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早起床，首先从我妈的神情上感觉到她咋就异常高兴，似乎是有喜事临头。

我妈是一个典型的家庭妇女，她从小离开乡下嫁到城里，从来就没有过舒展眉头的时候。后来的日子虽然好过一点，但是父亲早逝，她又一直寡居抚养着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加之我们的家境同周围的人家相比的确是过于贫寒，她就是想高兴都没个来由。

但是，今天我妈高兴了，要不她的匆忙不但掩饰不了内心的快乐，而且兴奋得怎么老是合不拢嘴呢？而且我看到她居然笑了，笑得头上的银发能够迎着晨风起舞。

你们可能不知道，在我的记忆中，我看我妈的脸上老是带有哭丧的痕迹，好像这个世道和她过意不去，一副苦大仇深的姿态，让人一见就觉得悲凉。不过，我在经受了生活的不停砥砺之后，已经知道那是他老人家饱受岁月长期折磨的缘故。

我还在为我妈没来由的高兴沉思，镇党委贾书记突然来我家了，同他一块儿来的还有王镇长。我的这个破家，自我记事时起，除开中堂上那副陈旧的毛主[xi]像天天俯视着我们的苦难，还从来没有一个干部来过。没想到今天竟然一下子来了镇上的两个一把手，害得我妈和我马上尝到了受宠若惊的滋味。

我和我妈在迎接书记镇长进屋的时候，我陡然发现我家的门楣原来挺高，书记镇长那看似巨大的挺拔身躯毫不费力的一步跨进了屋内，没有一点受到挤压的迹象。但奇怪的是我以前扛一些诸如柜子之类大点的物件进门老是不得不去弯腰，否则绝对通过不了。

书记镇长进屋，我忙不迭地给他们泡茶，可是我家里找不出一点像样的茶叶，只好把乔老大前年送给我的那点苦茶拿了出来。但是他们没有喝我泡的苦茶。书记就说话了：祥子，根据上级要求，你们这个居委会现在改作社区，镇党委经过走访，发现你在群众中具有一定的威信，准备提名你为社区主任人选，你看有啥要求？

我没有要求，我高兴都来不及呢，我一定听领导的话，把活儿干好。书记听完我的表态，就同王镇长迫不及待的走出了这间破屋。

书记说我有群众威信，我是相信的，因为河街的三百余户居民，那家我没帮过。当然，钱物上的资助是没有的，因为我家比他们还穷。但我妈给我的力气大呀！平时谁家有个婚丧嫁娶的事情，大到借桌子小到借碗之类的力气活，那次不都是主持这些大事的都管、也就是这里有名的富户乔老大一声令下，由我带着几个兄弟去完成的。

将来有机会了我要推荐你当个居委会主任的。就在我帮完乔老大送走了他到京城上大学的儿子后，乔老大事后对我说过这话，当时有好多人都跟着附和。

原是一句玩笑，没想到现在竟是真的。这些善良的邻居们也真是太狡猾了，推荐我当社区主任，不就是想今后我为他们服务时更方便一些吗？

镇上的贾书记和王镇长我也是早都认识的。他们在三年前一块儿调到这儿的时候，就是乔老大为他们接风，我在那里为他们搞服务的间隙，还为书记镇长各代了八杯酒的。

书记那天好像喝高了，当我为他代完了第八杯酒后，他舌头打转的说，你比镇长仗、仗义，够、够意思的多，你要是在我原来做乡长的地方，我保证让你当、当个村长。

三年前的这句玩笑，我以为自己的身份蛮有价值，就回去就告诉了我妈。我妈见我满脸酡红的说完话就朝那是床又不是床只有一张席子铺着的物件上倒了下去的作态，只是帮我掖了掖衣角，然后大摇其头的叹了口气：生成就不是做官的料子，还想当官。

看来，今天我妈的预言要被现实彻底否定。我当主任的问题，关键时刻只要乔老大说上一句话就当定了。

街坊邻居们都知道，至于我们这个不管是居委会还是社区谁当领导，书记镇长都要参考乔老大的意见。否则，年底他们装钱的口袋就要打些折扣，这在我们居民当中是一个并不公开的秘密。所以，我是否当得上主任，还是得去问问乔老大。

