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邂逅在秋季(上)江正川

发表于-2006年10月13日 下午3:45评论-0条

题记:爱情是什么?

有人说它是跳跃的火焰;有人说它是泛滥的春水;爱情就是这样:不仅会令人心醉,稍不留神还会令人心碎。在爱的那刻,我们总以为爱是忠贞不喻的,可是:或许哪天早上忽而醒来,会顿然觉得迷茫,自己是否还在爱河里沐浴畅游?然而:爱终归是一种感觉,会模糊、会飘散。但,也许那某一时刻的情感还会深深地潜伏在心底荡漾。

要感激伤害你的人,因为他磨练了你的心志;要感激欺骗了你的人,因为他增加了你的智慧;要感激藐视你的人,因为他唤醒了你的自尊;要感激遗弃你的人,因为他教会了你如何独立、坚强!在经历了一段青春的颠沛流逝,最终是你啜饮了人生甜酸苦辣,从而逐渐走向自信与成熟。

人生的邂逅——永远的话题。

天下着冻雨。

那沉重的雨点,噼里啪啦地落在雨伞上,震的握着伞把的手都觉得麻怵怵的。顾凯急步跨上怀远路口人行天桥的旋梯,同时心里想着:刚才倘若能多等一会,说不定就能拦下辆车子,也不至于遭这个罪。

天桥上,整个身子都被那夹着雨点,似刀子般凌厉的寒风刮得有点儿摇摇晃晃。瞬间:风衣的下摆就已经湿透了,沉甸甸的搭拉着,害得两条腿都迈不开步子。他赶紧缩着脖子使劲斜撑着伞,试图抵挡那肆无忌惮的风雨,一边横着身子艰难地向前挪动着。

面前:那急促的冻雨闪烁着霓虹的光芒,斜斜地、匆匆洒落在天桥下的车流里。只见右车道上:一串闪亮着猩红色尾灯的扁盒子似的车辆,象爬虫般向着路的尽头,那两厢对峙的大酒店中间缓缓移动;而逆行道上,远远的那张血盆大口,却又不断地吐出同样多的爬虫,亮着一双双橙黄色的大眼慢慢地爬过来……

顾凯赶紧加快脚步走下了天桥,来到了对面熙熙攘攘的人行道上。在这里,周围有这许多人挡着,这风可就失去了刚才的那分张狂。

顾凯的伯父在加拿大开有一家不算小的中餐馆。由于自己膝下无子女继承,因此同自己的弟妹说,希望自己的侄子能学业有成,来日娶位贤惠的媳妇就去加拿大帮他拓展那份产业。当然:这一切最终还不就都是留给他的?

可顾凯却不这么想。

自己凭什么非得去那遥远的、天寒地冻的北美?要说那栋木结构的什么别墅和那个中餐馆,对他的诱惑似乎也太小了些。对此,他压根儿不感兴趣。如果自己运气好,做番事业,这别墅、小小的中餐馆又能算得上什么?再说,家里这套因拆迁换来的两套房子,一套小的给了从外地迁来的外甥——早年“支边”的姐姐那大儿子。而给自己的这套二室二厅,带卫生间和厨房的住房,在这城市里怎么说也算得上舒适的了。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跟着退休,闲在家里免不了总为他成家的事操心。但他倒一点儿不急。一是自身的经济条件明摆在这儿;先别说这几千元的工资,就凭他学的这热门专业,到哪也挣的到。何况这住房,就让他比其他同龄人少了20年的房贷负担。所以,他过的悠悠闲闲,平平淡淡。自从在东大工商管理系毕业后,他几经跳槽,最后在那间不算很大的房地产公司开发部里供职。虽说不尽如人意,但收入高,且工作稳定。他对生活似乎没什么过高的奢望,只是平静地享受着生活的乐趣。

雨伞在人群中碰撞着。他一边躲闪着一边抱怨着那旁若无人,毫不在意会挡着别人道的,相互搂抱着轻声谈笑着的情侣缺乏教养。

雨似乎越来越大了。好在过了青苹果服装专卖店往右拐,就到了他熟悉的泰安路口。往常他都在这下车。倒不是的士司机懒得开进去,而是他喜欢在这条闹市中僻静的小街上漫步。若是在仲夏之夜,那梧桐树冠在晚风中飒飒地摇曳,那橘黄色的灯光钻过斑斓的梧桐叶,在脚下这几何图案排列的地砖上留下斑驳的光圈,会引发许多遐想。而此时:雨点愈来愈密,透过雨伞边沿的雨帘,已经看到前面亮着的霓虹灯光。风衣里那颗寂寞的心也就跟着提高了颤动的频率……

顾凯出生在这有着海洋性气候可又非海滨的现代化大都市,若以高速公路3小时路程为半径的话,那么可以说他在来到这世上的三十多年里,始终没能跳出这个圈圈。虽说他讨厌这儿整天的喧嚣和冬日里没完没了的凄风苦雨,但这里有他钟情的优雅精致的生活情调和风花雪月般的似梦似幻的感觉。可不,眼下他就正在走近它……

这条街的中段,有着鳞次栉比地排列着的十多家酒吧和咖吧。别看现在冷冷清清,可一过十点,就会热闹非常。即使到凌晨4点,那紧挨着的店面前的马路上,都会停着一长溜的的士等着送乘客回家。

从这里望去第三个门面就是他常去的蓝翎酒吧。这会虽还不到八点,它旁边的那家鱼美人酒吧的霓虹灯却早都全亮了起来,远远地闪耀着迷人的光芒。在那酷似五线谱的蔚蓝色的波纹中,一条窈窕的人鱼斜靠在深褐色的海礁上,一只手撑着披着金发的腮帮,另只手稍稍抬高着,握着一支紫红色的玫瑰——那象征爱情的信物;而那双忽闪着的、眼角上扬的大眼睛似乎在凝视着自己……。

顾凯第一次看见它时,觉得那双眸直透自己心底。心里还在想:这名字起的可真好,把美人鱼改成鱼美人,听起来那么悦耳且充满诗意。但那是第一次,何况是唐郡约他来的,也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而今天,那美人鱼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透着几分俗气。

