儿，腰身上穿一件绿丝绸绣紫龙的兜肚儿，四蹄上也戴着镀金的脚箍儿，这一套行头穿在它身上，倒使它原本细长的身子粗壮了许多，再加上它怪里怪气的头颅和五官，倒像一位倜傥魁伟的白马王子哩！

婚礼仪式上的美美低眉顺眼，一声不响地任人摆布，就好像一位千娇百媚的新娘。倒是丹丹有点不听摆布，仪式之间还不忘忙里偷闲，时不时地朝美美打情骂俏几下，逗引得周围观看的人群发出阵阵忍禁不住的哄笑。那次狗亲结婚仪式上，来捧场助兴凑热闹的人想不到得多，光酒席就摆了十八桌。当然，小东和小倩的熟人没几个，绝大多数都是城建局长和王经理的客人和朋友。

小东在那次仪式上，初露头角就出尽了风头儿。他头脑清醒临乱不惊左右逢源指挥若定，使整个仪式自始至终都井然有序张驰有度高[chao]迭起引人入胜，赢得了婚礼参加者的一致赞扬。尤其是王经理，拍着小东的肩膀说，你小子平时真会包装自己啊！我咋从来没有发现你恁有才干哩！说得小东就像正渴哩喝了半碗蜜，心里头甜滋滋地甜透了。

不用说了，小东很快就被提拔成了包工头儿。从一打工仔被提拔成包工头儿，那感觉就是大大的不一样。过去他小东当打工仔时，见了师傅、组长、队长，都得点头哈腰让烟递火，就这人家还不把你往眼里看。如今当了包工头儿，那些原先从不把他当人看的师傅、组长、班长、队长们，都反过来朝他小东点头哈腰让烟递火了。原先他小东给人家让烟，人家推托不吸，他也就算了。现在人家给你让烟递火时，你不接还不中哩！你不接人家几恼了，说咋啦，当包工头儿就看不起我们了？弄得他小东哭笑不得，不会抽也得把烟接过来。小东接了烟，心里却想：着人也真是日他妈主贱呐！我小东不管当打工仔，还是当包工头儿，其实都还是我呀，你们为啥给我两种截然不同的对待哩！这难道就是人非得有人管，非得有人巴结的贱处吗？

让小东感触最深的，要数那次宣布他为包工头儿的大会了。那个决定是王经理亲自来宣布的，整个工地的空场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他所在的那个工程公司的二百多号人马。小东坐在主[xi]台上，望着下面二百多双过去从来不正眼瞧他一下的眼睛，现在却都以恭顺巴结服从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瞧着他。小东忽然有些没来由的伤感，鼻腔里开始鼻囊囊地发酸。这伤感和发酸，是为自己，更是为台下的几百个兄弟姊妹。

小东望了望身旁坐着的刚刚宣布罢文件的王经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良好感觉，是他一扫昔日里长期的萎顿和怯懦，突然变得责任重大慷慨激昂起来。小东准备发表就职演说了。他想少说虚伪的官话套话，多说一些掏心掏肺的真心实话。他想对他的二百多个兄弟姊妹们讲，我虽然当上了包工头儿了，但希望大家不要把我当成包工头儿。我还是以前的小东子。咱们都还是好兄弟！这公司不是我小东的，而是咱们大伙的。我希望从今后，大伙儿真正就像亲兄弟一样团结一致，齐心合力，拿真心，用真劲儿，共同把工程公司的事情办好，共同把公司的经济效益搞上去，我们都共富起来……

小东黯哑着嗓子咳了一声，正准备这们开讲哩！却猛地听到一阵轰轰的震动，紧接着是一阵刺耳的狗叫和人声。他忽然有些恼怒：是谁在趁我发表就职演说的时候故意捣乱？对我当包工头儿不服气，可以站出来讲，也可以向上反映嘛！干么搞这些背地里掏人家伙的卑鄙勾当？

小东正要跟坐在旁边的王经理问一下，看是不是派人查一下有人故意捣乱的事儿？突然又觉得耳朵被谁拧得火辣辣地疼。小东就真的恼了。他一边扬起胳膊乱挥乱舞一边恼怒万分得嚷道：干什么，干什么，谁这样没大没小？现在可不是从前了，我如今可是包工头儿了啊！