走进乔老大的院子，他看见我说的第一句话是：祥子，把楼下的煤气罐送到厨房，中午就在我这陪书记、镇长吃饭。

我急忙把乔老大的煤气罐子送到厨房，并且替他家请的保姆拧紧接头，又帮忙做了一些拣菜、打扫等杂七杂八的活计，才来到他家比我住房面积还大出几倍的客厅，自觉地为乔老大添上茶水，就站在了他老人家的背后。

去、去，坐到对面的沙发上去，马上就是领导了，就应该有个领导的样子，整天站在我背后，想给我当保镖呀还是怎么着？没想到我的殷勤竟被乔老大莫名奇妙的训了一顿。

虽然挨训，但我心里非常受用。毕竟从乔老大的教训声中证实了我已是主任，并且我认为当这个主任乔老大一定没少出力。

2

当主任的感觉真好。

我上任的时候，天高气爽的。镇上的一位分管党务工作的副书记来组织召开了一个只有六个人参加的选举会议，宣布了我的任命通知后，我走到街上，发现汉江水今天出奇的蓝，蓝得甚至有些发亮，触目可及之处本就不多的一些树木凌乱的摇晃着枝叶，我斯时似乎走在一个空旷的舞台上，可能是由于表演不够精彩的缘故，只领受了观众稀落的掌声，中间似乎包含着一些悲凉和愁苦。

但是，外界的环境一点都不会影响我内心的情绪，我承认，我当官的感受有些狂热。

当我走过街道，看到那些平时我主动招呼他们还懒得搭理的人群，向我投来友好而巴结地微笑时，我瞬间就能领受动物进化成人类的伟大感受，并且我知道达尔文肯定也是在这种场面上找到灵感，完成了超时代的动物进化学说。

尤其让我自豪的事情是，乔老大也托人寻我办事了。街坊邻居都知道，乔老大是从来不求人的，一般都是别人求他，还得看他当时的心情高不高兴，在他那里碰一鼻子灰的事儿是经常有的。今天他托我是因为他的一个远房亲戚，说是两口子之间闹了矛盾，小媳妇要跳江自杀，目前被六位邻居拽着，看来要出大事。这个小媳妇，我没见过面，但听别人在我面前提起过，好像是她在很小的时候，被乔老大请去做保姆，后来出落成漂亮的大姑娘时，无端的就怀孕了，乔老大只好自己出资把她嫁给了远房亲戚，至于是谁让其怀孕的谜底一直没人解开。

我急匆匆地赶了过去，但是没有一点解决问题的经验。我虽然三十多岁了，可至今还没有摸过女人一把，两口子之间的事情，我咋说得清楚呢！

但是，我是主任。作为主任就应该义不容辞来解决这个现实问题。

这时，我不知不觉地想起了乔老大平时处事的那股霸气。

于是，我壮着胆子走向那位急于跳江的小媳妇，朝那六位邻居大声叫嚷起来：你们都给我撒手，让狗日的跳到汉江去给我喂鳖，上游的几家皂素厂整的江水一日不如一日，鱼虾都快要绝迹了，江里的老鳖正愁午饭没有着落，你就送上门来了，真个是雪中送炭，这不就显示了我们的居民有素质。

我话犹未尽，旁边走来一位老人，我知道她是那年轻媳妇的父亲。他说，你祥子才当主任，就要弄出一条人命的。

我忽然生气了。我不知道我平时小心谨慎行事的行为习惯咋就会顷刻荡然无存。当时也不知从哪来的那么大勇气，顿时咆哮如雷的吼道：弄出人命了咋的，不行了我去坐牢，总比你们没事找事的要好，你跳江关我屁事，你家的日子总比我强吧？两口子年纪轻轻的，吃饱饭了没事做，到江边演戏，你们要和我一样，三十好几了还寻不上媳妇，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老母亲为了家里的日子能过得好一点，没日没夜的为县印刷厂糊信封，你再跳也不迟呀！我没想到跳江，你倒要跳了，不行了我和你一起跳。

