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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痴或者追求爱情的女人lanfeng

发表于-2006年08月22日 晚上7:08评论-1条

花癫或者追求爱情的女人

宋云奇

1

人都说男过四十一枝花,女过四十一把渣扎。这只是说的一般现象。也有一些例外的女过四十一枝花的情形,但这种情形少如凤毛麟角,而且大多有其特殊的原因· · 

郑丽丽现在就处于一种女过四十一枝化的状态中。 郑丽丽今年四十一岁。虽然刚过四十岁,但郑丽丽早已花容凋零芳心冷寂了。十多年相夫教子的含辛茹苦,使她那张原本娇如满月有点酷似刘晓庆的花容早早憔悴,岁月的漂洗印痕悄悄爬上她俏丽的眉梢,身心的慵懒让她再也无心像当年那般铅粉细妆临镜贴花黄了临镜贴花黄了。原本俊俏高挑小白杨一样的窈窕身材,也无法抑制地腰宽体胖起来,郑丽丽也不想再像原先那样讲究穿戴了。于是,姑娘时百灵鸟一样的歌喉不唱了,少女时代风摆杨柳也似的舞姿不跳了。无论是在单位还是在家里,都很少听到郑丽丽那清脆悦耳的歌声和笑声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郑丽丽这段时间却仿佛吃了回春草一般,整个人儿一夜之间突然变得靓丽丰满起来:原本青黄干涩的脸盘儿明润了,洇出了胭脂红似的血色;原本僵硬发福的腰身柔软了,在办公室里无事时,竟会忍禁不住地站起来,两手拤腰扭上一阵迪士高;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单位,郑丽丽的笑声和歌声也多了,这笑声和歌声是发自内心情不自禁的。这发自内心的笑声如珍珠落玉盘一样清脆悦耳,这情不自禁的歌声似春水流淌叮叮咚咚沁人心肺,常常是无意识间就自然而然地生发出来了。 

郑丽丽在单位的异常表现,引起了坐她对面的葛萍萍的注意。葛萍萍奇怪地打量着时而发笑时而哼歌的郑丽丽,意味深长地打趣她:"丽丽姐,你是不是绊跟头发财了?" 郑丽丽就止了歌声和笑声,红了秀脸讪讪道:"净瞎扯,咱会有那号命?" 葛萍萍素性老了面皮诈她道:"那你是不是遇上了心仪的男人,要找你做情人哩?" 

郑丽丽的脸腾地一下子更红了,大红着脸啐葛萍萍道:"小葛你这张臭嘴就会瞎编乱造,看我不把你……" 郑丽丽说着就扑葛萍萍,张牙舞爪着要撕他的嘴。葛萍萍身子蹴到墙角起,乱舞着胳膊招架着,口里一迭声地一迭声地喊饶命。郑丽丽那能饶她。两人随即撕扯到一处,叽天嘎地的又笑又叫,直闹到隔壁办公室里的人抗议了,她俩才平息战火安生了。

岂止是办公室的同时们,就连郑丽丽的女儿和老公,都发觉她忽然变得跟原先不同了。这几天,已上初中的女儿楠楠下晚自习回来,进家就歪着头跟着郑丽丽,像要发现什么秘密似的不眨眼地看:"妈,你是不是调资了?"

郑丽丽停了轻歌低唱一愣怔:"没有哇!"

楠楠又问道:"那……你是不是在单位评先啦?"

郑丽丽就更迷糊了,说:"也没呀,咋了啊?"

楠楠挠着脖子道:"不调资,又没评先,那到底是――是不是领导找你谈话了,要提拔你哩?"

郑丽丽就脸红耳燥了,脸红耳燥地拍了女儿一巴掌,黑唬了怒容嗔斥道:"啥子评先提拔哩,你小孩儿家家懂得啥?快给我洗刷洗刷睡觉去,少在这儿狗咬耗子管闲事儿!"

咩――女儿撇了撇嘴唇,做了个鬼脸儿,缩着脖子护了脑袋瓜儿,逃进卫生间洗刷去了。

女儿逃走了。丈夫老肖悄无声息地来到身后,拍了拍郑丽丽,让她坐在沙发上,两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肩,嗡嗡地说:"别说楠楠了,我都看出你跟从前不一样了。说说看,是不是真遇上啥高兴事啦?"

郑丽丽再一次的脸红了。她红着脸扭过头来,对着老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仍然故作平静地回他道:"哪有的事儿?还不跟以前一个样儿!"

老肖便不再言语,手上的动作却有了另外的意思。郑丽丽瞧了瞧老肖,心里竟不明就里地潮热起来。郑丽丽也不再说什么,有些被动和略带迁移地站起身,表示回应地抓住老肖的手摩挲着。两人不知是谁主动着,你扶我拥地走向卧室。随即,卧室门咔嗒一声锁上了。

2

郑丽丽和丈夫老肖已经好久没有夫妻生活了。

郑丽丽和老肖好久没有夫妻生活,不是两人都不想。虽然老肖比郑丽丽大十岁,但锻工出身的老肖身体健壮如牛。郑丽丽就更不用说了,尚在如狼似虎的年纪呢!两人有时也想那事儿,就是说啥激动不起来,总觉得那事儿没意思,谁也不想先开口。一来二去疲塌了,就有了心理上的障碍。于是,那事儿就很少去做了。

郑丽丽和老肖心理上的障碍,说到底根儿还是生在他们的婚姻上。两人的婚姻用现在的眼光看,肯定不是美满的。为什么这样说?其一是年龄有差异,两人整整差十岁;其二是文化有距离,一人小学文化,一人中专学历。这种年龄和文化上的差异,直接造成了郑丽丽心理上的居高临下和老肖心理上的仰上俯就以及两人生理上的不和谐。这种心理上的居高临下和仰上俯就以及生理不和谐的婚姻,能够美满和幸福得了吗?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年龄和文化上差异极大的婚姻,相当年可是一桩令多少人激动艳羡报纸上竞相宣传响遍城乡轰动一时的佳话呢!那一年郑丽丽中专毕业,进工厂正赶上学劳模比学赶帮超,公司里举行劳模表彰会,郑丽丽和几个年轻姑娘负责给劳模们披红戴花。郑丽丽负责的那个劳模就是老肖。当然,当年的老肖不叫老肖,而是叫肖建功。肖建功是一个从中越反击战前线回来的农村兵。很可能他的名字原来也不叫肖建功,而是叫二娃狗旦儿之类土得掉渣的啥名儿,可能是到了部队被首长改成了肖建功,抑或是前线立功之后才改成了肖建功。不然的话,他一个农村复员兵,咋能会分到城里当了工人呢!

