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烟水何限闲云野鹤gxl

发表于-2006年08月25日 晚上11:17评论-1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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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深圳开往北京的列车在一望无际的华北平原上奔驰,这辆满载无数人希望与梦想的列车,像一条长龙一样横贯于中国的南北两地,交织着北国,江南的气息。繁荣着祖国南北两地的文化、经济。同样喧哗着过辽阔寂静的华北之夜。

时值秋未,北国的霜天像洒下银银的一地月色,又好比南方初冬时候的一场小雪。大地弥弥茫茫地一片。半透明的天空中零散的几个星点,也似乎疲惫地惺着眼,至少它们在残月淡去了它的颜色,慢慢地坠向西边的时候,微不足道地挂在天上。远远的地平线上,旭日东升的太阳,此时正拥挤着清晨的新鲜空气。斜斜地给列车抹上了淡淡的一道金光。呼啸的过辆列车,抖足了十分的精神。屈强的疯牛一般,把两旁一排排落净了叶子的白杨抛甩得老远老远。

林颐慢慢地从沉睡中醒来,一切感觉仿佛梦幻一般,自己像漂浮在空气中的一缕孤魂,没有知觉,没有抵抗……,直到黎明的曙光迎来了车厢新一天的喧闹。才觉得心挤紧地作痛。他靠窗望去,辽阔的平原上散乱的平房轮廓清新刻露。没有炊烟四起。只见荒芜零乱的树枝衬托出凄清萧索的秋景来。景色单调地近科重复,这就是古时候被称之为中原的地方吗?这不是河南吗?那‘晓珍’就出生在过片土地上呀!这曾是他多少次魂牵梦绕的地方啊!他来京的理由仿佛只是可以途径河南?可现在它永远只能神秘且幽远地模糊在他的视线里。他还能得到任何爱情的施舍?不,晓珍并没有错,她温柔,忧郁,纯洁,文静,羞涩,她需要有一个轻轻呵护她的天使,她渴望一块能使她心灵得到永恒舒展与慰藉的精神家园。而这些,恰恰又是林颐最不善于表现出来的,他容忍自己对她千依百顺。但他绝对不能接受自己人生中有丝毫不完美的欠缺。可晓珍辜负了他。他终于决定离开了,告别时,他分明看到那双模糊的眼睛中透着深深地依恋。可这又有什么用呢?二年来小心翼翼地编织着的那个美好梦想,如今也支离破碎地荡然无存了。一种天塌地陷般的失落!一种一切美好永远不再的感伤!他牛反刍似的细嚼着过痛苦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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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林颐在深圳一家港资企业的货仓部上班,属于公司的基层白领阶级。虽然职位并不怎么显眼,但干的必竟不是体力活,只是工作时候长,晚上还有事、没事仍要坚守着岗位,因为车间生产线每天都日以继夜地赶货,缺料的时候来货仓必须要随时都能找得到人。这本来是他们仓库里二个人轮流值班的,每人一个月,一个月正是车间白班倒晚班的时间。同事平时很讲义气,与林林颐称兄道弟,既然是兄弟,举手之劳代值班这类小事,他当然二话也不会说的,“兄弟”时间向来宝贵,忙于约会,恋爱――这乎是他工作之外唯一的娱乐活动,也是深圳这些工厂里的大势所趋,恋爱是一种时髦的消遣。好在“兄弟”有的是经验,什么时候都能擦干净自己的屁股还能博得别人的感激。他常说什么:恋爱有情欲爱和游戏爱之分。但他并不是对每个女孩都抱以游戏的心态。他还要尽量体现自己博爱的本性。所以“兄弟”的女朋友一个接一个的换。林颐当然对他“兄弟”嗤之以鼻。但绝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有时还表示羡慕。林颐一向把爱情看得很神圣。那些麻雀、跳虱似的小女孩、活泼是活泼,也很开放。只是他一贯地在女生面前表现出拘谨、害羞的窘像,他们是一个也没有栖落到他身边来。在别人眼里,这难免给人一种孤标傲世的感觉,他也常恨自己没出息,是哑巴吃黄?--有苦说不出!平日常信笔涂鸦解闷。晚上加班或摊一本小说,或听听无线电。倒也成了习惯。挣了加班费不说,倒也赚了“兄弟”不少感激,月底发工资,自然又要被他兄弟请进大排档、上卡拉ok厅的! 

