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听过鸟儿叫吗？”
“听过……”
“好听吗？”
“好听……”
“你……懂吗？”
“……？”
一
“离婚……"啸望着正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慧，心里又一次冒出了这样的念头．该结束了……他想，再这样拖下去，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慧都是极不负责任的……而且对慧的伤害可能会更深……
“啸．今儿天热，咱们煮点儿绿豆汤吧……"慧说。
“随便……"啸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再炒个苦瓜……好吗？”
“随便……”
“啸．你饿吗？”
“不太饿……”
“那……我去菜市买点儿苦瓜……"慧说着，洗了洗手，出了家门……
一年前，刚从学校毕业参加工作没多久的啸，在结束了和雯之间的一段时间不长，但说不清道不明的恋情之后．通过单位同事的介绍，认识了慧……
那时候，啸的情绪……极不正常．可以说，他是抱着一种逢场作戏游戏人生的态度……和慧上了床．后来，没过多久，啸开始慢慢地感到自己这是在做孽．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爱慧……
……在和慧结婚前的那一段日子里，啸不止一次地在心里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和慧好好谈谈……结束自己这种害人害己的荒唐生活……然而，每次面对慧的时候，他却欲言又止，无法开口--慧总是用一双单纯，温顺的眼睛望着他……慧是那麽地柔弱……啸，实在没勇气对慧说出那些在他自己心里藏了许久许久的话．他不忍心……他怕慧承受不了……
于是，一次又一次地欲言又止……一次又一次地加重自己做孽的感觉．他犹豫，他矛盾，他不知所措……多少次在梦中惊醒--他不敢想象自己将来如何能和一位自己不爱的人永远地生活在一起……他也曾强迫自己去爱慧……但他发现自己做不到……
啸，时常在内心期待着有朝一日慧能开口对自己说--"我想离开你"--也许正是因为有了这种想法，啸常常对慧故意非常的冷淡．有时他甚至对慧粗言粗语，说一些伤害人心的话，对慧做一些蛮横无理的事……慧无论穿什麽衣服，他都要讽刺挖苦一番．而且还常常当着许多外人的面，对慧恶语相向……
一次，啸在和慧见面时，竟故意地带去了一位打扮的非常妖艳的姑娘……并且不时地和那位姑娘嘻嘻哈哈，显得异常地亲热……
然而，每次这些事情发生以后，啸都惊讶地发现--慧仍是那麽地温顺平静，那麽地一如既往．仿佛根本就没发生过什麽令她感到难堪的事情……啸的内心在感到失望的同时，又凭添了一份对慧的同情和愧疚．他觉得，像"我想离开你"--这样的话，慧可能一辈子也不会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
还有许多次，啸无事生非．趁着自己一时性起对着慧大声嚷嚷--你走吧！以后咱们不要再见面了！每当慧听到啸说这些话的时候，总是一言不发．眼里含着泪，默默地转身离去．可当慧真的离去以后，啸又总是会感到，自己这样做太对不起慧了．接下来，便是无休无止的自责和不安……然后，就拿起电话，请求慧的原谅……慧，自然又回到了他的身边．还是没有一句怨言．一切又都如从前，没有丝毫的改变……
……无数次的努力，无数次的失败……啸觉得自己的身心，已经非常非常地疲惫了．他想，就这样子认了吧……怪谁呢？只能怪自己--自己和生活开了个玩笑．于是，生活便无情地嘲弄了自己……无奈．也只能无奈．他估计，自己可能永远也下不了狠心，对慧说出那些话来……
“外面真热……"慧，回来了．她换上了拖鞋，又去厨房忙碌开了……
慧是那种看上去非常本分的女孩儿……稍稍有点儿胖．个头儿高高的，长的白白净净．一头长发不黑．有点黄……不爱说话．特腼腆．脸上的表情，总是那麽地平静．给人一种单纯温顺柔弱的感觉……啸的同事们都说，慧还是满漂亮的一位姑娘……
对于这一点，啸也承认……但是，在他的心里，慧不是他所想象中的爱人的模样儿……他所想象中的爱人的模样儿，是那种有着一双陷阱般的眼睛……脸上……时常挂着一点坏笑的姑娘--哦．对了．应该有点像"大话西游"中的那位在盘丝洞里的紫霞姑娘……纯情，可爱……还有点儿调皮……
“啸．油……没了……算了．还是我去买吧……"慧，稍微收拾了一下，又出了门……
尽管在啸的心里，仍有一种感觉……他和慧总有那麽一天要分开……但就在慧为啸做了一次人流之后，啸终于下了决心和慧结婚--他想用结婚来对慧做一个交待--这是啸在决定和慧结婚时，脑子中闪现过的一个念头．那天，他对慧说，咱们结婚吧．慧仍像往常一样，温顺而平静地对啸说，"我听你的……”
于是，他们便在相识半年之后结了婚……
婚后的头一两个月，啸的确在努力……他想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每天按时回家．回家后，尽量地多和慧交流……他强迫自己安于现状，适应这个家．不要再心猿意马异想天开朝三暮四想入非非……然而，一两个月过去了，啸……仍然不能让自己完全地平静下来……相反，有一种念头更加地强烈了起来--再这样自欺欺人地和慧生活下去，不光会毁了自己，也会毁了慧……
“啸，洗洗手，吃饭吧。”慧把做好的饭菜放在了餐桌上，对啸说。”你肯定饿了……”
啸，从沙发上慢慢地站了起来．他已经决定了，吃完饭，一定要和慧好好谈一谈……
“啸，你尝一下．看淡不淡……"慧边说，边用筷子夹了一点苦瓜送到了啸的嘴边……啸下意识地用手一拨，筷子上夹的菜掉在了地上……慧弯下腰，把掉在地上的菜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干吗给我盛这麽多？不给你说了吗．我不饿……”