当然了,当年的郑丽丽并不只道这些事儿。这些事儿都是她和老肖结婚之后慢慢知道的。当年,郑丽丽只知道肖建功是一个大劳模,这个劳模的事迹叫她好感动:肖建功是公司五金厂的铸造工,他的本职工作是压模浇铸。可贵的是他下班之后不下班,车间、厂区四处转,喜欢捡拾被人们忽视或者丢弃的钉子、螺丝、废铁片儿,几年时间居然捡了五吨多。他把这些他把这些废铜烂铁交到厂里,立时成了公而忘私的大劳模。他的事迹被报纸登载后,立即成了众多姑娘热烈追求的好目标。当然了,当年十九岁的郑丽丽,也是这些懵懵懂懂庆窦初开的姑娘中的一个。只因为郑丽丽为肖建功戴过花,肖建功对郑丽丽满脸窘红眉目含笑娇羞如入桃花初绽的模样儿印象极深感觉特好,所以最终才选中了郑丽丽。

郑丽丽如愿以偿地嫁给了肖建功,但却伤透了一个年轻人的心。年轻人名叫马玉东,是和郑丽丽一个厂的技术员。马玉东追求郑丽丽两年多,眼看就要到手了,最后却又蛋打鸡飞了。马玉东痛苦得险些跳了楼。郑丽丽虽然同情马玉东,却对自己的选择不后悔,因为正是她嫁给了肖建功,才使她跳出苦海进了凤凰窝,从铁钉厂调进了公司财务科。现在回想起来,郑丽丽依然清晰地记得,在她和肖建功结婚的典礼上,公司和厂领导对她当时果决的选择所给予的高度评价以及对她和老肖的婚姻所作的热情洋溢无比美好的祝福;依然清楚地记得在围观和看热闹的人群中,那一双近乎绝望的燃烧着愤怒之火的眼神和无数双透射着艳羡与嫉妒的目光。郑丽丽想,当时面对这一切,自己的感受是是多么的妙曼和美好啊!

遗憾的是,现在回头再看,那场无比荣耀和充满七彩光环的婚姻,确是生活给她开的一个及其残酷和无聊的玩笑。郑丽丽很快就感觉到了这个玩笑在她的心灵深处造成的阵阵悸疼。因为她和肖建功结婚不久,社会就发生了急剧的变化,传统意义上的劳模不吃香了,人们的艳羡与敬佩的目光,开始转到了有学历有技术的人身上。肖建功从社会目光的中心和荣誉的峰巅,一下子跌入生活的底谷,成了无人问津的陌路人。而当时郑丽丽失之交臂的马玉东,却很快由技术员升为工程师,之后又调到公司技术科当了科长,最后又由技术科长升为副经理。这些令人始料不及应接不暇的剧变,真的叫郑丽丽追悔莫及心痛如焚。

郑丽丽好悔呀,悔自己当初不该轻信风言追逐时髦嫁给劳模肖建功。郑丽丽好恨呐,恨自己不该目光短浅不识金石错失尚不起眼的马玉东。这种无法挽回的悔恨与懊恼折磨着郑丽丽,让她度日如年心灰意冷百无聊赖歇斯底里,她常常无缘无故没事找事地朝肖建功摔碟子打碗发脾气。肖建功自知理亏心虚,像占了郑丽丽多大便宜似地小心翼翼地顺着她,忍气吞声地买菜做饭洗衣铺被,什么家务活都不让郑丽丽插手干,毫无怨言心甘情愿的伺候她,却始终得不到郑丽丽的一张好脸儿。郑丽丽有时憋不住,就去马玉东的门前转,偶尔碰上马玉东,马玉东也立时冷了脸,全没了当年追她时那种巴结献媚地问她:郑丽丽你有什么事吗?那样子那语气简直形同路人。并且,郑丽丽很快得到新消息,马玉东很快就要结婚了。郑丽丽彻底死心了,从此对马玉东由念变成了恨,而对肖建功却由恨变成了无奈何。都已经如此了,还能怎么样呢?

俗话说哀莫大于心死。已经死心塌地的郑丽丽虽然对肖建功恨之入骨几多忿懑,但已回天无力只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无可奈何地跟着肖建功过日子。只不过郑丽丽和丈夫老肖的婚姻生活,全无了当初的热烈与和谐,而是进入了一种死气沉沉憋闷无聊的异形态。夫妻之间的那件事儿,月儿四十有一回。再往后来都疲了,甚至半年没一次。最后干脆谁都不提了。

这次郑丽丽能够主动配合他,的确让让肖建功好感动。事情做完后,老肖心满意足地入睡了。郑丽丽望着已年近半百满头灰白酣然入睡的肖建功,却突然没来由地哭起来。郑丽丽哭着问丈夫:老肖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哭吗?你真的知道我近段时间的变化了吗?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儿,让我怎么给你说啊!

3

郑丽丽最近遇到的事情,连她自己都想不道。

郑丽丽遇到的连她自己都想不到的事情,就是曾经对她一往情深欲死欲活,后来又对她冷霜形同路人的马玉东,现自又突然对郑丽丽主动和好了。

那是俩月前的一个下午,郑丽丽下班往家走,刚走出公司大门口,冷不防撞上了马玉东。郑丽丽正要绕开走,马玉东却跟过来问她道:"丽丽,你今天晚上有事吗?"

郑丽丽瞪了一眼马玉东,正要说几句难听话,却见他一本正经的认真样儿,就忍住了恼怒冷冷问:"有事能怎样,无事又如何?" 马玉东凑近前来道:"没事了我想请你吃顿饭。" 郑丽丽警惕地一愣怔:"请我吃饭,就请我一个人?" 马玉东进一步解释道:"不是专门请你的。是郑州来了一帮子老同学,有男有女好几个,当年你都认得的。是他们点你陪客的,你看这……" 马玉东手足无措地搓着手,面露难色地瞅着她。郑丽丽有心回绝他,话没出口心先软了。她和他毕竟好过一阵子,她现在要是不去,那他不就太没面子了吗? 

郑丽丽随马玉东来到金凯悦大酒店磬香园雅间,一桌子五彩缤纷香气袭人的菜肴已经摆好,但却不见一个人的影子。 

郑丽丽问马玉东:"怎么,他们人呢?" 马玉东说:"是呀,他们怎么还没到啊?你先坐着,我问问他们到哪儿了?"说着掏出手机,走到门外去打。 一会儿,马玉东走进雅间,无可奈何地说:"丽丽,真是不巧。他们的车子在方城抛锚了,说今晚恐怕难修好。这事可咋办哩?" 郑丽丽说:"他们要是来不了,咱们也走吧!" 马玉东拦住郑丽丽道:"咱们要走了,这一桌子酒菜咋办呢?" 郑丽丽说:"退了啊!" 马玉东说:"退谁啊?" 郑丽丽说:"那……" 马玉东说:"干脆这样中不中,不如咱俩吃了吧!就算我请你吃饭,咱能吃多少吃多少,实在吃不了兜着走。你看……" 郑丽丽看着满满一桌子菜,浪费了实在太可惜,就又慢慢坐下了。 刚动了几下筷儿,马玉东又说:"无酒不成席,不如咱俩碰两盅。" 郑丽丽说:"如今不是当年了,我已经不能喝酒了。" 马玉东说:"那你就喝葡萄酒。"说着就教小姐拿了一瓶剑南春一瓶新疆红,分别到了两半杯,然后举起那半杯剑南春对郑丽丽说:"来,丽丽,咱俩多年没在一起喝酒了,今天咱俩碰一杯!" 郑丽丽说:"想喝你喝吧,我不能喝。" 马玉东说:"咋,这是毒药?喝一杯能把你毒死!喝不喝你看着办吧!"说着端起那杯葡萄酒叮当一碰,咕咚咕咚两口,竟把那半玻璃杯剑南春喝下肚去,然后杯子往桌子上一礅,双目圆睁地看着郑丽丽。 郑丽丽被马玉东那眼神镇住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呐!那眼神是逼视?是渴望?是和解?是乞谅?这眼神,她曾经多少次的领略过啊!事过多少年后,这眼神现在又……。郑丽丽的心里一热,再一次的心软了,就也端起新疆红喝了一大半。 

瞅着郑丽丽没喝完,马玉东也没多吱声,而是抓过酒瓶子,咕咕嘟嘟又到了两半杯。然后端起白酒看定郑丽丽说:"谢谢你,丽丽。好事成双,咱俩再碰一杯!"说罢又端起白酒先喝了。 郑丽丽拗不过,只得又喝了一半。 就这样接续着,三桃园,四季发,五魁首,一直到六六顺。一瓶白酒喝完了,葡萄酒也剩下不多了。马玉东嚷着还要叫拿酒,郑丽丽说啥不同意了。两人争执间,四手乱舞,马玉东突然抓住郑丽丽的手,红着眼泪雾迷朦地对她说:"丽丽你、你让我喝个够。今晚这酒,就是我对你的道歉酒。这些年,我实在是对不住你、你啊!" 