吼罢我就脱衣服。并对那个小媳妇的父亲说，帮忙把衣服带给我妈，让她去换点肉吃。

谁知那小媳妇呼地朝我扑了过来，拉着我说：主任，我不跳了还不行吗？我错了，改总可以吧！我今天向在场的各位保证，再也不赌气跳江了！

解决完这个问题，我回去向乔老大报告。乔老大说，祥子，你今天的事情处理得很有威信。我这才理解平时当官的老是挂在嘴上的威信一词，原来就是我们没文化的人耍二球。

下午，镇里通知开会。我是当了主任才敢第一次到镇里去的。为了调节一下紧张心理，我提前需要找个地方放松。

于是，我走向了镇里的厕所。

镇就是镇，它是机关，与我们这些住户的差别显然很大。就连厕所都贴有对联。我先看上联，写的是：天下英雄豪杰，到此无不低头曲膝。我又看下联，写的是：世间贞女节妇，进来莫不解带宽裙。我抬头再看横批，写的是：天下为公。我就想，这“天下为公”四字好像是孙中山老先生说的，他当时是在上厕所或是在处理男女问题时悟出的这个道理么？

我又走进厕所，只见正面的一堵墙上，有人书写了“厕所内请讲卫生”几个大字，而这几个大字不知又被谁圈了起来，打上老长一根引线，添加的注释是：“字都写得不卫生，叫人怎么讲卫生”。低头看地，果然到处是一堆屎，一滩尿的。看着就让人恶心。这个卫生程度比起我家的厕所算是地下天上了。顿时，我理解了为什么有一个词叫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我正在作进一步的猜想，突然听到开会的哨声响了。我只好迅速走进会议室，选择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会议开始了。镇党委书记开始讲话，要求大家要在什么理论和什么重要思想的指导下，坚持与时俱进，开拓创新，稳扎稳打的做好当前各项工作：什么计划生育呀，退耕还林管护呀、汛期值班呀、安全生产呀、防火防盗呀等等。书记讲话的时间很长，但下边注意听会的人很少，比如坐在我前边的一位干部就老是在摆弄手机，不停的收发短信，我偷看了其中的一条是：领导将手放在女秘书的大腿上，好久没有拿开，女秘书说，看过《邓选》第二卷第361页第11行吗？领导羞愧的把手拿开，回家翻书一看该页的内容是：领导干部吗，胆子要放大一点。

会议终于在这种松松垮垮的过程中结束了。然后所有参会人员到镇机关的餐厅饱餐一顿后，各自回去落实会议精神。

这时我才想起，忘了向书记镇长请教一下，我回河街后究竟该做哪些工作。

3

回到家里的时候，看到我妈把饭做好老半天了，她是等我回来一块儿吃的。但是，我此时丝毫没有了平时对我妈感恩的意思，只是突然觉得我妈好没素质，我都是主任了，在河街来说，算是行政一把手，今后大酒大肉的有人伺候，谁还稀罕你做的那碗酸菜包谷稀饭。

果然不出所料，当我的想法还在脑子里打转时，对门的李狗子就来寻我了。

主任，今天我来寻你几次了，人咋一当了官，就好难找的。狗子又开始了发他那永远都发不完的牢骚。

这个狗子，就是这样，他和我年龄差不多大，算是我们一块儿光着屁股蛋子长大的铁杆弟兄，拿现在的话说，叫做死党。但是，狗子的毛病不好，遇事爱发个牢骚，小时候怨恨家贫整天和老娘吵架。后来长大懂事后，不和老娘吵了，又整天和他在深圳回来躲在家里打青霉素的老姐吵。狗子的老姐也怪，人长得很是排场，名字也取得非常洋气，叫个李娜，高中毕业后去深圳呆了几年，人回来时老了许多还足不出户，天天弄个青霉素注射，据说银行的存款倒是不少。我在没当主任之前，狗子给我说过他姐的问题，我对这个问题的解释也很圆满，人人都有个爱好，你看有的爱打麻将，有的爱打金花，有的爱吸个大烟，还有的喜欢寻花问柳，你姐可能是要搞个创新，不就是爱好个药物青霉素吗，在这个社会属于正常不过了。但是，狗子还是见了他姐还是牢骚满腹的争吵，间杂还附带着一些恶毒诅咒的字眼，有些话连我都认为是说不出口的，不知道狗子怎么就能对他老姐说得出来。