待来到酒吧的门前,那感觉就全变了。看来这间酒吧的老板很有些品位:只见在它墙的一边刷着朴素的、浅灰色的水泥浆,另一边却是一整块玻璃取代了临街的墙面。在一片深蓝色的霓虹灯光的簇拥下,一只用来喝白兰地的大肚高脚玻璃杯嵌在中央;它只是用金黄色霓虹灯管,极其简练地勾画出杯子的轮廓,朴素无华却又典雅精致。你想想:当人们被左右眩目的光彩吸引来时,它那含蓄、低调的不事张扬的风格,怎不让人产生强烈的视觉反差因此而引起好奇?还有它那低矮的门洞似乎有着无尽的秘密等着你去寻觅……

酒吧里,已经有两个金发碧眼的洋小伙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这么冷的天,居然还穿着大花格子的衬衫,挽着袖子,蹬得高高的腿上搭着件深色的夹克。那留着络腮胡的高个,正和调酒师轻声说着什么,那张大嘴笑得歪歪的,让人看了觉得很滑稽。

顾凯每次来这里,往往习惯先在吧台前坐一会,喝杯鸡尾酒,静静地听那调酒师跟人讲着最近酒吧里的逸闻趣事;边默默地环顾周围,待人气渐渐旺起时再下来找个临窗的桌子坐下,边听着那熟悉的音乐,边转过头去注视着斜对面兰州路的街角,等着唐郡的出现。今天不知怎么的,看着那两洋小伙怎么也不顺眼。他就径直走向秋千后面的座位。眼也不抬,边脱下那件下半截已湿漉漉的风衣边对跟在后面的吧女说:一杯气泡鸡尾酒。说着就把视线转向了窗外……

这酒吧空间很大。

那简洁宽大的沙发让人坐在上面感到特别舒服。而那无处不在的橘红色的灯光,又把一切都笼罩在温暖惬意的氛围之中。只见顶棚上那尖尖的橘红色灯泡静静地,将她那温软的光芒照在被刷成旧粉红色的墙面,渗出那幽幽的迷梦般的光泽;几幅半透明的长幔把空间分隔成几块神秘的小天地;小小的舞台后面,是一座法国式的壁炉和挂在它上方的镶嵌着橄榄树叶的镂花装饰。而主要的照明,是那些墙上的枝型烛台和放在矮桌上的菱形玻璃水杯中漂浮着的蜡烛。墙上点缀着几件精美的饰物,一切显得那么和谐、温馨且又富有诗意。只见舞台的一侧,挂着一幅布鲁斯的乐谱,暗示着这间酒吧的音乐品位。

此时:回荡在耳边的是德国作曲家勃拉姆斯的《第二钢琴协奏曲》。这也是顾凯留恋这儿的主要原因之一:因为在这条街上,没有那家酒吧会在高[chao]到来之前播放他的曲子,也没有哪位作曲家能运用像他那样深刻细致和难以捉摸的节奏、极其精炼的音符,以其特有的婉转、踌躇的抒情气质叙述着现实中的痛苦、无奈、焦燥和不安;还有在幻想世界的漂泊,童年的回忆,追忆青年时光淡淡的温煦时刻;最后以英雄主义和狂想的音律作终结;一切都是坦然的,传神的,大气而不草率,缠绵而不沉溺。这与顾凯潜藏心灵深处的情感是多么相符,难怪自己会产生如此刻骨铭心的共鸣。

那兰州路街角的后面有个公交站台。此刻不时有许多人影在那出现,但其中总找不着唐郡那快乐的倩影。看着手腕上那块浪琴金表,时针早过了九点。顾凯不免有些着急了,掏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尤其是上个周末,她在电话那头一边给他作着解释,一边还在跟边上的人说着什么。想到这,顾凯心里就弥漫开一片惆怅和不安……

唐郡是他第三个女朋友。当然:这是指与自己有着亲密关系的女朋友。在此之前他曾经有过两次不算很短的所谓恋爱经历,然而随着移情别恋的流行,还没来得及让他细细品尝、享受爱的甜蜜,这一切就被流行风吹了个干干净净,几乎连一丝回味也没给他留下。但提到唐郡,却让他不免沾沾自喜。

这是因为:一,她既不是经人介绍的(他特腻烦这些热心肠),二不是自己煞费苦心去“套”来或追来的;而是在氧吧里一见相识、继而交往、再而相知,这么略带着些浪漫,水到渠成的邂逅。

差不多同她好了两年了,相互之间谈文学、谈艺术、谈规划、谈工作,尤其谈到对音乐的理解,那简直是不谋而合,并如此心灵相通、默契。她兴趣广泛,还特别爱旅游。一谈起旅游,那民俗风情、山水地貌,小吃菜肴、历史遗迹一讲就没个完。

可两人什么都谈,就是不谈过去和将来。要知道,那都离现实太远了,而且唐郡也从不谈她的家庭。他所了解的只是:她大学毕业后来到这城市从此再没离开过。单枪匹马地在没有亲人、没有知心朋友的这个对她几乎还陌生的城市打拼了五六年。如今:在和他供职的公司同一条路上的华伦公司的公关部任经理助理。除此之外,他就一无所知了。

时针已过了九点半。顾凯再也按耐不住;可正当他按下手机号码时,“whathorribleweather!”(这鬼天气!)从门那儿传来了她的声音。抬头一看:她正在将伞递给门童,转身向这边走来。“don"tworry.(别担心)我这不来了吗?”“没什么,我只是有点儿着急。”顾凯赶紧解释着,边帮她脱下那件他最喜欢的洋红色风衣。“就是这雨碍事!”——唐郡总带着那东北老家的口音;这么多年了,奇怪怎么还没给同化?但顾凯喜欢听,他不止一次地对她说过,这口音相当具有语言色彩并很有些感染力。

“喝些什么?”

“来杯‘百纳干红’吧,我还没顾上用晚餐呢!”

