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太阳已升得老高，一缕阳光从门缝射进屋，志超还睡在背窝，朱家在这个偏僻的村落已骚动起来。“起床了，起床了。”志超爸喊着从屋外走进来，志超睁开朦胧的睡眼见父亲站在床边。志超爸说：“都什么时候了，还睡？快起来，今天把家里的黄豆拿到镇上去卖了，村里又收提留款，家里缺钱”。说完父亲转身走了，志超慢慢悠悠地开始穿衣服。

志超爸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性格直爽，面色苍老，平时少言寡语。嘴里总是叼个汗烟枪，把所有的忧愁都吐成烟雾，靠结实的脊背支撑着全家。

志超由于高考落榜，心情一直不好，整天闷在家。这已是他第二次落榜了，上次只差了几分就让他与理想失之交臂擦肩而过，他悔恨懊恼，决心再补习一年，没想到这次又差了几分，他彻底绝望了，他的大学梦彻底破灭了。父亲省吃俭用辛辛苦苦又一年寄予他很大希望，他没能实现父亲的愿望，父亲嘴上没怨言，但他感觉欠父亲的太多了。弟弟今年才十六岁，初中没念完就辍学了，为了供他上学为了减轻家庭的负担，弟弟早早就从事家务劳动分担着家庭的重负，他感觉对不起弟弟欠弟弟的太多了。

母亲在前年的一场疾病中去逝，家里欠了一屁股债，为了给母亲治病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光了。他向父亲提出退学的请求，父亲都驳回了他的意见，父亲说就是砸锅卖铁讨口要饭，只要有一线希望也不能让他放弃。他听了父亲的话下定决心要努力学习，可事与愿违不得由人，这次他真的感受到了失败的痛苦。这几天沮丧痛苦就像一团乌云笼罩在天空，驱不散理还乱。

志超扛着一袋子黄豆慢慢悠悠地走在山路上，平时也没干过什么重活，一有重活都是父亲干，父亲为了让他搞好学习从不让他插手干活。他走走停停，感觉背上的黄豆越来越沉重，他知道他将要踏上一条悠远而繁重的路，这条路漫长没有尽头。

苍山镇这个丘陵地区的小镇，四面环山被夹在山拗里，中间巴掌大的一块平地落满了破旧的瓦房木屋以及零星的二三层小楼。每逢赶集，街上人来人往接踵擦肩，遇上下雨天，泥泞的街道挤满了人，显得拥挤不堪。在这方圆几十公里的地方，苍山镇算是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由于没什么工业地处农业的地区，经济相对落后，至今还处在贫困线以下。几家杂货店几个低档次的饭馆和几所破旧的医院，构成了苍山镇全部的风景。镇上唯一一家针织厂也于去年倒闭破产，只留有空荡荡的几间厂房和凌乱的垃圾。农民们从四面八方向镇上涌来，挑着箩筐背着背篓赶着猪来到镇上进行交换买卖。

朱家庄离苍山镇有十几里路，由于地处丘陵地带，多为山路崎岖不平，翻山越岭的要走上三四个钟头。到了中午梁志超才走到苍山镇，镇上已是一片沸腾，卖水果的，卖甘蔗的以及卖鸡蛋的排满了两里长街，有点一眼望不到边的感觉。梁志超找了空隙蹲了下来，把黄豆摊开口子等侯买主的到来。街上的叫卖声吆喝声以及牲口的叫声交杂在一起吵得他头晕，对于他这个刚从学校出来的学生来说，眼前这一切是如此陌生，他很不适应。他蹲在那里眼珠随着行人的脚步左转右转，也不知道叫卖吆喝，像一只老鼠一样贼溜溜地蹲着，像是害怕行人又像是躲避现实。到了下午两三点钟，太阳火辣辣地照着大地，他额上的汗水如珍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他又渴又乏，别人的东西已卖出多半，而他的黄豆却纹丝不动。偶尔几个买主走来问问价，看看黄豆就转身走了，从没有人要真心买他的黄豆。他试着要吆喝几声，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只有等待，等待天黑前有一个买主能将他的黄豆全部买走。

不久，刮起了凉风，梁志超顿时精神抖数，他学着吆喝道：“卖黄豆，卖黄豆。”使了个大劲喊了个小声。此时天空已是乌云压顶，接着电闪雷鸣，大滴大滴的雨稀稀拉拉地砸了下来。梁志超望了望天没有在意，但街上的人已开始忙碌起来，收摊子的人都往街道两旁的屋檐下撤退。雨开始大起来，密密麻麻的像无数利箭射向大地，梁志超迅速收好袋子撤到屋檐下。街上的人顿时汇集成两排躲在屋檐下，空荡荡的街心只有雨水四处乱窜。梁志超望着从屋檐流下的雨水发呆，他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他脑子里只有等待。

过了很久，雨还是未停，眼前一片迷蒙，他感觉有些清冷。天已渐渐黑了下来，许多人已冒雨离去。估摸雨是停不了那，得赶天黑前回到家，志超扛起袋子走进雨里。路上很滑，志超十分小心，天已漆黑两腿也乏，但他已看见村中星星点点的灯火，他加快脚步向家走去。好不容易踉跄到家，一进屋弟弟志伟迎上来将他肩上的黄豆卸下，父亲递过来一条毛巾说：“怎么没卖掉？这该死的天。”志超没有吭声，转身进屋躺在床上。他眼睛望着屋顶，脑子里一片空白，房子已年久失修，许多地方开始漏雨，漏下的雨水在屋里的地面砸起个小坑。家庭的贫寒，高考的失利已使他没有半点信心，他整天默不作声不知该咋办。

第二天雨停了，一大早他就和弟弟志伟扛着黄豆往镇上赶。弟弟虽没有自己上过的学多，但胆子大，弟弟叫卖吆喝着，不一会买主们五斤十斤地将一袋子黄豆买了个金光。弟弟一张一张地数着钱，数完弟弟高兴地对他说：“一共三十三块八毛钱。”志超也咧着嘴笑了，这是最近几天他头一次笑，如下了好几天的阴雨突然放晴了一般，这笑是那么的灿烂。他和弟弟花了八毛钱买了两糖包吃着走回家，当弟弟把钱交到父亲手里，父亲也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笑了。

庄稼地里长满了杂草，志超开始帮父亲除草，给庄稼浇水施肥。由于天旱，地干得裂了口，志超挑着大桶大桶的水冒着高温往地里浇，时间久了，心情也平静下来，昔日的白面书生也晒得黝黑黝黑的。志超习惯了这一切，他知道自己是个农民，他的希望也许就在这田野上了。

二

邻庄的姑娘秀兰，生得白白净净模样十分可爱，上高中时和志超同过学，后来秀兰辍学在家务农，志超曾经帮她辅导过功课。两人见了面也不说话，目光一触就彼此避开了，每当志超锄完草扛着锄头往家走，总能碰着秀兰挑着水桶迎面而来。秀兰家的地和志超家的地离得很近，干活时都能看见对方的身影。志超有时干累了就把锄头往地上一支，偷偷看上几眼地里的秀兰，有时秀兰也偷看着自己，两人互望一下就又忙开各自的活。

太阳快落山了，志超见秀兰还在地里干活，志超扛起锄头往家里走，这时秀兰也收拾起用具往回走。两人一碰面，目光就像两把锋利的宝剑，剑尖相对，锐利锋芒。很快，秀兰脸夹菲红羞涩地低个头与志超擦肩而过。回家后，志超满脑子都是秀兰，秀兰的背影秀兰的笑连秀兰的一举一动都那么清晰，志超想着想着入了迷。有好几次志超鼓起勇气想跟秀兰搭个话，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志超把自己的向往和思念悄悄地埋藏在心底。