在这个工厂一年多以来,林颐把日子过得水一般平静。也没有太大的理想,悠哉修哉地打发着日子。这是他二年前一次失恋后训练出来的。早几年,刚步入社会,年少气盛,不晓得天高地厚。整日做着要当作家,作情种的梦。富有诗意,幻想浪漫。只若于自己在漂亮女生面前拙于表达。且极容易脸红,也受不了打击。二十岁才开始初恋,爱上了一个同样富有诗意的“财女”(同厂财务部的一个职员-深圳本地人),暗恋整整一年多,从本厂写信转邮局寄到财务部,洋洋洒洒几千字。含蓄、委宛,爬在床头几呼用了他一个星期的时间,反复揣摩、推敲。修改了二百多次,抱定了极大的希望,天天有事,没事都要绕着门卫室的收信处转上两圈,好比一个月后失望也是极大的一样。回信中说:“你的眼神告诉我你迟早会有今天的这样的举动”但从邮局绕了一圈的确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是的,《通讯社》见到过你发表的文章,文笔倒算不差。谢谢你的好意,我不愿伤害你,你太小了…我的男朋友需要有着与我同样“类型”的人。这位来自湖南农村的基层打工仔羞得满脸通红。他知道她所说的类型包括什么:不外是这些地位呀、经济收入呀、区域之类。他恨不得要再写信表示自己并未说明要追求她。只是久闻你在公司的“文才”,小姐也不必多情!可转念一想,又怕别人笑自己“酸葡萄反应”因此觉得再也不敢见到她。便辞去那份工作。这成为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最大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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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恋爱的定义:是指异性之间有着强烈爱慕而进行交往的过程,他常说自己还没有初恋,并阐明他的爱情观点。他说:爱情的前提是一见钟情。好比崔莺莺与张生、梁山伯与祝英台。日久生情以及穷追不舍而得到的不能算纯粹的爱情。即便两人最后谁也离不开谁。也只能算彼此之间的互相依恋。性质同亲情、友情差不多。他“兄弟”就说:“你这人要生在上个世纪就好了,最好生在唐代去”。他从此开始埋头读《红楼梦》,也从此不敢轻意爱人,日子过得平淡无奇,前途也缈茫地不可看见。可至从遇上了康晓珍以后,自信那是留着空白等待着自己的人。林颐的生活中又开始泛起阵阵波澜起来。二个月以前,在他手里领取物料的“老妈子”带来了她初中刚毕业的女儿。这老妈子是公司的元老,十年前就来到了这个工厂,十年的工龄使她拿着比别人每月多二百块的计效奖金,加上“老妈子”手脚勤快,为人又老实,任劳任怨。公司好几次裁人都没有轮到她。这当然又和她每年带来很多她们河南的特产孝敬给公司的领导分不开的,加上在这工厂里她们河南老乡又多,做领导的也不少,料想自己今年都四十多岁了,保不准还干上一两年不被裁掉,趁自己在这里不少新来的领导买自己老面子,就请他们的主管在“香格里拉”吃了一顿饭,把她女儿直接介绍到生产线做文员。她自信自己女儿高挑、秀气、前程无量!这位康晓珍,虽年方十八岁,却有着成熟女孩的身体与魅力。只是终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村丫头模样,很多男同事对她的穷追不舍,她压根儿不敢接受,二个月多以来,仍旧离不开她妈妈,一同上班,一同下班,一同逛街,一同吃饭。时间一长,这些没耐性的追求者,在美女如云的这个工厂,他们从不会因为一棵小树而放弃整片森林的,加之他们不管是穷追不舍,还是壮举连连。她都无动于衷。有人说她不懂事,小女孩一个,林颐“兄弟”独具慧眼地说:“他老妈管得严,交男朋友也要老妈子看得上才行”。是的,“老妈子”对“兄弟”这些油腔滑调的黄口小儿压根儿没有好感,她在这个工厂的经验,类似他们这类人的本性,实在是看得太多了。所以“老妈子”平日总不喜欢他们靠近她女儿。渐渐地那几个追求者不是另外有了目标,就干脆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说:“她女儿也不过如此,看她笑起来且有些难看。牙齿参差不齐,脸又算不得白”。“兄弟”附合道:“是呀,总不至于天天面对的是那张老板起的面孔吧。人关键是活得开心,快活就好”。因为康晓珍在他们面前是很少微笑的,一是她清楚自己的缺点,二是为了减少给他们投机取巧的机会。