“你先吃嘛……吃不完，给我好了……”
“没胃口了……"啸明显是在找碴儿。
“那……你给我拨过来一些吧……"慧有些不安……
“不吃了．不吃了。”啸又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不吃饭，怎麽行？要不……我给你把米饭炒一下……"慧呆呆地站在一边．显得更加的不安……
望着慧可怜兮兮的模样儿，啸刚刚下定的决心，现在已经开始动摇了……看来，今天又谈不成了……他想。
“算了……吃吧……"啸说。
“嗯……”
二
这个北方城市自去年入冬以来，就没下过一场雪．眼下已到了盛夏季节，老天仍旧象是上了火似的，一滴像样儿的雨水也不愿意落下……
星期天，吃完了午饭．慧说，我妈昨天来电话说，家里有点事儿，让我今儿回去一趟．慧问啸，你……一起去吗？啸说，我有点累……"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可能回来的稍微晚一点儿……"慧走了……
啸一个人躺在床上，觉得很烦……
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了……楼下，那帮放了暑假的小孩子们又像往常一样大声地嚷嚷开了--"消防车送水来了！消防车送水来了！"--就象清真寺里的阿訇在召唤着自己的穆斯林兄弟……
于是，家家户户便开始了忙碌．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纷纷提着盛水的器具，奔出家门，涌向了街头那辆刚刚才停稳的红色的消防车前……
啸从窗口向下望去……街坊邻居们正围在消防车前，嘈嘈嚷嚷地互相拥挤着……显得有些乱．几位年轻的消防战士紧张地维护着秩序……啸看见，那几个小战士一个个的脸都涨得通红，嘴里还在不断地叫喊着些什麽……估计是在劝告大家排好队吧．但人们似乎都不太听他们的劝告，仍在不依不饶地拥挤……有几个年轻一些的人，面红耳赤地开始互相争执了……
“都疯了……"啸用手使劲儿地拽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离开了窗前．他拿起了桌上放着的一包mildseven香烟，想了想对自己说，是单数，我就去；是双数，就不去．他闭着眼，缓缓地打开烟盒……他的脑子中，这时很矛盾--即将出现的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似乎都是他所期盼的……他睁开眼--一二三四……烟盒里，一共有七支烟……
“去他妈的……去！"于是，啸出了门，挡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城南而去……
太阳很毒，晒的人喘不过气来．可能是为了给自己省点儿油吧，司机没有打开车内的冷风．使得车内的温度比外面的温度还要高．啸的心里原本就有些烦，现在这一热就更加的烦了……
“师傅，能不能把空调打开？"啸问。
司机望了啸一眼．显然也有些不太愿意。”不好意思．空调有点儿毛病……”
“打开……"啸，压低了声音说道。”打开我看一下。”是一种不容质疑的语气……
司机又望了啸一眼……他发现，啸侧着身子正面无表情地眯着眼儿死死地盯着他……他有些心虚．没再说话伸手打开了车上的冷风……然后"呵呵"干笑了一声．带着一些讨好口气对啸说：“劳驾．把您那边的窗子摇上去吧……”
啸转过了头，将身旁的玻璃窗摇了上去．心想，哼．算你小子眼儿亮……车内的温度，慢慢地降了下来．啸觉着，凉爽了许多……
其实，啸要去的地方离他家很近，坐车也就是五六分钟的路程．要搁从前，啸是绝对不会去计较出租车里开不开冷气这档子鸡毛蒜皮的小事的．今儿，他就是想找点事儿--自己的或别人的……
不一会儿，啸要去的那条小巷子，就已经到了……
这条南北走向，窄窄的小巷子，叫骡马市．顾名思义．这里在很早很早以前，是一个专供人们进行骡马交易的市场．当然现在这里早已没有了骡马……前些年，从江浙一带跑来了一批身着奇装异服发型怪异的年轻小伙儿……后来，这里就慢慢的成了远近闻名的美发美容一条街……
说起来也怪，这些从江浙来的小小理发匠们，好像从不愿意对客人说自己是从江浙一带来的．他们……常常用一种怪异的腔调对客人说自己是广东人……于是，这里就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号称是从广州，甚至是从香港来的美容美发大师．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没人能说得清楚。
狭窄的小巷两旁，密密麻麻地开了数十家美容美发店．尽管已经显得有些拥挤了，但还有许多当地的人，仍在虎视眈眈跃跃欲试．当然，这里的生意总体说来，还是很不错的．倒霉蛋儿也有，但毕竟是少数．常常都是"一个不幸的倒下去，另一个便会马上勇敢的站起来"．前赴后继，旧瓶装新酒．是这条街里的一个显著的特点。
每当夜幕降临，这里便霓虹闪烁，人头攒动……很是热闹．没事转一下，就会发现在家家的小店儿里，都千篇一律地在迎面的地方，煞有介事地供着一尊财神像．另外也都在醒目的墙面上，挂着一张写满洋文的证书……据店儿里的老板们介绍，这张证书就相当于大学的文凭．而且还是那种从洋人那儿得来的洋文凭．虽说把这张洋文凭挂在墙上，多多少少还是显得有些滑稽．但老板们都说，"许多客人，就是冲着它来的……”
应该说，到这里来做美容美发的客人，大部分都不是很清楚这张洋文凭上面到底写的是些什麽……但也许正是因为"不清楚"，所以人们才会对它有一种信赖感……想想也是．这人啊，似乎总是容易对自己还没弄明白的事情，产生一种本能的崇拜．对人……好像也是如此吧．这……可能就叫那种盲目崇拜吧……