夏季的夜晚，蛙声不断稻花飘香，弟弟志伟在旁边酣然入梦，志超躺在床上无意入睡，辗转反侧思绪不定，他又想起了白天的秀兰。秀兰不但模样喜人，而且朴实娴慧，志超渴望与他交往，志超想出了一个好办法，那就是写封信给秀兰，把心中的想法向秀兰表白。志超写好信细读两遍，觉得没啥大的差错便把信装在兜中，等待有机会交给秀兰。每次碰面志超都没有胆量，信都揣皱了却没有送出去，志超干脆把信压在了枕头下。不巧被弟弟发现了，弟弟拿着信对着志超念着，羞得志超脸都红了，志超将信从弟弟手中夺回。志超爸在旁边说：“秀兰确实是个好姑娘，我早和她父母通过气，人家嫌咱家穷，说在城里早说好了婆家，只待对方来娶亲，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志超听完转身进屋将信撕得粉碎。

志伟对爸爸说：“爸，你怎么能打消哥哥的积极性，依我看他俩适合的嘛。”

志伟爸语重深长地说：“娃儿啊！不是我要打消你哥哥的积极性，咱们家的条件你不是不清楚。现在都讲门当户对，人家条件好，谁愿意嫁过来受穷，咱高攀不起呀！”

以后志超总是尽量避开秀兰，把心中的渴望深深藏起来，但还是掩饰不住心中的激情。活干累了他总要悄悄地看上几眼远处的秀兰，秀兰似乎有意无意地也在看自己，他猜不透秀兰的心思，他只记得爹的那句话，死了那条心吧。

弟弟和同学到南方打工去了，弟弟走后志超倒觉得有些寂寞，平时有弟弟陪着说笑，时间过得也快。弟弟虽小，但很懂事也能吃苦，相信到南方去一定不会吃亏。志超也开始钻研起农业。他买了几本果树栽培和家禽养殖方面的书，细心阅读，准备用科技改变山村的贫困面貌。志超对文学也很感兴趣，他认为文学可以净化心灵充实头脑，以前他的作文总是受到老师的好评，说是有独到的见解和认识。

没钱买树苗，志超就利用有限的条件在自家的几棵果树上进行嫁接试验，时间一长他也摸着了些门道。他的刻苦他的勤奋换来了源源不断的知识。志超把卖了自家桃子的钱全买了书籍，山区贫穷缺乏知识又没技术，而自己上过高中有知识，他要把书上的知识变成真正的技术。但又苦于没有资金，没钱买树苗没钱买种禽，就无法实施自己的计划。去贷款吧，拿什么做抵押？去借吧，周围的人都这么穷拿什么借给你？志超很矛盾。

弟弟来信了，弟弟说他在广东打工，一个月能挣四百多，而且厂里还管吃管住。弟弟说他在外边很好，比原来长胖了十多斤，希望爸爸和哥哥不要太牵挂。并邮回三百元钱，志超爸听完信激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有了弟弟的三百元钱，志超买了些果树苗种在自家门前的地里，父亲当然是顶力支持他。志超像爱护花草一样精心呵护这些树苗，他把全部心思放在了钻研上。

上午，志超正在地里干活，听见“噼哩叭啦”的鞭炮声，村民们纷纷跑出家门围在一起看。志超也好奇地站在那里，只见对面走着一长窜人，敲锣打鼓的抬着花轿，听村民们说是邻庄的秀兰出嫁了，男方是城里人。

志超听见旁边两个女人在对话，一个说：“呀！那男的怎么是个瘸子？长得又老又丑。”

另一个说：“人家是城里的呀，有钱。”

“有钱我也不嫁，瞧那男的跟秀兰多不相称，秀兰长得多心疼。”一个又说。

志超听后心里一阵酸楚，他知道山区人家都希望过上富裕的新生活，姑娘都往外嫁不愿留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但愚昧和落后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志超为秀兰的出嫁而难过，他知道如果不是贫穷，秀兰是决对不会嫁给一个瘸子的，何况秀兰又是那么优秀。也许是命该如此吧，他为秀兰的远去而默默祝福。

三

一天，一老太太路过门前和父亲寒喧，老太太问志超爸：“你儿子多大了？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志超爸回答：“今年都二十二了。”老太太又问：“找对象没？志超爸说：“没呢，有谁愿意嫁给我们家来受穷。”老太太说：“也该找一个了，不行我帮着介绍一个？”志超爸爸点头表示同意。

很快，门前的果树苗长了一人多高，形势十分喜人。志超的一首小诗也在某市一报纸上发表，志超欣喜若狂，从此更加努力的学习和劳动，他相信只要努力，一切现实都可能改变。

老太太领着志超来到姑娘家，姑娘家是三间破旧的瓦房，看上去摇摇欲堕的，门前堆放着许多瓦罐，显得凌乱不堪。志超一不小心将瓦罐踢了个老远，瓦罐在地在轱辘翻滚，家里这才有了响动。“谁呀？”从屋里走出一老汉和一姑娘，老汉瘦骨嶙峋的精神十分委靡，姑娘看上去也并不活泼机灵。姑娘挽扶着老汉见了人也不知道打招呼，还是老太太会说，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将志超安排坐下。志超坐在一个三条腿的凳上只感没了重心。志超环顾房屋四周，只见墙上裂开了许多大口子，屋内阴暗潮湿，屋顶漏洞很多。阳光从洞内直射屋内，房子有随时要倒塌的感觉。这样的房子在这一带并不少见，志超心里生出许多同情。

尽管如此，志超还是到姑娘家帮着干活，挑水种田什么都干。姑娘是老大，下面还有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老汉又丧失了劳动力，全部重担都落在了姑娘身上，志超很同情姑娘的家境，他只想帮她一把。姑娘也不怎么说话，志超干完活就走了，很少在姑娘家呆。时间一久，志超才知道姑娘患有抽风病，有时不注意就倒在地上口吐着白沫抽起风来，样子十分吓人，有好几次都是志超帮着姑娘转危为安。说实话，志超对姑娘没什么感觉，两人也没感情，志超从心里很同情她们，所以媒人提出订婚的事，志超推脱了，志超说，既便他们成不了夫妻，他也会帮助姑娘一家的。

四

同庄的小伙顺子找到志超，顺子说从十几里外的刘庄批发桃子到镇里卖，一斤能挣一毛多钱，而且不需要多大的本钱。志超和顺子背着背篓赶到十里外的刘庄，两人各批了近百斤的桃子又往镇上赶，好不容易赶到镇上，火辣辣的太阳已烤得大地滚烫。两人卖到天黑才将桃子卖完，志超一数竟然赚了七块多，顺子也卖出了好几块。志超很高兴，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做买卖，第一次赚钱，这种感觉太幸福了。

第二天，志超又去找顺子，结果顺子躺在床上，说他累垮了去不成了。志超只好一个人去批桃子，这一天卖得很快，挣了十来块。志超花了五块钱买了两包水果糖，一包给爹一包送给那姑娘家。志超尝到了做生意的甜头，从此更加有信心，他起早贪黑从十里外的刘庄赶到镇上，来回要三十多里路，他不怕苦只要能凑够必要的活动资金，他什么苦都不怕。

志超也碰上了倒霉的事，镇上有一帮小混混，经常干些占小便宜的事欺诈当地的农民。一次小混混吃完了志超的桃子没给钱，志超向那帮小混混要钱，结果打了起来，小混混仗着人多将志超打了个鼻青脸肿，回家志超瞒着父亲说是自己摔跤了。小混混里面有个叫大赖的，志超找到了派出所把情况说了一遍，派出所的人头也没抬只应付了他一下。志超心里很气愤，派出所里那人长得古里古怪的，衣冠不整扣子都扣错了，衣服歪扭着看上去比大赖还赖。志超知道这个世界这么大什么人都有，他以前看过反映社会方面的小说，虽是小说却也来自生活。

遇上下雨天更是别提，光路滑不说，街上连个人都没有，桃子放到第二天就坏了。志超知道，小镇经济不发达，人少消费能力有限，做大生意肯定赔钱，货好还得销路好，要想做大买卖，必须到大城市去到有钱的地方发展。

五

母亲有个妹妹在省城，母亲病重时来过一次，走时留了个地址，志超打算到城里找个活干干，一是见见世面，二是增加些收入。父亲给志超抄了个地址，说到省城去找找他小姨，有熟人好办事。走时志超带上了家里几乎所有积蓄六百多元往省城赶。