“那好。”说着就转过头去向着早已站在边上的吧女:“两杯‘百纳干红’,两份鲜虾春卷和碳烧小牛排。”

这小吃可是这儿的看家名点。品尝的人很多,何况都要到十点后才开始供应的。但这酒,很快就给端来了。

晶莹剔透的酒杯折射着红酒的光泽,这类葡萄酒需要特别的酒杯才能产生与众不同的芬芳。杯子高高窄窄的愈向顶端愈细,它能使酒打漩的空间小,因而得以截留酒香;高高的杯脚是以防手碰到杯体,否则还会影响酒的温度乃至酒香的浓郁。

两人举起了杯子轻轻碰了碰。双眼凝视着对方深情流露的目光,跟着轻轻晃动了下手里的酒杯,然后缓缓地、飘然忘我地将那浓郁的酒红色浅浅地滑入唇边。瞬间:便觉一屡淡淡的酒香充盈全身,清馨且淡雅;轻啜浅呷尤觉柔滑而利爽。

此时:只见吧台后的调酒师那只灵巧的手,握着调酒的酒具,正在上下飞快地晃动着;刹那间一个横向运动,抖落着“嚓”地拉开;接着略一停顿,突然一个360度的转身,就见随着一轮闪烁着金光的弧线,那酒具轻轻地落在了吧台的瓶垫上。咳!简直妙不可言!

而吧台前,两个酒保正耍着酒瓶,上下飞旋,似流金溢彩让人眼花缭乱。

这正是营造酒吧气氛的最佳时机;人开始多了起来,那音乐也已经换成了轻松愉快的拉丁民歌;那婉转抒情的歌喉和那异域奇特的旋律在天棚下回荡。

“你不想问我些什么吗?”唐郡轻轻地问道。

顾凯笑笑没有作答。自从去年唐郡第一次约他来这里,每个周末都是在这泡个通宵的,用不着特意再约定。只是上周她没来,电话里也并没说明为什么,只说有点事。但顾凯对这并不是很在意。他知道,凡事哪还能没点儿意外?何况他深信一条格言:如你想要拥有完美无暇的友谊,可能一辈子找不到朋友。再说,自从自己有了两次“恋爱”的经历。他对这爱字也讳莫如深地有点怕了。

“对不起,我去下洗手间”。

“请便”。望着她那轻盈的背影,顾凯知道:她准备跳舞了。

顾凯不善跳舞,但他喜欢看别人跳舞。无论是那萦绕于耳畔的悠扬乐曲,还是那映入眼帘的俊男靓女,对他来说,无不是一种听觉和视觉的绝妙享受。唐郡在这里熟悉的朋友不少,每每看到她在舞池里同舞伴依偎着,看着那紧实浑圆又有一点儿上翘的臀部,轻轻摇摆着的富有曲线玲珑之美的身姿,心底总不免凭生一丝嫉妒。

唐郡在他眼里,与公司里的女孩相比有着很大的不同。她风雅迷人、温婉可亲,却又大胆泼辣,洒脱豪放,全没有那种高傲、浅薄、装腔作势的,来自弄堂里的所谓现代女孩的通病。只是让他恍惚觉得,在她的灵魂深处强烈地充满着一种另一个世界的思想,总让他琢磨不透。譬如:他俩之间已经有了近两年的接触。并且也曾有过段短时期的同居生活。但仍然不清楚她对自己或者说对“我们”有什么具体的看法或计划。而自己却由于前车之鉴,不敢贸然提起这些。甚至一句“我爱你”都得斟酌再三寻找机会表达。

那还是在去年年底……

3· 

还没过圣诞节,唐郡就在盼着元旦去旅游了。那个周末,也在这酒吧,她问顾凯:“你喜欢冬季旅游吗?”顾凯因为说不上喜欢不喜欢,所以就说“那得看去哪儿。”

“去凤凰,怎么样?”“我去年就好想去的,结果被李一她们拖到北海去玩,几个疯丫头,只知道吃,一点都没意思。”

“好哦!”

“那我们要不要再约几个人去?”

“行,你看着办吧。”但心里想着最好还是他们俩更好,好在最后还是只有他俩成行。

凤凰城,位于沱江之畔,群山环抱、风雅古典。那年代久远、历经沧桑的城楼;那些被数不清的草鞋、木拖鞋,胶鞋、皮鞋磨得光溜打滑的石板街和远古的吊脚楼,此时:在初冬,从山那边长驱直入的寒气中,无不透着股陈年佳酿的芬芳。

川流不息的沱江水象丝绸般柔滑地,从它那古老的城墙下蜿蜒滑过;山间暮鼓晨钟兼鸣,叠翠的南华山麓倒映江心;江中渔舟点点,犹如一幅浓墨淡彩的中国山水画展现在他们的眼前。当你在古城用条石砌就的岩板街上漫步时,那青灰色的石板发出空空的清幽脆响,象跳跃着的音符,在两旁显得班驳古旧的建筑中回荡;而这空气中,弥漫着泛着乌光的木头老房子那有点混浊的、怀旧的气味,让人不由小心翼翼地放轻了脚步。

他们是昨天午夜才赶到这的。唐郡执意住民间客栈。现在的古城里,很多房子已被改造成了砖木混合结构,或是前面还保留古建筑的样子,但后院却是干净明亮的现代建筑。街巷里有很多家庭旅馆,价钱公道且方便干净。

一清早,她就敲着他的门喊着:“动作快点,早晨是欣赏古城的最好时光”。果然:当他们踏着石板街,望着眼前年代久远的高低错落的吊脚楼,才意识到自己已真的到了凤凰。

游人甚少,只见三二只窄长的小船在江面上巡弋;四周很静,大概是因为早晨的雾气还没散尽,凝冻似的空气就显得格外冰凉;而整个天空仍有些灰蒙蒙的,仿佛沉浸在童话般的虚幻里。