啸，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过这里了……实际上他对这条小巷里的一切都是很熟悉的．对有些地方，甚至可以说是铭心刻骨的．这里有许多人都认识他，或者知道他……尽管，他不一定认识那些人……
街边，一个老板模样儿的中年人，正在细心地给自己小店的玻璃门上贴那种用不干胶制作的电脑字儿--本店特聘香港著名的美容美发师"鱼水情"主理……
啸带上了一副黑框的雷朋墨镜，缓缓地由北向南走着……他的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尤其是走到那家叫"高等发院"的小店儿门前的时候……小店儿的对面，以前有一座破旧不堪的剧院．前些年，被人拆了．说是要建什麽大型的商厦．但后来一直也没见动静．只是草草地围了一道砖墙．里面就那麽空着．砖墙外的空地上，零零散散地撑着几把五颜六色的遮阳伞．旁边摆放着几台冰柜．许多人坐在遮阳伞下悠闲地喝着冷饮……
实际上，啸对自己在这里产生的这种紧张，还是有着充分的思想准备．甚至可以这麽说，他就是冲着自己的这份紧张而来的……为了这份紧张，啸已"蓄谋"了好多天……
大约在一年前，啸曾经对天发誓，今生今世再也不踏入此地一步！这半年多来，他也的确在努力地想方设法忘掉这个地方．虽然有时还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这里……有时也还会有想来转一转看一看的冲动……但他克制着自己．强迫着自己淡忘……
然而，就在前几天，他从一个朋友的嘴里听到了这样的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雯死了．死于自杀……他问朋友，雯，为什麽会自杀？朋友说，不清楚．啸，坐不住了……以前，曾经对天盟过的誓言，现在看来，也开始变得苍白了．他犹豫着……他知道，只要到了这条街上，一切就会水落石出……
三
……应该说，当啸听到雯自杀的消息之后，震惊之余，他的心中确实曾有过一瞬间的快意……
那个熟悉的小店儿，已经快到了……啸，又开始犹豫．他停下了脚步--到了那儿，我说什麽？他们……会怎麽看我？啸的脑子里，很乱很乱……他决定，先定定神．于是他转身来到了冷饮摊儿．要了一瓶可乐，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啸的眼前，又出现了雯的身影．黑色的裙子，黑色的头发，连她的皮肤也有些黑……黑黑的眼睛里，总像是盛满了一汪清澈的水，让人一眼望不到底……雯很丰满，也很漂亮．个头儿很高，腿长长的．啸说，雯好像永远也长不大，总是那麽地天真活泼……
和慧相识之后，啸常常把慧和雯放在一起比较．两个人在性格上几乎没有一点儿相同的地方．不但不相同，而且截然相反．啸，有时在和慧作爱时，望着身下沉静如水的慧，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雯--想起雯在床上时的那种狂放，那种投入，那种陶醉……
说到啸和雯的相识，纯属一种偶然．记得那是一年半以前的一个傍晚，啸来到了这条街的一家美发店洗头．他的头发很长很长……一位小姐问他，用什麽牌子的洗发水．啸有点窘。
他环顾左右，无所适从……脸，微微地有点红……
“先生，用百年吧。”一位穿着一件黑色连衣裙的姑娘走了过来。
“好吧。”啸连忙点了点头……
“哇塞，先生你的头发真好耶……"那位穿黑色连衣裙的姑娘用手摸着啸的头发说：“来，我给这位先生洗吧……”
“老板，还是我来洗吧……”
“不用了，我来洗。”
“你……是老板？"啸问。
“哈哈……不象吗？”
啸抬起头，望着眼前的镜子……那位穿黑色连衣裙的姑娘冲着镜子里的他眨了眨眼，然后笑了，露出了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有点儿调皮．啸觉得，她真美……
“你怎麽象个小孩子……脸，还爱红？"姑娘低下头，悄悄地问啸……
“是吗？"啸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脸，却更红了。
“呵呵……还嘴硬．自己看看……”
“我……没有啊……”
“是第一次来吗？”
“是……”
“欢迎你以后常来啊．嘻嘻……”
“是……”
“我给你下命令了吗？怎麽就知道说是啊？”
“是……”
啸，开始觉得自己有点飘飘然了……他鼓足了勇气问道：“你叫什麽名字？”
“叫我雯吧．下雨的雨，底下一个文化的文字。”雯，笑着说。”
你哪？你叫什麽？”
“啸．口子旁，一个严肃的肃……”
“哇，你是够严肃的了……”
雯紧挨着啸．从雯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淡淡的香味儿，让啸沉迷．他清楚，雯用的香水，是那种正宗的高档香水．啸一直喜欢闻香水的味儿．他认为，女孩儿应该适当地用一点儿香水……而且应该用那种气味儿高雅一些的香水……会增加自己的魅力……
“我的手重吗？”
“不重……”
“那……轻吗？”
“不轻……”
“刚好？”
“刚好……”
雯，又笑了。
啸，也笑了……
“啸……哎．你是叫啸吧？”
“是啊……”
“你做什麽工作？”
“我……刚毕业……”
“呵……是大学生啊？"雯的眼睛一亮。”学什麽？”
“美术……”
“哈……我说嘛，难怪留这麽长的头发……”
“不好吗？”
“好啊．谁说不好了？”
“你要说不好……我……我今儿就把它给剪了……”
雯撇撇嘴……"哼．骗人……”
“真的……真不骗你……”
“……找到工作了吗？”
“明天就去上班……”
“在哪儿？”
“报社……”
“做什麽？”
“美术编辑……”