志超先是坐汽车到县城，尔后又是坐火车到省城。一路上火车“哐当”着十分舒服，这是志超长这么大第一次坐火车，那感觉既异样又新奇。车窗外，一望无际的稻田像辽阔的草原，远山青翠葱笼，近处的河水奔涌，还有袅袅升起的炊烟，以及湿漉漉的滴水的空气都让他心旷神怡。志超很兴奋，出远门一点也不紧张，遇上老人他就让坐，遇上小孩他就去逗逗，车里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

下了火车，志超只感头晕目旋，人们都脚步匆忙往外走。志超分不清东西南北，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像是一个被丢弃的孩子。志超跟在别人后面也往外走，走着走着他往地上吐了口痰，这时走过来一个戴红袖套的中年人，中年拦住志超说：“来！同志交一下罚款。”志超有些莫名其妙问：“交什么罚款？”中年人说：“随地吐痰就得罚款，这是规定。”志超说：“在我们那儿，可以随便吐，连撒尿都没人管。”中年男了板着脸说：“少废话，快交罚款。”说着扯下一张罚款单交到志超手中，志超摸索了半天掏出五元钱交了罚款。

志超一边走，一边为刚才那五元钱的罚款而气愤，他想吐口痰要罚五块钱，要是放个屁又得罚多少钱。走着走着他小心了许多。省城确实很漂亮，比起朱家庄和苍山镇不知要好几百倍，光街道两旁的鲜花都那么耀眼，五颜六色的比起乡下的油菜花要好看多了。还有自己以前在镇上见的都驴车马车，很少见着几辆汽车，现在满街都是各式各样的汽车，把街道堵得水泄不通。还有城里的人，穿得都这么好，这么漂亮，不像乡下人都土里土气的。

志超也从未见过这么高的楼房，他望着一栋二十多层的楼房看了半天，往前走没想到还有三十多层的四十多层的，志超只感到大都市的繁华与神秘。他很羡慕这些城里人，认为城里人上班天天都坐车，吃香喝辣的很有钱。走着走着他望见前面围着一群人，志超也凑了过去，原来是卖药的还有耍猴的，没想到这大城市里也有这些名堂。

志超按地址去找小姨，可找到了那条街不知是哪栋楼哪个门，志超试着敲了几户人家的门，可对方都说不认识他要找的人，志超只好在路边坐下来，等待慢慢寻找。志超到感到肚子饿了，他走进饭馆一摸兜，钱没了。他摸遍全身也没见着钱，他又把包翻了个底朝天，结果还是没找着钱。志超心急如焚，他顺着原路找了一遍也没找见，他焦急万分，兜里一分钱都没了，剩下的五百元钱肯定让小偷偷了。下火车时他摸了摸钱还在，不知在哪被偷掉的，找也找不着了，他直想哭，没有钱上厕所都不行，他该咋办，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

六

志超蹲在那里，像一个迷路的羔羊心里充满了恐惧，他口干舌燥肚子饥饿。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抬脚就得要钱，现在钱没了小姨也找不到，他只想尽快找到小姨。一路上志超逢人便问认不认识一个叫王月梅的人，王月梅是他小姨的名字，路人都摇摇头躲开了，志超拖着沉重的双腿无精打彩地走着，他脑子里只有悔恨，他悔恨自己不小心，粗心大意第一次进需就把钱丢了。

前面走来一个姑娘，志超上前就问：“大姐，请问附近有没有一个叫王月梅的人？”

那女的愣了一下说：“唉！这不是梁志超吗？你怎么在这儿？”

志超看了半天才想起来眼前这人就是秀兰，秀兰看上去洋气多了，像个阔太太。志超把自己怎么来省城的怎么把钱丢了的，一一讲述给秀兰，秀兰听后说：“没关系，先到我家住着再去找你小姨。”志超说：“那多不好意思。”秀兰说：“那有什么不好意思，谁让咱俩是同乡呢？”志超做梦都没想到在这里会碰上秀兰，这简直就是奇迹，他跟着秀兰来到秀兰的住处。

秀兰住的是一套三居室的房子，房子在二楼，装修十分豪华。志超跟着秀兰走进屋，地上铺着洁白而光滑的瓷砖可以映出人影，志超小心翼翼地走在上面，生怕踩脏了它。朱红色的木质家具以及大屏幕的彩电，还有粉红色的窗帘，都透露出一种温馨豪华。秀兰招呼志超坐到沙发上，志超缓缓下沉屁股，没想到一下子陷了下去将沙发坐了个坑，当时把志超吓了一跳，后来坐踏实了他又动不动将屁股抬起来然后沉去压压沙发，感觉确实舒服。

秀兰换上了套迷你裙走出来，露出了她洁白而修长的两条腿，羞得志超不敢抬眼看她，在朱家庄谁要是穿这样的裙子，是要受到大家议论和指责的。秀兰倒了杯咖啡捧出些水果放到志超面前，志超早都渴坏了，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结果皱起了眉头。怎么这么苦象是中药，志超对秀兰说。秀兰说她刚进城那阵喝这也象中药，现在越喝越有隐了，人家外国人都喝这玩意儿。接着秀兰又拿出一瓶饮料递给志超，志超喝了口直冲鼻子，秀兰捂着嘴笑得气不接下气。秀兰告诉志超，她老公做一些调料生意，一年能挣个八九万块钱，这套三居室的房子就是他们花了十几万买的。志超惊奇地说：“花这么多钱够我吃一辈子的了。”秀兰给志超讲述着城里一些新鲜事，城里与乡下的差别，有很多志超听都没听过，秀兰谈吐自然口齿伶俐，再不象当初羞羞答答的秀兰了。

不久，秀兰老公一瘸一拐地回来了，秀兰忙迎上去对丈夫说：“这是我们初中同学梁志超，他可是我们当地的高才生，到城里找他小姨来了，不巧人没找着钱又丢了。”秀兰的瘸子丈夫伸出一只手向志超表示友好，志超不太熟悉这个礼节，在电视里常看见，他极不自然地和对方握了握手。秀兰的瘸子丈夫看了看志超的脚，志超穿的是他妈生前给他做的布鞋，衣服是压箱底的西装，乡下人穿衣服没那么多讲究，只要新的就好，不懂搭配问题。志超缩了缩脚，瘸子点头笑着对志超说：“秀兰的同学就是我同学，先住在我们家，再慢慢打听你小姨。”志超听后不知该说啥好，心里又紧张又激动，他感到这瘸子长得虽老点，但心眼挺好。

志超在秀兰家住了好几天，可还是没打听到小姨的消息，每天在秀兰家吃住，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最不习惯的是秀兰家的厕所，在家里他是蹲着上厕所，在秀兰家里是坐着，感觉不十分顺畅。有时挣得头上冒汗也无济于事，每每憋得面红耳赤时，他就责怪这设计厕所的人。白天秀兰和丈夫都不在家，志超就在秀兰家看电视，秀兰家电视大频道多，不象朱家庄谁家要是有个小彩电就算异样，看累了电视他就听听音乐，日子过得挺消遥。

一天晚上，志超睡在床上听见卧室里秀兰和丈夫小声说话。秀兰丈夫说：“你那土包子同学住在咱家还不走了，得想个办法把他打发了。”秀兰说：“你小声点儿，别让人听着了，看人家多可怜，住就住几天呗。”丈夫说：“又不是你亲戚，住一起干啥都不方便。”秀兰说：“你帮他联系个活先让他干着。”志超听后心里很难过，他真想爬起来悄悄离开，但离开他们又到哪里去，这里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其实，他表面没说，心里一直想着找个活早点搬出秀兰家。他又惦记着乡下的父亲，不知他老人家身体好不好？他很不放心，不过父亲平时没得过什么大病，相信没啥大问题。

七

第二天一大早，志超就到外面转，一是打听小姨的消息，二是散散心看有没有什么活。志超先是顺着河边的一条街走，走着走着走到一工地前。工地里楼房拔地而起盖了五六层高，工地四周有铁丝和栅栏相隔，工地里几乎见不着人，只见十几米高的塔吊在来回移动。志超隔着栅栏看了一阵，他准备走进去问问有没有要人干活的，他刚到大门口，一只大狼狗龀牙咧嘴的冲他大叫，样子十分凶猛。志超害怕得退了回来，刚退了两步，一不小心踩着后面一个人的脚了。那个人叫喊着：“哎哟！我的老兄你慢点儿。”志超转过头去，那人踮着一只脚咧着嘴喊着。