我和狗子的关系很铁，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我们两家同样贫穷，他姐虽然拥有据说不少的存款，但很少拿出来贴补家用，狗子改善伙食只好整天寻我，和我一块儿人去给办婚丧嫁娶的人家帮忙，混上几天吃喝，但他又没有我的力气大，搬一些笨重东西，只有仰仗我的帮助和保护。

可我现在已经做官了，狗子还来寻我干啥呢？所以，我并不急着追问狗子，他到处寻我肯定是有事求我了。

狗子见我一时不搭理他，就主动说话：主任，我姐让我过来请你去家里坐坐，饭菜都准备好了，我姐自己做的，还有酒呢。狗子说到酒时，眼睛亮了一下，并且第一次说他姐时没有带一个脏字，说明他今天的心情很好。因为他在和我一块儿给人帮忙时，一遇到有人让他代酒，就高兴的跟花儿似的，酒如他而言说是命，那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这是狗子家里第一次、也是我当主任后第一次有人请我喝酒，我肯定是要去的。

于是，我学了一次镇长昂首挺胸的姿态。可是由于经常给人背东西受压迫的缘故，我的背部过早的佝偻了，只好昂首没有挺胸的来到了狗子家。

没想到，狗子的老姐李娜对我竟然十二分的热情，在席间又是递烟又是倒酒的，还一再追问我她今天穿的衣服好不好看。我这才忽然发现，李娜今天是化了很浓的妆。弄得狗子坐在桌旁很是不解的一眼又一眼的老是瞅我。

很快吃完了酒饭，李娜让我到他房间里坐坐，说是有个事情要与我商量一下。

来到李娜的房间，她顺手拿掉了上身的衣服，这时在我面前晃动的没有李娜这个人了，我现在眼睛里面残存的只有她的胸部，那是一对好大的象征着弹性和张力的可以上下跳动也可以左右舞动的馒头，我心里老是不争气的猜想，那要是能让我扑上去啃上一口，便是我人生幸福的全部涵义了。

好在借着酒力，我脸上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尴尬。这时，李娜终于开始对我说话了。祥子，你我都是熟悉的，只不过我们各自的路走的不同，你年龄又比我小上几岁，联系的就少一些，没想到，一转眼你就出息成主任了。你知道，我高中毕业出去在深圳呆了几年，中间是吃过亏的，我刚过去在一个台资企业没干多久，就被管我的主管强*了，他后来不让我上班，每年给我五万元钱算是给他当二奶，他毅然在外边鬼混，后来害我得了性病，又一脚把我蹬了。不过，我现在的病已经治好了，你只要不嫌弃我的过去，我俩精心合计一下成个家，另外你家的房子也该重新盖了，今后就让你娘安度个晚年吧！

我压根都没想到天上真会掉下个馅饼来！李娜的排场在河街是出了名的，要是真能成为我的老婆，不光那些看见李娜垂涎三尺的男人对我嫉妒得要死，恐怕我那死在九泉之下的老爹说不定都会高兴得苏醒过来。再说了，给人当过二奶的女人回来嫁人的也多呀。听说镇上的一位副镇长的老婆就在广州给人当过二奶，嫁人后还花钱给男人搞了个副镇长。李娜说的性病算什么。性病不就是老年人说的花痴吗，男人离不开女人，女人离不开男人的病我喜欢呀，我三十多岁了还没摸过女人，都巴不得整天趴在女人身上不下来。我没有理由不答应李娜的要求。

没想到，我高兴的跑回家，把李娜要嫁给我的喜讯传递给我妈后，他老人家竟然毫不犹豫地把我大骂了一顿。

但我不会听我妈的。虽然我妈肯定知道李娜曾经给人当过二奶，但那是过去的事了，因为我的幸福生活已经在向我微笑和招手了。再说了，别说我现在是主任，就是没当这官，我自己娶老婆，是我的自由，别人管得了吗？