可这恰恰是林颐心目中的理想女孩:温柔怯羞的模样,单纯且带点忧郁的神情。他在这工厂一年来心如止水的生活,并没有枯竭他对爱情的向往,只好此发窖越久醇香浓的茅台酒一样。恋爱的失败虽然使他明白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只要执着努力就能拥有得到美好爱情的,但他同时也明白自己的幸福还得自己去寻找。二个月前那天,虽然自己对她不是一钟情,但慢慢地发现那文静的身影使他难忘,而且平日里从她的眼神里发现她并不怎样讨厌自己。“老妈子”近来对自己的殷勤更添他无穷尽的遐想!

说起“老妈子”对林颐的好感,除了平日工作中频繁接触之外,他在这些上了年纪的女工人们心目中,颇具人缘,而且是出了名的彬彬书生的模样,也似乎颇有才华,虽只有初中文化,却十分喜爱读书。平日里喜欢舞文弄墨地向公司《通讯社》投稿。是本厂为数不多的几个“名人”之一。这当然只在“老妈子”这些文化水平有限的人心目中的形象。他自己致力于“文学创作”写小说天数。向外面的杂志社投出去的“作品”只好比石沉大海,杳无音讯,碰了几次壁之后,随着年轮的增长,渐渐明白自己并不是沈丛文那样的天才,况“二王”<王蒙,王朔>那样的流育作家都被公认为百年难出的“奇才”、“鬼才”。他自己直到现在并没有任何在文学这方面有丁点儿天才的迹象,这些年来的执着,只好比执迷不悟,但出于爱好。他常说在他的生命中只有两种东西最重要。一是爱情,二是文学。二者任何一个单一他都可以穷尽一生的精力。也哪怕要付出一生的沉重都会努力执着地去追求它。这些年来,他总是动不动就买来《西厢记》、《长生殿》来读。深深地爱它们的主人翁的影响。虽然现实中他也明白爱情是建立在金钱上面的,由其是在深圳的这些工厂里面,女人全部都是金钱的奴隶。而文学,这几乎是相貌丑陋、和社会、现实格格不入的人才发狠要走的一条路!有人本身未必真正喜欢文学,或许只是当作逃避生活的一种借口。古往今来的大作家。基本上都存在着这样的缺陷,他们要么木讷,寡言,要么孤傲、清高,装出一副不入世俗的穷酸儒像。林颐向来没有发意外横财的理由,也没有“只缘下海去,定当抱金还”的激昂。二年来沉默惯了。又不大喜欢张扬。要是一旦与人发生争执,也常常是涨红了脸,激动得语言混乱。所以文字才让他找到畅所欲言的快感。文学也才是他精神寄托的港弯。可他同时又受《红楼梦》的影响。冥冥中总希望在他的生命当中一定要有个林黛玉一样的女孩等着他来爱。他自己平日幻想的浪漫爱情只好晚上梦境的延续。现实中丝毫找不着半点影子。一连串的恋爱中的浪漫无可寄托。仿佛空有极好的猎人的装备。那猎物只好麻雀一类根本就不值得浪费子弹。可至从康晓珍出现后。在他的印象中她多少有些多悉善感的样子至少她近来对自己的微笑,也常常是笑不露齿的,有着中国古典淑女型的传统。由于工作的关系。“老妈子”那时带着自己的女儿介绍给林颐认识。表示希望他以后工作中多多照顾。他红着徘红的面,仿佛这一介绍像是岳母娘给自己找准女婿似的。“兄弟”呵呵、嘿嘿含意无穷地挤着眼神儿冲着他笑。他忙说:“没问题,一定的,一定的”…… “我叫康晓珍,妈妈管我叫菲菲,以后你就叫我菲菲吧!”林颐的拘谨反而壮大的晓珍平日也极其害羞的胆子。她很难想象到这么大一个男孩意也会脸红。比起那些油腔滑调的男同事们,至少她对他有些好感起来。破例一次笑而露地表现出她在男生面前少有的热情。林颐当然能感觉到。但他还是保持一惯的在女孩面前束手无策,心里却兴奋得想和她拉手来表示他同样的热情。“老妈子”走后,“兄弟”叹着气说:“真是该来的筑起城墙也挡不住呀。老林,这次你可要抓紧哟。莫让好好的机会白白地溜走了。”林颐趁着兴儿说:“我觉得她有点像林黛玉”。“兄弟”说:“是呀,是呀,我看你是中了《红楼梦》的毒了。”说完扭着屁股作神仙下凡的模样,嘴里还唱道:“天下掉下个林妹妹……”林颐揪起他的耳朵说:“真的掉下了,不摔死,也早就被你这只色狼叨走?”。“兄弟”求饶地说:“朋友妻不可欺嘛”!作着手势表示他绝不打康晓珍的主意。