志超将脖子伸得老长，看了看又揉了揉了眼睛再仔细一下看，嘴里喊着：“狗旦！你怎么在这儿？”那年青人愣了一下认真地打量了志超一番，后用拳头砸着志超的胸说：“梁志超，你怎么会在这儿？”两人高兴地拥抱在一起。狗旦是志超初中同学，初中毕业就再没见过狗旦。没想到在这儿见面了，真是老友重逢，海内存知己，相逢在天涯。志超把自己来城的经过给狗旦说了一遍，狗旦说：“没关系，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就这工地当小工，每天二十五元钱，联系活的事就包在我头上了。”狗旦当即把志超领到他们工头面前对工头说：“头！给你介绍个壮劳力。”工头抬眼看着志超，志超挺胸抬头直直地站在那里，像个受阅的军人。狗旦又指着志超说：“他可是我初中同学，人勤奋老实，瞧他这身板。”说着狗旦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志超的胸。工头笑着说：“可别像你，一天就知道耍嘴皮子。”狗旦俏皮地说：“不会。”工头又说：“这几天刚好缺人，尽快来上班。”志超激动地说：“明天，明天我就来。”工头笑了笑说：“明天就明天吧。”

志超和狗蛋走出工地，志超高兴地对狗旦说：“谢谢你狗旦！我得回去给秀兰打声招呼”。狗蛋说：“客气啥？都是一个乡的同胞兄弟”。志超与狗旦告辞就匆匆向秀兰家走去。

来到秀兰家门口，志超举手敲开了门，秀兰开门见志超回来了忙说：“你到哪里去了，也不打个招呼，害得大家都提心吊胆的”。秀兰丈夫在一旁说：“以后没事别乱跑，省城这么大万一谜了路该咋办？”志超说：“这些日子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没有你们的帮助，我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秀兰说：“快别这么说，人的一生那有没个难处的时候。”志超感激地说：“今天我到外面碰上了初中同学狗旦，他也在省城打工，他帮我找了个活，在建筑队当小工，工头说随时可以去上班。”秀兰听后说：“狗旦就是咱们乡那个叫王平坦的人？”志超说：“对。”秀兰说：“我认识他，他初中毕业就不见了，他父母还一直在找他呢？”志超说：“你怎么知道？”秀兰说：“狗旦的父母和我父母可熟悉了，他父母到我们家提起过这事，我当时听了狗旦这名字还有些可笑，他是不是长得又黑又胖？额上角长着一颗大黑痣？”志超说：“对呀！”秀兰说：“一定是他，有空领来我们见见面，他父母一定不知道他在这儿。”秀兰丈夫说：“就你爱操闲心，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秀兰说：“我们都是同乡，都很苦，帮一点忙有什么关系。”志超说：“你们的恩情志超来日一定相报，我先搬出去和狗旦先住着，日后再带狗旦来。”

秀兰丈夫抢先说：“建筑队那么苦，你能行吗？我正在给你联系个轻松的活。”秀兰说：“先住着，等有轻活了再搬也不迟。”志超说：“不用了，我们山区出来的什么苦都不怕，我真的很感激你们。”志超执意要搬，秀兰挽留不住。走时秀兰塞给志超五拾元钱说：“以后常来玩，别忘了狗蛋的事。”志超几乎是含着泪从秀兰家走出来的，这次多亏了秀兰帮忙，如果不是秀兰他真不知自己是死是活。

志超找到狗蛋，狗旦把他领到工地附近的一简易平房内，平房是用砖随意堆砌的，墙壁连水泥都没抹，透着大逢，和朱家庄的房子有点像。屋里黑洞洞的，狗旦指着墙角的一张床说：“以后，咱俩就睡这儿。”志超一望，墙角放着一张木板搭的床，床腿是用砖头堆起来的，床上被子散开着凌乱不堪。床边的墙上贴着一美女画，画里的女人光着身子向志超微笑，弄得志超有点不好意思。狗旦对志超说：“这幅画怎么样，够刺激吗？”志超笑着说：“太黄了，要是被我爸看见了一定要挨骂。”狗旦说：“你真是土包子进城没见过世面，录相馆里放的那才叫黄呢！”志超说：“有多黄？”狗旦说：“要多黄有多黄，看啥都有。”志超说：“没想到城里这么开放，在乡下和女同学说话都不好意思，哪还敢看那玩意儿。”狗旦说：“你没见过的还多着呢！以后再带你慢慢看。”

志超指着床前的一堆鞋说：“这些鞋又脏又臭，我帮你收拾收拾。”狗旦拦住志超说：“不用收拾，我又没老婆，收拾那么干净干嘛，臭男人臭男人，男人就得要臭。”志超说：“这也太臭了，比臭屁还臭。”狗旦说：“你在乡下还不是一样，刚进城没几天你就耍开阔了。”志超说：“我在秀兰家可干净了。”狗旦一听秀兰两个字说：“唉！秀兰这名字咱这么熟悉，好象在哪听说过。”志超说：“秀兰和咱们是一个乡的，现在嫁到了城里，前几天多亏了她帮忙，人家都认识你。”狗旦说：“哦！想起来了，就是你们村旁边住的那个秀兰，他们家和我们家好象还有点什么亲戚关系？我也搞不懂，听我父母以前说过。”狗旦用手摸了摸后脑勺问：“她丈夫是干什么的？”志超回答说：“他丈夫个瘸子，人虽长得难看点，但人不错，也很有钱，人家一套房子就价值十几万块。”狗旦说：“这里那一套房子不在十几万元以上，十万块也算钱，在苍山镇可能还够炫耀一下。”狗蛋摇了摇头接着说：“我就知道她没什么出息，再有钱也是个瘸子。”志超说：“你快别这么说，秀兰令我一辈子感激。”狗旦说：“我看你是别有用心吧！”志超没好再说话。狗旦见志超有点生气了说：“开个玩笑，别生气，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志超笑了笑。

志超坐在床边问狗旦：“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回过家吗？”狗旦说：“哎！别提了，我初中学习不好又爱逃学，初中毕业我就出来了，一直没回去过。”志超说：“你不想家吗？你父母可一直在找你。”狗旦说：“不想，我已习惯了这种生活，自由自在挺好的。”志超又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狗旦说：“不知道，我现在两手空空无颜见家乡父母，我给父母邮过几次钱，告诉他们不要找我，找也找不着。”狗旦将背靠在墙上说：“刚出来那阵，我雄心勃勃，发誓要干一番事业挣上钱了潇洒回家，可现在才知道一切都太难了。”志超站起身用手拍了拍狗旦的肩膀说：“我们都是有志青年，只要努力一切困难都可以战胜。”狗旦笑着说：“困难？你的想法太幼稚了。”

第二天，志超就上工了，志超很卖力象跟人比赛似的，别人上一趟砖的时间他要搬上两三趟，别人撮一锹水泥他要撮上三四锹。狗旦跑过来说：“傻瓜！你这么干把你累死也没人心疼你，活要慢慢悠悠地干，省力还不累，工头看着了始终没停。这里的活干得再快也没完，也没人说你好让你休息。”志超听后笑了，但手里还是慢不下来。

晚上收工了，大家都端着碗在工地的院子里吃饭，志超端着碗吃得很香，狗旦端着碗没有胃口嘴里骂着：“妈的，天天都是面片子吃腻了。”志超说：“挺好吃的。”狗旦将自己的面片倒给了志超，然后拎着饭盒进屋去了。志超将面片吃了个金光，吃完志超就一头倒在床上睡了。志超只感浑身疼痛，好几天没用力了，是猛然用力的原因。刚迷糊着狗旦又从外面进来了，狗旦将志超叫醒说：“起来，你瞧这是啥？”志超睁开眼睛见狗旦一手拎着一瓶白酒，一手拿着一包花生豆站在床前。志超说：“我不喝酒，我想多睡会儿。”狗旦说：“起来喝两口，酒解乏。”志超执意不起来，狗旦只好一个人喝闷酒。

