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农历9月23，一个很普通的日子，就是这个普通的日子，奶奶却永远永远离我而去，她不是我的亲奶奶，却对我视如己出，比亲孙女还亲孙女，百般疼爱。如果有来生，我还愿意做您的孙女，您还愿做我的奶奶吗？愿您在天堂过得快乐。

深秋的午睡

一个声音在电话里说，奶奶仿佛梦境般睡去。

我坐在阳台上看，和着阳光坠落的树叶，也许经历风雨和茂盛之后，铺满一地的树叶充满铜汁的色彩，更显得静谧和安详。这个中午我并没有惊慌，倒不是因为我修炼得没有了媚俗的悲愁，我想这是生命的一个自然的过程。虽然对奶奶的承诺和期盼已成玄想，但那时却是一种希望。奶奶躺在床上多想起来，我还告诉她说：“您一定能起来，我还要吃您做的拿手好菜。”那时绝没有安慰的意思，当然这是对病的单纯认识和嘴馋的原故。

一向阴雨连绵的天气忽然神清气爽，那个在南方都市年复一年冒雨穿行的金鹰多想在秋阳下抖一抖沾满庆典的湿翼。奶奶却在久雨之后的秋阳里安静睡去。虽然那只金鹰和奶奶是两件毫不相干的事，我却看出了一个巨大的缺憾和渺小的福祉。

奶奶的福祉在于：奶奶作为一个个体生命无意识选择在一晴朗的日子犹如午睡般安静离去，没有给叔叔，爸爸，及亲朋好友带来拖泥带水的麻烦，清清爽爽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看上去很平淡很偶然，却印证一个干净朴素的美好理想。我之所以将奶奶安静午睡与穿行在南方都市的那只金鹰粘合在一起，实在是时间链接上的巧合。年复一年飞翔的金鹰是社会意识形态成功的商业运作。她的历年繁复与年年阴雨连绵是时间近距离造成腻味的缺憾。这种缺憾应该是一个秋雨后姑妄言说的无影秋风，是个一不该与奶奶安睡午后的无谓类比。

我来到奶奶住的地方，激越的炮竹演绎一个远行的仪式。鼓乐齐奏显影人类最初背景，我开始在树林中潜行，我的叔叔，爸爸跪谢前来送行的人们。树林中一支唢呐引来百鸟和鸣，奶奶睡在草地上，乡亲们围着奶奶喃喃歌唱。树林中几缕阳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照射在奶奶的棺才上，乡亲们喃喃的歌声变得急促起来，渐渐声音越来越大，我的亲友们抚棺恸哭，虽然奶奶例行去了另一个地方，可别离总是令人伤情！

奶奶在八个壮汉的呦唱声中渐行渐远。

我盘坐在湿意浓重的草地上。鸟儿已经飞走，人群已经散去，鼓乐声已随风融入高阔的天堂。阳光温暖着草地寂静如初。

撒在我身上的阳光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有两棵松树投下斑驳的影子，我来到树影下，瞅准一个树叶的影子，准备伸手去捉，不料一阵风起，把树影摇得跳来跳去，树影被风筛得团团飞旋，流动的树影变成飞碟，使我坠入时间的黑洞。

我将目光从幽远的时空中收回，西边天际流泻夕阳的余晖，抬头间看见不远处几个放牛娃牵着牛群安闲而满意的归栏。炊烟像祭献上苍的一柱柱香火袅袅升起，田边的野菊花被夕阳点燃显得格外灿烂。

山野有歌声隐隐传来，田里劳作的人们在侍弄泥土，一垅一垅各具形状的生存之土点缀着乡亲们的杰作。奶奶选择在这深秋清甜的空气里安静午睡，我只能悄悄离去，不要惊醒她的美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