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静静地，如流水，转眼，天空飘起了第一片雪花。

我看得出来，除了你，他们几个都喝得差不多了，但站在酒店门外，还是注意到了细雨夹着雪霰润物无声地往下落。

告别过后，几个人歪歪扭扭地走了，连头也没有回。我听到了你的那一句：“你们先走吧。”

我跟你站在酒店门前，任雨雪轻柔地在身上飘洒。偶尔，有汽车从身边掠过，身后，服务员已经来关酒店的大门了。

我没在意这些，只是讪笑着看你。你也笑了，在路灯下笑成一朵魅人的花。

不，不止现在，这个晚上，你比以前更迷人了。以前你就是迷人的，而这个晚上，简直无与伦比。在座的几个女孩子就不用说了，那些精挑细选来的服务员在你面前也一样花容黯淡。我想起了古典文学中常形容女人之美的那句话：“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古代四大美女也不过如此吧。看看，我还顾得上想这些，是不是还有些清醒？或许，我真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看着你就想醉。而这时，恰恰真的有些醉了。我不知该如何开口，醉着，也还是担心过分的要求会遭拒绝。

灯影里，我看到你修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像看怪物一样盯着我。然后，习惯性的把小手从衣袖里伸出来。

我一把攥住了你的，你的小手温软、细腻，我已不止一次享受过了。你还是那么看着我，慢慢俯向我的耳际：“杰，咱们走吧。”

我没有弄明白你说的走是走向何方。按以前的理解当然是回各自的住处，但这次你没有，而是主动扯着我走向我住的方向。

行人越来越稀少。不，除了急驰而过的汽车溅起簇簇水花，再没有什么人。我就这么牵着你的手，步子放得好慢好慢。你知道吗？那时，我好想这么一直走下去，直到天亮。不，我要牵着你走向永远。但很快，我就知道我那时的想法多么幼稚可笑，因为，当我打开自己房门的时候，你居然第一次先我而入，门尚未合上，就回转身紧紧拥住了我。

衣服都有些湿湿得了，这时才感觉打了一个冷颤，你的小手也不再温热，而是凉冰冰的了。如果早知道你会来，应该打的才成。现在，我已顾不上那么多，只是更拼命地拥着你，渐渐地，我们身体交汇的部位热量不断地上升，连你呼出的空气都是热乎乎的。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我自己也希望这样的姿势会到永久。但，你硬生生地推开了我，摸索着找到了电灯开关，拿起挂在墙壁上的衣服，“来，换下吧，不然受凉了。”

不知为何，那一刻，有股热泪在眼内翻卷，“你的也湿透了，换下来吧。”

“咱们一起换。”你表情严肃，我的心却怦怦乱跳了。

什么意思？那个一直拒绝我的小雪居然要与我一同换衣服的吗？

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你表达的是何意。

没等我从迷茫中醒来，你除去我的外衣，也脱下了自己的。我看得呆了。

你把毛巾递给我，就在我擦脸的当儿，你已经抻好被子，一个人光光地躺进去了。

我的呼息粗重起来，搞不清你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你撑起身子，两只ru*房丝丝乱颤，淡紫线的光线里，像两只不安分的紫色精灵。

我的思绪回到了半年前我第一次进入酒吧的那次，晕黄的光影里，看到的也是这样两只精灵。就是这两只精灵诱惑了我，让我深陷其中，痴迷忘我。

“来呀，杰，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吗？今晚，我要把自己全给你。”

那一刻我的大脑一定成了一锅粥，我都不知是怎么把衣服给剥光了的。不，后来我想起来，激动中的我穿着秋裤就钻到了你身边。你一句话也不说，埋进我的胸膛，蜷起腿，用脚把我身上所有的杂物一件件褪下来。

一股热浪袭遍我全身，只觉得浑身燥热，说不出哪里都蠢蠢欲动了。

你并没有顾及这些，只是静静地躺在我怀里，环住我的腰，指尖像蠕虫一样在我脊背爬动。

“我想要你，”四个字还未说出口，你用唇狠狠地压住了我的。后来我想，我真的好愚蠢，这个还用说吗？你已经用行动在告诉我了。哦，我是因为我急迫地想要你了，同时也感觉到你下腹处有股暗流在涌动。