此时:只听得“梆、梆”的响声从前面传来。“快看快看”唐郡踮着脚,欣喜地指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三三两两的妇人,正在用木棒捶打着衣裳,她们或蹲或站,或搓或漂,不停地拨动着江水,噗噗声声,单调成律。而清一色高高的、装衣裳的竹篓点缀其间;对岸,一缕缕炊烟在紫黛色的瓦墙中萦绕,而水面上则飘浮着团团朦胧的雾气;依稀间,但见一块块方方正正的石头兀立水中,依次横列,穿越河道。几个顽童在上面踢趿、踢趿地蹦着跳着,沉静了一夜的沱江水因此而顿时活跃了起来。

顺着南岸沿江而上,那水,清澈得简直让人感到连心底都由此变得澄净透明的;只见那柔柔的、凉凉的江水就在脚边汨汨的流动,纤细的水草在江面的晨风轻拂下轻轻摆弄着腰姿;静静的江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穿梭不停的游船摇曳曼展,推着那一轮轮的波纹向着脚边涌来;“抱抱我好吗?”唐郡突然停下脚步,凝视着他那疑惑的眼神,“抱抱我。”她又低声说了一遍。顾凯轻轻地环搂着她的肩膀,站在风里,两人的视线投向远方。此时只听她轻轻地念着:

如果:有人将陪伴我走过生命的里程,

那该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我想:至少是一个能全身心爱我的男人。

我不在乎他能否给我什么,

而只在乎他能否将一切同我分享。

接着,抬头看了看那低垂的云层:“你是那样的男人吗?”

“你说呢?”

“我还没找到答案……”

中午,在一家临江的饭店品尝了当地的名菜——血粑鸭火锅,当真很有些特色,汤浓而不腻,且滚烫滚烫的,刚尝一口,浑身就顿觉暖和了起来。饭后:他俩坐在临江设着榻榻米的简易茶馆中,要了一壶湘西酽茶,慢慢地嘬饮着,享受着午后这段慵懒的时光;面前是江对岸那一排坐落江畔的、古朴的吊脚楼群;它们一半靠街,一半临水,窗边悬挂着的红灯笼,随风轻摆;哗哗的江水从耸立在江边的撑脚间流淌;时间在这仿佛停滞了,它依然悠哉悠哉地在属于它自己的生活中徜徉。

唐郡兴致很高,不停地述说着湘西的种种文化;顾凯陶醉在她广博的知识中,聆听着她的慢声细语,觉得自己被幸福环绕着,真想一直这样陪她坐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想着、想着,突然想起不知是哪个说的一句话:“爱情是人性中最本真的流露,是人生最美妙的协奏;爱情只有成败之分,没有得失之称,酸甜苦辣都是弥足珍贵的。”他侧脸凝视着正在品茶的她,瞬间发现:自己对她知之甚少。而她的思想离自己似乎又很远很远。这一想法让顾凯自己很是吃惊,好象突然之间被拉回了现实,而有点儿不知所措……

出了茶馆,也就离开了沱江。他们信步沿着几个城门之间不宽的,但带着廊棚的街道走着。两旁的铺子很小,但飞檐走榭,古色古香;那用布或木板制作的仿古招牌和檐下挂的灯笼在风中招徕、摇晃。此时的古城已没有了清晨的宁静;街上人流如鲫;,两旁经营蜡染、古董、银饰、姜糖的店铺和小摊生意虽然红火,可那些个老板和当地人却是和气低声、慢条斯理的不慌不忙;这里并没有一般小镇那听着让人兴奋的吆喝声及喧哗、嘈杂。一切都显得那么有条不紊,就象街后面的沱江水,清清的、缓缓的,古朴而清新,好象同外面相隔整整半个世纪。淡淡的乡土气息里,依稀沉淀着沈从文先生笔下所描述的久远痕迹……

在回客栈的路上,晚风里飘溢着姜糖味和糯米酒的清香。此时的顾凯已下定决心:今后,我要和自己所爱的人携手同游人生的长河,决不让自己留下一丝失落与遗憾。

天,已是暮色苍茫,江边就显得更静谧了。从茶楼、客栈透露出的灯光让人觉得异常温馨,江中偶尔有夜泛沱江的轻舟缓缓滑过,忽明忽暗的河灯划破了夜的平静与安详……

山城的夜很冷,风凉飕飕的。

4.

从凤凰城回来已是近午夜了,城市的夜空阴沉沉的,老天爷大概在作雪。

机场外依次接客的的士闪烁着侧灯,在夜幕中,慢慢地一辆接一辆地载上乘客离去。唐郡冷得连连跺着脚,却还关心地一个劲问他:“你冷不冷?”顾凯倒不觉得怎么冷,只是这风刮在脸上,象刀割似的让他受不了。他把风衣领使劲地往上拉了拉:“快了、快了。”说着就侧过身子给她挡着这愈刮愈紧的寒风,边轻轻地宽慰着她。

夜空里,已经星星点点地飘起了小小的雪花,落在鼻子上凉簌簌的挺舒服。但那风却象是更大了些。两人此时就象圣诞老人似的,鼻子、耳朵都已经变通红通红的啦!相互打量着不禁笑出声来。

好在此时总算轮上了。

车里挺暖和,而且弥漫着一缕茉莉的清香。司机想必也等了不短的时间了,很想找人聊聊。听说他们是打凤凰城回来的,特别兴奋:“也只有你们谈恋爱的才会在这么冷的天出去旅游。好兴致哦!”言词里带着羡慕……

唐郡住在一栋六层的老式公寓的四楼,租金虽贵,但很舒适。一室一厅,还有厨房卫生间。客厅还带有一个外挑的精致小阳台。房间布置的很有品位,让人觉得温暖舒心。

“把包放在哪儿?”顾凯站在门口的擦鞋垫上犹豫着。

“先搁边上,怎么?你还不把鞋脱了?”她边说着用脚尖从茶几底下勾了双拖鞋过来。“换上吧”。

待顾凯在沙发上坐下,她递给他一罐蓝带啤酒,顺手打开了电视。“你先看会电视,我洗个澡。”就进卧室换了件浴袍进了卫生间。

少顷,还没等他将零点新闻看完,她就洗好了。

“你快去洗吧,水可烫着呢!”

“不,我回去洗。”

“怎么?这么晚了,你还打算回去?”