郑丽丽又被马玉东的话语镇懵了!道歉酒?他说这些年对不起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心里话?难道太阳真从西边出来了! "我、我知道你这些年恨死我了,恨我当了副经理不答理你了。可是,你咋不反过来想想呢!相当年咱们两个多好啊,好的就要谈婚论嫁了。谁料想你竟突然嫁、嫁给了肖建功。我气呀气你背信弃义甩了我;我恨呐,恨肖建功夺人之爱抢走了你。我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睡觉,在宿舍里骂天骂地骂你骂他骂自己:你郑丽丽有什么了不起?天地下好姑娘多的是。你以为我找不来一个爱我的?他肖建功有啥了不起?不就是一个捡破烂的劳模么?这劳模让我当我还不当哩!你马玉东哦也是个窝囊废,搁的着为着一个女人寻死卖活的?是好汉哪儿跌倒哪儿爬起来,横下心干出一番事业来。于是我拼命奋起了,我开始奋斗了。我的目标终于实现了,我当上了公司副经理。可是,我、我……" 马玉东抓住郑丽丽的手,突然爬在桌子上哭起来。苦了一阵又仰起泪脸对着郑丽丽哽咽道:"那一阵你、你恨我摆谱冷淡你,其实我看着你的失落样儿,心里别提多疼啊!你以为我升官发财娶老婆,心里头一准美死了。实际上我心里苦死了!那女人嘴里说的是爱我,其实看中的是钱和权。结婚后,我工资全部上交还不算,她还经常检查我的公文包,见了钱一分不剩全收走。她平常好吃懒做不干活,却偏偏没事好来赌,赢了笑,输了恼,搅得我一天到晚不安生。我原本是为气你才结的婚,谁成想却娶了个冤大头。丽丽,你、你知道我的日子是咋过的啊……" 马玉东如泣如诉的诉说,让郑丽丽眩晕了,心醉了。她迷迷离离地望着这个孩子一般抓住她的手哭泣诉说的男子汉,这个高大帅气潇洒英俊曾经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现在却大海虾一般弓身弯背趴在桌子上向她苦诉衷肠的老情人,她心里也不由一阵阵酸楚涌上来。她忽然有些自责起自己来:他真是对不起我吗?如果说他对不起我,也是我先对不起他。若不是我当初突然变卦甩了他,他也许后来不会后来冷淡我。想当初我俩多好啊!谁成想后来会……他说是为了气我才突然结的婚,看样子也像是那回事儿!那女人来单位好几回,看着就像是个八成色。有一回她怀疑马玉东有外遇,还跑到一把手老贾那里告状哩!哭哭啼啼弄得公司上下都知道,马玉东差点儿没和她闹离婚。这事要搁在我身上,我不会闹到单位的。我会跟马玉东……你会跟马玉东怎么样?人家跟你啥关系?真自作多情没羞耻!唉……不过,也真够马玉东难受的,谁叫他……不,应该是谁叫我……要是当初……没有当初了。现在这样子,我又能怎样呢…… 郑丽丽跟着自己的思绪走,眼睛不由也红了,纤手竟也很用劲儿地握住了马玉东的手。两人就这么四手相握四目相望地交流着,谁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更不清楚后来都是怎么回家的。 自那次邂逅之后,马玉东几乎每周都要和郑丽丽约会一次。郑丽丽也不像初次那样警惕和拒绝了。在这一次一次的约会中,两人消除了误解,释解了怨恨,渐渐地又像当年谈恋爱时那般融洽和谐了。 有一次约会中,两个人又说了一阵各自婚姻的不幸和对对方的挂念与思念,马玉东忽然对郑丽丽大胆地说:"丽丽,你要是不嫁给肖建功就好了。你要是不嫁给肖建功,我也就不会和那个懒婆娘结婚,苦受那份洋罪了。要是咱俩能在一起生活,那该多好啊!" 

郑丽丽红了秀脸瞅瞅他,心里像喝了蜂蜜一样甜。她想说:我何尝不是这样啊!但是,她说出来的话却是:"一切都晚了,谁想到会犯那样的错误呢?" "不晚,现在还不晚。"马玉东激动地抓住郑丽丽的纤手说:"只要你说还爱我,我马上就同那个懒婆娘离婚,然后再让你跟肖建功分手,咱们不就走到一起来了吗?" 

"那怎么能成呢?"郑丽丽也感动地握住马玉东的手说:"咱们的孩子都大了,你又是公司副经理,这样做不仅对咱们的家庭都不好,而且对你的进一步发展更不利。咱何必为这点个人私情,弄得满城风雨因小失大呢!咱们只要平时心里想着对方不行了吗?" "那不行。"马玉东双目圆睁,虎视眈眈地盯着郑丽丽道:"我这个人做事一贯的作风就是,要么就此死心,要么全部得到。我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 "你现在有这个条件吗?你现在是公司三把手啊!"郑丽丽小心地提醒道。 "哼哼,这些都是暂时的。我会有这个条件的。"马玉东咬牙切齿地肯定说。然后又对郑丽丽保证道:"到时候我一定叫你属于我。" 郑丽丽又一次地眩晕了。郑丽丽是被马玉东的那句"我一定叫你属于我"的诺言击晕的。马玉东的诺言是什么?是爱的宣言,是丘比特的神箭。郑丽丽有些把持不住自己了,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也想跟马玉东走到一起的。假如自己和马玉东生活在一起,那感觉会是什么样子呢?肯定和肖建功在一起不一样。马玉东高大英俊年轻健壮,首先做那事的能力就比肖建功强得多……唉,要是真能跟马玉东生活在一起,那肯定……郑丽丽就这样顺马溜缰如痴如醉地想着,还没有等她想明白,马玉东就将他抱住了,顺势扑倒在沙发上。 

郑丽丽觉得肋骨都要被马玉东勒断了,呼吸也被他窒息了。她一阵缺氧般的晕眩与混沌,浑身散了架似的疲软而无力。她想推他,却觉得他如磐石一般沉重;她想挣脱,却又感到四肢没有半点力气。直到她感到他的进入和暴风骤雨般的进击,她才由窘急变得彻底松软下来,进而表现为一种被从沉睡中唤醒一样的主动的逢迎。天呐!这是一种怎样的疯狂激越酣畅淋漓的灵性交融啊!她和肖建功结婚十多年来,怎么就没有一次这样的痛快之极的灵性交融呢?郑丽丽哭了,哭了又笑。马玉东笑了,笑了却又哭。两个人仿佛把十多年的恩怨情恨一下子还净了偿清了,豁然间变得蓝天一般纯净水洗过一般轻松。 

