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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里人物]樊汊的秀才北川

发表于-2006年10月06日 下午6:20评论-1条

[故里人物]樊汊的秀才

(小说)江北川

高邮县志载:樊汊秀才徐灿蘅与武秀才樊榜、葛久操定计,率乡勇剿盐匪……。

灿蘅十六岁这年,兄灿英南京秋试后回乡,未等落榜便病逝了。报禄人上门报:恭喜老夫人,扬州樊汊徐灿英老爷高中了。恭喜!恭喜!正在洗衣服的老夫人老泪纵横,还是从腰间摸索出数枚铜板给了报禄人。

灿蘅次年即不再读书,去镇上做书吏挣钱养家。

光绪末年,私盐泛滥。所谓私盐,即未上过税的盐。盐是草包装的,一包约二百斤。多为强卖。卖私盐者见你店大,即抬上两包,你真不给钱,他夜里会来杀人放火,当然,你得乖乖地多给钱给他。

二十四岁的灿蘅,人生得眉清目秀,面白少须,身材欣长,无论站在哪里都十分显眼,真是玉树临风。由于曾饱读经书,敏而好学,谈吐自然不同凡响。一手字颇有几分赵体的韵味。

这年春,一条大私盐船竟泊在了板桥塘上,真太猖獗了。灿蘅召集镇上南头的武秀才樊榜、葛久操。樊、葛主张就去缉拿。灿蘅分析道:“二位兄长,此时前去,必有争斗,有争斗必有伤亡。椐我观察,盐匪每日煮晚饭时,人全在船上。待那时,樊兄去对河“狗屎垛”策应,我与葛兄正面缉拿,拒捕者杀无赦。二位意下如何?”

樊、葛二位笑了,樊榜朗声道:“老弟台真炒计也!剿匪守家我等听你调遣!”

这天黄昏,似乎特别漫长。东去的盐邵河水在夕阳的余辉里浮光耀金,西边落日洇红如血。潴水墩以东停泊的船家炊烟袅袅。徐宅埋伏的乡勇只等灿蘅下令,将由土地祠东门冲出,直扑场下码头边上的私盐船。乡勇手上只有单刀和红缨枪。樊、葛二人各有一把弯把短火枪,在霰弹中加了一根枣核钉。

灿蘅对大家说:“马上就去缉拿盐匪了,大家要沉得住气,我们人数倍于匪,稳操胜券。走!”他手中的纸扇仿佛真成了令旗,真的就是令旗!

葛秀才冲在前,灿蘅紧随其后。葛秀才刚冲下码头,正喝酒的盐匪已警觉,掉头一看,伸手拿火枪。惯经阵仗的盐匪首领命该绝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脑后的辫子缠在了坏的篾篷筋上,头转不过来。葛秀才手起枪响,正中耳上。对河樊秀才与乡勇喊杀声震天。其余三个盐匪见首领已死,大势已去,降了。后被递解到高邮城。

灿蘅的同榜秀才已在如皋做了县令,知道剿盐匪之事后,力邀他去做了师爷。

就在这年,灿蘅的三弟镜仁创办了“茂森”粮行。东海郡徐氏一族的本家在樊汊的“广顺”已如日中天,兴化的“广源”更是富甲一方。这都是徐氏一族未出五福的堂兄弟。从此,徐氏一族才跻身于樊汊的滕、黄、葛、吕、徐五大家族。

如皋是县城,繁华自然超过了樊汊。为师爷设的接风晚宴上,县儒学教授(相当于今天的文化、教育局长)欲探探师爷的学问,酒罢饮茶时,教授笑道:“县尊大人才学我等久仰。师爷与县尊大人曾是同学,诗文一道定是非同凡响,今虽正月廿了,灯尚未落。我等以“灯”为题吟一绝,以襄今日盛会。师爷意下如何?”

灿蘅心知肚明,教授分明在考我,遂笑道:“灿蘅读而未成,为生计,诗文久疏,今为襄盛会,不忍弗却教授及诸位的雅兴,草成四句的口号,作抛砖之引:

桂华流瓦揖清芬,异彩生辉洇碧云。

短棹笙歌飞水调,高楼红袖客纷纷。

太快了!诗也不错!才思敏捷若此,众人给镇住了!连饱学的教授也惊颚不己。

兴化“广源“为当时兴化数一数二的商号,除了没有棺材卖,其余的一应俱全。宣统继位,时局不稳,广源的竞争对手趁广源资金周转不灵,加之上海的一船洋货沉没,到处有意散布这些谣言:广源快垮台了。

广源快垮台了!

