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多果树。

地角边，菜园旁，四处可见桃李，长得枝繁叶茂，一派葱茏的景象。柚子树也有，不过多在村前屋后，或是傍着几间茅舍就那么长着几株高大的柚子树，一样的枝繁叶茂，密密匝匝的，透着无限生机。

村中家家都有柚子树，只是不如我家的好。我家的两株柚子树，据说是爷爷当年出外谋生时带回的柚子留下的种，一株是红囊的，一株是白囊的，两株树结下的果都很好吃，酸甜可口，非村中那些土生土长的柚树可比。打从记事起，我就知道这两株树只是名义上属于我们家，实际上是村人共有共享的，因为它们结下的果，是全村人中秋要用来祭祀祖先和神灵的。

看天上的月亮分外明朗了，孩子们就开始吵着要打柚子。柚子树比房子还要高，果子悬于碧叶间，树枝又那么清瘦，树叶又那么浓密，最好的采摘方法就是用长长的竹杆对着敲，要哪个打哪个。柚子有圆如满月的，有状如葫芦的，随着微风的拂动，似有阵阵的清香吹过，平日里惹得大人小孩总要在树前停留，仰望一会方离去。

打柚子去，也不用特别挑时间，中秋前，遇上天气晴和，村前村后招呼一声，大人小孩就呼拉拉往柚子树那去了。年青人拣粗长有力的竹杆扛几根过来，照例去我家挑出那对大箩筐，都准备好了，一村人就围着两株柚树看，看树上的果子可有去年的大，多，再预测一下明年挂果的情况，叽叽喳喳的，给宁静的山村平添了几份节日前的祥和气氛。

小孩子家爱热闹，老人也不闲着，煞有其事的指挥着几个年青人怎么打柚子。小孩子才不管那么多，扯着脖子看，扯着脖子喊，这个说，我这边的大，那个说，我这边的圆。把那几个人支使得团团转。围着两株树“砰砰”地敲，瞄准一个打一个，有时一击中矢，有时连敲数下也奈何不了。几条竹杆就发一声狠，对着不肯落地的柚子一阵猛打，打得树枝乱颤，树叶纷飞。嗵的一声响，落地的柚子连打几个滚，顺着斜坡就滚出去老远，孩子们一阵欢呼，一路猛追，把柚子当成球抢，逗得一旁看的大人们乐得哈哈大笑。

村子不大，也就四十来户人家，一百多号人。一家两个柚子，外带打柚子这天要尝鲜的，看看差不多够了，能打的也都打下来了，剩下一些瘦小的挂在密实的绿叶间就更显得其貌不扬了。这些剩下的柚子一般要等下雪天才会打下来吃，冬天对着温暖的炉火，吃几瓣冰甜的柚子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等到家家都拿到了柚子，人人都尝到了鲜，我们家的那对大箩筐也就该回家了。挑着它每家送柚子的挑着箩筐来了，箩筐里除了几个柚子外，还会有裹着红纸的鸡蛋，或是贴着红纸的一筒中秋饼，也不知是谁家给的，想来那些年我们家的那两株柚子树带给我们的不止是乐趣，原来还有这许多的实惠。

离开故乡多年，家中那两株柚子树也在早些年村中人建房时给砍了，如今只能在记忆中去回味故园柚子的清香，遥思村中人纯朴的友爱，怀念打柚子时留在岁月长河中的那些快乐时光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