4

时间不紧不慢的又过去了几天。

今天的天气忽然变得沉闷起来，已是深秋季节，而闷热程度竟然超过了酷暑的三伏。我双脚刚一踏向沉睡的街道，就听到所有的居民都在不约而同的骂娘：狗日的世道黑，没想到天也跟着黑，一批人刚下岗回家，寻思着先睡个好觉，再出去寻找活计，没想到天要把人热死，他妈的，这还有人的活路吗？

听到居民在发脾气，我有必要赶去解释，要不闹上几个人上访，我主任的工作算是白做了，这可是书记和镇长多次强调的稳定问题，我们这些当干部的无论如何都不能掉以轻心。

你们有本事就去挣钱，发牢骚顶个屁用，知道吗？谁知我的话音刚落，马上又迎来了新一轮的叫骂。

你们当官的只知道整天吃香的喝辣的，有谁管我们百姓的死活，人变得这么快的，没想到你穷苦出身的祥子当官后也变得和那些坐办公室的人一样了，这样下去哪有我们老百姓过的日子？你也不看看现在住在城里人的悲哀，农民国家不收一分钱税收，吃饭用钱有退耕还林，看病有农村合作医疗，我们这居民一点优惠政策都没有，往年的商品粮如今也不起个作用，做啥都得用钱买，可这钱从哪来呢，加上接二连三的下岗，我们还有个球活头。

听到这里，我认为居民们说的都是对的，这个问题已经有很多人在不同的场合都提到了，一直没有引起领导和社会各方面的重视。看来，我今天有责任找到领导，把这个事情反映一下。

我来到政府，看到书记正往厕所的方向走，后面跟着据说老婆曾在广州当过二奶的副镇长，手上还拿有一卷手纸。我脑海里马上闪现出一个分辨一个人是否追求进步的概念：你只要注意观察一下领导身后的人走路，一般跑着的无论年龄大小，就会理解急功近利一词，并且会立即判断出这是急于进步的表现。至于那些步履从容的，肯定是饱尝过官场辛酸，大多已对前途失去信心，不再在领导面前背后屁颠屁颠了。象镇民政所的老刘，原来还做过镇党委书记的，据说就是不会迎奉领导掉了职，混到五是大几了，镇上还让他天天上班不得清闲。

胡思乱想的等贾书记从厕所回来，我就迫不及待的喊叫：贾书记，我找你有事呢。贾书记说，等会儿，我洗完手再说。

本身我是要和副镇长握一下手的，因为我们马上就是挑担，我即将成婚的老婆和他给人当过二奶的老婆属于一个性质，不是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吗？另外，我还要找他了解一下得过性病的女性性欲是否特别强烈等问题，谁知他对我的到来不屑一顾，在书记话音刚落的片刻就拿来了一盆清水，累得自己汗如雨下。贾书记看到很是过意不去，迅速的洗完手后说：镇长，你把脸上的汗也擦一擦嘛。而副镇长依旧故我的作着孝顺状泼掉了那盆洗脸水后对书记说：书记你先忙，我下村去了。

副镇长一走，我就把居民反映的问题又反映给书记，并急切的征求解决办法，没想到书记稍作沉默后却说：基层现在的工作普遍不好做，镇上和社区的工作重点就是维护稳定，你回去后告诉居民，就说国家领导人知道这个情况，并且已多次开会研究了，现在正在加紧解决城镇居民的生产生活问题，我们共同做工作，先把这个事情拖一拖，等这一段时间过去了，居民也没有牢骚了，事情也就过去了。你现在做社区工作，要学会工作方法，还要注意些技巧。

书记就是书记，不服还是不行的。书记短短的几句话，就解答了我一辈子都得不到答案的问题。难怪我过去找居委会解决问题时，居委会的领导都说：你这个事情确实重要，待我们集体研究一下，过几天再说。可我往往还没等到他们研究完毕，就自己解决好了。看来，基层的矛盾化解都是靠时间拖出来的。

