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黄叶，从窗前，飘然而下了。

正是初秋晴阴不定的时候。风，显见得比以前多了些寒凉的成分；薄薄的裙衫，怕不宜于这午后的萧瑟风光了。

我倒了一杯啤酒，在书桌前坐下，幽幽地呷着。啤酒早已过期，味道是酸涩的，象潮湿的甘草汁——我幽幽地呷着。

我坐在书桌前，感到寒冷。风儿从半开的窗外吹刮进来，掀起我的长发。我站起身，走到窗前。刚想伸手把窗户关上，我听到了什么——

一阵悠远的汽笛声，仿佛从亘古的年代，越纪传来。

我站起的身儿又坐下；那半开的窗户，仍有风不断地吹进来。

我想起那无名的列车上载着的万千无名的乘客。他们的面貌，我可曾见过？他们的苦乐，我可曾有过？就在此刻，他们是否也和我一样，呷着啤酒，脸上带着怀旧的表情，在做着迢遥往事的莫名的回忆？

我打了一个寒噤，从记忆中苏醒过来。那悠远的汽笛声，已经消失。我再次站起来，走到窗前，关窗户的念头又回到脑海中来。我身上感到有些寒冷；难道说，在这秋日的午后，我感冒了么？我伸出手去——

一阵孩子的无忌的笑声，从窗外，飘了进来。

这是孩子们的笑声，发自童心的笑声。这笑声里，荡漾着无忧生存的快乐；而这样的快乐，是不为节令所羁绊的。他们新鲜、活泼，充满好奇；在他们幼小的、纯洁的心灵里，还没有忧愁、昏暗、回忆这些东西。他们永远是晴朗、可爱的——大人却沉默着，包括我自己。我便想，也许这午后的暧昧的风光，因了这孩子们的无忌的笑声，怕不再感到寂寞了罢？

我的思绪又回到现实中来。这一次，我感到我的心情有了改变，仿佛着了奇幻的魔术。我端起酒杯——啤酒沫还在杯中泛滥。我一仰脖，一饮而尽。窗户仍半开着；风儿，只不断地从窗外吹刮进来，掀动我的长发，如一面临阵的旗帜。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仍是午后。我走过荒漠，旷野的风呼啸而至。然而我分明感受到，就在那撼人的悲凉背后，自有一种流转的风情，含羞掩映，爱意缠绵。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