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东方青苔　

所有的喜悦和忧伤都可以看作点点的青苔，在某个暗处，生长。　

我在阳台上又开始跳格子。一格一格地跳。然后双手托着下巴，身体靠在栏杆上，看山里的风景。　

其实，风景并不显得秀色可餐，只不过是几座普通的大山，还有些鱼塘零落着，如果硬要寻找值得观看的，那就是斜阳下波光粼粼的涟漪，它们像鱼鳞一般错落有致的分布在鱼塘中。　

我看那些涟漪，刺眼的光反射到瞳孔中，有一种被灼伤的感觉，闭上眼睛，仿佛置身于红色的世界，喉咙里卡住了尖锐的叫喊，甚至想就这样睡去。　

那天晚上，星立在阳台上。我走过去，问：“星，你在看什么？”　

“看风景，你看那天上的云。”　

我看了一眼，的确很美，若明若暗的，像是碎裂开的玻璃，在裂缝处沉淀着最后的色彩。我没有继续看下去，而是看道路上的那盏灯，心里却想着星。　

星一直在看天空，我一直在看路灯。　

无论多么朦胧的夜色，星白皙的脸始终清晰可见，透明如水晶。　

星常常告诉我关于风的事。　

与风相遇是在二路车上，那时，我刚来到这个小城，对一切都充满新奇。于是我像风打招呼，当哪个时候风还不认识我，不知道我是他的同班同学，我叫了他几次，他才答理我，给我一个有些拘谨的微笑。　

但这已经过去。　

如果那些曾经以为不会忘却的，在若干年后竟然真的遗忘了。我不知道这是悲哀抑或幸运。　

我将如何来面对永远尘封的记忆呢？　

每当星和我说风的现在时，我都会回忆风的过去，为了让我不至于忘却得太快，尽管，那是一段带刺的美好、遗失的美好。　

大山里的风景依旧。水面依旧有波光粼粼的涟漪。我从阳台上下来，奔向一片葱郁的草地。途中，有花丛。我爱那些花朵，所以，我轻轻触碰它，却不想，带走了它的生命，几片花瓣后，整个花朵随之坠落。花儿是如此的脆弱，就连善意的怜爱都无法承受。我走了，离开花丛。不在靠近，亦不在怜爱。　

（二）明亮如夜　

踏入黑夜，明亮的风像是自由的精灵，在夜的衣襟上翩翩起舞，玉树临风，英姿飒爽。它像是惊雷，打破了夜的镜子，那落了一地的，不是碎片，而是夜的泪滴。　

每到夜深入夜，耳鸣常常陪伴我，它似乎是我最忠诚的伴侣，让我失眠时还能听到“嗡嗡”的声音，绵绵不绝，挥之不去。　

这些低调的旋律仿佛是忧伤纷至沓来的前奏，在夜的诗情画意之中缓慢有力地流动。和着幽幽的耳鸣声，静静地立在床上，很想喝一杯热的香茗，温习一些精致细微的感触，以自己为圆心，以无限的冥思为半径，画一个永远也无法完成的圆。　

想起了张爱玲，那个纤细精致，温文灵性的女子。胡兰成说：“你身材这么好，这怎么可以？”张爱玲则从容回复：“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尽管胡兰成与张爱玲之间的爱情不能用“天长地久，海哭石烂”来形容，亦不能用“惊天动地，轰轰烈烈”来修饰。但却因为懂得，飘逝的爱情依然楚楚动人。　

我曾经写过这样一个句子在：“人真的很脆弱。像光一样易逝。甚至无法抗拒黑色的诱惑，最终会蜷缩在黑暗的襁褓。人的心灵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透人，美丽至诡异。所以人在暗处会很安全。”　

我常常需要另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陪我一起抵挡阴沉与絮聒；需要另一双眼睛和我一起分享生之甘甜，阳光和爱抚。因为我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只有让我感受，让我触摸，我才能确认温暖的存在。　

因为无法懂得，所以无法慈悲。　

星问我：“你的心好累，是吗？”　

星总是这样，犹如夜中灿烂的星辰，在我最黑暗是照亮我，让我在寂寞的时候不至于太悲伤。　

再次踏入黑夜，依然有明亮的风，它像天使一般掠起我额前的忧伤，淡褪了夜的阴沉，剥蚀了夜的絮聒，让我温暖，让我欢喜。　

想起了elva，那个女子在轻轻地唱：“不幸福的人到现在还很多，至少你不是其中一个。”　

-——————提梦人于2005·10·1下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