事后,郑丽丽曾在心里一百次地问自己:我这是不是堕落啊?但她随即摇了摇头,不是否定,而是说不清楚。然而自此之后,郑丽丽就整个的变了,变得活泼靓丽容光焕发起来。再见到马玉东,也不像开初那样局促不安了,而是心有灵犀的互相一笑,心安理得地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到家里,见了女儿楠楠和丈夫老肖,一种说不清楚是什么的心理作用,也使郑丽丽前所未有的积极表现起来,洗衣拖地,买菜做饭,一边干一边还嘤嘤地哼着小曲儿。无怪乎对大人一向漠不关心的楠楠,都发现了她的新变化;连平时对她依顺畏惧、敬而远之的老肖,也对她有了亲近的意思和要求。 

对于老肖忽至而来的那要求,郑丽丽自然是腻歪反感千万个不同意,但一想到近来她和马玉东频繁的幽会,就再也不能拒绝老肖了。无奈何,只好将老肖想像成马玉东,勉强同他周旋应付。郑丽丽知道丈夫老肖是在巴结她,是在老骥伏枥尽丈夫的义务讨她的欢心呢!于是,年近半百两鬓苍白的老肖喘着粗气,老牛一般拉着犁铧,在她那刚过四十岁的仍然充盈着生命浆液的土地上勉为其难地耕作时,郑丽丽就把老肖当成了马玉东,想像着她的身子上面,此时此刻正在奋力耕作恣肆蹿行的,就是年轻气盛生龙活虎英俊魁伟高大威猛的马玉东。于是,郑丽丽就也激动起来了。郑丽丽的激动让老肖更加兴奋,也就更加卖力地弓身劳作深耕细种,往往也能让郑丽丽达到高[chao]骤起的佳境,并在这种无比快意的餍足中酣然入梦。 但是,郑丽丽也常从这种虚幻的酣梦中惊悸而醒。因为她在和丈夫老肖做爱时,老想着是在和马玉东相拥入梦,心里就老是想起马玉东咬牙切齿说的那句话:"这些都是暂时的,我会有这个条件的。"一想起这句杀气腾腾的话,郑丽丽就惊梦而醒了,醒来心里还在咚咚的跳:马玉东说的话是啥意思?莫非公司要发生什么事了吗?

4

郑丽丽的预感一个月后得到了证实。尽管郑丽丽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但是后来公司里发生的事情,仍然让她始料不及惶惑不安。 那天郑丽丽起晚了,八点半钟才到单位。走进公司大门,见院子里停了不少的小车儿。她以为又是什么人来公司吃大户呢!郑丽丽知道这些年他们金属公司效益不错,就是因为这些年金属公司效益不错,许多上级或同级的单位领导,就时常借检查、指导、参观、取经等等名义,三五成群或八九一帮地来公司猛吃海喝一通,以此过过酒瘾解解嘴馋,临走还酒成箱烟成条的拿,并美名其曰:"打富济贫"、"有福同享",公司里每年度这样的开支就有近百万元。职工对此有意见,常在下面乱叽咕。经理老贾知道了,就在大会上发脾气:"你们在下面叽咕啥子嘛!这其实是我们公司的光荣呐!人家来公司吃咱们喝咱们拿咱们,是看得起咱们哩!如果咱们公司穷得叮当响,吃了上顿没下顿,人家来咱们公司干啥呀?再说了,咱们公司能有今天的好局面,还不是上级领导和兄弟单位支持的结果?要是没有他们的支持,我贾明亮就是有日天的本事,咱们公司也搞不成这样子啊!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贾经理发过火之后,人们该议论还议论,只是不再那么认真了。 

但是,今天郑丽丽感到气氛不对。以往外面来客,人们都是挤在办公室窗口指指戳戳乱叽咕。可是,今天咋见不到一个人影呢?果然,郑丽丽刚进办公室,楼道里就有人喊起来:郑丽丽快去会议室,现在就缺你一个啦!

郑丽丽放下皮挎包,急忙去二楼会议室,会议室里果然已经坐满了人。她不好意思地朝主[xi]台上扫一眼,不禁更加吃惊了:以往开会公司领导常坐主[xi]台,可今天上面坐的却不是他们了,而是公司领导们的上级――市工业局的马局长、局纪委的刘书记和几位她不认识的人。公司的领导除了一把手老贾不在外,其余都垂头丧气地坐在下面第一排的位置上。公司的职工们都三五一簇地散座着,正紧张而又神秘地议论着什么。他们的表情告诉她,一定有啥极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不出所料,郑丽丽刚找个地方坐那里,马局长就宣布会议开始了。他先向大家介绍了主[xi]台上的几位领导:市纪检委崔副书记、市监察局朱副局长、市反贪局文科长、市审计局李科长。介绍完毕,就表情严肃地宣读了一份局委文件:根据群众检举揭发,金属公司存在严重资金流失和领导干部贪污问题。现决定公司领导班子停止工作,接受有关部门隔离审查。各科室除正常工作外,要积极配合上级的审查,主动提供有关情况,保证审查工作的顺利进行。在此期间,公司的工作由纪委刘书记暂时负责等等云云。 

尽管已经有了预感,但马局长宣读的文件还是令人始料不及群情哗然。马局长念完文件,各位领导依次讲话。可是领导们的讲话完全被下面嘤嘤嗡嗡的交头接耳之声淹没了。郑丽丽没有听清楚一句他们说什么。会议就在这种嘈杂兴奋的气氛中结束了。 

郑丽丽懵懵懂懂地回到办公室,后面就紧跟着进来几个人,叫她和葛萍萍找齐三年来的财务帐,然后就拤着抱着拿走了。望着这些凶神恶煞如狼似虎的办案人,郑丽丽不由又想起马玉东咬切齿说过的话。难道是他……郑丽丽不敢往下想了。 

5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是金属公司最不安定的动荡时期。工作虽然照常进行,但人们都是惴惴不安来去匆匆,效率明显不高了。经理老贾不来上班了。其他几位副职来是来了,但却像霜打了一样无精打采,只能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无所事事,不敢四处乱说乱动。审查组在公司设了几个谈话室,中层以下一百多人一一被叫去分别谈话。 

财务科就郑丽丽和葛萍萍两个人。葛萍萍先被喊进去谈话,谈了个把钟头才出来,出来后对郑丽丽说:"他们叫你去哩!" 郑丽丽问葛萍萍:"都问些啥内容啊?" 葛萍萍低着头不置可否地说:"你去就知道了。" 郑丽丽走进谈话室,里面坐了一男一女两个人。这俩人那天开会介绍过,男的是市纪委崔副书记,女的是市反贪局的文科长。郑丽丽坐下后,崔副书记先问道:"你叫郑丽丽?" 

郑丽丽局促忙应道:"嗯。" 崔副书记说:"听说你是个老党员了,应该有很高的政治觉悟对吧!这次我们来你们公司审查领导班子,你要抱着对组织负责和对班子成员个人负责的态度,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实事求是地反映他们的问题。这是组织上对你的要求和考验。" 

"我……"郑丽丽嗫嚅着,不敢看崔副书记。郑丽丽想说:我这个党员算啥吆!我这个党员还是因为当年我义无反顾地嫁给了肖建功,公司领导才突击发展的。这些年要不是每月交党费,我还差点把自己的党员忘了哩!郑丽丽想着这些,却不敢对崔副书记说。她只能避开这些说问题。可是,领导的问题怎么去说呢?什么是问题什么不是问题呢?郑丽丽一时拿不准,就避开话题支吾道:"我们一般工作人员,咋知道领导的问题呢?" 

