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里人物］科长毛太胜

（小说）江北川

滕君实借用到z处里快10年了，在他之后，处里进了不下20人，他就是进不来，依然是个临时工。我和君实虽不同科室，却成了忘年交，都喜爱文学、喜爱拳击，也同样好喝两杯，谈得来。说句客观的话，特有“上进心”的人、眼睛向上的人是不喜欢君的。其实君实并不碍着谁，对谁都较谦和，我曾不客气地对他说：你君实再谦和也没用，不用谈升官，你如关系进来了，谁敢对你开那些玩笑？君实笑道：邓科，攀龙附凤之心人皆有之，不过有些人太甚罢了。其实，为了抬高自己，并非一定要打压别人。

毛太胜科长26岁就是科级干部了，是君实的顶头上司，毛科不单在工作上指导滕工，生活上也很关心他，小到喝酒的多少、敬酒的次序，大到人事关系的调进，可谓无微不至。毛科当着行政相对人面，关心地说：老滕，今天处里又进了5个当兵转业的，唉，你看看，你干了这么多年，也没能够进来。年近半百的君实第一次领受了毛科的关心，忙笑道：谢谢毛科的关心。后来，毛科经常当着行政相对人的面或是老滕酒兴方酣与企业负责人交谈正欢的时候关心老滕的关系。君实也悟出了毛科关心的真谛。擅长写杂文的君实对毛科的如此关心总报以微笑，我在君的微笑中看到了蔑视与厌恶，毛太胜真如嗜血之蚊，叮人前总要叫上几声。

前几天，在我朋友洪杰的企业相遇，留下吃晚饭。处里连司机5人，洪杰那边5人，刚好一张圆桌。洪杰问我，酒先从谁敬起？我说：喝酒虽不谈工作，还是从毛科敬起。毛科却大力推荐道：老滕是酒仙，不是常人，有三仙之体，相命是大仙，见到小姐是神仙。哈哈……。

碍着朋友洪杰的企业属毛太胜管，怕他找麻烦，我息事宁人地化解道：毛科讲故事了，滕工不会是那样的人吧。

毛太胜得寸进尺，竟说：你不相信？问他，老滕你自己交待！

君实先敬过洪杰，表示谢意。然后笑道：佐料酒岂能称仙？我是学过周易，是会一点预测，易为六经之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根。现在世界上最先进的计算机就是引用了周易八卦二进制数理才研制成功的。大仙在一般人的眼里是搞封建迷信的，对不对？周易八卦是东方古老的哲学，并非迷信。至于小姐嘛，她也是人。当然不排除她们好逸恶劳，贪图享乐，而且挣钱快。但是，话又说回来，她们如有正当的工作，也不一定非要走这条路。她们……。

毛太胜打断滕工的话，笑道：你们看，你们看看，老滕虽年近半百，却老当益壮，怜香惜玉之心，用心之深、用情之专，都溢于言表啊！

妈的，你毛太胜人称“党代表”，你亲口对我说过：我玩的小姐不下百人。没意思，真的没意思！要玩良家妇女，才够味！男人的酒桌因有了香艳之语而显得活色生春。大家觥筹交错，滕工打了通关后，依旧在喝别人回敬的酒。毛太胜真厉害，左右局面确有一手，他的那番鬼话使君陷入了尴尬的境地。我忙打圆场，端杯道：喝酒，喝酒。滕工，我敬你一杯，你随意。

君实依然站起来，笑道：你邓科的酒，不好随意。况且，毛科刚才言及的心情，我想：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今天，我酒多了点，打个不太确切的比喻，不说县处级的，就是科局的子女也不会沦为“鸡”、“鸭”吧？

我没想到一向忍让不争、言语不多的滕君实简直换了一个人，语调虽不失温和，话锋却很犀利。我瞄了一眼欲恼还笑的毛太胜，他竟笑容可掬地说：老滕，洪总的酒敬过了吗？

给洪总敬过了，在座的每位都敬过了。

敬过了，就不能再敬啦？毛太胜的话乍听似乎在理，滕工很难回答。

谁料滕工坦言回道：当然能再敬，可是酒量有限，加之血压又高，已尽力了，毛科。

毛太胜语重情长地关心道：你就是这个上头嗳，血压高，酒能降压，关心你嗳。你又不是不知道，比你后来的人，加的加，提的提。你这样子，难啊！

真欺人太甚，你毛太胜的收入是滕工的4倍，而滕工对份内份外的工作都默默承受。你伸手可及的文件，硬要滕工递上来，谱真摆足了。在酒桌上还这样故意刁难？

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到滕工身上，只见他起身端杯坦言道：承蒙毛科关心，说我关系不想进不现实。其实，我早就想通了，想也没用。我和你毛科共事多年，毛科一如既往地如此关心我就是一种缘份，是缘想躲都躲不掉。今天，我们和洪总及大家同桌共饮也是一种缘份，有缘就好。洪总请，您随意，我先干为敬！

久历江湖的洪总人未起声先出，朗声道：慢！滕工，你们是客，我不好多说。你有酒量，但血压高。因此，毛科，我提议大家瓶中酒（已是第5瓶“五粮春”）大团圆，感谢领导的光临，干！

我立马附和道：大团圆，干！

滕工有点心酸地笑道：洪总，您的心意我领了！

毛太胜一脸的无奈，笑道：好，瓶中酒，我们处里的5人先敬以洪总为首的各位，祝洪总新年大发，干！

落座后，毛太胜说：白酒可以不喝，但我有个规矩，嗽口水是一定要喝的，一个不能少，看哪个敢不喝？

洪总略加思忖，豪气干云地应道：好，先上10箱“茉莉花”，一人一箱必保数，喝掉再定！

毛太胜上车是我和滕工扶上去的，车上吐得到处都是，下车是抬的。毛太胜路虽不能走，嘴却一直嘟囔不停。我听不懂他说什么，问滕工。

滕工回道：毛科说今天喝这么多酒，是关心我。

二oo三年四月十二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