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芊芊素手间，曾经有花朵，袅娜的开放。花开有惜还需别，隔了季节，隔了光阴，风来，雨来，一片片，在风中慢慢的凋零。

女红，提起来就心疼的字眼，也渐渐封尘在岁月里了。赶不上那样的朝代，赶不上那样的情怀，更赶不上那样的手艺，我只能在远方观看。

朦胧中，指尖的花朵全部开放。

【一】遗失的美好

“慵线懒针，几曾作女红”，是《桃花扇》里句子。当我们再拾掇起这样的句子，会觉得很远，像是隔了好远好远的距离，足足有几座山。我在这边喊，山那边还没有听见，自己倒先听见自己的回音。回音，是如此的明澈，印在心湖上，依旧美好如初。

凡是女子用手工做出来的技艺，都可称为女红。“男耕女织”，那最原始的“织”，在两千多年前，早就已经有了。在以后的哪个朝代，没有女子在那里细拢慢捻？静静想，依旧可以看见旧时的女子在自家屋前，搬了个小板凳，偎着阳光，气定神闲，文雅地绣出一个个荷包，一个个香囊，这上面的图案也是各式各样，但终究逃不了花鸟虫鱼。这指间的手艺，又恰恰映射了女子的细腻、沉稳、缜密的独特气质。

像江山是要慢慢打的，女红活也是要慢慢做的。心急了，一件珍品就会在半路破损，那样可要被别家的人看不起的。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女工活的好坏也就成为衡量女子的标准了。如果有人赞扬说：“你家闺女的女红活做得真好呀”，那就成了。马上，就会有媒人上门做媒，“咚咚呛，咚咚呛，咚咚呛……”迎亲的队伍很快也就来了。

全社会的女子都在做一门手艺，想不变成一门艺术也难啊？于是，女工也被分门别类，有纺织、浆染、缝纫、刺绣、鞋帽、编结、剪花、面花、玩具等九类。俗话说“行行出状元”，哪个女子熟练掌握了这其中的一门，别人也不会多说什么了。

历史，真的叫风云变换。那个时候，社会“重男轻女”，难道女子的活就比男子少吗？女红活也是一门累人的手艺啊，一件衣服要熬上多少个夜晚才能做成？“一夫不耕天下为之饥，一妇不织天下为之寒”，要不饥、不寒，营造一个家庭，不是需要男女共同努力吗？只是现在，社会“男女平等”了，女子可以做男子的活，而且可以比男子做得更好，女红活渐渐远去，当成为一种需要全社会共同保护的文化时，是不是有点悲凉呢？

同样是女子，为什么会那样的两样？历史弄人，恐怕有些东西注定被淹没。为何，我的指尖从未盛开过花朵？

【二】女子的心事

这里的女子，可不单指少女，还有指妻子与母亲。

少女的心事谁明了？“密密弥缝破复全，手中丝共意缠绵”。谁会知道情窦初开是什么味道，只是指间的花朵与心事的浓重成正比。那时的女子，六、七岁开始做女红事，“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十六女红事已经驾轻就熟了。一个荷包可以绣得喷香，一块手帕可以做得绝伦，这些啊，都只是小菜一碟。谁见过少女偷偷地躲在自己的阁楼上，一手握着银针，七彩的丝线在锦缎上上下翻飞。心事啊，也弥漫进指尖。这花朵，最婀娜，最皎洁。

妻子，是要照顾好丈夫的。丈夫的衣服、裤子全都是要自己做成的。先啊要自己纺线，“吱嘎、吱嘎”几个夜晚，就要“哗啦、哗啦”浆染，而后，就要在烛灯下，一针针，细细缝。那个时候的女子，少女的心事早就成为逝去的神话，如今也要分担起家庭的一半责任。丈夫赚钱不容易，能让丈夫穿暖也是妻子应该做的啊。当然，如果不做衣服、裤子，就会纳鞋底，除了家里的，如果可以多做一些的话，还可以拿到街上去卖。赚点小钱，就可以添写小菜。

母亲，是更大的承担，除了要照顾丈夫，还要照顾好自己的孩子。孩子，永远都是母亲的心头肉。小时侯，孩子时常会弄破，母亲会用一些零碎的布一块一块地补。一个孩子长大，融进了母亲多少的心血啊！有一天孩子长大了，还要为孩子做上一两件替换的衣服，如“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只有诗人才能把母亲爱子的情怀写得那么淋漓尽致。我的孩，在他乡，要什么都好。

女红活，古时的女子做的一辈子，只是心事在变化。现在的女子，女红活很少会做了，但女子的心事恐怕是相似的，只是换了另外的方式表达而已。

【三】短暂的相惜

小的时候，如果有些小珠子，就会用一根细线，串起来，短的做成戒子，长一点的做成手镯，再长一点的做成项链。这些小玩意，不是给自己带上，而是给可爱的洋娃娃带上。看着洋娃娃在自己的装扮下，变成美丽的公主，就偷偷地乐。

长大些，学着母亲的样子，兴致勃勃地说：“我要给自己打条围巾。”什么都准备好，刚开始兴趣还依旧，打了一点点，发现上针打成下针，就准备要拆，刚刚准备把一针拆掉重新打，却发现整个针早已经掉了出来。重新开始，就没了兴趣。撂在那里，像是在嘲笑我。

再大些，为了学习还是学习，这些东西想不消失也难。女红活，只是遥远的神话，属于他世的女子，与我无关。

现在，只要涉及手工的衣服都是比较贵的，所以不知道家乡女人们在什么时候也做起了手工的衣服。其实也不能说纯手工的，就是在机器做好的衣服上面做一些装饰，专门做一些手工的图案。开始的时候，我只知道有个地方专门发，谁要做谁就去领，不过规定的时间内做好。这种方式有点像小作坊，可能有些女人觉得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去领些来自己做做，赚点小钱。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母亲也去领来做做，有时候十件，有时候二十件。我对母亲说：“妈，你还要上班，不要做这些，赚不了几个钱，还不如多休息休息？”母亲反驳道：“你知道什么呀？我的班空余时间多，有时间做。我做几天再休息几天，这样不累的。钱不多，但买菜的钱，就可以省下来了。”我扭不过母亲，只好让她做。

有一天，母亲急急地对我说：“靓，快点，快来帮忙，今天晚上就要把衣服交掉，我来不急了。”我开始还不是很情愿，但看看图样，照着样本做，很简单。

开始拿起，感觉一切封尘的东西向我走来，这就是“女红活”吗？我看母亲的一针针很快，我很慢，但这细挑慢绣中，一朵花也慢慢地开放。不是很漂亮，却也像。借着夕阳，我指间的花朵更加婀娜。

看看母亲，看看指尖，我笑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