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惊蛰郁容秋

发表于-2006年10月26日 中午12:59评论-0条

惊蛰

虽然已近黄昏,潇潇的春雨仍是没有停止,不知疲倦地撒在江南初春的小路上,令得路上湿滑起来。行人已然极少,不少农庄之中点起了油灯,星星点点的黄芒在暮雨之中闪烁,更显出雨中江南的冷清与寂寥。

蓦地,暮雨之中竟出现两个黑影,搀扶着向村庄里行来,其中一人似是受伤一般,走路一瘸一拐,在边上个子稍矮之人的扶持下,勉强地走着。渐行渐近,便能看出那个子稍矮之人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身着一条鹅黄色绢裙,相貌清秀无比,只是眉宇之间担忧之色极重,望向身边少年的眼中也掩饰不住焦急;而边上少年虽眉宇挺秀,但却笼着一层浓浓的紫黑色,虽有少女扶着,走路也甚是艰难,更由于脚下之路甚滑,才走不了多远,少女便娇喘吁吁。少年瞧见她吃力的样子,深吸一口气,语音微弱:“小秋,不如你先歇会儿吧,大哥——大哥一个人绝对能走的。”可是刚说完这句话,便吃力地咳嗽起来,少女神色更是焦急,赶紧拍着少年的背,声音中抑制不住关切:“大哥,你别再说话了,一说话便又会使血气上涌,会让毒性发作得更快……只要能扶大哥到达卧梅村,小秋再累也是值得的!”

“小秋!”少年转过头来,望向少女的眼睛掩不住歉疚,“小秋,你真的便原谅大哥了么?”说完,便又使劲咳嗽起来,纵是小秋在他背上拍打着,也根本无济于事。咳嗽似是再也停止不住一般,终于,一口紫黑的血液自少年的口中喷射出来,随着雨丝一直落到地上,润成一朵一朵黑色的花瓣。

“大哥!大哥!”小秋赶紧扶住少年因昏迷而再也站立不住的身子,一脸的焦急与担忧之中还透着丝许惶然,无助地望了四周一眼之后,终于咬咬牙关,俯腰将少年扛在肩上,一步一步艰难地朝村庄中走去。

似是做了一个悠长无比的梦一般,他缓缓地睁开眼来,却被从窗户透射进来的光线刺激得再次闭上双眼。待终于适应强烈的光线之后,他方才睁大眼睛环视周围的环境,却见自己正躺在一张铺满厚厚被褥的床上,暖和无比的被子盖在身上,抵挡住了初春的寒意。再看周围之时,才发觉这只是一间普通至极的江南农庄特有的住房,于是知道自己已然脱险,不由轻呼一口气之后,忽的又似想起什么似的,朝着大门方向大声唤道:“小秋,小秋!”

“不要再唤了,那小姑娘已经走了。”随着“吱呀”一声门响,一个蕴着无比沧桑感觉的声音传了进来。少年听闻一愣,自床上坐起,望向那进来之人,惊道:“她走了?她何时走的,她有没有说是到何处去了?”

却见进来之人是个有着长长白须的老人,瞧见少年着急的样子,却只是淡淡一笑:“这已是三日之前的事了。三日前她将你送至我这里来之后便走了,临去之前她持着‘秋玉令’要我为你解毒,而其他之事,我却一概不知。”

“她真的竟走了么?”似是没有听到长须老人的话,少年的神色黯淡下去,口中喃喃自语,“原来她真的竟从来不曾原谅我,扶我到此处,一路骗我说已明了我的愧疚,原来一直只是同情而已。也是,我对她做了此等过分之事,她不能原谅我自也是应该。”然后抬头看那老人,唇边兀自有一抹强作的笑:“原来前辈便是‘卧梅老人’辛秋玉,晚辈梁落得辛老前辈救助,实乃感激不尽!”