"你当了几十年的会计了,咋会不知道他们的问题呢?"一直埋头记录的反贪局文科长停下笔来发话道:"比如说他们行贿受贿呀,公款吃喝旅游呀,内部乱发奖金呀,白条子入帐贪污呀等等,这些事情他们没有吗?" 

"我……"郑丽丽心里缩紧了。文科长说的那几件,经理们哪个没有啊!如果这些都违纪,领导们的问题还真不小哩!可是,这些问题谁知道恁清呢!除了班子成员,就是我和葛萍萍了。但葛萍萍是贾经理的小情人儿――公司里都是这么说,因为贾经理出去办事老是带着她――她是决不会外传的。班子成员们都占了便宜,谁会往外胡乱说呢?如果有人会说的话,那就是马玉东无疑了。马玉东真想借这些问题,把贾经理整倒取而代之吗?郑丽丽耳边又响起马玉东那句话:"这些都是暂时的,我会有这个条件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贾经理真就危险了。不过说句良心话,贾经理上任这些年,公司的形势变好了,职工们的工资上去了。至于说公款吃喝请客送礼出外旅游这些事儿,如今哪单位不是这样子?说到底还是为了工作吗?要说白条子入帐变相贪污行贿受贿这些事儿,贾经理白条子入帐是不少,但是钱都花到哪儿去了?就谁都说不清楚了。人家贾经理不说,咱能去胡乱问吗?先前的几个会计出纳就是问了这些事儿,被先后调离了财务室,还发配去了螺钉厂。最后调来的葛萍萍,干脆连看都不看了,只管找发票顶上入帐就完事儿。郑丽丽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见了装作没看见。管他呢,反正又不是我的钱。再说了,千里去做官,为的吃和穿。人家当经理的操心受累为公司职工谋利益,不多吃点喝点图啥哩! 

郑丽丽心里这样想,却不敢也不能对文科长这样说。郑丽丽只能含糊其辞地对文科长道:"时间长了,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让我回去好好想想行吗?" 文科长无奈地看了看崔副书记,也只好合上本子对郑丽丽道:"那……好吧,你先回去吧!"

郑丽丽一连被问了三次。三次她都说时间长了,我想不起来了。郑丽丽不敢说肯定的话,更不敢说否定的话。因为贾经理虽然有政绩,但毕竟他有白条子问题。而且谁知道别人会怎么说呢?还有最后他是倒台还是不倒台呢?无论如何郑丽丽都不能把问题说死说绝。她只能这样模棱两可地支吾拖延。她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其实不独是郑丽丽,公司里的许多人都被叫去问过多次。至于被叫去都问些什么,别人都又说些什么,大家心照不宣,互相又不能乱讲,就不得而知了。 心照不宣也好,不得而知也好。郑丽丽也不想打听什么。她每天照常上班下班,心里边因为有了自己的主见,心情竟然慢慢地平缓下来,不像刚开始谈话那样突兀紧张了。

6

又是一周过去了。

被叫去喊话的人渐渐少了,调查小组也由起初的三个减少到一个。公司里的大小人等也都由刚开始时的噤若寒蝉,慢慢转变为蠢蠢欲动,三人一伙五人一群的叽叽咕咕指指戳戳起来。

一些留言开始迅速地在公司里蔓延:有人说调查组抱走了账本,并没有查出什么来;公司里中层以下过筛子一样问了个遍儿,也没有问出个子丑寅卯;调查组有点泄气了。有人说这回审查领导班子,实际上就是整老贾。老贾得到消息后,立马就跑省里活动了,省里有人给市里打了招呼,市里很有些骑虎难下的味道,如果再查不出什么来,调查组就要借坡下驴撤走了。

听着这些并非空穴来风的传言,郑丽丽又有些担心起来。郑丽丽的担心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马玉东。郑丽丽已经完全弄明白,这次审查整的就是贾经理,也知道这次行动的发起人就是马玉东。她怀疑老贾也知道整他的人就是马玉东,就不由担心地想:如果审查之后老贾没倒台,他翻过身来会饶过马玉东吗?肯定不会饶过的。不过,马玉东也不是软茬子。他既敢发动整老贾,就不会善罢甘休认输的。他准会想方设法把老贾逼到死地的。现在就说谁胜谁败还早得很呢!只是这样斗下去何时是个头儿?这场大火会不会烧到自己身上呢?郑丽丽又有些紧张和害怕起来。

实话说痒处有虱怕处有鬼。郑丽丽害怕大火烧到自己身上,这火还偏偏往她身上烧。这天下午,郑丽丽刚要下班走,包里的小灵通忽然响起来。拿出一看是马玉东的号码,心里就一下子提起来。他知道这会儿马玉东呼叫她,一准是有急事儿。果然,马玉东沙哑着声音对她说:"今晚回家有事吗?没有事还到老地方,我在哪儿等你有事说。"

听着小灵通一连串的空音,郑丽丽忽然有些恼起来:你以为你马玉东是谁呀!你说一句我就得立马去吗?但郑丽沥气了一会儿又不气了:马玉东这时候想找她,肯定是有火烧眉毛的事儿!就是啊,这个时候除了她,他马玉东有事还能找谁商量呢?

还是两人常去的金凯悦,还是两人常坐的磬香园。郑丽丽赶到那里的时候,马玉东已在那里等她了。

马玉东看见她进来,心事沉重地点点头。郑丽丽就在他对面坐下来。

两人沉闷着喝了几杯酒。马玉东突然单刀直入地问郑丽丽:"调查组找你谈话,你为啥不检举老贾呢?"

郑丽丽盯了一眼马玉东,并不回答他的话,而是杀了个回马枪:"这次审查贾经理,真是你放的火吗?"

马玉东很吃惊地瞪了一眼郑丽丽,半天才憋出一个字:"是。"

"为什么要这样呢?"

"因为他不倒台,我就永无出头之日。"

"此话怎讲?"

"贾经理只比我大四岁,等他后年退二线,我也过了升正处的年龄了。"

"可是你是个三把手,你上面还有一个副书记兼副经理老祁呢!即使老贾下去了,也轮不到你呀!"

"老祁今年五十二,已经不能再生了。只要老贾倒了台,经理就铁定是我的。"

"噢――"郑丽丽轻轻点点头,稍停片刻又说道:"可是,我总觉得你不该,这些年对你不错呢!"

"他对我不错是假象,心里边其实恨死我了。他事事处处压着我,好事都不叫我出面,就因为我比他年轻学历高,生怕我翅膀硬了超过他。"

"这有什么证据吗?"

"有。咱公司年年都推荐副处升正处,大家推荐的都是我。后来,局里就想把我提成正处级兼书记,老贾就是死活不同意。"

"这些消息都是谁说的?"

"谁说的你就别管了,以后你会知道的。"

"可是,我听说这次整顿并不顺,谈话时都不说真话,调查组已经没有耐心了,就要准备撤走了。"

"确实是这样。"马玉东抓起一满茶杯白酒喝下一多半,然后红着眼睛对郑丽丽说:"正因为如此,我才找你帮忙啊!"

"帮忙?"郑丽丽吃惊道:"我能帮你什么忙啊?"

"消除顾虑,检举老贾。"

"检举老贾?检举他什么呢?"

