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如何回答你？

在现在这网络、qq、手机、电话如此迅捷的时代，收到一封隐匿地址的信实在使我惊疑，可打开看到那似曾相识的、娟秀而又久别的笔迹，又使我心颤。十八年前，那个早已沉寂在我枯寂心房里的故事又一次呈现在我的眼前。看到你那点点的清泪洒落在那饱含深情的信笺上溅起朵朵的墨花，真使我有种穷途末路的凄凉，更使我增添了无限的悔恨与牵挂……

你说那个午夜的电话可能惊扰了我的“春梦”，是实在无法自抑的情况下打出来的。我能理解你的伤怀，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可能容忍生命的另一半对自己的背叛，何况是她直接替代你的位置而就在你的床前。那夜，你说你开着车独自转悠在那熟悉成“陌生”的街头，泪水模糊了你的双眼而看不清眼前的路，把握不住方向盘，不得不停下来，更是不知不觉拨通了我的号码。足足有半个小时，你一句话也不说，而电话的这头，我也只是听到一个悲怆到无法压抑的啜泣，我百般猜测万般揣度，真的没想到会是你，因为自南国一别已是十八个春秋近万个日月，而那手机的号码却仅仅是三五年，我想肯定是打错了，也就没想给你过多的安慰，就在我准备关机时，你问“世上的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当我问明原委后，才知道事情的难堪，我让你原谅他，你说“叫我怎么原谅？如果你也这样，那我就知道世上的男人都一样，也就不得不原谅了。”你的一再追问使我实在难以回答，但为了远在数万里之遥的你能回到那所谓的家，我不得不违心的说：“我也这样！”可此时妻就躺在我的身旁……。你说你后来打电话问我的妻了，妻也为我平反昭雪并证明了我的为人与坦荡，明白了我的苦心与无奈，可却再一次使我追忆起了那段泪已干枯肠已断的岁月……

我不想再触及那江南春梦难再寻的追忆，无数个日月，我都在日日迟暮待君来，可却只能是魂断塞北清秋月。随着那渐行渐远渐无书的魂牵梦萦磨练，心也早已疲惫成了水阔鱼深无处问的孤寂，也使那颗伤透的心醒悟了人生虽是有情痴，但毕竟是春城柳色随人远，纵是危楼望断、栏杆拍遍，也再无法执手相看泪眼。你如那秋鸿，来时春梦无多时，去却如朝云无觅处。留给我的仅是那夜深残风敲竹韵，千枝万叶皆是恨的遗憾与伤感……

一度曾不想做那独醒人，更想放浪形骸地烂醉与花间了此残生，可身与心却总是那么坚定，宁愿追寻那梦里的芳期，虽然都是那些挽断罗衣留不住的结局。多少次我哭醒与梦中，泪湿枕巾，也只能是犹如孤鸟宿寒林，触目凄凉空郁闷，关山万里无芳信，凄清冷月断肠人。虽然我知道此恨不关风与月，散聚伤别在人心。可心就是难耐那份相思的孤独与凄怆！只能将那伯牙摔琴的伤怀，演绎成人生不再有知音的绝望，进而深埋并镌刻成那心墓碑上的铭文，而告别那侬心已向阿谁边，满眼珠泪言不尽的岁月……

现在重读你的信件，又不由使我内心怅惘，再次步向那永不会诞生任何希望的山头，眼前寒流袭过秋风漫卷哀鸿南归，荒沙如浪莽苍苍，看着那寒风中的两朵骆驼刺害羞的模样，似热恋中的情侣颤栗着紧紧偎依，伫立在这萧瑟暮雨中的我禁不住一阵哆嗦，心头再次泛开那莫名的凄楚，像这样凛冽的日子本是该守护在自己所钟爱的人身旁，给她以无微不至的关怀的呵！可如今不仅千山万水的两地相隔，更面临着你如此的境遇与再一次的劳燕分飞，又怎不叫人悲伤。

一度，我虽身在故乡，但心却在背井离乡；我曾用自己的生命探寻过理想的希望，可却总是那事如春梦了无痕的感伤；曾无数次寻访着大地，在寂寥的荒原中品咂那相思的泪滴，可得到的除了孤寂还是孤寂。尽管那一切的苦难都不曾使我的精神灭亡。魂灵曾日夜的旅行与追寻，不住地寻找那曾遗落了终生相知相爱的江南水乡，但也只得将那精神的追逐幻化成我苟活于世的力量，以汲取那湿润残喘生命的晨霜……。在这个世界上，可以说我从未如此地爱一个人、爱一个地方爱得那么死心塌地，执着到哪怕是燃烧青春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可那生铁般冷硬的现实，已早使我那飞翔的梦变得干瘪，那生活的风霜和岁月的磨砺更使那理想的翅膀退化，失去了震翅翱翔的本能；我知道所有的努力都是在命运已安排好了的程序中，只能是扇起尘灰招来唾星；顶多成为人们饭后茶余的笑资，等候我的依然是那地狱般的天地，是那天绝地尽的苍凉。长淮望断、秋蒿莽然，空有断肠冤泪，找寻不到那拯救爱情的途径，使我不得不认命。面对这辽阔的大西北，我不知道一个人内心究竟需要多么丰饶才能抵御得住它的荒凉？那激情的潮水到底达到何等的汹涌才能缓解它的干渴？又得多少平方公里的绿色和温情铺展开来才能覆盖住它的辽阔与无奈啊？想二十载寒窗不堪回首，叹韶华易逝欢娱渐无，看而今起早贪黑经受炼狱之苦，磨难受尽却只赢得满腔热血、半柜残书、几根瘦骨，一副空肠……感慕与那悔别的情怀，胡笳却不解离心的苦处。常言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来共枕眠，我只能深深的遗憾我前世修炼的不够，致使今生有缘而无分……

哦，秋已至，天已凉，蒙蒙细雨，不停地散落在我的身上，不时地顺着脸颊咸咸地向下滚落。你信中问我，再一个十八年后，我们可否重构那曾经的良辰美景，驻留相思处，实现当初那“死也要在一起”的夙愿？我是真的无法回答。看而今，尚有残春，犹嗟不能牵牛会；至白发，纵相逢，也是花残春晚、暮鸦斜阳，尘满面，鬓如霜，何敢再劳你拭泪待归鸿？怕只怕，纵是苟活于那个时日，想寄那江南春信，也是空负澜沧江畔花，既是到了那当时携手销魂处，怀想多年匆匆的离苦聚散，也自是悔恨无数，又有何幸福可言？何况还有另一个相伴三餐的无辜，叫她如何来望眼欲穿、凄苦度暮年……？

如果苍天不负，能够再续前缘，那只能等来生了，我想在我们此生跨过那奈何桥头，在那重新投胎的路口如果还可以牵手相伴而无需再遣鸿雁于门前，则我笃定那共同拥有的天空，一定很蓝。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