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奶奶和她屋前的小院儿

很偶然　偶然到只要一步就错过

在路的尽头　在脚下

奶奶和她屋前的小院儿一目了然

一开始，吓着奶奶了吧

正蹲在一棵石榴树下喂一窝小鸡的奶奶

她的小鸡们四散跑开

面前兀自站了一只比她的小鸡们高出老高的小鸡

并且是一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嘴唇干裂的小鸡

但奶奶很快就收拾起惊讶

她脸上的祥和又一如既往　是一如既往

没有一如既往的祥和是不会有如此清澈明朗的祥和的

正如奶奶和她的小院儿的上方那总是湛蓝湛蓝的天空

小鸡们又都围拢过来

奶奶拉着我的手　端详了我一瞬间

她眼睛里流露出的亲昵和湿润

使我分明听到自己失声多年的喉咙里真切地喊出——奶——奶

我是奶奶的一只失而复得的小鸡呢

还是我的奶奶失而复得

奶奶的幸福毋庸置疑

奶奶开始生火做饭　开始采摘小院里的瓜果蔬菜

哦，奶奶的小院儿　散发着泥土的清香的小院儿

藤上长着青葫芦　枝桠上结着红辣椒的小院儿

我的小院儿

比《离骚》的作者在幻想里搭建的的美宅更美

知道奶奶收留了一只迷路的小鸡

村子里的一百多号人都三五成群隔三岔五地来奶奶家看我

奶奶生怕他们唧唧喳喳说话冒失　不断笨拙地制止

我抿嘴一笑　其实他们是和奶奶一样的人

离开奶奶的时候

奶奶一个劲儿地往我的包里装小院子里种的——

玉米、花生、蚕豆、石榴、黄瓜等等，还有取自小院儿里的一包泥土　

是只有这个高原才盛产的　那种红红的泥土

我没有什么给奶奶　只有泪水

在泪水中由着村子里的叔叔用牛车将我送走

多少年后我每当回忆起这段生活的往事

回忆起那个裹着小脚长大、头发花白、牙齿脱落得厉害、瘦瘦弱弱的奶奶

回忆起她的那个生长阳光、空气、质朴和温馨的小院儿

就会有一种从容在我的脚下生根

有一天，我会和奶奶一样

在乡下自己的屋前养一个小院儿　在这小院儿里种上

城市里种不出的瓜果蔬菜　并且和奶奶一样

迎接你的到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