从此,他们锲而不舍地经常“意外”地碰面,上班的路上,下班的路上,打卡机的面前,食堂的门口。长排的队伍中间,她总是不偏不宜地出现在他的前面。只是准也不敢主动向对方打招呼,却彼此心照不宜地腼腆着微笑。好比一切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情人,他知道她心里有自己,却丝毫不敢有分明表现的迹象。而她也不曾有过任何经验可以给他暗示的勇气,表明他可以大胆些,她愿意他的大胆,所以常乐意吃饭的时候俩人坐同一张桌子上。有时“老妈子”带来的“私房菜”也请他来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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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记忆,林颐睡前无不投机取巧地做大胆的遐想。有时兴奋得手足舞蹈。做一切胸有成竹的动作。弄得那二层的铁架床咯咯作响,噪得他下铺的“金庸迷”无法精力集中,揶揄道:“还是初恋吧,难怪每晚做梦的时候还要温习一下白天的动作”。他自己并不承认有说梦话的习惯,但这段日子以来,脑海里满是康晓珍的身影。她的一次回眸、一个微笑,他总是牛反刍似的反复回味。中秋节的前一天晚上,林颐早早地下了班。这个无不让他期待的日子,林颐兴奋得简直快要跳起来了:想着明天“老妈子”要和她老乡们一起聚餐时,还特意邀请了自己,这不能不说“老妈子”已经默许了他与晓珍的交往。至从晓珍代替他妈妈的工作以来。林颐才发现生活原来是如此的绚丽多姿。晚上,他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此时,羞涩的月亮已经悄悄地高过了对面女生宿舍的公寓楼了。白天酷似“蒸笼”般的围墙里的一片天空,一到晚上也轻轻地吹起了凉风。职员楼旁人工花园内的班竹,索索地摇曳着枝叶,在银银地月色之下,像一个个舞动的妙龄少女。喷水池边的石凳上,三三俩俩地情侣,旁若无人地搂抱着亲吻。这情景虽然林颐平日早已司空见惯了,今晚却忽然觉得二年来苦行僧般的日子,原来只是自己无知地固执,好像除了他林颐要恋爱,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美好与浪漫。别人这样大胆地表现出热烈地爱,全是在现玩弄着感情。在深圳的三年多来,想自己又有什么资格不消于别的庸俗。偌若现在自己不是在羡慕他们,又何至于恼海里常常幻想出“卑劣无耻”的想法来呢?无怪“兄弟”要说自己是个只有色心,却没有色胆的“伪君子”,-想到“伪君子”这个词,林颐脸上不由地噪热起来。难道自己就不是因为晓珍的美丽,是的。不但这些不能否认,他对晓珍这羞涩的美丽还抱有完整的向往。一回到宿舍,林颐就高唱着:他这人都是月亮惹的祸……·“兄弟”则马上鼓动起全宿舍的人来盘问他。非得要他定下请客的日子。这些不能说毫无心肝的男同事作为林颐平时吃吃喝喝的酒肉朋友。无不希望他恋爱成功。好等着被请进大排档大吃大喝。平日里常帮他出谋划策,林颐在他们的鼓励下,精心地把自己打扮了一番,把供应商孝敬给他的月饼统统地提到晓珍他妈那里。说自己吃不了这么多,并给他们宿舍里每一位都准备了一盒。这个宿舍里住的几乎都是晓珍的老乡。而且绝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妇女。平时在工作中的接触,使得他们相当熟悉,坐在晓珍床上的那位,呵呵地朝晓珍努着嘴说:“我们都是沾着你的光呢”,晓珍一听这话顿时红了脸,举着手作势要捏她老乡的嘴皮子。轻柔怯羞地说道:“你们吃了人家的月饼,不还别人人情,尽欺负起我来了,平日不见你们这么有精神,你们倒不累,那么;那么说话得站起来说好了,”一面拉起半躺在她床上的老乡,一面整理起早晨慌乱叠完的被子与枕头来,“老妈子”看在眼里也只是笑而不语。