从感觉上讲，雯和啸以前接触过的女孩儿相比，完全是两种类型……也许正是因为有了这种不同以往的感觉，使啸在以后的时间里，不可避免地陷入到了一个非常迷茫，甚至是非常矛盾的一种境地……
从那天起，啸隔三差五就要到雯的小店儿里来洗头剪发．来的次数多了，啸也就对雯有了更多的了解……雯在这条小街上是很有名的．一方面，是因为她的小店儿的生意做的很好在这条街上是数一数二的；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雯的美丽和她异常开朗的性格……这里的人们都管雯叫黑蝴蝶．黑蝴蝶自然少不了有众多的追求者．在这些追求者中间，有许多还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其实从一开始，尽管啸对雯的一切都产生了极强的兴趣．但啸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对雯的这种兴趣和爱情无关．他不适合雯，雯也同样不适合他．然而，当他看到有许多人，都在追求雯的时候，自己却也不由自主地有了一种冲动……于是啸有了一些迷失……
……在和雯分手后，啸曾仔细地分析过自己当时的这种矛盾的心态--一方面非常清楚，自己并不适合雯．一方面却又对雯有一种强烈的占有欲．一段时间，竟发展到一步都离不开雯……之所以自己会如此的矛盾，原因之一便是看到了雯有许多的追求者……
自从啸有了这种冲动之后，去雯小店的次数也就更多了．平时只要一有空闲，啸第一个念头，就是去雯哪儿．以前，当和雯在一起的时候，啸还时常提醒自己，注意分寸千万别越雷池．后来，啸的这种自我提醒变得越来越少了．到最后，啸的心里出现了一股暗流--涌动着的暗流．这股暗流……将冲破啸的理智……啸在忐忑之中，曾为自己内心的这股涌动着的暗流而激动……
四
啸坐在阳伞下，茫然的望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流……他们都在忙碌些什麽？是不是都和我一样的无聊又无趣……还有点儿自寻烦恼……？
……第一次和雯约会，啸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月圆之夜．雯早早地关了门，对啸说，我买了些粽子……别走了，咱们一块儿过十五吧……
雯有两个哥哥，都早已经成家了．雯和年迈的父母亲住在一起．就在小店儿后面的四合院里．啸能感到，雯的父母，很喜欢自己……每次他来，雯的父母，都要出来和他说说话．问长问短……
那天晚上，雯的父母也来了．老人絮絮叨叨的和啸拉了一会儿家常，就回家去休息了．小店儿里，只剩下了啸和雯．后来好像雯还拿出了一瓶酒……雯把店里的大灯都关了，只留下了美容床前的一盏小灯．光线暗暗的，很柔和……当然，还有点儿神秘……
“嗨．小弟弟．姐姐有点儿热，要换件衣服。”雯一拍啸的肩，”不许偷看啊．嘻嘻……”
“我……我不会……"啸感到浑身有些不自在了。
“真的？”
“真的。”
“好吧．姐姐相信你……"说着，雯进了那间用窗帘隔开的，用来做美容的小屋……
啸低着头，背对着那间小屋……忽然，啸从镜子里发现，雯并没有拉上帘子……她面冲墙，裸露着后背．下身，只穿了一件黑色的三角短裤……啸连忙又低下头．他的脸开始发烧……
“嗯．真乖。”雯换好了衣服，走了出来．啸，抬起头，他又一次惊呆了……雯仍穿着那条黑色的三角裤头．上身穿了件黑色的真丝无袖睡衣，宽宽松松……雯，在弯腰坐下的时候，啸一眼看到，雯的睡衣下面，没有戴任何东西……胸前，一道震撼人心的深沟……
那个时候，啸的心里只有一个感觉--雯，真性感……
“你热吗？"雯问。”我给你接点儿水，你也擦一下吧……”
“不……不用了。”啸的脸，又红了……
“哎呦，还害羞啊……”
“我……我不是……”
“好了，把衣服脱了吧……”
“我……我……”
“怎麽……还让姐姐给你脱啊？呵呵……”
“我……自己来……”
啸，把衣服脱了……
“嗬．看不出来，还挺结实的嘛。”雯在一旁笑嘻嘻地说道。
“我……喜欢游泳．以前经常游……从小就游……”
“来，让姐姐给你擦擦背。”雯不由分说，拿起毛巾，给啸擦起了后背……擦着擦着，啸觉得，雯把她的脸，贴在了自己的后背上．好像……雯还用嘴巴轻轻地吻了一下……啸，浑身一机灵．他感到，自己起了一身的疙瘩……
雯，又笑了……"哈哈……真是个小孩子……”
啸感到，自己浑身的血在一点一点的朝上涌……他有点儿害怕……但只是一瞬间．接下来，他便开始渴望……渴望某种事情的发生……于是，他更加的兴奋……身子，竟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
“小孩子．小孩子。”雯，在喃喃自语．啸，从雯的自语声中，听出雯也在微微地颤抖……啸的脑子里空空如也．他猛然间转过身，一把抱住了雯……雯，也紧紧地抱住了啸……
啸记得，后来雯把美容床上的毛巾被铺在了地上．雯让啸躺在上面……他们又拥抱了很长时间．雯趴在啸的身上用牙齿不断地咬着啸的嘴唇和胸脯……啸觉得，幸福无比……
自从那个月圆之夜以后，啸觉得自己再也无法离开雯了．虽然他也曾为此不安……但他只要一想起……和雯在一起时那销魂的情景，他便热血沸腾……一切不安便显得那麽地苍白和无所谓……
……街上的路灯亮了．小巷里，又是一片灯火辉煌．啸抬头望了望满天的星斗，他决定回家……改天再来。
五
慧，早已经回来了．穿了件粉红色的睡裙，躺在床上，看着一本杂志……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开门的声音，她连忙站了起来……
“回来了……吃了没？”
“吃了。”
“我给你开水……洗一下吧。”
“我自己来。”
啸，进了卫生间……
……
“慧．把……衣服脱了……”
慧，慢慢地脱掉了睡裙……
“把灯……关了……”
慧，伸手关掉了台灯……
……
