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九月就是一场沉甸甸的告别仪式,在一阵阵喧嚣声中悄然隐没,如同西沉残阳。我抬头仰望空荡荡的天空,听到了整个世界在为寂寞而歌唱。
九月一号
该走的留不住。
是吗?
是的。我要走了,就在明天。
为什么突然离别?
突然?不,不是突然。我们本是漂泊不定的人,居无定所,今天来了,或许明天就要走了,一切没有轨迹,一切没有定数。你看我们的行囊,上面还残留着灰色柔软的尘土。说不定哪天你也要走了。只是没有先兆,亦不可预知。我们的行踪不是突然的,而是淡定的,沿着生命的痕迹。
可是这里还有你没完成的工作,你应该完成它,你不是一向坚持做事要有始有终吗?
对,没错。
那你有没有觉得现在的你很可笑。
不。
为什么?
因为我并没有失去自己的原则。何谓始,何谓终。始的起源在哪里,在你开始筹划这件事的时候起吗?抑或身体力行着手做的时候起?始有一个参数。你在做这件事之前你不是要为做此事积蓄力量吗?没有积蓄何以厚积而薄发之能?而你力量的积蓄从何时而起,你清楚吗?你知道吗?你不清楚,你不知道,你只是感觉自己有能力做了于是你就做了,所以有时你成功了有时你失败了。所以始的参数在哪里,谁也不知道,他只是被我们机械待定的。终的远源又在哪里。在你做完这件事的时候起吗?抑或在事情完全奏效时起?终也有一个参数,你听说过这样一句俗语吗,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它说明了什么,他说明这件事只是在形式上有了终点,而它的影响是深远的,无穷无竭,就像滚轴上的齿轮,谁是起齿,谁是终齿,没有定论,它只能像时间一样沉默着永世流转,所以终的参数在哪里,也只是被我们机械的待定了而已。时间和空间是没有限宽没有限长的,如同你的目光。
那你岂不是在坚持无始无终。
不,仍然是有始有终。
我不明白。
我说了始终都是有参数的,它永远处于待定状态。我的始不以事而始,我的终不为事而终。我的脚步走在我的生命里,生命决定了它在哪里或走或留,我的始因生命而始我的终为生命而终,所以我依然在坚持有始有终。
你要去哪里?
上海。
明天我去送你。
不用了。
为什么不让我送。
因为心里的不舍太沉重。再说我很忌讳眼泪。我不应该在你的记忆里占据太多空间,我们一开始就只是萍水相逢,不应彼此牵挂。流浪的人需要佛的明镜把自己的心看清楚看通透。无牵无绊方能排谴羁旅之愁。
九月二号
和他相识是在05年的秋天。那时的天空是一片纯粹的灰色,一如他阴郁而低沉的性格。他穿着蓝色格子棉布衬衣,一条铅灰色的牛仔裤,黑色的背包上还沾染着匆匆而来的尘土。我望着眼前这位落拓的流浪者,不禁联想到了北方的大漠,还有从头顶上仓皇而过的飞鸟。我没有去过北方,只能凭空想像。而他,终于给我带来了一些北方的气息和尘土。我继而对他微笑。他冷冷的说:
你太令我失望了。
你一直以为我是个大女人,对吗?
在没见到你以前,我就开始肆意畅想江南水乡。此岸蝴蝶,“微雨燕双飞”,呵呵,好意像。你在晨曦中翩然起舞,翅膀上沾染着来不及化开的雾水,无奈花蕊羞涩,纵使飞得累了也无处可歇,于是我就在沉默中绽放了,那时太阳正东升,朝雾在消散。可现在我发觉自己已不能成为你的寄托。
在没见到你之前,我也联想起北方大漠。彼岸花,“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亦是不错的风景。我以为你是北方张扬而放肆的豪放女,没想到你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也很让我失望。
呵呵,从此本人拒绝网恋。
也不能一棍子打死。这个故事教育了我们在网络上不能以名取人,更不能以名娶人。呵呵!
但我千里迢迢赶过来并不单是为了你。
我知道你是一个流浪的人,已经穿越过很多城市,北京,南京,洛阳,吉林,哈尔滨,而你这匹来自北方的狼很少涉足南方城市,所以到南方来流浪理所当然成为了你另一种追求。于是在认识我以后你迫不及待的来了深圳。
嗯,有些道理。果然是知我者也。
我们打的来到了我所租的小平房。这里是深圳关外,没有深圳关内的繁华与喧嚣。隐隐约约还能闻到多年前农村时代的古香气息。夜暮降临之时倚窗而立,邀月长谈,听取俱寂一片。
我一直喜欢这种深遂静谧的感觉,仿佛置入心底的一块空洞。他也一样,走过了那么多水泥城市,隐忍了那么多年的物质生活,难得有如此纵情民间山水的机会。一开始他并没有找工作,日出而行,日落而归,一个人孤单的游迹于此。周末的时候我会陪他去一些地方游玩,爬过梧桐山,去大小梅沙看过海,还有市内美轮美奂的图书馆。他对我的导游也还满意,更或许是他没有选择。在南方,在这所城市,除了我他暂时没有别的朋友。后来,他感觉这样下去不行了,一个人无法常期靠积蓄生活。尽管平时他在杂志上也写些关于游记的文章,但在这个饿死作家撑死名人的年代,单纯的稿酬是连温饱也解决不了的。于是他去了关内找工作。我不了解他的背景,亦不知道他有何见长。反正他找工作并不像我们一样疲于奔命,四处找寻,一个小时后我的手机铃声滴滴响起,他说他已经找到了一份工作,只是不太令自己满意。也因工作缘故,日后他会在那边居住。就这样,我又回到了一个人,他也是。
日后他工作换得比衣服还勤。我总是在电话里听到他说他现在在哪里在哪家公司在哪栋写字楼。我面无表情的听着,一如多年的麻木。我想到那边的他的颠沛流离,行色匆匆的背影。甚至联想到了他抬头仰望苍穹时怅惘的眼神。直到他过来看我,也就是昨天,九月一号,我才消除了心中的这种曲解。他清澈的眼神明显已渗入混浊,架着一副不知多少度的黑框眼镜,衣服上沾有一如第一次见面时匆匆而来的灰尘。他说,该走的留不住。
下午时分他提上行李挥手向我告别,我去送他,他不让。我望着他倦怠而慵懒的背影,遥想起北方大漠漫无边际的飞沙走石,于是我的视线模糊了。我朦胧的看见他的身影在另一座城市里流离。
此岸蝴蝶彼岸花
遥遥相看心声如麻
一别泪溅他乡处
不堪回首怎顾见它
本文已被编辑[好运气]于2006-10-3 18:54:36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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