中秋节的那天“老妈子”几个同乡一起下馆子。只有林颐是外人,晓珍坐在他旁边,对他热情有嘉。娘儿们不喝酒,都用雪碧碰着干杯,菜是清蒸福鱼,四川回锅肉,家常豆腐这些,均是这些老工人们认为又丰盛、又划算的佳肴。她们彼此容气、礼让,操着她们河南方言话长话短。“老妈子”怕冷落林颐,不时用半生夹硬的普通话劝他吃菜。老乡们和“老妈子”打趣,她却呵呵地乐此不倦。林颐听不懂他们的方言,自己插不上嘴,却只见晓珍低着头脸上泛起阵阵红晕,样子颇有可爱。这些老工人平常上班在领导面前低声下气压抑久了。难得老乡们聚到一起,家里家常地格外亲热。老乡们给林颐挟菜,极为热情,林颐有些感动,觉得过些与自己母亲差不多年纪的同事不容易。她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重复着流水线上的工作,活像一台台机械,尽管她们抱怨这工作时间长,流水线辛苦。可谁也不愿意放弃这挣钱的机会。林颐对这些老工作人平日极其客气,看着他们仿佛就看到在另一座城市同样做着工厂的母亲。晓珍凑到他耳毕边悄悄地说:“我老乡在说你很老实呢”。说这话时用深沉的眼神看着他,像是要告诉他言外之意一样!

这饭一直从下午吃到晚上。最后由林颐抢着付了钱。“老妈子”硬说过意不去。要把钱塞给他,林颐哪里肯要,说:“我每个月工资比你们多呢,就算我请大家吃饭好了”。老乡们也并不客气,笑着对“老妈子”说:“要请我们吃饭也是有道理哟”!――其实他们邀请林颐也未必不希望有这种结果。