八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志超习惯了工地的生活，不论什么时候他干活了都很认真，这与他的个性有关——踏实勤奋。渐渐他与周围的人熟悉了，工地上的人都来自五湖四海祖国各地，干苦力的多少为贫困地区，干技术的多为经济相对发达地区。志超干苦力当小工的同时也偷着学会砌砖的技术活，等别人收工了他就偷偷砌上一块墙，谁也发现不了，因为他砌的墙和技术工人砌的没什么两样。一次工头来检查指着面前的一堵墙说：“如果大家砌得都象这堵墙就好了！”志超听后很高兴，因为这堵墙是志超偷偷砌起来的。

吃完饭，天快黑了，狗蛋躺在床上喊天叫地的说太累了要志超帮着买盒烟，志超不去狗蛋就哀求：“老大！拜托帮个忙吧，就在旁边的商店。”工地旁边有个小商店，志超径直向那里走去。看商店的是一个和志超年纪相差不大的姑娘，姑娘正在为一道数学题而犯难。志超说买盒烟，姑娘愁眉苦脸地去取烟，嘴里不停念叨着那道题。待姑娘转过身，志超已将那道题的答案写了出来，姑娘惊奇地问志超，志超一一讲解给姑娘听。原来姑娘上高三，志超以前也遇着过这道题，他问了很多人才知道它的解法。姑娘叫香莲，每次志超路过，香莲都要请教志超几道题，时间一久两人也熟了，志超没事就去给香莲辅导辅导。志超人实在又有礼貌，香莲的父母也不反对，志超收完工晚上在香莲家看看电视听听音乐什么的。志超把自己的理想说给了香莲父母，香莲父母认为志超是个很有前途的人，将来一定不凡。

狗旦发现志超晚上老往外跑，就追问志超的去向，志超也不告诉他，他害怕狗旦知道了会惊动人家。志超买了纸笔给父亲写了封信，告诉父亲自己找着活了，希望父亲放心。志超把自己打工的感受写成了一篇小文章寄给了省城一报社，报社来了封信恭喜他的作品发表了。这样的消息如同一股崔化剂让志超时刻都兴奋，志超没事就写，白天干活晚上写作，感觉过得很充实。

又是一天过去了，志超打算带狗旦去见见秀兰，狗旦问志超要带他去哪儿，志超拉着狗旦的手说要去秀兰家。狗旦挣开志超的手说：“我的事不用你管，我有我的打算。”说完调头走了。志超拗不过，只好一个人买了些水果去秀兰家，秀兰不在家，接待他的是秀兰的丈夫，志超放下水果坐了短暂的一会儿就走了。

九

省城的天闷热而多雨，有时一连下好几天的雨，有时又热得人透不过气。志超的工作就象这日出日落般简单平乏，每天太阳出来了就去上工，太阳落下了就收工。工地外面好象是另一世界似的跟自己无关，望着穿梭的人群飞驰的车辆，他感到朱家庄和省城在一个地球上，又不在一个世界里，有些东西很远又很近，很近又很远，他的理想很渺茫又很清晰，很清晰又很遥远。这种感受是失落还是忧虑，志超也搞不清，这种感受常常浮现他脑海里。

志超找到工头要求干砌墙的技术活。在工地干技术活的叫大工，干苦力的叫小工，志超以前干的就是小工。工头望着志超怀疑地问：“干大工你能行吗？”志超说：“没问题，你上次夸讲的那堵墙就是我偷着砌的。”工头让志超试着干了一会儿，结果很满意。这样，志超的工钱就比原来每天多了十元钱，变成了三十五元。有时尽管累得腰酸腿疼，但志超还是为之乐此不疲。狗旦对志超说：“行啦你，没想到蔫人干大事，什么时候学会的？”志超光笑。

一天，志超正砌着墙，工地上来了个姑娘，大家的眼睛就象山区的孩子见火车般异样。志超看了一眼就又埋头砌着墙，姑娘说是要找个叫梁志超的人，狗旦说梁志超是我兄弟，说着把姑娘带到了志超面前。志超一看原来是香莲，香莲见了志超笑着说：“好久没见你了，也不去我们家玩？”志超不好意思地说：“最近很忙，没时间。”香莲要志超晚上去帮她辅导几道题，志超不好推迟同意了。待香莲走后，大家都围上来问志超怎么把商店的姑娘勾上的，志超撒谎说是自己的表妹。狗旦说：“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看来你这人还挺神秘。”志超只笑。

晚上，志超去了香莲家，香莲一家人很热情，又是给志超倒水又是给志超削水果，志超觉得不自在，感觉很拘谨。香莲瞪着大眼对志超说：“志超哥，我感觉在你身上透着一股灵气，你跟一般人不太一样。”志超说：“我能有什么灵气？”说完笑了笑，志超一直把香莲当自己妹妹看，他只想帮香莲辅导辅导，以免香莲走自己路。

工头很看中志超，工头对志超说：“我也是走南闯北的人，象你这么踏实干活的人不多。年青人就应该奋力拼搏，我当年也象你现在一样踏实，踏实的态度在当今社会确实太重要了。”工头又拍着志超的肩说：“好好干吧！成功偏爱于踏实勤奋的人。”志超听后很振奋，他深信成功不是随手摘来的，没有奋斗的成绩是虚假的，志超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道：人生虽短暂，我却不遗憾。终日学知识，不为找饭碗。困难是座山，勤奋排万难。志超写完信心倍增。他无时不刻都在努力，在他体内一种积极向上的勇往直前的精神在膨胀，支撑着他身体。

工地要停产一天，狗旦拉着志超去逛街，志超也想散散心。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志超见啥都爱问。在苍山镇只有几家低档次的饭店，在省城宾馆酒店高耸入云随处可寻。志超搞不懂桑拿厅迪厅是干什么的，狗旦告诉志超，桑拿厅就是用蒸气洗澡的地方，迪厅就是跳舞乱蹦的地方。志超想不通，洗澡的地方叫澡堂就行了还要取个怪名字。狗旦告诉志超，茶园就是麻将馆，里面可以打麻将。狗蛋把志超领进茶园，只见里面三五成群的人围在一起打麻将，桌上还放着人民币，志超说这不是赌博吗？狗蛋告诉他这已是私空见惯的事了。狗旦说我已是老江湖了，这一带我很熟悉。当逛到一家大商场时，志超为一件衣服的零头都要惊讶半天，这么贵的衣服人买吗，他想。这一天志超见识了不少，城市和山区的经济相差太大了，有天壤之别。

一天，狗旦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地跑来述苦，狗旦说他以前玩赌欠了别人钱，现在别人找到他要债，他没钱结果被打了。狗旦说如果他三日之内不还，准要缺个胳膊少个腿什么的。志超劝狗蛋以后再别玩了，狗旦说一个心烦没事想玩玩，结果越玩越上隐。志超取了自己的几百元钱给狗旦让狗旦去还债。结果狗旦拿了钱又去玩了赌，本没捞回来又输了个金光。这次他是真没脸给志超说了，狗旦一个人在街上溜达，他见了街心的一块石恨不得把它踢得粉碎，结果一脚下去石没踢走，倒把自己的脚趾头踢肿了。很晚了，志超见狗旦还没回来，有些为他担心了，志超拿了衣服准备去找狗旦。这时狗旦一瘸一拐地回来了，志超见狗旦一瘸一拐的，就问狗蛋出什么事了？狗旦说摔了一跤就一头倒在床上睡了，志超没好多问也睡了。

白天，工地上来了几个青年把狗旦拉走了，志超跟了过去。原来是问狗旦要债的，志超问狗蛋不是把债还清了吗？狗旦把实际情况说给了志超，志超又把自己的钱替狗旦还了债。狗旦感动地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以后你就是我大哥！”志超说：“只要你不去赌，你是我大哥。”