慧，仍是那麽地温顺，那麽地平静……任凭啸为所欲为，没有一丝的不满，没有一丝的抗拒．然而，每次啸都会感到，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在折磨着自己……他想，可能也在折磨着身下的慧……
他无法知道，慧是否真的愿意，是否真的满意．因为……慧永远都是那麽地温顺，那麽地平静……他也真切地想让慧觉得满意……然而，慧的平静，总让他有一种……自己是在欺辱慧的感觉---像个强j*犯……
多少次，啸几乎无法继续……过后，他想对慧说，却不知该怎样开口……于是，他每次趴在慧的身上……脑子中，就会不由自主地出现雯的身影……如痴如醉．多少次，凭借了……幻觉中的雯，才使得啸……得以继续．多少次，啸真的把慧当成了雯．在最后关头，嘴里竟叫出了雯的名字……慧听见了，仍是那麽地平静．啸，却为此痛苦万分．他实在不愿这样……但他却无能为力。
有时，啸真想对那些未成婚的年轻人大声地说一句，性生活是夫妻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千万不要满不在乎，得过且过……否则，后患无穷！
慧，平静地睡着了……啸，睡不着．他的心里，乱糟糟的……
夫妻之间，在对待性这个问题上，究竟应该持一种什麽样的心态呢？啸，起身来到了客厅，坐在沙发上想着这个问题．他觉得，现在许多破裂的家庭，都多多少少和夫妻之间性生活的不和谐，有着直接的关系……有些人，明知道不和谐，却不愿意开口，或羞于开口．抱着一种混的想法．久而久之，终于酿成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也许，我就是这一部分人中间的一个吧……
其实，夫妻之间，在性生活上，有时，真应该像那些三级毛片中……的那样儿--完全的投入，完全的放松，完全的无我--这并不是低级趣味，更不是道德败坏．看来的确是人们自己的心里出现了问题，有了障碍……
为什麽人们想有外遇？为什麽人们和情人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感到热血沸腾？撇开别的原因不说，能在性生活中完全地释放自己，无所顾忌畅所欲言为所欲为，不能不说是一个很关键的原因……
性生活嘛，没有必要把它想的多麽地高尚，更没有必要把他想的多麽地猥琐．说穿了，它就是人们在日常生活中所需要的一种感官上的刺激一种心理上的享受．既然是刺激，我们为何不能让刺激来的更猛烈些呢？既然是享受，我们又为何不尽情地去享受呢？
啸，点燃了一根烟……
……也许正是和雯有了那次亲密的接触，啸才真正地丧失了理智，陷入了欲罢不能的境地．雯在床上给了他从未有过的刺激和感受．和雯亲密的时候，雯大胆新奇的一举一动都能使他感到无比的兴奋和激动．那种美妙的感觉，无法用准确的语言来表达．啸想，这可能就叫和谐．这可能就是完美吧。
总之，和雯亲密，啸才会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男人．一个不光自己能真正地快乐，而且也能给别人带来……真正的快乐的男人．他相信自己有那个能力，那个能使别人真正感到快乐的能力……
然而，每次和慧亲密，啸都无法体验到给别人带来快乐的那种快乐……他为此而沮丧……不能给别人带来快乐的快乐绝不是快乐．或者说，绝不是男人的快乐．慧和雯相比，究竟缺少了些什麽呢？啸想．难道……人和人真的是不一样吗？
啸坚信，每个人都会有一个适合自己的归宿．这一切上苍早已安排好了．只需要人们慢慢地去寻觅．茫茫人海朗朗乾坤有些人寻觅到了．有些人却迷失了方向．寻觅是一个艰难痛苦的过程，有些人矢志不渝，有些人望而却步．于是，这世上便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矢志不渝者，最终"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删处……"；望而却步者，最终鬼使神差阴差阳错不得善果……
我现在……可能就属于那些迷失了方向的人吧……啸默默地想着．香烟上的一缕青烟，袅袅升起……飘忽不定……
……这世上，现在肯定也有一个人，正在苦苦地寻觅着慧．但那个人决不是我……慧，你明白吗？你是不愿明白，还是不想明白？慧啊，慧，你应该继续寻觅．继续寻觅那个也在苦苦寻觅你的人．别却步……老天爷啊，让慧明白这一切吧．现在明白……并不晚啊。
天色，已经很晚很晚了……啸，没有丝毫的睡意。
和雯有了那次的亲密之后，不久啸发现，雯对自己似乎不如从前那麽亲热了……有时，还非常的冷淡……然而，雯越是冷淡，啸便更加地觉得自己离不开雯……啸，想不通……自己为什麽会这样……他的许多朋友，甚至自己的父母都曾提醒过他，雯不适合自己，自己也不适合雯……他自己……也曾不止一次地这样想过……然而，他却越陷越深，以至不能自拔。
有时，啸约雯出去吃饭，或者出去玩儿，雯不是借故推辞，便是只待一会儿，就要回家……理由要麽是放心不下小店儿的生意，要麽就是感冒了不舒服……
那一段时间，啸发现，雯的身体是不太好．时常感冒．而且好像总也痊愈不了似的……和啸在一起，雯的眼睛里总是红红的，经常流鼻涕……啸，让雯吃了许多治感冒的药，但一点作用也不起．他要陪雯去医院，雯总是说，没关系，过几天就好了……
啸那时一天不见雯，就会像丢了魂儿似的．坐立不安茶不思饭不想．然而，他发现，自己越是这样儿，雯反倒越是有意躲着他．他问雯，为什麽？雯总是闪烁其辞，没有啊……
一次，啸为了找着雯，他几乎跑遍了整条小巷的大大小小的店铺，问遍了几乎所有的人．可还是没有找到……那一晚，啸失眠了……大约凌晨两三点的时候，他再也无法继续躺在床上了……他起身来到了雯的小店儿……
“……啸．以后别再来找我了……"雯轻轻地对啸说。
“为什麽？”