也因为这顿饭,林颐与晓珍无不小心翼翼地更加亲近起来。晓珍她再也不会离不开她母亲了,偶尔单独与林颐一起出去逛街。只是不像本厂的其他恋人一样搂搂抱抱。她对他保持着一些距离,保持着少女初恋本能的那种含蓄。他把她比作纯洁,善良,美丽一体的女神化身。对她无不小心地呵护、尊敬地顺从,这无凝是这个工厂里唯一一对的马拉松似的爱恋,成为那些恋爱了、分手了又恋爱了的“兄弟”们心目中的另类情人。林颐不但要她一心一意地作他的女朋友。还要她死心踏地地成为他的妻子。但他不能急于求成。晓珍远没玩够恋爱带给他兴奋与好奇的娇嫩。放着“国庆”节公司集旅游不玄,她宁愿带着她妈妈要林颐陪着他们去逛街。三个人去不大不小的排档里吃重庆火锅。尝街边小摊上新疆烤羊肉串。喜欢听林颐绘声绘色地描绘他的家乡。不厌其烦地要他讲小时候童年的故事,林颐常常把他们湘中新邵捕风捉影地形容成沈丛文笔下的湘西模样,便晓珍好奇而又向往。“老妈子”中意他未来的女婿诚实忠厚,放心地会对女儿好。但他毕竟不会让女儿嫁那么老远。可她自己对河南的老家的印象却不十分好。他丈夫种了大半辈子地还不如帮他亲戚在深圳收废品一年的收入。这位亲戚是晓珍的一位表哥。年纪轻轻就已经在深圳经营了一个不小的废品收购站,他们公司周围的几家工厂所有的废品全部由他来包揽。平日来看他们母女俩极为殷勤,林颐见过他一两回,觉得自己跟他比起来简直是自惭形秽。“老妈子”语气里无不对他侄儿的能力表示赞许。晓珍似乎不爱听她老妈讲这些。她从小凡事都听她妈妈的安排。近来新有了自己的主张,只是不便与林颐说。晚上林颐提出请她们一起去唱卡拉ok。“老妈子”上了年纪对此并不感兴趣。晓珍打发了她母亲后,他们并不去歌厅,俩人手拉手地逛公园、玩过山车。灯火阑珊处喁喁情话,一个百讲不厌,一个百听不烦。羞涩的初吻之后,倦鸟依人一般偎依在他的怀抱,天真地要把星星数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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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上班时间每天长达十三、四个小时,林颐仍觉得这日子过得愉悦地飞快。转眼年关在即,这个大多数人无不期待的日子,疲惫了一年的身体,压抑了一年的机械式的生活,暂且得以解脱。数着他们一年挣来的炒票,无不满足地准备着衣锦还乡,妻子相思丈夫的喜悦。儿子孝顺老子的神情,他们把积累一年的思念不辞辛苦地千里迢迢与他们的亲人聚到一起。呈现出这些社会最低层人们自己的欢乐,也是这些拥挤在深圳的外来农民工最大的理想。当然,也有不少一年到头一贫如洗、两袖清风的“有志青年”,他们常常是胸怀大志,只是志大才疏,不安于现状的游移不定。过年对于他们来说,只增添他们对自己年龄的恐慌,以及感慨一些往事不堪回首,乡关不知何处的长叹!几年来,林颐就是这样的“有志青年”,他父亲常恨铁不成钢,儿子不争气自己也不抱对他太大的希望。只是担心儿子如今二十五六了,还不见有女朋友的消息,村里比他小的现在都结了婚。每次林颐给家里打电话时,他父亲无不唠叨这事。他母亲从另一座城市打来电话,催他什么时候可以带女朋友过去让他看看。还说外地女孩总要带回家去才算靠得住。康晓珍未必愿意跟着他回去。“老妈子”虽然默许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乐意收下林颐买给晓珍他父亲与弟弟晓珠的礼物。临别时三人去照相馆照了合影。“老妈子”吩咐他既然不回家过年,一定要给他父母打电话回去问候,好让作父母的放心。“老妈子”不愧是天下好父母与好妻子。每年甭管花多少钱。来回坐车有多辛苦,她都要回去与家人团聚。林颐送她们到火车站。月台上作依依不舍地向晓珍挥手,大声地说:“明年早些来!”!这时,晓珍忽然不顾上车人流的拥挤,吃力地挤下车门。林颐迎上去,以为她忘记了什么东西,只见她眼睛湿润。跟他拉手说:“再见!”……热恋中的情人总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林颐要忍受这么长的年假来,还不知道要捱几世几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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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春天似乎来得特别地早,尤其在深圳,正月一过,阴湿蒸闷的空气附带着南方常见的??细雨,满城里就酿成了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色。春天,这个让人蠢蠢欲动的季节。这些来自大江南北、五湖四海的外来青年,谁都不希望将大好的青春白白地虚度。这南方阳春三月怡人的气候,更滋润了这些青春萌动的少女们,一个个情意绵绵,花枝招展地焕发着青春的气息。