此时，志超家的枇杷树已挂了果，由于志超以前在家的精心护理，长势十分喜人。志超爸把枇杷背到镇上去卖，换上几个小钱，买些柴米油盐酱醋，经济也宽裕了许多。弟弟志伟也从广东回来了，并带回来一个姑娘，姑娘打算一生跟定志伟。志超对这一切变化全然不知，他很想回去，但经过这几件事的折腾，钱也不多了，他知道没有钱回家等于白搭。志超给家里写过几封信邮过去几次钱，但都没见回音，可能是父亲不会写字的原因，志超是这么想的。

十

到省城这么久，志超把找小姨的事都快忘了，志超打听过许多人找过许多门，但都没结果，志超也没了信心去找了，工头要志超去城西买个用具，志超骑上自行车从城东往城西赶。回来的路上，志超又渴又热，他路过一栋楼房时，见楼下停着一个冰棍箱，志超想买个雪糕解解渴。志超把自行车停在冰柜箱旁，见没人就喊：“谁的雪糕？”这时，旁边一个老太太大声喊：“王月梅，有人买雪糕。”话音刚落，从楼道口跑出来一胖女人。志超一听王月梅三个字心中一愣，这不是小姨的名字吗？难道是重名重姓？胖女人气喘吁吁地跑来问：“要什么雪糕？”志超不说话只是看着胖女人，胖女人见志超不说话也抬头来看志超。胖女人看着志超疑惑地说：“唉！你怎么长得像我一个亲戚？”志超几乎要喊出：“小姨”两个字了，志超问：“你认识王冬梅吗？”王冬梅是志超妈的名字。胖女人一听冬梅两个字立马醒悟说：“哦！想起来了，你就是志超，好几年没见长高了也瘦了。”志超说：“你也胖了，有点认不出来了。”

小姨问志超怎么跑到省城来了？志超把到省城来的经过从头到尾讲给小姨听。小姨拉着志超上楼去，志超跟着来到小姨家。小姨的房子没装修过，黑乎乎的水泥地板，不太洁白的墙以及老式的家具，整个屋内都显得黑乎乎的。志超坐在客厅的一个老式沙发上，小姨给志超倒了杯茶。志超问：“姨父到哪里去了？小孩呢！”小姨说：“小孩上学去了。你姨父单位效益不好，下了岗，在附近摆了个摊子修自行车，要不我给你叫去？”志超说：“不用了，我还得赶回去送用具，工头等着呢！”小姨要志超吃了饭再走，志超说改日再来，与小姨道别了。

回到工地，工头将一封信交给了志超，信是弟弟志伟写的。弟弟在信上说，他已回到了家，准备过一段时间结婚，家里情况很好，希望哥哥在外面安心打工。

在工地上干活是要十分小心的，稍不留神就有可能出人命。前些天，就摔死了一个青年，青年人的老婆孩子全来了，哭得很伤心。最后按合同赔了三万多元钱，三万多元就打发了一个家庭壮劳力的性命，实在太便宜了，留下孤儿寡母的可怎么过，志超很同情她们。志超和工地是签了合同的，出了事各有责任，一只手多少钱，一只眼睛多少钱，合同里都是有明确规定的。志超干活时失了手，险些从高空掉下来丢了性命，多亏狗旦及时拉住了他的手。

志超拎着水果去看小姨，走到门口听见小姨和姨父正在吵架，志超将耳朵贴在门上偷听。小姨声音很大：“你一天挣那几个钱还不够你的烟钱，孩子的学杂费从哪来？”姨父说：“你一天唠叨够了没，让我偷去吗？”志超敲开了门，两口子见志超来了，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小姨让志超坐下给志超倒了水，姨父见了志超就热情地和志超攀谈。姨父偏偏是个要面子的人，姨父对志超说他现在在修车，每天收入颇丰，家里全靠他一人支撑。小姨却直言不讳地说姨父不嫌害臊，姨父咳嗽两声示意小姨止住。小姨要志超搬来一起住，志超说不用了现在有住处。姨父摸索半天掏出一支纸烟递给志超，志超说：“我不抽烟。”姨父说：“不抽烟是好事，我一天光烟钱就得十几块。”志超知道姨父在吹牛，没有吭声只是陪笑。中午，志超在小姨家吃的饭，是面片子，志超碗里放了许多肉，志超知道是小姨放的。姨父客气地对志超说：“随便吃点儿，饭简单，今天也没买什么好菜。”志超知道小姨家的条件，这顿饭可能是姨父家比较体面的一顿饭了。大城市就是这样，有钱的有钱的很，没钱的也很多很寒酸。走时，志超掏出二百元钱递给姨父，姨父嘴里说着不要却伸手接了钱。小姨在旁边说，怎么好意思拿你的钱，应该我给你钱才对。最后姨父收了志超的钱，姨父和小姨一直把他送到了大马路上。

回到工地，狗旦说他瞄上了一个姑娘，在“京江大酒店”打工，要志超陪他去找那姑娘。志超不去，狗旦硬缠，志超只好顺从。志超说：“那就走吧！”狗旦说：“就这样去呀？不是纯心拆我台吗。”志超说：“那你想让我怎样？”狗旦说：“你去把工头的手机借上，我们气派气派！”志超说：“那怎么能行，工头还有事呢！”狗旦说：“那得收拾收拾。”两人把揉皱了的西装拿出来扯了扯穿上了，然后大摇大摆地向“京江大酒店”走去。

到了“京江大酒店”门口，狗旦缩手缩脚地害怕了起来。狗旦让志超打头陈，志超不干，两人你推我搡的互相推让，最后两人决定并肩前行，这样谁也不吃亏。服务小姐伸出一只手半弯着腰向他俩表示礼貌，他俩像日本人似的很快地躬了下腰。狗蛋吞吞吐吐地问站在门口的这位迎宾小姐：“请问，张燕的姑娘在－－在哪？”迎宾小姐告诉他张燕在三楼，这样两人推推搡搡地又来到三楼。

张燕穿套红色衣服站在三楼的包厢门口，狗旦见了张燕本来要说：“张燕你好？”结果一紧张说了个：“张老师好？”把张燕听得捂着嘴笑了起来。张燕说：“我什么时候成老师了？”狗旦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脸也红了。张燕问狗旦：“找我有什么事吗？”狗旦说：“没什么事，晚上想请你吃顿饭。”张燕想了一会儿指着志超说：“这位是？”狗旦说：“哦！这是我大哥梁志超，他可是做大生意的老板。”志超一听正要解释，被狗旦扯了一下他的衣服，他明白了狗旦的意思，笑了笑没开口。张燕考虑了一下说：“好吧，给我留个你们的手机号，晚上我给你打电话。”狗旦说：“我大哥刚把手机送给了别人，嫌那玩意儿太麻烦。”张燕说：“那怎么联系？”狗旦说：“就在对面的桥头见，八点半，不见不散。”说完他俩很有绅士风度地笑了笑走了。

狗旦给志超想了个好主意，狗旦花了几元钱买了个玩具手机，又买了个皮套子，让志超挂在腰间，看上去跟真的没什么两样，可以以假乱真很气派。志超腰里别上了手机，狗旦觉得自己脸上有了光彩。

晚上，张燕果然等候在那里。张燕冲着他俩迎上来问：“我们去哪吃饭？”狗旦说：“去夜食一条街。”张燕说：“去哪儿，你大哥不太习惯吧？”狗旦说：“我大哥对那的地方小吃很有感情，酒店宾馆他不去，他偏喜欢那儿。”一路上张燕不怎么搭理狗旦，对着志超问长问短。张燕问志超：“梁老板做的可是什么生意？一年能挣好多钱吧？”志超不知该咋说，狗旦抢着说：“我大哥什么生意都做，一年也就挣个百八十万吧。”张燕说：“那可不少。”张燕说：“狗旦，你给我说你大哥在什么公司上班来着？我忘了。”狗旦说：“新产品开发公司。”狗旦脑瓜机灵，东一句西一句地把张燕糊弄过去了。张燕吃了这样吃那样，一会烤肉一会香肠，把狗旦兜里的一百元都快花光了。吃完饭张燕要拉着他俩去酒吧，狗旦一听这下可糟了，酒吧还是不去了吧？我大哥明天还有笔生意要谈，太晚了，下次吧？”张燕没再要求。打发走了张燕，狗旦总算松了口气，这次险些暴露了身份。