"你在财务室干了十几年,老贾他十年来白条子入帐损公肥私吃喝嫖赌受贿贪污等种种劣迹,你不会不知道。" "我――我这个人,又笨又不好操心,确实啥都不知道啊!" "丽丽,说你又笨又不好操心,这只是老贾和大多数人的看法。可是咱俩好了多年,我能不了解你吗?你唬得了别人,能唬了我吗?你这个人是既胆小又细心,假马虎真细心。我知道你日后怕出事儿,老贾每张入帐的白条子,你都在小本本儿上记着呢!"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郑丽丽一个冷不防,吃惊地望着马玉东。她还真有一个小本本儿,上面确实记着贾经理和其他领导白条子入帐的细目呢!她是被前三个出纳的遭遇吓怕了,不得已才留了这一手。这可是她一个人的秘密啊!马玉东他怎么…… 

"你别管怎么知道的,反正真有就是了。"马玉东又喝了一口酒,血红着眼睛对郑丽丽说:"我现在郑重要求你,把那个小本本儿交给我。" "交给你?凭什么?" "为了我。" "为了你,我就得……" "当然也是为了你。" "为了我?为我啥啊?" "丽丽,你是在故意装傻吗?你真的不恨老贾吗?你想想这十几年,跟一起你进公司的人还有几个没提拔?十年来,你为他鞍前马后遮风挡雨弄虚作假无声奉献,他都给了你什么?葛萍萍比你晚来八年多,现在都快要当财务科长了,你就真的没有想法吗?" 

"葛萍萍当财务科长?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班子会上已经议过了。" "她怎么能……这世界上还有没有公正?" "什么公正?权力就是公正。" "班子里面就没人说句公道话吗?连你也……" "只有我提出过异议。但是……" "那――难道这事就没法阻止了吗?" "有。唯一的办法就是叫老贾下台。" "……"郑丽丽沉默了。她真没有想到老贾会让葛萍萍当财务科长。她以前只听说葛萍萍是老贾的情人,还真有点不相信呢!现在看来是真的了。但是,即便葛萍萍是你的情人,你老贾也得讲点儿公正遮遮外人眼儿,你就不怕别人说二话么?她葛萍萍凭什么?她不就是年轻一点会打扮一点会浪摆一点吗?论长相论身材你比得上姑奶奶吗?哼,回过去十年,我……唉,这十年是回不过去了。即便是能回过去十年,你郑丽丽能像人家葛萍萍那样会装嗲浪摆吗?肯定不能吧!你不能像人家葛萍萍那样会装嗲浪摆,人家贾经理会注意你喜欢你找你做情人吗?呸,即便你贾经理看上我找我做情人儿,姑奶奶我还不干呢!得,既然你不愿意做老贾的情人儿,人家葛萍萍愿意呀!人家葛萍萍愿意,你嫉妒吃醋个啥哩!你是在嫉妒老贾待葛萍萍太好了吗?老贾待葛萍萍好有什么错?人家是情人关系呀!是情人关系贾经理咋就不能待葛萍萍好点哩?当然是应该好。可是,你贾经理无论咋着待葛萍萍好,也不能把葛萍萍提成财务科长呀!你把葛萍萍提成财务科长我怎么办?我郑丽丽虽然没本事,但我在公司财务室摸爬滚打无言奉献了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跟我一起进来的还有几个没提拔?这回提拔财务科长,无论咋说也是下雨不打伞,应该轮到我了呀!她葛萍萍才来几天呐!我郑丽丽参加工作的时间都快撵上她的年龄了。她要是提成财务科长了,我郑丽丽往哪里站?我…… "只有叫老贾下台,才能阻止葛萍萍提拔财务科长。"马玉东盯着仍在沉思的郑丽丽,再次重复强调说。 "可是,咱们……不,你真能把老贾整倒吗?"郑丽丽胆怯地抬起头,飞快地望了马玉东一眼说。 "能。我已经在局里和公司的骨干中作了工作,只要大家齐心合力用把劲儿老贾就准定倒台。" "那……前几天调查组找人谈话,咋没听说有人反映情况呢?" "谁说没有?情况反映得很多,都掌握在调查组那里呢!说没人反映情况,是调查组恐怕老贾知道真情,故意放出的风儿。实际情况是材料都整理得差不多了,就是缺乏最有力的证据。如果你把那个小本本儿拿出来,那老贾就必倒无疑了。" 

"可是,我……" "我知道你的疑虑。这可以理解,但大可不必。你把小本本儿给我后,我保证给你保密,对完帐后就还给你。天不知地不知人不知,一切都像没发生过一样。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我是……" "你的想法我知道。我这次铁心整老贾,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你。你放心,如果我将来当经理,财务科长准定是你的。葛萍萍就教她做春梦去吧!" "那我……" "还有,我想再给你说说咱俩的事儿。" "咱俩的事儿?" "我已经想好了。等我当了一把手,就坚决同那个黄脸婆离婚。然后再动员肖建功和你分手。再然后咱俩就……" "玉东,我……" 郑丽丽没想到马玉东最后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情不自禁地迟疑着,微微缩缩地伸出两只手,像要抓住什么宝贝似的伸向马玉东。马玉东顺势抓住郑丽丽的手,急切而又热烈地摩挲着。郑丽丽一阵晕眩,幸福得简直就要晕倒过去了。 7 

真可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市里联合调查组对金属公司领导班子进行的调查取证工作,本来看似进行不下去了,谁成想却一夜之间路畅滩平,取得了重大进展。调查组宣布调查结束,全部撤离金属公司。一场艰难持续一月有余的调查整顿终于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很快,市联合调查组和工业局的主要领导再次光临金属公司,在全体职工大会上宣布了调查整顿的结果和对金属公司领导班子的处理决定:一、经全面调查证实,金属公司领导班子确实长期存在偷税漏税公款消费请客送礼白条子入帐损公肥私变相受贿集体贪污等严重经济问题,其主要领导应对此负主要责任。因此,决定免去经理贾玉林同志的职务,并进一步对其进行隔离审查;二、公司党组副书记兼副经理祁云松同志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决定行政警告一次,保留原职不变;三、鉴于工作的连续性和前瞻性,任命原业务副经理马玉东同志为经理;四、其他同志和中层的任职不变。 