顾凯正想解释,只听她:“这沙发宽敞着呢!待会我给你个抱枕,保证舒服”。说着,又打开了电脑:“我看看可有邮件,你快点。”

夜,静静的。只见天花板上,时有从下面马路上反射来的灯光,不停地变换着眩目的光斑一晃而过。沙发很柔软,顾凯将身子深深地埋在一床踏花被和唐郡执意要加上的毛毯里,还真有点热的发燥。横竖不能入眠,小心翼翼地翻着身,却发现从底下的门缝里还透出卧室里粉红色的灯光,似乎也传来唐郡轻轻地翻身的悉悉声。

“你还没睡着吧?”

“快了”顾凯支吾着,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你过来,我们聊一会好吗?”

顾凯想了想,拽了条毛毯才起身推开卧室的门。只听她轻轻说了声:“我想让你陪我说说话”。抬头一看,她正坐起身。顿然:那裸露的肩颈,不由引起自己对它延伸的部位产生了更美妙的联想,赶快转移视线。只见她把被子往胸前拉了拉,拍了拍身边的褥子说:“躺下吧,别冻着”。

顾凯躺着,把目光停留在天花板下凝固的灯光里。此时的他,心里不免有点儿紧张;一年多了,应该说他俩关系挺亲密的。但说真的,每次靠近她时往往会有想吻吻她的冲动,但一见她那灿烂的笑容,就失去了那分勇气。

他相当珍惜他们之间的感情。正因为这样,他才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份真情,就象手捧着一件精美的玉器,生怕一不小心、一个失手,可就失去了,再也不能挽回。

“看着我”说着,她俯身抬手拍了拍他的脸,“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没想什么?”说着,她一下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把他给蒙在了一起。接着一个翻身压在了他的身上。轻轻抚摩着他显然因此而发烧着的脸庞,揉捏着那滚烫的耳朵:“抱紧我”。顾凯听话地将胳膊轻轻地搂住了那紧贴在胸前的柔软丰腴的身躯,那双手却不敢用劲。

“抱紧点!”她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你是第一次?”

“不,不,是……”

“傻瓜!”她边说着就将他的那只手拽到了自己的胸前。

接触女性的身体,对顾凯来说当然不是第一次。如果说三十老几的他还是个处男,岂不让人胡乱猜疑?

他和第一个女朋友,也就是他大学毕业的那年,谈了没两个月,就曾经经历了一场短暂的性生活。那时两人慌慌张张、心急火撩地脱去对方的衣服,凭着a片留下的印象,火速地演绎着跃进情爱的前奏。当双方气喘吁吁地仰面躺下时,心里却空落落的,除了肉体的冲撞、性欲的宣泄,什么也没留下。

事后,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回忆着当时的每一个细节,却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尽管在以后的一年里有过好几次相似的经历,但每一次过后都会让他觉得后悔,可每次都又似乎身不由己。最后:两人还是分手了。因为:正如她所说的:我们已经没有了点燃激情的火种。

而此时的他,手心触摸着那富有弹性的、暖暖的ru*房;盯着那双勾人心魂的明眸,心底不觉一阵荡漾。但是,当他曾经幻想过不止一次的时刻到来时,他却茫然了……

“你爱我吗?”唐郡边用那纤细而柔软的手指拨弄着他那充血的耳垂,边用那火热的双唇在他唇边摩挲着并喃喃地问着:“你爱我吗?”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知道”才说出口,又后悔了。

就在昨天,他还暗暗地跟自己说过:“今后我要和自己所爱的人携手同游人生的长河,决不让自己留下一丝遗憾。”可现在……

“你真的是好傻,我就喜欢你这傻样!”她笑着,笑的那么扣人心弦。

说着,她就将那滚烫的、厚厚的双唇紧贴了上去。两人不断地亲吻着,抚摩着对方炽热的身躯,舌尖柔滑地搅动着、吸吮着,令人窒息。两张憋得通红的脸被yu火燃烧得火辣辣的滚滚发烫。顾凯一手紧紧地搂着那柔软光滑的脊背,一手使劲地揉搓着那丰满圆润的ru*房。下面不由得奋然勃起,浑身血液沸腾。猛地夹紧了还在自己身上压着的纤长双腿,翻过了身去……

男人的性爱往往集中地表现在做爱上,他们一旦受到强烈的性欲暗示,最大的和最迫切的心愿往往就是直奔主题——做爱。因为在他们看来,似乎只有做爱才是最佳的情感传递方式;而女性则不然,她们对性爱的要求往往追求一种整体的感受。而做爱只是其中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

“女人的最大心愿就是被人爱。”其内涵远远超出单纯地做爱。所以:女人往往更期盼那浪漫温情,激情涌动的拥抱、爱抚、亲吻来加快高[chao]的到来;在得到温柔体贴的爱的滋润之后,才会激情奔放,把炽热的性爱推向狂热的颠峰……

“你还等什么?”唐郡微阖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千般妩媚。

那一瞬间,似短兵相接般的激情冲撞,一阵无以言表的快感传遍了全身,让顾凯忘乎所以、飘然若仙,仿佛坠入了一个花香鸟语的天堂。突然间感觉被洗礼般地脱胎换骨,让人亢奋、激昂,那种忘情的冲动,那种莫名的宣泄无以复加,简直妙不可言……

两天三晚,他们没离开这爱的小巢一步,吃在一起、睡在一起、厮磨一起,可就是没谈将来……

乐队上场了。顾凯猛地从过去被拉回到了现实中的梦幻。这是支新来的汤加乐队。只见唐郡边回应着熟人的招呼,边从纷纷踏进舞池的伴侣中飘到自己身边。“我们先跳一曲好吗?”还没等他有所表示,就拉着他离开了吧座。

舞池里灯光魑魅,闪烁不定的光斑浸透着动感的节奏,太平洋群岛的风情万种被密集悠扬的鼓声点缀着,撩拨着,焕发出靡然心动的风采。唐郡两只胳膊环绕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抚摩着他那平实的肩头,顾凯那两只搂着她细腰的手,能感受得到她那让人心荡神迷的体温。竟然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iloveyou·”话刚出口,自己也都觉得奇怪:曾经不止一次地到了嘴边就犹豫的这三个字,怎么就这样轻松地吐露了出来?“iknow·”。只见她嘴唇蠕动了几下,跟着,那长长的、卷翘的睫毛后面就涌出了晶莹的泪花。

“你怎么啦?”顾凯有点慌了,赶紧问道。

“没什么,以后会告诉你的。”唐郡轻轻地摇了摇头。

一曲终了。此时,吧女将小吃送了过来。“请慢用”边说边疑惑地看了两人一眼。“快吃吧,趁热。”顾凯心痛地劝着:“有什么事,待会再讲。”两人默默地用着,谁也没再言语……

5.