“咱们……不合适．不会……有什麽结果的……”
“我不管合适不合适……”
啸看见雯好像流泪了……她眼睛里有一点儿亮光，一闪一闪的……
“啸，对不起……我真的不能和你再在一起了……”
“为什麽？为什麽？”
雯，只是轻轻地摇摇头，不说话……这是和雯相识以来，啸第一次发现，雯竟也会忧郁……而且，是那麽地楚楚动人……
半晌，雯抬起头，望着啸……"把衣服脱了吧……"雯说．啸，默默地脱去了衣服……
当啸欲拥抱雯的时候，雯却轻轻地推开了啸……
“别急……傻孩子。”雯说完，走进到了那间美容的小屋．啸看见，这一次，雯拉上了帘子……
一会儿的功夫，雯，出来了……赤条条地出来了……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仿佛都散发着令人眩目的光……雯温柔平静地望着啸……
“我……美吗？”
“美……”
雯伏身，趴在了啸的身上……
“啸……姐姐今天要让你……一辈子也忘不掉……"雯附在啸的脸旁，柔柔地对着啸说。
啸，瞪大了眼睛……
……
雯，像个精灵……像个燃烧着的精灵……她，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最后，她流泪了……啸也流泪了……
“啸……你走吧．以后……别来找我了……”
“不！”
“走吧……求你……”
“不！”
啸，又一次疯狂地搂住了雯……
雯，也又一次疯狂地搂住了啸……
久久地，久久地没有松开……
五
第二天，雯就失踪了．啸问店里的小姐．小姐们都说，她们也不知道……一连几天，雯没有任何踪迹．一位小姐对啸说，别再找了，雯肯定不愿再见你了……
啸，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任凭别人怎麽劝他，他都不听．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找着雯……
啸，几乎没有心思上班了．他没黑没明地守在那间雯的小店里……然而，没过多久，雯的这家小店终于换了主人．小姐悄悄地对啸说，雯的小店，被隔壁的那家"高等发院"兼并了--成了那家"高等发院"的"分院"……
……也许是啸的执著，感动了那位小姐．也许是那位小姐，对啸产生了恻隐之心……啸，也就在这一天终于知道了雯的下落……
晚上，大约十二点左右．啸来到了那家起名为"高等发院"的店铺前．死命地敲开了店铺的大门……一个瘦瘦高高的小伙子走了出来。
“找谁？”
“找雯。”
开门的小伙儿，好像这会儿才看清了是……啸。
“雯不在这儿……”
“你让我进去……”
“说不在，就不在．走吧。”
“让我进去。”
小伙儿"哐"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开门，开门……"啸大声地嚷嚷开了……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门开了．这次从里面出来了三四个小伙儿……
“让我进去。”
“别再闹了．雯不在这儿……”
“让我进去。”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让我进去。”
“快滚。”
“让我进去。”
“再闹，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让我进去。”
“快滚。”
门，又一次关上了……
“开门．开门……雯．你出来……”
啸，现在已经想不起门后来是怎麽又开的了．他只知道门打开以后，自己的额头就流了血……三四个小伙儿挥拳向他劈头盖脸地打来．刚开始，啸还下意识地护着头．并且，尽可能地做出一些还击的动作……
到后来，啸索性放下双手，定定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拳头像雨点般的朝他身上的每一个部位袭来……啸，怒睁着双眼，死死地盯着站在台阶上的那个胖胖的家伙，他嘴里叼着烟，还在不停地叫着，打死他，打死他……
啸，已是血流满面……但他……仍旧是那麽定定地站着，一动也不动……他看见，那个胖胖地家伙，走下了台阶，抬腿就冲他的小腹揣来……他没有躲闪……他只觉得下身一阵钻心的疼痛……又是一脚，啸向后退了一步……
“让我进去。”
“进你妈个头。”
又是一阵雨点般的拳头……
……
啸，回到了家里．父母已经睡着了．他，悄悄地溜进了卫生间。
在镜子里，他看到自己血流满面鼻青脸肿．浑身也都感到疼痛．他咬了咬牙，洗了洗脸．然后，又对着镜子看了看头上的伤口……还好，已经不流血了……
啸，又悄悄地走进了厨房，拿起了一把菜刀，别在腰上．出了门……
在去那家"高等发院"的路上，啸一直很平静．他只有一个想法--砍死那个胖胖的家伙．他明白，正是那个胖胖的家伙把雯从他的身边夺走了……
“开门．开门……"啸，用脚不停地揣着那扇紧锁的大门。”哐哐"作响……
不一会儿，啸听到从里面传来了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啸感到一阵兴奋……门开了……
“他妈的，你小子找死啊……”
刚才的那些小伙儿们又出来了……那个胖胖的家伙，走到了啸的面前，用夹着香烟的手，指着啸。”快滚吧．要不，我打断你的腿……”
啸，冷笑一声……忽的从腰里，抽出了那把明晃晃的菜刀，手起刀落……
“啊……"啸听见一声杀猪般的惊叫．然后就见那个胖胖的家伙，抱着头就往门里窜……血，顺着他的指头缝流了下来．那几个小伙儿，也都吓呆了……
鼻青脸肿的啸，令着带血的菜刀，径直进了门……
六
天已经蒙蒙亮了．门外传来了一阵开门的声音．啸知道这是住在对面屋里的老两口要出去晨练了……
……那天，啸进了门，四处寻找雯……然而，却怎麽找也没找到．后来他发现，这个屋子里还有个后门……