林颐他们的这个工厂照例要新进来一大批学生模样的女工,她们顶着工厂围墙面积大小的一片天空,编织着一个个美丽的梦。也同样被一个个美丽的梦诱惑着。深圳是青年男女的世界,同样是金钱、物欲的世界。林立在深圳的这些工厂则是这些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打工族的伊甸园,他们怀着对金钱的向往。保留着对青春的挥霍,同样残留着流产后遗症。林颐感慨着这些,庆幸着自己的人生丘比特没有辜负他,晓珍是唯一区分开那些人的女孩。她单纯、质朴、善良。至从晓珍来后,他们的爱情就像热带雨林中的野生植物一样。灯火通明的夏夜,两人相拥倚坐在人工花园内喷水池边的石凳上。重复着热恋情人之间的每一个细节,林颐不先浪漫地吟着徐志摩的诗歌;“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他轻轻地抚模着晓珍的长发,把自己比作成在康桥吟诗的徐志摩。靠在他肩膀上的林微音,微闭着双眼。脸上洋溢着无比灿烂的幸福。波光粼粼的水池之中。悠游来去的几条金鱼,偶尔悄悄地浮出水面轻轻地吐出一串水泡,在水池四周漫延开来的一层薄雾。映在微微的灯光下。像从半空中倾泻下来的一片浣纱,又像轻轻悬浮在他们身边的梦。时光流逝,此时此景。林颐不禁感觉到生命中的真善与美。逝者如斯,他希望世上那些向爱情苦苦录觅的人们,能够像自己一样如愿以偿。但他不知道天长地久的爱情,向来只能在琼瑶的小说里才能出现:不外是男女主人翁一次意外中偶然的邂逅。从此双双坠入情网,爱得死去活来。或中间又经过一波三折。重重考验,最后终于手牵扯着手,肩并着肩直到海枯石烂。张爱玲也曾经说过: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是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好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你也在这里吗?可这些都只能在文人妙笔生花的虚幻世界才能发生的故事。琼瑶本人一生感情纠缠不清,痛苦不堪,才在他的小说里寄托着自己的理想。张爱玲更是一生寂寞,最后还自杀了。人生本是无奈,我们把握不住现在,也看不见未来,当我们被幸福、快乐包围的时候。心中只有单纯的爱。容不得半点忧伤。可现实中有太多的突如其来的恶运把我们忽然从美梦中惊醒。有时候你希望看到别人的故事富有戏剧性的精彩。对于自己来说。他们的结局却是无关痛痒的事情。拟或只是不由自言地唏嘘,但唏嘘之后还是微笑。这个世界上,也只有经历过故事本身的人才会在意自己曾经生活过的细节。因为他不是伟人,没有对人讲不堪回首的回忆资格,但作为一个平凡人,他们有自己平凡的一片世界,也有自己平凡的一些感慨,因为平凡,他们才有颠沛流离中的无限困惑。一旦事过境迁,他们也有忍不住回首往事的时候,当然个人的故事在别人看来未必精彩、动听,却溶入了叙述者的无限心血。作为客观的回忆来说,好比文人的生花妙笔。他可以让“孔雀东南飞”的孤坟上长一颗葱郁的小树,或者让起死回生的杜丽娘爱上情种、情痴的贾宝玉,有时则寻踪觅迹,有时又难免忍不住稍加穿。亦不过是想在人前掩饰自己曾经经历过的辛酸往事而已。所以林颐与晓珍的故事也难逃失恋的结局。

7

下半年是林颐工厂的生产旺季,全厂日以继夜地大批生产的玩具,礼品要赶在圣诞节上前销往欧洲各国,晓珍与“老妈子”从此开始转上夜班,偶尔有机会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晓珍也总是无精打采的样子,全没有了以前的热情。林颐见她表现异常,想必是太累的缘故。自己只恨这黑心的鬼工厂不顾人死活地加班加点,至从这段日子以来,林颐对人生有了感慨,只是仿佛被束缚的一只小鸟,不能自由地飞翔起来。工厂里的清洁工,货仓里的搬运工,他由衷的在心里对他们敬爱,足足三个多月以来,全厂都没有一天的休息,他每天在仓库守着枯燥泛味的日子,感觉到心里没底的难受。未来也全没打算。

直到那天晚上,“老妈子”忽然告诉他说自己已经辞工了。自从晓珍他父亲接手他侄儿的废品店后,林颐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他只是担心晓珍会不会跟着一起走。“老妈子”只说工厂太累。他侄儿要回郑州去开餐馆,但是晓珍他爸在这边一个人忙不过来。平日晓珍他表哥对我们很好-----这次老妈见林颐陡然骤变的脸色,停顿了一下说:“这次他对我们说希望晓珍能回去一同跟他帮忙”。林颐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此时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一股忽如其来的漩涡把他一下子卷入了万丈悬涯----眼前一阵漆黑,腿软得几乎要晕了过去。老妈子安慰道:“小颐,你是个好孩子,人品好,又老实,你和咱们晓珍之间的交往我也是看在眼里的,我现在年纪也大了,在这里还要受那些年轻领导们的气,我自个女儿都这般大了。说句不好听的话,我都可以当他们的妈了,哎,我们老了,在这里又被老板看不起,上个月把我的计数奖金也取消了。我在这里干了十多年,没有顶撞过任何领导,现在做货还要压价,我们累死累活也只有几百块钱,实在是不想再打工了,我晓得你们年青人谈朋友,只觉得好玩(未完,待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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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寂寞的阴天点评:

爱情始终是永远的话题
期待作者新篇更精彩
问好^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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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t:2006年08月26日 下午3: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