唐郡这两个礼拜确实心事重重。今天来这之前曾仔细考虑过,想跟顾凯好好谈一谈。至少,得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她知道顾凯爱自己,自己也喜欢他。但是这一切到底该怎么说呢?或许,这一切原本就不应该发生……

唐郡来自东北一个叫苜岭的小镇上。20年前还算不上是个镇子,只是个农村赶集的场子。后来,由于附近出现了许多小煤窑,带动了这里的发展,才形成如今的集镇。

她老家原也不是这儿的,而是离这30几里地的赵庄。早年她爷爷随林彪的四野进军东北,48年入关时,部队将负伤的他留在了赵庄。他以后就在此成了家,就有了她父亲。而她父亲因积劳成疾,在她11岁时撇下她们母女俩去了,却给她娘俩留下了六百多元的债务,六百多哦!在那时在赵庄,六百多可以买一头牛再加一头驴了!顿时娘俩的生活就没了着落。

第二年,经村长五大爷的撮合,母亲改嫁把她带到了这苜岭镇。继父是个开小饭铺的鳏夫。好酒,实在,且能干,头脑也活络。身边就一个前妻生的比唐郡大两岁的儿子,叫钱秉生。如今看着四周小煤窑的兴起,心里直痒痒。自从这娘俩来了,多了两帮手。跟着也就把这四条板凳一张桌子的小饭铺往大里做了。唐郡的母亲勤快、能吃得苦,手也巧。没两年,这小饭铺随着周围小煤窑的红火也就红火了起来,并雇上了小伙计。唐郡和钱秉生也就前后上了县一中。

那时他俩虽是来自小镇的住校生,但跟县城里的人比可是一点也不寒碜;穿戴的整整齐齐,该有的都有,每周回家一次,星期日晚上赶回学校,背包里可不是什么大饼子、大酱、腌黄瓜,而是酱猪蹄子和灌肠。唐郡她妈总怕学校食堂伙食不好,每次都得往包里塞这塞那的。唐郡都嫌烦了,可钱秉生从不嫌多。请客、交朋友,同一起来县中读书的苜岭镇税务所长的儿子陈强生打的火热,是结拜兄弟。因此,学校无论搞什么活动,他都有一帮朋友替他张罗。上高中时就当上了学生会主[xi]。

虽说唐郡对钱秉生有些习气看不惯,譬如:他善耍小聪明,讨好班主任,经常背着她给老师送礼。平时拉帮结派,即使学校搞个什么竞赛活动,他都得玩玩脑子,什么通通路子啊、卖个人情啊,象做生意似的。英语一塌糊涂,其它的也好不到哪去。但是他对唐郡从来都以大哥自居。照顾的简直就是无微不至。背包、跑腿自是不用说,这午餐、晚餐总是等她到了食堂,饭菜已经放在了桌子上。记得在她上初二时,有段日子每当学校晚自习后,经常会有社会上的一些打锣的到校园里敲诈勒索初中学生。正在读高一的他竟然带着两哥们,在她们女生宿舍的楼梯角下放“潜伏”哨。每天到午夜才回宿舍睡觉,甚至有一次为了她,还在殴斗中被打的头破血流,可这,都是她在事后听别的同学告诉她的。

待唐郡读高二时,晚读一年的她,已经18岁了。只见长的亭亭玉玉,再加上家境好,人又聪明伶俐。整天无忧无虑,阳光般的灿烂。自然引起众多男生的瞩目。暗恋着她的可多着呢。尤其是那税务所长的儿子陈强生,明里暗里地和钱秉生较劲,争着在唐郡面前献殷勤。唐郡哪懂他们那番心思,只觉得自己开心,有人奉承有人关照那有什么不好?

第二年,也就是唐郡读高三的那年。钱秉生同陈强生都在省城的工学院读大二了。也就是那年,他们各自的生活都出现了非同一般的变化:先是唐郡的母亲患上了肝炎,经常发作,三天两头地跑医院。而那小饭店的生意也每况愈下。小小的苜岭镇由于周边小煤窑的迅猛发展,几乎一夜间冒出了十几家烧烤、饭庄、夜总会、卡拉ok什么的。这小小的不起眼的饭铺,就再没几个人光顾了。生意自是一落千丈。

眼看着女儿明年也要考大学了,况且还有个已经读了大专的儿子,两老人整天价唉声叹气。当然,唐郡也就常常为此郁闷不堪,愁眉不展。倒是钱秉生依然故我。他清楚:自己还有一年就能毕业了,家里怎么着也撑得了一年半载的。何况那年头大学还时兴毕业分配。一个大专生,大不了就在这县城里找份好工作也并不是难事。

至于陈强生的他那当税务所长的老爸,明的暗的进帐就甭提了。如今在几家亲戚开的煤矿入了干股,倘若说日进斗金或许夸张了点儿。但一年下来十来万是稳稳的。儿子读大专想转本科,没说的,他早就给他在省城铺好了路子。就一样,这宝贝儿子看上了那开小饭铺的闺女。

老俩口想来想去,虽然门不当户不对,但这闺女是眼看着长大的。聪明伶俐且长的那么水灵灵的人见人爱。想必将来是不会差的。难怪儿子迷了心窍。

来年过了正月十五,经不住老婆叨咕,陈强生他爹就特地抽空来到了小饭铺。店早打烊了,只见那老俩口子正坐在屋里发呆。见他来了,忙起身让座倒茶。寒暄一番后,切入正题:

“你们那闺女今年该高中毕业了吧?怎么?今后有啥子打算?”