与刚开始调查整顿时的强烈反映不同,这次决定宣布后,人们没有什么大的波动。该失去的已经失去了,也无所谓了。该得到的也得到了,他们更需要保持谦虚和冷静。尤其是中国特色的现实社会更是这样。 在整个金属公司百余名职工中,唯一表现与众不同的是郑丽丽。郑丽丽的高兴是发自内心的,但她又不习惯也不会像马玉东那样有官场经验的人们那样注意收敛和隐藏自己的兴奋。她在心灵深处,也有一丝对于下台经理老贾的隐隐的愧疚,但这种愧疚很快就被兴奋淹没了。因为要不了多长时间,她就要荣升财务科长了。如果不是贾经理倒台,她能有这样的机会吗?有这种机会的只能是狐媚妖冶思想现代善于利用自己的青春之躯迎合讨取领导欢心的葛萍萍。而她郑丽丽则只能忍气吞声忍辱负重的当一辈子财务会计吗?天地下那有这等不公平的道理?好在是马玉东牵头整倒了贾经理,不然的话,她郑丽丽何时才有出头之日啊! 郑丽丽真实打心眼儿里感激马玉东。新领导班子宣布后,马玉东又在金凯悦酒店请郑丽丽吃了一次饭。席间,马玉东对郑丽丽说了许多感激的话,并拍着胸脯说,等稳定一段后,他就要开始中层干部调整。他首先要做的,就是要把郑丽丽提成财务科长,然后再调整其他科室。他要让亲者上,仇者下,让金属公司变成他的一统天下。他要……当然,那天晚上郑丽丽又和马玉东热烈地爱在了一起。他们疯狂地奉献,疯狂地占有,疯狂地将性爱之火燃烧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当然,两人在疯狂做爱的时候,马玉东又向郑丽丽作了把她提拔成财务科长之后就和老婆离婚,随后再叫老肖和她分手,然后他就和她结婚的承诺。这一切的一切,怎能不叫郑丽丽高兴呢? 在那段时间里,郑丽丽完全沉浸在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之中。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办公室里,郑丽丽都想放开歌喉,痛痛快快地唱几曲,以散发心中容不下的喜悦。可是她又忍住不敢,在家里,她怕老肖和女儿说她神经病;在单位,她又怕葛萍萍疑神疑鬼,对下一步的提升不利。就是现在,葛萍萍就好像已经听到了什么对自己不利的消息,开始对她不理不睬冷眼相向起来。看者葛萍萍厉颜厉色的表情,郑丽丽更是打心里瞧不起她:咋啦,让你当财务科长你就高兴了?让别人当就不中吗?凭啥好事都让你占纳?郑丽丽虽然心里这样想,表面上却仍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像往常一样和葛萍萍嘻嘻哈哈开玩笑。郑丽丽已经把自己当成财务科长了:在此非常时期,一定要和葛萍萍搞好关系,不然的话,将来好事成真后,两人可怎么相处呐! 8 

郑丽丽怀着激动而又迫切的心情,一直等了一个多月,却没有等到他想要的东西。 

中层干部开始调整了,最先调整的却不是财务科,而是工会、团委、后勤科、监察室等非要害部门。郑丽丽告诫自己别着急:凡是都是先易后难,真正伤筋动骨的调整还没有开始哩!一直到人事科、业务科、销售科、储运科等重要部门调整完了,财务科还不见任何动静,郑丽丽才有些急了:怎么回事儿?是马玉东有啥难处?她有心去找马玉东问一问,却总见马玉东神色憔悴来去匆匆的样子,就又心软了:万事开头难,头三脚难踢。他都忙得头上冒火了,肯定有啥为难的原因,她怎好再去忙上加忙给他找难题呢!尽管郑丽丽按捺住自己不去找马玉东了,但她仍然坚信马玉东会兑现诺言,让她当财务科长的,因为她和马玉东已经不是一般的关系了。 终于等到财务科长的人选揭晓了。郑丽丽万万没有想到,宣布的名字竟是葛萍萍。有那么半分钟,郑丽丽都没有反应过来。她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但郑丽丽从坐得离她很近的葛萍萍那得意忘形的表情和周围许多人向自己射来的内容复杂的眼神中,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郑丽丽有些吃惊有些差异地抬起头,怒目射向主[xi]台,想从刚刚宣读完文件的马玉东那里寻找一点答案。主[xi]台中间的马玉东看见了郑丽丽,但他立即避开了郑丽丽那倒竖着的喷射着怒火的秀目,将目光转到了别处。 

郑丽丽完全懵了。她不知道周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议上还讲了些啥内容,她一点也没有听清楚。郑丽丽的脑子变成了一盆浆糊儿,粘稠混沌得撕不开一条缝。 

会议结束了。人们都四散离去了。郑丽丽却仍然旁若无人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那神态那表情就像一尊坐化了的佛陀。 9 

郑丽丽病倒了,躺在家里一连三天不吃不喝。 郑丽丽的丈夫老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围着她乱蹦乱跳不知所措。老肖摸摸她的头不冷不热,给她倒水她推过不喝,无论做啥好吃的都不理不睬。他问她到底是咋回事儿,郑丽丽更是死活啥不说,只是两眼一动不动地望着屋顶的电灯,仿佛那里有个什么看不见的怪物似的。只有女儿楠楠放学回来的时候,郑丽丽才勉强坐起来同她说上几句,但也只是嘱咐她快点吃饭快点上学快点写作业快点睡觉之类,再多的就没有话了。女儿惊诧地望着她,很想问她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但又缩缩脖子不敢问,只好朝爸爸伸伸舌头,放下书包去厨房了。 郑丽丽的心这一回算是伤透了。她说也接受不了眼前发生的一切。班是无论如何没脸去上了,只有呆在家里没黑没白地蒙头昏睡。可是睡又睡不着郑丽丽常常在恶梦中惊醒,惊醒后就抓自己的脸颊,扯自己的头发,在心里无数次地骂自己浪极了贱极了,为啥要轻信马玉东的爱情谎言,不仅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他,还自作多情心甘情愿马前走卒似的给人家当枪使。结果怎么样?人家得逞了,政变成功了,却把她像一块用过的抹布似的扔掉了,一泡臭狗屎一般踢掉了,一个被勾引玩弄之后的贱女人一样毫无半点情意地甩掉了。哼哼,就这你还鬼迷心窍,指望他阻止葛萍萍当财务科长,然后你好取而代之哩!结果事成之后,人家不还是让葛萍萍当财务科长吗?你舍了情,舍了心还舍了身,你都得到了什么啊!…… 郑丽丽在家睡了三天哭了三天,把自己无数次地骂了三天。到四天头上,郑丽丽再也忍受不下去了。她想她再这样下去肯定会死的。她已经咬着牙拿定了主意: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不管是去单位找还是家里堵,她都要亲自找到马玉东。她要让他亲自回答她:这一切一切又一切,到底都是为什么? 让郑丽丽想不到的是,她还没有去找马玉东,马玉东就先约他见面了。 10 

仍然是那个金凯悦,仍然是那个磬香园。与以往略有不同的是,郑丽丽这次与马玉东见面时,已经心如死灰面如镐素。面对一桌子丰盛的酒菜,她视若罔闻不看不问,只是坐禅一般地呆坐着,双眼死死地望着马玉东,等待他对她说什么? 起初时,马玉东也像郑丽丽一样呆坐着。但他不敢看郑丽丽的眼睛,只是左右游移或者局促地低首摆弄着衣角。而且,他很快就坐不住了,几次抬起头来,看定郑丽丽,想和她说句什么,却张不开口。最后,竟抓起桌子上的金四特,扭开瓶咕咕咚咚喝了一半多。顿时,马玉东颈红了,脸红了,眼睛也充了血似的全红了。他血红着眼睛抖动着嘴唇,憋了好半天,才憋出这样一句话:"丽丽,你、你一定恨死我、我了吧!" 

郑丽丽不语,不点头也不摇头,仍然入定似的静静地望着马玉东。 "丽丽,我知道,你一定在心里恨死我了。"马玉东的声音里已经带出了颤颤的哭腔:"你一定认为我是个流氓,是个骗子,是个说话不算话的小人,是个猪狗不如的混蛋。我也无数次的在心里骂自己,可是我、我……你咋知道我的难处啊!" 

郑丽丽似乎动了一下,但她仍然啥都没有说,依旧静静地望着马玉东。 "丽丽,咱两个好多少年了,你应该了解我相信我。我是真的喜欢你,真的一直爱着你。包括这次大整顿,我也是真心想让你当财务科长啊!可是,谁知道……"马玉东泪眼迷离地望了一眼郑丽丽,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继续艰难地望下说:"你知道老贾他下台之后去哪里了?他去了咱们的上司工业局,当了主管咱们公司的第五副局长啊!" 