让小东可气的是，拧他耳朵的人不但没松手，反而愈拧愈疼了，同时还大声小气地嚷着：快起来，出事了，出事了、啦！

小怒不可遏地推开拧他耳朵的人的手，气急败坏地骂道：吵什么吵什么？我知道出事儿了。可是我还没有讲话哩！嘴里骂着人却睁开了眼睛，看见他并不在工地会场，而是自己的家里。明亮如昼的灯光下，小倩正柳眉倒竖地站在床跟前。

小倩心急火燎手无足措地对他嚷，快起来，好像是那女人家出事儿了，好像是液化气爆炸了，我听到很大的声响和人们的呼喊，还有消防车的警笛鸣叫声，也不知道咱们的美美……

小东这才从梦里醒过来，失急慌忙地穿上衣裤，趿拉着鞋就跟着小倩冲下楼。

12

小东和小倩赶到那个女人住的楼下时，一切都已经接近了尾声。

在几柱探照灯的强光照射下那个女人的住房的窗户全部打开了。窗户里仍然朝外冒着滚滚的黑烟和东西烧焦的糊味以及浓烈的酒气与液化气味儿。几辆消防车呜着刺耳喇叭声，正在陆陆续续离开现场。楼前楼后围满了警车、救护车和闻声赶来的人，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互相打听着事情的起因和过程。

有人说，这个女人是个妓，她攀上了一个当官的。最后事情败露了，当官的就把她灌醉了，后来打开液化气，点火把她烧死了，有人说，不是当官的害死的她，是她自己害自己。她发现当官的不要她了，就自己故意喝醉酒，然后开了液化气，点火自尽了。

人们的议论停止了，纷纷涌向楼梯处。几个警察和医生，抬着一个担架下来了。小东和小倩挤在人群里，想看看那女人是死是活，可是那女人的身上蒙着被单子，叫人根本看不清。担架抬上救护车，救护车闪着红灯走开了。警察趋赶着人们都离开，说明天还要工作哩，都快回家睡觉吧！

直到人群都散了，小倩才忽然想起了啥似的，转身就往楼上跑。小东和警察拦住她，说你还上去干啥哩？

小倩哭着喊，我要找我的美美呀！

警察疑惑地看小东，小东说是一只狮子狗啊！

警察指了指一个窗户下，摇摆着脑袋上楼了。

小东和小倩顺着警察所指走过去，果然看到美美了了。可是，美美它已经--全身黑糊拉叽的，四肢僵硬地伸展着，秀美的小嘴紧闭着，朝外流着殷红的血，只有眼睛圆睁着，像是在望眼欲穿地盼着啥……

小倩默默地看着她的小美美，心都快要疼碎了：她想大火燃烧时，它一准是在盼着她，盼她能来搭救它。它盼呀盼呀盼不到，就从窗户了面往下跳，结果就……

你--快还我的小美美！小倩突然跳起来，扑向小东又是撕扯又是抓。小东一个不防备，被小倩在脸上抓出几个血道子。他急忙一手护脸一手推小倩，一下子就把小倩推倒了。

小倩从地上爬起来，不再继续抓小东，而是扑向她的小美美。小倩伸出两只手，把美美死死地揽怀里，像是要把它唤醒似地爆出一声喊：美美，我的小美美--

小倩的嗓音清冽而激越。小倩的呼叫绝望而凄哀。她的声音穿越楼群，刺破夜空，在小区里萦绕回旋，经久不息，惊吓得刚刚睡下的居民们又醒了。

人们慌乱地拉开灯，打开窗户伸出头，吃惊地望着这个因狗而精神错乱歇斯底里的小女子：她不会为了一只心爱的小狗，就突然这样疯了吧？

小东此时此刻的想法，可能跟小区里的居民们差不多。望着抱着美美手舞足蹈又哭又叫的小倩，他惊异而又疑惑不解地想：是呀，不就是一只小狗吗，搁得着为它疯了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