5

居民反映的问题依靠久拖不决来解决，但我与李娜的婚事是拖延不得的。

今年的天气很怪。我在河街住了三十多年，第一次在街道上经常闻到一股死人的味道。这味道还是十年前一位过路的女子在街道拐角被人奸杀后，居委会主任命令我帮助法医解剖尸体时留存的记忆。

于是，我就将我就经常闻到死人气味的事情告诉了李娜。李娜听到后，竟然没有一点惊奇。她说，死人的事情经常发生，你能感觉得到，说明你嗅觉灵敏，象猫头鹰就能提前几天闻出死人的气味，你管这么多干嘛，还是赶紧筹备我们的婚事要紧。

没想到李娜对待死人的态度这么轻松，我顿时就有抱她一下的欲望。

可是，怎么也想不通的是，今天在李娜身边我的呼吸极为不畅，象是拉着重物的老牛打着响鼻。李娜见了，就问我是不是想做点坏事，并且还爽快地把裤子往下褪了一点。我知道这个动作在电视上叫做勾引，在生活中叫做暗示。我就迅速的脱掉了自己的裤子，朝我未来的老婆李娜扑了上去。但是，还未等我扒下李娜的裤子，我下身那个物件就不争气的流下一滩东西，射在李娜的裤腰上肆意流淌，就像一条条小蛇在迫切的寻找去处。使我认为仅有的一点男子汉气概也随着这流动的东西在胸间扩散，慢慢的化为虚无。

好在李娜没有计较这些，她说这是长期压抑没有发泄的结果，第一次一般不行，有过几次经历就好了。她还说由此可见她把我作为终身依靠算是自己做人的眼光得到了验证，因为在遍街都是小姐的现实社会中，没想到我三十大几了还是童男子之身。

我不要这种验证。因为我也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男人，你看我给邻居们帮工的时候，大凡是别人扛不动的物件，一般都是我上手轻松搞掂，我这天大的力气咋会栽倒在一个女子手里。所以，我试图东山再起，非是不要李娜套上他那被我已经弄脏的裤子，硬要再来一回，无奈我那美好的想法在今天的现实面前竟然输得一败涂地。这时，我又一次感觉到一股死人的气味扑鼻而来。

在失败的现实面前，我终于气馁，只有按照李娜的说法，在以后的实践中积累经验慢慢完成对李娜的交付。可这筹备婚礼的款子到哪去找，可是一个问题。以前经常听别人说，干部可以挪用公款，但我自当主任后，除到镇上开过一次会，找过一次书记汇报居民的怨气，没有任何人给我提起过社区有钱，哪里还谈得上挪用。

以前没钱的时候，经常厚着脸皮找我妈解决，她老人糊信封糊出的一点积蓄，我是知道的。可我这婚事我妈根本就不同意，就更提不上给钱的事了。

文钱逼死英雄汉。我这般武力的壮汉终于跪倒在钱的面前。

当我又一次找到李娜的时候，她正在房间收拾原来给自己注射过青霉素的瓶子。我向她说起我没钱筹备婚礼的问题，她说我知道，就是要杀杀你的傲气，钱我早准备好了，你为什么不过来拿。李娜又顺手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叠钱来说：这一万元钱你先花着，不够了再来找我。

在我看来是天大的难事，与李娜而言就是一个潇洒的拿钱动作，令我不得不刮目相看女人。此时我再次想起李娜说她给别人当二奶的事儿，真的觉得女人给人当二奶也没有什么不好，如果今天的李娜当初拒绝给别人当几年二奶，那我现在也娶不到这么好的媳妇。

为了回报李娜的这个潇洒的动作，我务必要将我平生第一次拿到的这么多钱给花出去。

6

今天镇上有通知去参加紧急会议，说是社区要遭受百年一遇的特大洪灾。我紧赶慢赶的到达镇会议室时，感觉到这次的会议与上次的会议气氛完全不同，与会的人员脸部结构都显得过于严肃，主[xi]台上坐了几位我在电视上见到过的本县官员。直到会议开始，特别是通过贾书记介绍时我才知道主[xi]台上今天分别多了几位县上的领导。