三人成市虎。

广源的大小股东真来挤兑广源的老板。生意投资扩大过快,资金是确实周转不灵,再挤兑,必垮无疑!广源的老板想起了在如皋做师爷的本家兄弟灿蘅。

三日后的傍晚,如皋县七品正堂的官船泊在了广源的专用码头。广源老板亲迎本家二弟灿蘅上岸,并吩咐脚班一班人连夜卸银子。脚班挑夫卸了大半夜才卸完近三百板箱银子。

翌日晨,众人坐定,灿蘅在主[xi]桌上站起,象征性地端起茶壶,作邀请状,笑道:“诸位财主,我迟来一步,让你们耽心了!等吃过点心,还烦请诸位累步去广源兑现银子,决不食言!哈哈!哈哈……!”广源老板与灿蘅约大小股东去兴化最大茶馆“昭阳楼”吃茶。大小股东已耳闻广源昨卸了一夜的金银财宝,再见到灿蘅儒雅风流的官家样,挤兑之心早没了。

大小股东竟然异口同声地说:“不!不兑现了!”

一场挤兑的风潮化解于无形。

事后,广源老板问灿蘅:“你哪调这么多的银子?”

灿蘅手一挥,打开折扇,笑道:“老兄,我哪有这么多的银子!砖是有的!人眼皆视利,程度轻重而矣!一是官船;二是下了一夜的银子;三是广源本来信用笃诚。他们还不放心银子存在你处分红利吗?哈哈!”

“不!老弟台,固然广源信用好,关键还是他们在昭阳楼茶馆见你玉树临风、庸容华贵、气定神闲之谈吐!他们毕竟是斗大的荸荠……。

秋日的如皋水绘园旧址显得格外幽静、清远。这是明末四大公子冒辟疆的故居,冒辟疆与董小婉的爱恨情仇并未因年代的久远而褪色。黄昏时分,灿蘅与书办几人正行至水明楼的藕榭旁,忽听得阵阵嬉笑道,一女声笑道:“还诗社新秀呢?这诗不咋的,咯咯!”

“哼!叫你来荐酒的,谁叫你来评诗的?好,我出句,你接!”

众人起哄,一致叫好!

“好吧!请!”

“雪羽红掌曲颈歌”

女声脱口接道:“九霄展翅瞰山河”

“我是咏鹅。”

“我咏的也是鹅,是天鹅。咯咯。”

灿蘅不由得叫了声:“好!”

“何人在外胡乱叫好?”

灿蘅举步而入,朗声道:“外乡人游玩至此,听得联句,由衷叫声好,并未胡乱也!呵呵!”

“哦!是师爷,快请坐!快请坐!”座中如皋诗社祭酒副手认出了诗坛快手徐灿蘅。

众人重新坐定,灿蘅笑道:“为不打搅诸位雅兴,我将你们二位的白天鹅咏成黑天鹅。呵呵!”

众人惊奇未定,灿蘅吟道:

“雪羽红掌曲颈歌,九霄展翅瞰山河。”

“只因醉舞归来晚,误浴羲之墨海波。”

诗妓苏湘绮离座,斟满了两大杯如皋黄酒,奉上一杯给灿蘅。笑道:“今日得见师爷如玉树临风,才思敏捷,小女子三生之幸也!湘绮敬你一杯,万祈勿却!”

“哦!苏湘绮!湘绮你一句‘九霄展翅瞰山河’,其心胸足令我等须眉汗颜,呵呵!”

四目相视,竟久久才避过,两人方慢慢一同干了杯中酒。

如皋黄酒,绵净醇和,回味悠长。

2006·8·6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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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季锋 | 荐/季锋推荐:
☆ 编辑点评 ☆
季锋点评:

写作手法,对故事的把握度,值得人学习。

文章评论共[1]个
北川-评论

 季锋 :你好!
   
    谢谢你!!!at:2006年10月13日 晚上10: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