以后，狗旦独自一人去找张燕很晚了才回来，每次回来，狗旦都指责张燕太能花钱了。嘴上虽这么说，但狗旦还是乐意为张燕花钱。狗旦得意地说：“老大！那姑娘上钩了。”志超说：“在这方面你是老大。”狗旦问志超：“老大！讲讲你的恋爱史？”志超沉默许久说：“爱是爱过，不过是我爱她，不知她爱不爱我？”狗旦说：“那姑娘长得怎么样？”志超说：“长得很漂亮，也很纯朴。”狗旦说：“那你为什么没和她好上？”志超说：“我没有勇气向她表白，后来她嫁给了别人。”狗旦说：“你要主动，主动！懂吗？都什么年代了还羞羞答答的。”志超眼睛望着屋顶默不作声。

十一

白天，志超在工地干活，晚上就看书或写点东西。狗旦倒是活得很逍遥，每次和张燕去约会，很晚才回来。志超始终没忘记自己的理想，他惦记着家里的父亲和弟弟，还有那些可爱的果树，以及家乡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都市的繁华充满诱惑，但家乡的宁静更让人眷恋，一种强烈的思乡之情在志超心里涌动。

志超想了一夜，决定回家去。他对城里的生活也有了些了解，对外面的世界看得也很透彻。如果呆在城里靠自己的能力也可以干下去。但家乡还有父亲和弟弟，还有那么多受苦难的乡亲。

第二天，志超找到工头告诉工头他要回家去。工头非常惋惜地对他说，如果你以后要来上工，我们随时欢迎，并递给志超一张名片。志超非常感谢工头，工头欣赏他的踏实诚恳，因为工头当年也是家庭贫寒，历经风雨才有了今天的地步。志超很佩服工头这样的人，象工头这样闯出来的男人才称得上铁汉。志超又去了秀兰家，秀兰忠心地对志超说，我真的希望你能干出一番事业。志超感激地说了声谢谢，从秀兰家出来。志超又去了香莲家和小姨家与她们告别。走时，狗旦把志超送到了车站。就在要上车的一刹那，狗旦上前抱住了志超，狗旦哭着抽泣起来对志超说，老大！你是我今生最好的朋友，能交上你这样的朋友是我一生的荣幸，不知你这一走我们什么时候再相遇？狗旦紧紧地把志超抱在怀里，嘴里鸣咽着。

志超也忍不住，哭了。志超流着泪对狗旦说，你是我的好兄弟，无论天涯海角我们都是兄弟,我们以后还会相见的。这时，司机按响了喇叭,乘务员催促着车要开了。此时，香莲正在往车站赶，香莲拎着一大包水果打了个“的”往车站赶。一路上十分不顺，遇了三四个路口都是红灯，在铁路交叉口又碰上了火车，耽搁了时间。当香莲赶到车站时，汽车早已开出。香莲气喘吁吁地站在站台上，手里拎着水果，泪水却在眼眶里闪烁。

志超坐在汽车上，心情十分沉重，一种离别的感伤让他无心顾及窗外的风景。他到省城来，遇上了这么多好人，比如秀兰、工头、香莲、狗旦和小姨、姨父他们都是好人，都是值得怀念的人。省城也不象他刚开始想象的那么美好，富裕的人虽然不少，但没钱的人更多，象小姨家那样的情况比比皆是。

一路上志超思绪不宁，脑子里回忆着省城的一切。在朦朦胧胧的睡意中苍山镇了，志超下了车走在镇上，镇上依然是拥挤不堪，卖水果的、卖甘蔗的、卖鸡蛋的摆满了两里长街，有点一眼望不到边的感觉。一切都是先前的样子，一切都没改变，唯独改变的是志超自己。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跋涉，朱家庄终于到了。地里干活的村民见志超回来了，都主动向他打招呼。志超路过自己当初栽种的果树地时停下了脚步，志超抚摸着这些果树，就象抚摸一群可爱的孩子一样。

到了家，弟弟志伟正在院子里编背蒌。弟弟见志超，高兴得说不出话来，赶忙跑过来接下志超手中的包。志伟大声喊着：“爸！哥哥回来了。”这时父亲拄着拐杖从屋里慢悠悠地挪出来，志超见父亲拄着双拐站在那里，一条腿已没了。志超忙冲过去双手扶着父亲的肩问道：“爸！你的腿怎么了？”弟弟志伟上前说：“爸在一次去镇上的山路上失了脚滑下了山崖，结果腿断了。”志超对弟弟说：“为什么不写信告诉我？”弟弟说：“是爹不让我告诉你。”志超哭了起来，志超用手抚摸着父亲的断腿泪如泉涌，他真的好伤心，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竟然不知道。

这时，弟弟志伟的媳妇阿美从地里干完活回来，志伟忙对阿美说：“快叫大哥，这是我大哥。”阿美叫了声：“哥！”志超擦干了泪对阿美点了点头。晚上，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坐在桌上吃了起来，志超把到省城的所见所闻给家里人一一讲述，家里人都笑志超刚到省城时的傻样。

十二

等心情平静下来，志超就开始忙碌自己的事情，他先是走家窜户发动村民栽培果树，起初村民对他的做法不能理解，认为他是头脑发热患神经。有些村民还跟他对着干，一些村民说，我们这儿的人连粮都吃不饱，谁还有钱吃果子，到时果子卖不出去还不是等于零。志超说，我们首先要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如果我们做事情总是前怕狼后怕虎的，不付出行动坐等观望只会受穷。志超一趟两趟地奔跑，终于说服了一些有经济条件的村民。部分家庭较困难的村民，志超就先为他们垫付上，并以赊欠的方式与育苗厂签订了协议。一场栽培果树的运动在朱家庄轰轰烈烈地展开了，对此，有些人持观望的态度，有些人在心里暗自嘲讽。

志超意识到，光有勇气和闯劲是不行的，还必须有专业的技术和知识，要用知识武装头脑，不断提高自己的技术水平。志超购买了大量的关于农业种养殖方面的书籍，比如《果树的栽培法》《长毛兔养殖》等等。志超把自己关在屋里细细研读，他要通过读书来提高自己的专业技术水平。尽管他以前有点这方面的基础，那是远远不够的，只有自己水平提高了，才能有说服力，才能传授给乡亲们。志超又按照书上所说的，对着果树自行实验。有些实在弄不明白的，志超还特意跑到乡里请教技术员。从那以后，志超就认识了乡里的王技术员。王技术员对志超颇有好感，他认为志超勤奋好学、朴实，对志超用知识去改变贫困山区的面貌这一做法表示钦佩。王技术员对志超说：“只要能用得着我的，尽管开口。”志超表示感激。

志超经常蹲在田间地头，为乡亲们传授果树的嫁接、剪枝、授粉、病虫害预防等知识。乡亲们不会的，他就手把手地教，一次不会的，他就两次、三次，不厌其烦地反复传授。志超还请来王技术员为乡亲们讲课。不管是细雨霏霏的日子，还是烈日当头的酷署，志从未间断自己的传授行动，他经常走家窜户，与乡新们交流思想和技术。很快，一些乡亲掌握了果树载培的窍门。他知道，乡亲们穷，思想不够解放，做起事来往往前怕狼后怕虎，要改变山区的贫困面貌，还必须改变他们落后的思想。志超经常为乡亲们讲自己在外面的所见所闻，为乡新们讲自己的想法。志超说，现在是市场经济时代，我们只有生产出好的产品，宣传出去推销出去，占领市场，才能有出路，才能过上富裕的日子。这一说法得到许多乡亲的赞成和支持。

春去秋来，朱家庄的果树上挂满了红扑扑的苹果，金灿灿的梨，黄橙橙的枇杷，水汪汪的葡萄等水果。志望着这些水果，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但心里却生出了几许忧愁。他愁这些水果拿到市场去能不能被人们认可，销路如何，如果卖不出去，乡亲们的积极性被打消，乞不是前功尽弃，竹篮打水一场空。脱贫的事也将化为泡影。志超认识到，农产品的种植－－生产－－加工－－销售，这关键一环在销售，如果产品生产出来了，质量品质都不成问题，但是销不出去还不是等于零。无论如何要有一个良好的开端，才能调动乡亲们的积极性，得到了大家的信任，以后的工作才好开展下去。