“还能有啥子打算,好歹得想法子找份工作呗”唐郡的继父有气无力地答着。

“这样吧,我那老伴挺喜欢她的。她好象比咱强生小二岁吧?”说话时特意将那“喜欢”一词加重了些。

“不,我那闺女晚读了一年,今年也19了,跟你家强生只差两岁。”唐郡她娘细声说道。

“到时候,这找工作的事你们就别愁了。我好歹也能给她想想办法。”

“当真这样,我们可就先在这谢谢您啦!”唐郡她娘感激地连连道谢。

“没事,没事。”陈所长客气着:“你那闺女,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再说她跟我家强生处的很好,听强生说,在中学时他们有空就经常在一起玩啊什么的,相互都有个照应。”说着,边观察着两老人的脸色。发现他们并没什么特别的,就又加了句“只要孩子们好,我们做父母的怎么的都是应该的”。“那是。那是。”唐郡她继父赶紧应着……

转眼,唐郡要准备高考了。钱秉生眼看着也将毕业,由于自己毕业分配已经有了眉目。所以几次鼓励她好好复习迎考,“我怎么也能帮你把大学读完。”这让唐郡听了心里热乎乎的。

而陈强生是要转本的,自然希望她能和他在一个省城里读书。因此,他为此赶回苜岭镇,缠着父母表态。最好现在就送笔钱去让她安心参加高考。就这样,陈所长就又来到了那小饭铺。开始,唐郡她继父两口子怎么也不肯收下。倒是陈所长急了:“这样吧,这一万元算是我借给你们闺女的,先别让她知道。倘若考上了,就做她入学的费用,等她出息了再还我也不迟,算是我老伴和我的一点心意。”话说到这份上,也只能受下了。

这个暑假她可是最快活不过的。母亲听了陈所长的话,没把钱的事告诉她。只说:“你念大学的费用我早都给你准备好了的,你就放心吧。”何况见母亲身体也好了许多,自然心情好多了。估分以后,她的心早就向往着大学生活了。钱秉生分到了县城建设局,忙着活动搞个好位置,所以一个暑假只回来住了个把星期就去上班了。但陈强生几乎天天来她家,跟她讲大学和省城的新鲜事。或者约她泡吧、要不就去他家看他从省城带回来的影碟。他母亲也常常惦记着要她去玩哦、吃饭什么的。总之,交往久了,潜移默化地也就难免有了那么点味道,一天不见心里好象少了什么似的。

大一,对唐郡来说实在是太轻松了。陈强生几乎每个周末都约唐郡出去,泡吧,看电影,逛公园,轮轴转;对唐郡来说,这一切都是新鲜的并充满着诱惑。待到了大三,那时陈强生已经毕业。借着父亲老战友的关系分到了省国税局,开始了仕途的征战。自然:同唐郡相处的机会也就一下少了许多。因此在他母亲的一再催促下,向唐郡提出了订婚以确定两人关系的要求。那时唐郡已经从母亲那知道了那笔钱的事,同时自己对他也确有好感。因此那年寒假回到苜岭镇,由陈家出面,两家正而八经地摆酒完成了订婚仪式。

只是钱秉生在酒桌上说了这么一句话:“强生,咱哥们有句话得说在前面。你可一定得对我妹妹好!否则我饶不了你。”当时:大家都以为他喝高了没当回事。可唐郡却心里不好受,总觉得有点儿对不住他……

唐郡毕业了。那时大学已经没了分配一说,因此陈强生提出:我们先结婚吧。如今我也是科长了,工作的事待我站稳了脚跟总有办法的。再说那身处偏僻小镇的两家的家长也有同样的愿望,先成家后立业嘛。可唐郡不同意,自己工作还没个着落。因为当时学校不再搞分配了。如今国企下岗都忙不过来,找份好工作谈何容易?因此心里不塌实,哪里还有心思结婚?再说学校规定户籍留一年,作为本科毕业生,允许在学生宿舍住一学期。所以她就决心留在省城里找工作。结婚的事,以后再说。

已是晚秋。望着行道树的叶子漫天飞舞,唐郡的心也就不免沉重起来。她娘几次打电话询问,还说实在找不到工作就先回苜岭镇,或许还有办法。

可她怎么甘心?她读大学还不就为了跳出那又脏又乱的小镇子,就此改变自己的人生?黑黢黢的砖墙,狭窄的街道;路边游荡的又脏又臭的猪崽,整天昏暗且又弥漫着一股油腥味的,那陈旧的水泥砖墙围着的窄小空间。她如何还能适应?就连她曾经在那度过六年中学生活的县城,她都不愿回去。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主意已定,非得给自己闯下一片充满希望的天地!她整日地在省城各大公司间奔波;只要有招聘会,她总是早早地赶去。填表、面试,不放过每一个可能的细节和机会。

然而:总找不到一个适合自己的位置。

陈强生因忙于仕途,因此他俩一个月也见不了几次面。年底,唐郡正愁着不能再在学校住了,有点进退维谷时,他却瞒着她悄悄在南湖西路租了个单元房。在个周末,陈强生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是马上过去接她。要她整理好东西准备搬家。傍晚,他去了。帮她拎上行李,叫了辆出租车就直接去了出租房。上的楼来,也不言语,将一把钥匙塞在她手里“开门吧,这就是你的新居。”

这下真让唐郡感动了好久。

房间布置的温心漂亮,家具日用品一应齐全。“家具是房东的。我擅自添了些用的着的东西,也不知到你是否喜欢?你先将就一晚,明天我们去南方大厦买新的。”“太好了,你怎么这么细心?连这窗帘、台灯罩都是我最喜欢的颜色。”说着情不自禁地搂着他啪地亲了一下。

“那我们就先去吃饭吧。待会回来再收拾。其实:连被褥都是新铺的。”陈强生神秘兮兮地,边笑着边眨了眨那双本应长在女人脸上的大眼睛……

他们这就到了银都大厦的12楼环景餐厅。位置早订好了,看来他同餐厅小姐都挺熟的。

“喝瓶王朝葡萄酒如何?”陈强生知道她是只喝葡萄酒的。

给唐郡斟了第二杯酒后:“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陈强生看着她那略略泛着红晕的两腮停顿了一下。又端起酒杯,注视着那被灯光映射得成琥珀色的琼浆。又稍稍停顿了一下,抬头望着她那疑惑的眼神:

“我们有个缴税大户,那王总,就是那总经理,他欠了我份人情。答应我周一就让你去他公司里上班。”

“真的?”