首先是一名领导通报了社区即将受灾的情况，并强调了几条纪律。说是州城电站为了缓解雨涝带来的水库压力，准备马上开闸泄洪，按照科学测算，还有十二个小时，将有高达二十三米的洪峰经过河街。届时居住在河街的三百余户居民要一个不少的搬迁到安全地带，这是一项严肃的政治任务，现在参加会议的干部不分级别，必须按照部队建制组建抗洪抢险指挥部，一切行动听指挥。听到这里，我就开始偷着乐了，天又没下雨，咋领导说是洪水要来就来呀！再说，我也是时来运转了，这社区主任转眼就和县上领导平级了。这要说给李娜，她怕是高兴得要疯的。

思想打岔了，以至于后边几位领导的讲话我一点都没记住。一直到散会后那位参会的县上领导大声问谁是主任时，我才回过神来。

问题果然严重。因为会后镇上没留吃饭，我就被此时兼任抢险团团长的县领导带到社区，打开了几年未用的高音喇叭，县领导一遍又一遍的强调搬迁的现实意义和和拒不搬迁带来的严重后果，可惜的是，他的嗓音只是徒劳的在社区上空回荡，没有一个人做出一点实际行动。县领导一看这样不行，马上就把我喊去，让我也在广播上叫上几嗓子，我承认我的嗓音还是富有穿透力的。因为乔老大的父亲过世，一连唱了七天的孝歌，最后所有唱孝歌的人嗓子都哑了的时候，我被强行叫去嚎了半夜。一位唱了多年孝歌的老师傅事后问我想不想从事这个职业，我怕熬夜才没答应的。但我这富有穿透力的嗓音在今天看来屁事不顶，社区的居民只在街上转悠，听着广播里发出的声音像是在欣赏秦腔，还是没有一个人行动。

县领导急了，按他的说法在十个小时内不把居民搬迁出去，是要出人命的。所以，他又动用了一招，让所有的干部和干部家属带头搬迁。这我同意，我家和我的家属李娜家不要我十个来回就能把家里的东西搬光，纵然洪水没来，也算我当官后主动的锻炼了一次身体。

谁知这招还怪灵的，我和李娜家动手一搬，乔老大也赶紧动手搬家了。于是，社区大部分居民都开始各自搬着各自的东西，再加上县上组织来的机关干部，三个小时下来，社区的搬迁已经大半。

但是，问题就出在少部分人身上，一些居民固执地认为，洪水不会来的，并且还振振有词说，过去闹非典的时候，政府大呼小叫的搞防疫，还搞隔离，其中社区好几个人都被隔离过，没见谁得了非典，这天晴得好好的，咋领导说洪水要来就来呀，难道这世道什么都由领导说了算吗？

看来不动粗解决不了问题，我又组织了河街的干部和李狗子等积极分子，协助县上调来的武警一批批地把拒不搬迁的居民强行撤离。但是，在节骨眼上的时候，问题还是发生了，就在镇上会议结束后第十二个小时的时候，汉江发出一声巨响，只见一排黑色的巨浪横扫过来，我和李狗子被卷到一间房顶，就人事不知了。

7

我醒来的时候，身边守着李娜，她说洪水退了，社区死了三十多人，包括李娜的弟弟我的死党即将成为我小舅子的李狗子，这个损失是最最低的。居民们都知道是政府组织有力和我带头的结果，但是，居民的财产未能在有效的时间内全部转移，省上来了调查组，要追究地方政府的责任，领导们一合计，把贾书记调走了，做了组织处理。同时因为我执行上级决定不力，被撤职了。

李娜说，她守着我就是要等我醒过来，带着我和我妈继续去深圳打工，如果养活不了我们，她情愿再去给人当二奶，不让我再做什么主任了。

李娜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听到身后有人哭泣。回头一看，是我妈来看我了，只见我妈双腿一软，朝着李娜跪了下去，手中拿着一个印有镇政府字样的信封，说是是那位老婆给别人当过二奶的副镇长被提了书记后给我送来的主任工资。

此后，直到我和李娜、我妈共同离开社区登上深圳的列车之前，就再也没有闻到过死人的气味了。

本文已被编辑[玉面灵狐]于2006-9-15　12:31:30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