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里人物]上一个台阶

(小说)江北川

楚水镇以特种水产养殖闻名汉郡市，桂鱼、鳗鱼、大青虾、中华绒蟹号称水鲜“四宝”。每逢起网的日子，镇上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公家的小车特多，私家的酒店吃爆了棚。

金秋时节，市里稍有一点能耐的办事员张口必谈楚水无疑，一个问：嗳，楚水去过几趟啦？

另一个必傲然回道：最少也有四、五趟，昨天刚回来。那个蟹，才叫蟹，最小的少说也四两以上，个个是小姐！

特水养殖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使楚水镇也使楚水镇的最高长官书记、镇长声誉鹊起，政绩嘛，实打实摆在这里。这就是进步，社会的进步就是科学的进步，现在吃也讲科学，吃四条腿的不如吃两条腿的，吃两条腿的不如吃水里的。因此，楚水吃风日盛，“三产”快速增长。凡事有利，弊即随之而来，镇上中小企业的老板就叫苦不迭，只要跟企业沾一点点边的上级部门都要来吃这水鲜四宝，企业应接不暇。不单老板们怨天忧人，就连镇上五所六站的长字号们亦觉不堪重负，他们到不是在乎钱，而是自己的身体吃不消，连某站站长孙祖三斤酒的海量也闹出了笑话，熟人、同事见到他总是调侃地问：最近，曾又上一个台阶？众皆哄笑。

上面来的那怕是一般办事员也要当领导接待，酒照样要陪。客人来了一拨又一拨，主人就是这一班，这不是没完没了的车轮战吗？谁能真正长期经受“酒精”考验？

秋刚从夏雨声中迈出脚步，汉郡市由常务副市长带队，乡镇一把手参加的考察团就来到了楚水。下午，三点半到万亩“四宝”养殖场边游览了半个小时都不到，30多辆档次不低的轿车就浩浩荡荡地直奔主会场“楚水龙宫大酒店”而去。

常务副市长与主管局局长由王书记和镇长陪着进了极尽奢华的总统套间。豪华小餐厅整整10桌，重头戏是由楚水镇分管农业的副书记、某站站长孙祖负责敬酒。冷碟以椒盐大虾为主盘，共12样。冷碟吃过，酒兴渐起。副书记在大厅里酒关好过，一桌一杯也就三、四两酒。进了常务副市长的总统套间，许久也未能出得来。真正重中之重的是素有酒名的孙祖站长，他为人豪爽，海量，喝二斤正常上班。二十五、六岁时曾喝三斤洋河大曲不醉，那是他酒量的巅峰。

今晚，孙祖自己坐的这一桌每人双杯，加上回敬的每人一杯，差不多就是30多杯酒。每桌双杯，9桌就是18杯，已共50多杯（四钱一杯）。这时铁板烧河鳗上过，上清蒸大螃蟹，每只都四两以上。醋是镇江恒顺老陈醋，姜是兴化紫芽姜，长不足五分，切得比头发丝还细。喝了差不多二斤的孙祖步不乱、话不错，依旧谈笑自若。熟悉孙祖的人都知道，他不单有酒名，酒品也好，敬酒从不要求对方同干。他不单有酒品，酒德也很好，即使偶尔过量，他不会失态，仍能坚持到回家睡觉。不象有些人平时胆小如鼠，畏首畏尾，多吃了两杯，酒壮鼠胆，又叫又喊，什么人也不在眼，也敢称老子天下第一胆！

孙站如不被叫去总统套间敬常务副市长这一桌的酒也不可能过量，常务副市长到没想起来，而是镇上王书记鼎力推荐。摇摇欲“醉”的副书记看见孙祖被叫进来，犹如见了救星。笑道：孙站，快，快敬市长酒！说着，如蒙大赦，溜了出去。

王书记佯责道：怎么到现在才来，快，先敬市长三杯。转脸沏出憨笑道：市长，您沾唇即可。

饮酒“觞令”经千年岁月的洗礼，发生了明显的变故，这就是当今的酒文化。孙站长连饮了三满杯，常务副市长还算不错，也干了浅浅的一杯，王书记带头鼓掌。孙站依次敬常务副市长的秘书、主管局局长等人，最后是镇长、王书记。又是30杯“五粮液”下了肚，前后总共吃了80多杯，真海量啊！他和总统套间里的所有人打过招呼，才彬彬有礼地退出来。

孙站当时虽未显醉态，但几点钟到家他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反正老婆早已进入梦乡了。

翌晨，孙站的娇妻起床，拉开衣橱门，拿昨天新买的藕色连衣裙，她要让老公看看风韵不减当年的水乡二妹子。她左顾右盼间，一阵阵异味扑鼻而来。她循味寻源，在衣橱里，天鹅绒连衣裙的下摆竟然还有点潮。楼上水又忘记关了，抬头找水迹，搜证据，好上楼理论。幸亏看了，天花吊顶、墙壁四周一丝丝水印也没有。衣橱顶也不潮，她蹲下望橱底，一股骚味直冲脑门。她终于恍然大悟，看着床上鼾声正畅的孙祖，又气又恨，用力搡醒孙祖，大声责问道：昨夜在哪块撒的脑子？说！快说！！

孙祖眼也未睁，嘟哝道：家里卫生间怎么又上了一个台阶？说完，翻个身又酣然入梦了。

二oo三年五月三十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