其实，啸决不会伤害雯……他只想找着雯，把她夺回到自己的身边……他在那家店铺里，等了许久许久，雯始终也没有露面……
那个胖胖的家伙，也早让他的那般小兄弟，扶着上医院看病去了……
应该说，啸那天在挥刀的一瞬间，有过一丝的犹豫--而正是啸这一瞬间的犹豫，也使那个胖胖的家伙，躲过了致命的一劫……
……从此，啸就再也没有见到雯……
“啸．一夜都没睡？"慧起床了。”我给你弄早点……”
“不用了．我不饿……”
“不吃早点怎麽行？你先洗脸刷牙吧．我很快就弄好了……”
……
啸，来到报社．进了办公室，他发现，自己的办公桌上放了一封信……他到了一杯水，坐了下来，打开了信……看到信中的第一行字……啸就差点惊叫出来……他对旁边的同事低声说了句什麽，就急急忙忙地走出了办公室。
报社的一楼有一家茶秀．啸走了进去，找了个靠墙角的地方坐下．他拿出信，读了起来……
啸：
你好吗？我是雯．还记得我吗？在你接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走了--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永远……也不再回来了……
……啸的心跳在加速．啸的血液在沸腾……
啸．还恨我吗？也许，你已经不再恨我了……因为你可能早已把我忘了……但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不说，我会感到很不安，很不安．我不想带着不安离开这个我生活了二十六年的世界……
啸．我离开你的时候，没有告诉你原因……现在……我想告诉你……因为……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什麽可以顾忌的了．现在的我，已经对所有尘世间的事情不抱任何的幻想了……我现在唯一希望的是，在我告诉你真实的原因之后，你……别……
恨我……
我……吸毒．认识你之前，我已经开始吸毒了．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不知怎麽搞的，我就喜欢上了你……说心里话，我真的很爱你．那时，我也曾努力过，去戒掉毒瘾……但最后却都失败了……不是我没有决心，而是太难……太难了．你知道吗？
一但染上了毒瘾，要想戒掉它……几乎是不可能的……
当我感到你也在一天天喜欢上我的时候，我高兴过．甚至一晚上一晚上睡不着觉……可是，当我越来越感到你是一个好孩子的时候，我的心里就又非常非常的难受……我不想害了你，我不想毁了你的将来．我知道，如果和我在一起，你的一切都完了……
我非常的矛盾，我非常的痛苦……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麽办……我身上的毒瘾，一天天的在加大．还记得吗？有一段时间，你问我，为什麽总是感冒……那时候，我真的有一种奇怪的想法……你要是个坏小孩儿，该多好．我甚至……想让你学坏．和我一起吸毒……
你是那麽地单纯……我不忍心害了你……所以我只能选择离开你．离开你，我真的很痛苦．比你，还要痛苦．我爱你．深深的爱着你……所以我必须离开你……我真后悔自己染上了毒瘾……
还记得那天你用刀砍的那个人吗？就是他，让我吸上了毒染上了毒瘾．后来，我又把自己苦苦经营了多年的小店儿抵押给了他．我恨他．恨他毁了我的一生……可我那时，又离不开他．因为只有他能给我提供毒品……
我的父亲……一个月以前去世了．脑溢血．我想，这也是我害的……我恨我自己．恨的心里边流血啊．我……真希望我能重生一次……那样，该多好啊……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现在，我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我可以走了．虽然还有点恋恋不舍．可我必须得走了．我，已经别无选择．要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麽人让我牵挂的话，除了我苦命的母亲……就是你了……记住．雯爱你！真心的爱你！
啸，好好生活吧．我走了……如果真的有来世，我还想能再遇见你……你愿意再见到我吗？啸，好弟弟．让我再叫你一声弟弟吧．姐姐走了……不要恨姐姐……在心里，也叫我一声姐姐吧……我想，我在另外的一个世界里，会听见的……
……啸的手在发抖．他的眼睛，已经朦胧了。”姐姐，姐姐……”
他在心里，不停地叫着……"姐姐，你听见了吗？你听见了吗？
姐姐……”
雯……活生生的出现在了啸的眼前．哦．一片黑色……唯有嘴唇……红红的……黑蝴蝶……飞走了……
啸，痛苦地低下了自己的头……
七
……雯的死，对啸触动很大．一连几天，他都沉浸在思念和悲痛之中……他恨自己没能早一点读懂雯……他恨自己在听到雯的死讯时，竟有过一瞬间的快意……
看了雯写给他的信，他第一次觉得了自己的渺小……和雯相比，他是那麽地自私，甚至卑鄙无耻……他想了许多许多……
他对自己说，啸啊啸，你现在才明白，这世上有许多事情，是不能当作儿戏的……
一个星期之后，啸渐渐的平静了下来．他去了一趟雯以前的小店……然后，又去看望了雯的母亲．他知道，雯的父母以前很喜欢自己．见到啸，老人默默地拉着他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啸觉得，老人的头发，好像比以前更白了；脸上的皱纹，好像比以前更多了……临走，他向雯的母亲，要了一张雯的照片……一直都没有流泪的老人，在把雯的照片拿给啸的时候……流泪了……
……
又是一个周末．啸，早早地离开了报社．在回家的路上，他特意去了一趟菜市，买了许多东西……
“慧，今天我来做饭……”
“你……？”
“让你看看我的手艺……”