志超和村里人把水果拉到镇上去卖，可是销售情况不尽人意，两天过去了，车里的水果依然没卖出去多少，志超心里十分着急，如果继续停在镇上卖，水果烂掉也不会有奇迹。志超认识到镇上人口少，地处农业区，经济不发达，消费能力有限，是导致水果滞销的主要原因。必须到城市去，那里市场广阔，志超又和村里人把水果拉到县城。很快，水果被销售一空。志超了解到，他们的水果因其个大、色泽好，味道甜等原因，而深受顾客的喜爱。一些回头的顾客拎着篮子来买水果，见车里已卖空，只有叹息着失望地离去。挣了钱的农户数着手里的人民币，笑得合不上嘴。消息一传开，许多农户主动要求种植果树，就连持观望和嘲讥的人也改变了他们的态度，尝着甜头的农户还扩大了种植规模，就连邻村附近一带的农户也上门讨教，要求志超传授经验和技术。志超在朱家庄一带一时小有名气。

志超想，光靠朱家庄和附近的几个农户是形不成规模的，小打小闹永远改变不了贫困山区的面貌，只有集中连片走规模化生产的道路，才能彻底改变贫困，达到整体脱贫的目的。志超知道，朱家庄一带的农民太辛苦！太善良了！他们由于缺乏知识缺乏信息，始终生活在贫困线以下。要让这些人脱贫，自己必须尽最大的可能去试试，对此，志超充满了信心。

志超趁热打铁，他利用这个机会，让苍山镇十里八乡的农户都来种果树，以达到规模化生产的目的。志超四处游说，终于说服了大部分农户。没有资金，志超就想办法去贷。可是贷款十分困难，没有抵押没有资产，人家银行凭什么贷给你一个农民。志超又去找王技术员，王技术员对志超比较了解，他非常支持志超。通过层层关系，王技术员终于为志超赢得三万块钱的贷款，而且王技术员还将自己的一万块钱拿出来借给了志超。志超拿着钱，感动得泪水都快流出来了。

有了钱，志超就踏实了许多。为了起示范模范带头作用，他特意将乡里原来经营不善的三个果园包了下来，并对品种进行了改良。志超还请王技术员为大家授课。王技术员又将情况反映到镇里，这件事引起了镇领导的关注，镇领导参观完苍山镇一带农民的果树栽培后，对农民们的积极脱贫致富的行动给予了高度评价，他们又把情况反映到了县里。很快，县里派科技服务小组下乡，为农民们解难释惑，传授科技知识。一场规模的脱贫致富活动，就这样在苍山镇一带悄悄地展开了，其起源地是朱家庄，其带头人是梁志超。

十三

果子成熟了，苍山镇的果农们沉浸在一片丰收的喜悦中。县领导来了，他们带着微笑走了。县电视台来了，他们满怀期望地离去。很快，无数客商慕名而来，他们开着大车小车来这里收购水果。接着无数订单纷纷飘来，苍山镇的水果一时呈现热销的场面。苍山镇的水果有的销往了省城、北京，甚至是海外。苍山镇成了名副其实的瓜果之乡。当年，苍山镇就实现了脱贫目标。镇领导受到县领导的表扬，同时也获得了许多荣誉。在电视里，镇领导接受记者的采访时是这样说的：我们在县领导的带领下，在有关部门的支持下，经过多方研究，实地考察，因地制宜，制定出切实可行的脱贫方案，最终实现了脱贫。这是我们该做的，也是我们应尽的责任。谢谢！谢谢大家！

梁志超可以说是受益最大的果农了，他不但还完了贷款，而且还挣了好几万。他本想盖一小洋楼，但是又放弃了这一想法。志超在想一个问题，今年苍山镇的水果销售不成问题，但是明年呢？明年能保证这么顺利地销售出去吗？那些收购水果的客商就像游击队，今年这里放一枪，明年那里开一炮，假如明年他们不来了呢？苍山镇不是又回到了贫困线以下，脱贫也就成了一种形式，没有实际意义。要解决这一问题的关键是，必须建立一支自己的销售队伍，稳定销售关，与果农签订销售合同，保证果农的切身利益，达到长期脱贫的目的。除此，还要有品牌意识，建立自己的品牌。

还有，苍山镇的脱贫是指的大部分农户实现脱贫，仍然有小部分农户生活在贫困线以下，他们三餐不饱，冬秋不暖，生活十分困难。要实现彻底脱贫，一个农户都不能落下。志超最同情的就是那些生活最贫困的人，要解决这一问题，只有帮他们一把，拉他们一把，为他们提供脱贫所需的资金。

梁志超打算筹建一个农副产品销售公司，解决果农们的后顾之忧，志超打算让弟弟志伟和弟媳阿美加入到公司跑销售，因为弟弟、弟媳在外面打过工，见过世面，跑销售有一定优势。志超的几万块钱垫进去是不够，他还必须找到新的资金，最好找一合作伙伴。志超想起了他在省城的工头。志超报着试的态度给工头去了电话，志超把自己想成立公司的事向工头说了一遍，而且希望得到工头的支持，最好是合伙干。工头想了想说，成立公司也算我一份，这么多年搞建筑太累了，也烦了，早就想换个口味，二十万算我一份，工头答应过几天就把钱亲自送过来。志超做梦都没想到工头能这么爽快地答应与他合伙，这真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情，看来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志超对工头更是敬佩和感激。

几天后，工头果然开车把钱送来了，工头说，他这些年走南闯北的，认识了不少人，他在省城有一帮哥们，专搞批发销售，只要质量不成问题，销售情况前景乐观，利润也不小。

几个月后，“丰收农副产品公司”就在一阵鞭炮声中开业了，梁志超任经理，工头任副经理，其余的人是销售员。他们的资本是一栋二层小楼，一楼是装货的仓库，二楼是办公室。另外，还有几辆大卡车，用来运输水果。如果运输紧张，他们打算临时雇用一些车辆来解决这一难题。

果然，如梁志超所料想的那样。由于受市场因素的影响，第二年，来苍山收购水果的客商大大减少，幸亏有丰收农副产品公司的存在，才解决了果农们卖水果难这一问题，保护了果农们的切身利益。

梁志超确实赚了一些钱，他又拿出一部分资金买成果苗，发放给那些没有经济能力的贫困户，等果子熟了再用果子还债。这样可以解决农民贷款难的问题。

志超又有了新的认识，果子销路日不愁了，但是遇上天旱水涝或冰刨等灾害，结不出果子怎么办？或市场不景气怎么办？总不能求天保佑或靠政府吧！要解决这一难题，必须走多种经营的道路。单靠水果一种产品是保证不了农民的长远利益，这样风险太大了，如同靠天吃饭没什么两样。还必须有两种或两种以上的经营产品，才能经受得起市场的考验。正所谓东方不亮，西方亮。

志超又四处宣传并引进长毛兔劝说农民们兼营饲养，他说果子不行了有兔子，兔子不行了有果子，两种都不行的情况极少。这叫一颗红星，两手准备。我们要提高抵御市场风险的能力。志超还首先把兔种免费送到最贫困户手中，等兔子收了毛再让他们还债。

几年后，苍山镇成了县里乃至全省最富裕的镇。有不少邻县或是邻省的人来这里考查、学习、取经。苍山镇的农民几乎家家都住洋楼，家家都有彩电、冰箱，家家都用上了自来水，有些农民甚至开上了小车。为此，苍山镇还上过省电视台。苍山镇的镇长因脱贫有方，心系群众等原因，被提拔到县一把手的位置，听说最近要调到省上当副省长。

不过，志超并不关心那些政治上的事情，他有了新的打算，他打算搞农村特色旅游，把城里的人吸引到乡下，让他们亲手摘水果，为兔子薅毛、捕鱼等等，让城里人感受到乡下的乐趣，让城里人感受农村的变化，为了这个目标，他乐此不疲，常年奔波在外。（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