“那当然。你先在公司公关部熟悉一下,以后再作安排。行吗?”

激动不已的她突然觉得强生是、是什么,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太好了!亲爱的。我今天真是太开心啦!”

“而且他们答应一个月内保证给你解决户口。”

唐郡怎么也没想到,这压在心上的这两块石头,今晚就这么一下给搬开了。她感激地望着他,心里顿时对美好的前景充满了向往。想着想着只见陈强生又举起了酒杯:

“那么,就让我们为幸福的明天好好干一杯吧!”

“好!我今天真是太高兴了。”说着仰起头一干而净……

秋风飒飒,快午夜了。两人才走下台阶,一辆的士就轻轻地滑到了跟前。在车上,唐郡还陶醉在幸福的憧憬之中。浑身发热疲软,她靠在强生的肩上,任凭他边呼着葡萄酒那甜腻腻的热气,边在她的脸上摸索着亲吻着……

当然:强生这夜自然是在他为唐郡租的屋子里度过的。唐郡真是醉了,醉的舒坦、醉的幸福……

深秋的阳光格外明丽敞亮,透过薄薄的印着牵牛花的窗帘洒在床头。照在唐郡那张仍然荡漾着满足、惬意,却又略显疲惫的脸上。

睡眼惺忪的她,只感到下面那儿隐隐作痛,用手一摸,似乎觉得粘乎乎的;同时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便本能地把被子腾地直拉到了下颚。此时但听得躺在身边的强生那均匀的呼噜声,还夹着喃喃的梦呓。她隐隐地感到些什么:是失望?是紧张?是兴奋还是吃惊?

强生醒来,眯缝着双眼看了看躺在身边遐想着的唐郡,一个翻身伏在她那柔软的身子上。“亲爱的,你幸福吗?”“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我会给你幸福,总有一天,我给你一个绝不比别人差的温暖而舒服的家;而且要什么有什么。你相信吗?”说着猛然间疯狂地吻着这紧闭着双眼还在努力把一切理出个头绪来的她。滚烫的、还带着宿醉的那张有着薄薄双唇的小嘴,紧跟着那双哆嗦着的双手沿着唐郡玲珑的曲线直到那双纤纤玉足,吮吸着、把玩着,嘴里还不停地发出阵阵咕噜声……

起床后就赶快淋浴完了的唐郡觉得非常地渴,见床头柜上有着个杯子,就拿起来想去倒水。突然杯子边上一只小瓶子引起了她的好奇。拿起一看是“避孕一号”。心里咯噔一下,刹那间有股莫名的不快掠过脑海——预谋?但很快就闪了过去。毕竟:一切来的太快,变化的也太快。容不得她想这么多……

“你好坏!”她对着刚起身把双脚在地上探寻着拖鞋,一边看着她的陈强生说着。“男人不坏岂有女人爱?”强生嬉笑着应了声。“我不理你了!”唐郡当真有点不高兴了。抱起沙发上的衣服来到了外面的小客厅……

在外面用了午餐后,就到南方大厦买东西。强生说如今是公关小姐了,得买几套上得了台面的品牌套装,又是风衣、皮靴化妆品什么的。抱着提着,直让唐郡觉得这一辈子都没买过这么多东西,何况价格贵的吓人。可强生却说:“我的好太太,这是投资。你懂不懂?衣着得跟身份相称。”“记住,我现在可还不是你的太太!”唐郡心里是有点不高兴,总觉得强生好似把自己当作商品来包装似的,不怀好意。尤其是他几次有意无意地称她“公关小姐”,听着心里总不是滋味。但又说不出什么缘由来。

晚上,那公司的王总在银都宴请,说是见见面。席上,王总几次给她敬酒,甚至涨红着个脸对强生连连称道:“陈科长你好艳福哦!今后公司还有许多地方还得仰仗您哪。”陈强生则满面红光地:“哪里、哪里,我还有许多事得麻烦您王总哪。”“好说、好说。陈科长是前途无量啦,以后咱们相互提携、互相多关照吧!”唐郡没见过这等场面,只是被那两位秘书和公关部的张小姐灌的晕晕乎乎的。事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

一回出租屋,强生就心急火撩地向她求欢。

“瞧你一身的酒气!”唐郡恼怒地挣脱了他的怀抱,拿了浴衣就进了浴室。任他怎么敲门,她就是不开。

待她洗完澡出来,那强生却已经躺在沙发上打上了呼噜……

天还朦朦亮,陈强生睁开醉眼。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就起身去推那卧室的门。谁知道竟然让唐郡反锁了,敲了几下门,只听得传出声“洗澡去!”才发现自己一身的酒腥味,就赶忙进了浴室。

唐郡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闹钟,六点了。起身开门想看看强生在干什么,怎么好一会了,都没听到他响动。不料刚打开门,“哈哈!这下跑不了啦!我的好太太!”只见他一步跨了进来,抱起唐郡原地打了个转转,腾地一起倒在了床上。唐郡本想佯作生气地骂他几句,然而一时被他弄的手足无措,想好了的词竟然给忘了个精光。她只是用那双手在他的背上胡乱地拍打了几下,就没辙了。强生浑身是劲,吭呲、吭呲地在她身上喘嘘着,渐渐地,唐郡也就跟着进入了佳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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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季锋 | 荐/季锋推荐:
☆ 编辑点评 ☆
季锋点评:

平铺直叙的手法,对爱情独到的见解,此文应该很有看头。看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