我觉得自己像一座冰山，随着温度的升高很快就要跨塌了。我顾不上其他，只想融化在你的身体里。我不知是不是人人都这样子的，期待了那么久，想象中这会是一个长时间的迷醉过程，但却一动也不敢动，即使如此，也很快，冰山坍塌了。

我失落，自责，暗暗骂自己。

你仿佛并没有在意这些，甚至没有书上说的那种尖厉的嚎叫或者呻吟。你只是轻轻耳语了一句，“你是第一次吧？”

我真为自己耻辱。我点点头，擦一把虚汗，“对不起，小雪，我无能。”

你扑哧笑了，笑得美艳绝伦。

“那才说明你是一个好男人呢。”你很快收敛起笑容，“可惜我不是好女孩，不然，我会一辈子守着你。”

我翻到她一侧，“你是，小雪，在我的心里，你就是一个纯洁无瑕的好女孩。”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你扯过一条面巾纸，擦去我胸前沁出的汗。“等哪一天激情一过，也就不是这样子了。”

“不，小雪，我会永远……”你又用唇压住了我的，过了一会，啵了一声，随之抬起头，俯视着我。

“爱情，没有永远……你在大学里没学过吗？”

“我们会——”

你摇摇头，“你说的是牛郎织女或梁山伯与祝英台吧？那样的永远有什么意义？真正的人，不需要那样的永远。”

我无言以对。

“我们为什么就不可能？”

你清亮的眸子里又有泪花在打漩。

“我早就说过，而且说过好多次了，我们真的不可能。杰，我知道你是个好男人，你给过我真正的爱，我也从心底里爱你。但，还是那句话，爱，不能取代生活。因为生活，我必须离开；因为爱，我要把自己全给你，让你一辈子也忘不了我。”

我欲哭无泪，只是一个劲地抚摸你，然后，吻遍你的全身。

你不再只是像刚才那样被动地接受，而是回应我。不，不是在回应，而是轻柔地挑动我全身的欲望。我觉得这个时候我才是个真正的男人了。是的，一定是的，而这时的你也成了天下最美的女人，比这个晚上什么时候都更美。我听到了你微微的娇喘，不，跟我的呼息一样粗重，还有呻吟，快意的呻吟，被翻红浪里，我体验到了男人最该有的快意。

“因为你，杰，我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了。”飘忽的声音犹如空谷传响，绵软悠长，久久在耳际萦绕。

“我也是，我也是，”我一遍遍地说着，“我会爱你一辈子。”

你俏皮地一笑，在我鼻子上刮了一下，“我要不了那么久，我也不要那么久，我只要这一刻就足够了。”

“不，”这次，我压住了你的唇。

言来语去，脉脉的情话不知让时间流走了多少。我第一次这么贴切地体味到女孩子的气息，甜润，散发着淡淡的薄荷香。

我抚爱你饱满的胸，撩起你散乱的发丝，喃喃地：“第一次，就是它勾引了我。”

你笑着拨开我的手，“我早就说过，我是害人的狐狸精。”

“你是，”我笑，“但对我，不会。”

“你永远读不懂我。”还是那一句。

我无语，在你的主动进攻下又一次进入亢奋状态。

一次，一次，又一次。我觉得真的要失去整个世界了。是的，我不要世界，我只要你，小雪。

“好想这一刻成为永恒，”你说，像是对自己。

“是的，”我应和着，“我们会一生拥有。”

你没吱声，只是把头歪向一边，我看见，顺着眼角往下，洇出两道明澈的小溪。

“你不高兴吗？”我吻去你的泪，但很快，小溪又明澈起来。

“傻瓜，不懂还是装啊？”你使劲搂过我，“女孩子高兴到极处都这样。”

我疲乏极了，想一直说下去，可再也睁不开眼。你把小手捂在我的眼睛上，“你累了，好好睡一觉。将来，这样的机会多着呢。”

