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入五月,天气就已经如仲夏般炎热。大中午走在人群稀疏的大街上,太阳炙烤的人晕晕乎乎的。
走进医院的大门,穿过阴郁的住院部大楼,来到这宽阔的活动区域,我很轻易地找到了那棵我怀念已久的树。这棵树依然茂盛,我看到了那些一度铭刻在我内心深处的字迹。我轻轻抚摩着这历经风雨的字迹。“萍今天不开心了”“萍哭了”“萍,生日快乐”接着,我看到了最后一句,“萍,没有我的日子你要生活的更好”
我的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的心开始隐隐作痛。安,我亲爱的安,在那个没有我的世界,你又生活的如何?我滑坐在地上,一次一次举起手抚摩这些个字。
抬起头,天空不知何时开始阴霾,朵朵浮云飘向了不知名的地方。就想我的爱一样,伴随着某个人,就这样消失了。
“安,没有我的世界你生活的可好?”我一遍一遍对着这阴霾的天空大喊,“安,你还会不会想起我?会不会想起我?”
回音在空中盘旋,久久不肯散去。只是不知道,安,能不能听到,能不能感受到。
病房里,安静静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当我穿着宽大的病服推开病房的门,安的眼睛就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直到我在他左边的病床上躺下。
那一刻我想,原来男人也有这么清澈迷人的眼神。
“你好,我是安。”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有磁性。
我转过头,给他淡淡的一笑,“我叫萍。”
“萍?很好听的名字。”他喃喃自语。
是夜,颠覆了白日的喧嚣。此刻,病房里已经是一片安静,只听见安熟睡的呼吸声。我想,安和我一样,都是被死神垂青的人。也许,我和他在不久的将来都将不在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想起他那清澈的眼神,我的心猛然抽动了一下,泛起一丝丝涟漪。以后还能再看见这样的眼神吗?
次日醒来,天已经大亮。护士给我大完针,看我吃下药,离去。
“萍,一起出去走走吧。”当我一个人倚在窗前眺望远方的时候,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坐在绿色的草地上,阳光暖暖地扫去了一身的疲惫。这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好舒服。”我张开双臂,想把这阳光贪婪地据为己有。
我看见安笑了,很开心的样子。他坐在一棵树下,自顾自地说: “每当我不开心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坐在树下,仰望蔚蓝地天空,耀眼地阳光。这样我就会感觉到生命的无限美好。”
说完,他低下了头,我想,他已经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第一次感觉到安的体内流动着忧伤的血液,这样的沸腾。
有了安的陪伴,枯燥地住院生活也变的多姿多彩。我不开心的时候,他会想办法逗我开心,尤其是我生日的那天,安为我买来了大蛋糕,庆祝我18岁生日。蜡烛吹熄的那一刻,我的眼泪感动的流下来。
日子久了,感觉越来越离不开安了。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微妙,只是,我们从来都不提那几个字。
我一直以为,有了安,我就有了快乐。以前的种种悲伤,我会把它埋葬。直到有一天,安无意中问道:“你住院这么长时间,我怎么没见你的家人朋友来看你?”我的心跳突然地就静止了,他最终还是问了。我望向窗外,一直一直不再说话。
“萍,我知道,你的心里隐藏着很多悲伤,我不想看见你总是一个人默默地难过,我要你开心。你把心里所有的不痛快讲出来,坦然的去面对。”
我坐在地上,把头埋在两膝之间,低低地说:“我怕,我害怕。”
安走过来,抱住我说:“别怕,有我,我在这儿。说出来一切就会好的。”
在我五岁的时候,妈妈和爸爸离了婚,他们都不想要我,就把我丢给了年迈的奶奶。他们走的时候,任凭我怎么哭喊,就是不肯回头。从此以后,我就变得不爱说话,整天躲在家里不出来。长大后,我害怕交朋友,我害怕被抛弃。直到我认识了锋。我对他倾注了我所有的爱,可最后他还是一句话就狠心地走了。就在那个时候,我唯一的亲人,最疼爱我的奶奶,也离开了这个世界。从此,我更加堕落,跟着别人吸烟喝酒打架。在一次打架的过程中我受伤了,后来被查出了患有绝症,之后就认识了你。
我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大的勇气,把所有的事都说了出来。那一刻,我感受到安窒息的拥抱,我的心变得塌实。我只记得安说:“别怕,有我。”
在我刚刚对生活产生了新的希望的时候,命运又和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的一幕……
我亲眼看着护士推着载有安的病床向急救室走去,我被拦在门外。坐在门外的休息椅上,我的一颗心随着时间的流动也不停地颤抖着,我害怕,害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急救室的门开了,走出神情疲惫的医生和护士。我迫不急待地跑过去问安的情况。医生说了一句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地话:“病人经抢救无效,死亡。”
我愣住了,不知道自己应有的反映是什么。只是和安在一起的画面不停地在脑海里浮现,挥之不去。
安最终还是走了,那个然起我生命之火的人,那个教会我快乐的人。而我,留了下来,我熬过了那一劫。我情愿我随安而去,我情愿随安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我们终究只是命运手中的黑白棋子,让你生,你就生,让你死,你就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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