马玉东说完这句话,咚的一拳砸在桌子上,酒席上的碟盘飞起来,菜汤四处泼洒满桌流。 

郑丽丽随着马玉东的拳头颤了一下,但又随即静下来,不动声色地望着马玉东。 

"丽丽,我知道你怨我气我恨死了我。可是我也是没有办法呀!"马玉东真哭了,几乎是声泪俱下地对郑丽丽说:"老贾他一次又一次地给我打电话,对我说你无论提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提她郑丽丽,因为她……她什么?我实在不能告诉你。我想肯定是你检举他的事让他知道了。可是这件事他怎么知道呢?难道是检查组……不说这些了,还说财务科长的事儿。老贾说啥不让提你,那能提谁呢?那不明摆着葛萍萍吗!所以我……我真是没办法。丽丽,你也得替我想想啊!" "丽丽,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知道我愧对于你。你要是恨急了,骂我一顿打我一顿都成。我保准……我求你再等一等,只要等到老贾明年退二线,我一定找机会安排你。我一定……"马玉东哭着说着站起身,一摇一晃地走近郑丽丽:"丽丽,你说话呀!哪怕只是骂我一句也好啊!你就开开金口骂我马玉东一句吧!" "咯咯咯!"郑丽丽终于开口了。但郑丽丽说出的不是话,而是一阵突如其来的瘆人的笑。这一阵突如其来的瘆人的笑,把马玉东连同雅间的服务小姐都吓傻了。 

11 

事情过去后五天,郑丽丽正式上班了。 那次和马玉东相见后,郑丽丽又在家呆了五天。这五天里,丈夫老肖的殷勤劝解和埋怨,还有女儿的疑惑不理解,让她再也呆不下去了。在家里呆不下去了,她还能往哪里去呢?那只有上班一条路可走了。然而,经受这场强烈刺激的郑丽丽,已经不能正常上班了。 

郑丽丽正式上班那天,受到了已经身为财务科长的葛萍萍的热烈欢迎。葛萍萍热情地拥着郑丽丽,"丽丽姐、丽丽姐"地叫个不停。郑丽丽却静静地推开葛萍萍柔声道:"萍萍,你看我漂亮吗?你看我像刘晓庆吗?" 葛萍萍一愣,忙松开手,定睛一看,郑丽丽还真有点刘晓庆的影子呢!就故作吃惊地说:"喂呀!丽丽姐,过去不在意,今儿一细看,你还真就是活脱脱一个刘晓庆第二哩!" 

"你要是个男人,会喜欢我吗?" "我要是个男人,早就把你……" 葛萍萍说笑着,又过来抱郑丽丽。郑丽丽却一把推开葛萍萍,哼着小曲儿出门扬长而去。 

郑丽丽离开财务室,直奔马玉东经理办公室。马玉东正和几个人说事儿,见郑丽丽进来,就很吃惊地停下来问她:"丽丽,你、你有什么事儿?" 郑丽丽很暧昧地笑了一下,十分优雅地摆了一个模特儿的亮相姿势,柔声曼语对马玉东说:"马经理,你看我漂亮吗?你看我像刘晓庆吗?你喜欢我这个样子吗?" 

马玉东愣了一下,脸膛随即红了,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另外几个人反应快,有两个站起来把郑丽丽推出门外道:"马经理正忙着哩!你有事一会儿再说。" 

郑丽丽被推出门外也不恼,只是撇了撇嘴唇儿,打了个响指儿,就哼着小曲儿走下楼去。 

郑丽丽从单位走出来,又直接去了市反贪局和纪检委。她想去见见文科长和崔副书记。她已经对马玉东失去了希望和信任,但她却对文科长和崔副书记满怀信心。他们毕竟是更高一级的领导,是更高一级的领导就更应该主持正义,替她说句公道话。 

但是,郑丽丽求见文科长和崔副书记并不顺利。她没有见着文科长,因为文科长去县里检查工作了。她虽然很偶然地见着了崔副书记,遗憾的是崔副书记已经不认识她了。崔副书记当时正急着出去开会,就匆匆忙忙对郑丽丽说,你是哪个单位的?有什么事儿最好先写个材料,或者咱们下次再谈?说罢就匆匆坐车走了。 

事后,郑丽丽并没有写材料。因为郑丽丽不知道从何写起,同时也怕如果写了,材料有可能转到工业局和马玉东的手里。现在的许多告状信,不都是这样处理的吗?如果这样的话,那她郑丽丽不是故意往枪口上撞吗?现实社会中为这样告状而吃亏的人还少吗? 

郑丽丽决计不写上访材料,而是要直接面见崔副书记。她相信崔副书记会给她主持公道。因为在她认识的领导中,崔副书记是最大的官儿啊!她认为在共[chan*]党的官员中,职务愈大就水平愈高,水平愈高就愈主持正义。然而,郑丽丽再去找崔副书记时,却再也见不着了。崔副书记不是开会就是出差,要不是下县调研或者考察出国,让郑丽丽一次又一次地扑空白跑。尽管如此,郑丽丽却不死心。她坚信只要心诚腿勤,就一定能够感动上帝,让她见到崔副书记。对郑丽丽来说,现在崔副书记在她的心里,已经胜过丈夫,胜过情人,简直可以说是她的希望和生命。 

于是,现在每天上午八点钟,人们都能看到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长相酷似刘晓庆的女子,准时出现在市委办公大楼门口,不停的向门卫打听崔副书记的行踪。门卫不理她的时候,她就悠地摆出一个模特的姿式,说:"你看我漂亮吗?我像刘晓庆吗?我讨人喜欢吗?"无论郑丽丽使出怎样的花招,门卫的回答只有一个:"崔副书记不在家。" 

郑丽丽也不气恼,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甩了甩飘逸的披肩长发,咕咕哝哝地哼着小曲儿走了。走了之后明天再来。 12 

现在,郑丽丽已经基本不上班了,或者说一上班就去市委大门口找崔副书记。 丈夫老肖害怕郑丽丽出事故,就请了事假,远远地在后面跟着她。双休日时老肖家里忙,就叫女儿楠楠替他陪妈妈。 时间长了,市委机关保卫科就对郑丽丽每日必访的行为做出了反应。保卫科把电话打到了工业局,要求把郑丽丽领回去,并保证不叫她再出现在市委门口。因为她的行为、打扮和做派,已经吸引了不少观看的人,造成了市委门口的混乱和极坏的影响。工业局把电话打给马玉东,马玉东又把郑丽丽的丈夫老肖叫了去,共同商量落实上级指示的具体办法。马玉东和老肖最后商定好:郑丽丽可能患了花癫即爱情精神分裂症,应当立即请精神病院来人收治。一切费用由金属公司全部报销。 

也许明天,我们在市委大门口就再也见不到那个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长相酷似刘晓庆的女子了。但是,那个女子留在人们心中的美好印象,是肯定不会马上消失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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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季锋点评:

女人追求爱情
大抵为了好的生活
文章不错,期待首发:)

文章评论共[1]个
蓝凌月-评论

人一旦走错了一步就不知道该怎么回头了
  【lanfeng 回复】:玉宁儿你好!谢谢你对《花癫》的评论,你的评论有一定道理。但是往深处想,这是女主人公的错吗?女主人公是美丽的、善良的,更是无辜的,她的结局应该引起我们的深思啊!
[2006-8-31 12:06:57]at:2006年08月23日 凌晨4: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