我没有听懂你这句话的意思，只是，只要有将来，就有许许多多这样的机会。你说得没错，带着你温柔的气息，沉入酣甜的梦中。

一觉醒来，仿佛真的做了一大堆的梦。细一想，又不对。小雪，你明明就在我身边的，而且，你如癫似狂，就是我想象中狐狸精的那种疯狂。哦，狐狸精，我终于征服了狐狸精。

我闭着眼，伸出胳膊，想再次搂住你，但怀里空空如也。

我完全醒了，张开眼，整间屋子空空荡荡。

“小雪，小雪，”一切尽收眼底，我还是忍不住大叫一声。

没有任何动静。我一骨碌爬起身，打开门，一股寒风夹着雨丝飘进来，没有其它活动的影子。

我折回身，掀起被角，希望你会哧哧笑着立起来。我甚至瞅了一眼床底，这个狐狸精，又搞什么鬼名堂？

书桌上一张小纸条让我的脑袋“嗡”地一下子就大了。

“杰，谢谢你给我的爱，我会铭记一生。你的小雪。”

我抓着纸条，发疯一样冲出门外，不知该往何处去。手机，关了，其它的联系方式，只有酒吧。

我找到酒吧，小姐嘲弄的眼神钻透了我的心，“她呀，几天前就走了。早就跟你说过，恋上狐狸精，早晚就这下场。”

我顾不上跟她狡辩，凡可能有你音讯的地方一一找过，没有丝毫信息。

仿佛一切都回到了起点，不光不见了你的踪影，连手机也停机了，这就等于切断了所有与你可能的联系。我想，你真的是消失了，就像我们开始时你说的一样。不，直到最后一次，我们在爱的巅峰俯视山花烂漫的时候你也说过，只是，那时沉溺于爱河中，未能体会出那些话的真味。谁知，这就是你说的永别呢！

我在失魂落魄中熬过了一个月，后来我也不记起那个月是怎么坚持着活下来的。像上次一样，我一直把手机抓在手里，唯恐拉下你一点消息，但，如我所断定的，什么也没有。

我精神萎靡，也明显地消瘦了，不然，不会有几个同事问我到底是怎么了。

我说不出口，我知道说出来别人也帮不上我什么。

看来我不得不绝望了，但是，小雪，如你最后告诉我的，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即使那些爱会化成一团恨也忘不了。不管是爱还是恨，它都已深深刻在了我的心里。

一个白雪飘飘的下午，正百无聊赖地翻阅文件，刺耳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庸懒地抓起听筒。

“是你，小雪，”我禁不住呼出声，身体一下子立起来，“你在哪，我去找你。”

“不用了，”还是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幽幽怨怨，余音袅袅，“今晚八点，星巴克门口等我。”

没等我回应，“啪”地扣掉了，只留下“嘟嘟”的回响。

我拨回去，是个老男人的声音，“对不起，这里是公用电话。”

我莫名地兴奋夹杂着沮丧，不管怎么，你又出现了，而且，这次，我一定要抓住，永远也不让你跑掉。

我兴奋地转着圈，跑到街心公园对着雪花大喊。几个正在玩雪球的少男少女好奇地打量我，似乎在问：叔叔，没出什么毛病吧？

没有，真的没有，我在心里回答。我太幸福了，雪天里，我又可以拥有小雪了。

这个下午短促而又漫长。不到七点，我来到距星巴克不远的地方，眼瞅着变幻着色彩的那三个字。还差十分，没见你的影子。我轻移脚步，来到星巴克门前，同时掏出手机扫了一眼，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五分钟。

我的影子以不同的色彩变幻着，一分，一秒，该到时间了。三三两两的人从我身边擦过。

正愣神的功夫，一辆豪华轿车稳稳地停在了门前，我叹：“要是我也有这样一辆奔驰车，就拉着你天天到处玩。”

没容我多想，车门打开，一个华装丽服的高挑女子站在我面前。

“小雪——”我差点失声。

“谢谢你还能来见我，”你掏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方盒，“谢谢你给我的爱。我的心，一辈子都属于你。”

我接过，打量了一回你，又仔细端详它。待抬起头，你已返回了车里，车门柔和地闭合了。

“哎，你……”我张开手，车缓缓驰离星巴克，在街心慢慢缩成一个点，然后俺没在飘舞的雪花之中，只留下白茫茫一片。

大雪纷纷扬扬在地路灯影里滋意飞舞。

我将你塞给我的包装盒贴在胸口，让了不知几多久。

“妈妈，你看，那里有个雪人。”一个童稚的声音，干脆得像飘浮的雪，不带一丝微尘。

我循声而望，一个穿著肥嘟嘟的小女孩，一手掖进妈妈的袖口，另一只手向这边指指点点。

我的心也像路灯影里的雪花，悠悠然然地下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