“今儿……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了？”
吃完了饭，啸又给慧到了一杯茶……慧真的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啸……你今儿是……”
“呵呵……想和你谈谈……”
“谈……”
“雯……死了……”
“是吗？"慧有些吃惊。”为什麽？”
“唉．说来话长……先不谈这个……”
啸，点了一支烟，不停地吸着……半截烟……很快的就化成了灰……慧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手不停的抚摸着茶杯……
“慧……"啸终于开口了……
慧，扭过头……
“慧……咱们……”
慧，望着啸……
“慧……你觉得……咱们……”
慧，嘴唇动了动……
“慧……是这样……”
“啸……有啥话你就说吧……”
“慧，咱们离婚吧……"说完这句话，啸低下了头……慧没有说话……啸悄悄地瞥了一眼慧……他发现，慧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他所经常想象的那种惊讶，甚至是激动的表情……慧竟仍是那麽地平静……
“啸．这个问题，其实我也经常想……"慧轻轻地说道．这次轮到啸惊讶不已了……"你……也想过？”
“其实，从咱们刚开始接触的时候，我就有一种感觉……咱俩可能不会很久……一直想和你说……可一直也下不了这个狠心……”
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啊……啸……真的糊涂了……
“结婚之前……我一直都在犹豫……结婚之后……我也确实想过，已经这样了，就好好过日子吧……可是，那种感觉始终也没能消除……有时，还更加的强烈……"慧，喝了一口水……
啸，目瞪口呆……
“啸．你可能不明白，咱们结婚半年多，我为什麽一直没有怀孕吧……”
是啊……我怎麽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呢？
“……我一直都在……吃药……因为，我担心……将来，万一咱们分手了……孩子怎麽办？我们……不能因为自己，害了无辜的孩子啊……”
啸看见慧流泪了……
“我……总盼望着能有一天，咱们俩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谈这些……我们是错了……错就错在，我们都有点轻率．而且都有点自以为是……现在我才深深地感到，感情是不能凑合的．凑合，只能一时，不能一世．好在……我们现在明白，还不算晚……”
啸的鼻子也有些发酸……
“真的……我们现在这样……都很痛苦．有时看到你不开心的样子……我也很难受……啸，我真的能理解你……因为我也和你一样……我们的心，都太软了……”
“慧．对不起……”
“啸．对不起……”
“……让我们平平静静的分手吧．相信我们俩都不是恶人．我们都是平平常常普普通通善良的人……慧，你说是吗？”
“是．我们都是善良的人．我们错了……但……我相信，我们犯错误绝不是我们故意的．更不是恶意的……所以，我……感谢你……啸。”
“……不．我应该谢谢你……慧。”
这一夜，啸和慧谈了很久很久……最后，慧对啸说，咱们睡觉吧……我想做一回真正的女人……
……许多年以后，啸回想起和慧的那一夜，还是激动不已．慧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似的……不但说了许许多多令啸大为吃惊的话．而且还做了许许多多令啸大为吃惊的事……
我是不是又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这是第二天早晨，啸醒来时，脑子中出现的一个疑惑……他觉得有点迷茫……
慧，早早的起来了．仍像往常一样，做好了早点……
八
和慧办完了离婚手续．他们在一家小酒馆里吃了一顿饭．临别时，竟都有些依依不舍．他们……没有说话，只是互相握着手，默默地望着对方……啸和慧这时都忽然间觉得自己变得能读懂对方了……尤其是能读懂对方的眼神了……心里不免都有些惆怅……
第二天，终于下雨了……一帮子小孩儿在雨地里欢快地叫喊着……啸静静地望着一点一点落下的铜钱儿大小的雨滴．他觉得，这雨下很虚……有点像虚张声势……
离婚之后的啸，并没有觉得有丝毫的轻松……相反他到更多了一分忧郁……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将来会是什麽样子．和慧分手，会不会又是一个错误．今后还会不会再犯以前的错误……他感到迷茫……
雨，忽然间下的比刚才急了些．但……几乎是在同时，太阳也出来了．一会儿的功夫，天空中便出现了一道美丽耀眼的彩虹……
“靠．我说怎麽会感到……特虚呢．原来是太阳雨……"啸打开了电视机……电视里那位许娘半老的播音员，正在拿腔拿调地播报着本市新闻……
“据本台记者报道，本市南郊的一座彩虹桥，今日凌晨，忽然倒塌……”
……
一年以后，啸把自己的这一段感情上的经历，写成了一部小说．一部给自己看的小说．完成之后，啸仔细地看了一遍．放下小说，啸莫名其妙的想起了以前上学时，老师给他们讲过的一个毕加索的故事……
……一位客人怒气冲冲地问毕加索：“你画的画儿，我怎麽看不懂啊？”
毕加索笑了笑问道：“那麽，你听过鸟儿叫吗？”
客人答道：“听过……”
“好听吗？”
“好听……”
“你……懂吗？”
“……？”
啸笑了……他拿起小说，一张一张的撕碎．然后，把撕碎的小说放在了簸箕里，用火点燃．在缕缕青烟中，啸看见了……雯和慧的身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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