原来这老人却是天下第一解毒高手辛秋玉,可是身上却丝毫没有世外高人的影子,反而更似一个村野老夫。辛秋玉淡淡一笑:“你不必谢我。凡持有‘秋玉令’者,我自都当全力救助,只是你身上余毒未尽,还需在此多调养几天才是,所以望你千万不要四处走动,以免让毒再次发作。”

“但是——”梁落挣扎欲起,正要说出后面的话之时,辛秋玉却又转过头来望着他,面无表情却声音冰冷:“凡是由我辛秋玉诊治之人都必须听从我之话,我可不想因你大意而坏我好不容易形成的名声!”说完,便朝房门的方向行去,梁落赶紧叫道:“可是前辈,小秋并无丝毫武功,我怕她一个人行走江湖,会有什么不测啊!”

“她没有武功么?”辛秋玉没有回头,可是眼中却掠过一道惊奇,“没有武功的一个纤弱小姑娘,怎会有力气将你负至此地?这倒是一件奇事。不过,若你再坚持要走的话,我也只好用一些非常的手段了。”然后,还未等梁落反应过来之时,右手轻轻一扬,便有一道眩目的白光闪过,接着,梁落便只觉眼前一花,不知东南西北地倒了下去。

金陵。

雨中的秦淮,更有一种别样的风韵。河上不住飘荡的画舫之内,时不时传出悦耳的丝竹之音,夹杂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简直能叫羁旅之人断肠。而此时,秦淮河边最大的酒楼“悦来居”二楼临窗的座位上正自坐着一位玄衣少年,右肘倚窗,手中端着酒杯,眼睛直投向烟雨中的秦淮,其中充满若有所思。少年剑眉星目,全身自有一种逼人的气势,此时虽望着烟雨出神,但淡淡忧郁之中却仍然掩不住那种似与生俱来的贵气。一种清冷的气息包裹着他的周身,似乎便与周围隔绝了一般,气息之中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安静的世界,有一种不容他人打扰与亵渎的冷傲。

少年独自喝酒,小桌上列着几碟小菜,却都是“悦来居”中价格最为不菲者,但是忽然之间,少年的剑眉却轻微地皱了起来,然后将视线自无边烟雨之中收回,缓缓转过头去,盯向酒楼中的某一处,眼中的若有所思不见,却如古井一般深沉。

他的视线落处,却是一群明显是纨绔子弟的少年正围着一个少女,少女身着一件鹅黄绢裙,相貌清秀,却正是小秋。面对着周围少年的不住出言调戏与挑逗,她却罔若未闻,只是呆呆地坐在桌边,手中执着酒杯,一边喝酒,一边夹着小菜,秀丽的脸仿佛一张无神的美人图画,虽美丽却苍白,大大的眼眸里更是没有丝毫神采。她喝酒便如喝水一般,不过眨眼功夫,便将一坛女儿红喝得精光,眼睛仍呆呆望着虚空中的某处,嘴里却在大叫:“小二,再来一坛女儿红!”

“小姑娘,要不要大哥我陪你喝一杯啊?”一个手中拿着一把折扇不住甩着的纨绔子弟一脸淫笑,不由分说在小秋身边坐下,伸手便要去抓小秋放在桌上的手,“大哥?”小秋蓦地转过头来,眼睛忽的充满朦胧的水汽,望着身边那折扇公子,然后唇边荡起一抹迷离的笑,“大哥,你真的愿意陪小秋喝酒么?你能告诉小秋,这不是小秋在做梦么?”

“当然不是做梦了。”折扇公子见她向自己露出笑容,不由全身酥软,一时淫心大起,竟将小秋抱在自己怀中,小秋竟没拒绝,反而反手抱住他的脖子,眼泪却流了出来,一边哽咽一边说:“大哥,你真的肯抱小秋了么?难道小秋真的不是在做梦么?小秋知道大哥一直喜欢凌姐姐,可是小秋也一直喜欢着你啊,就算大哥再做多少对不起小秋的事情,小秋也仍然会一直喜欢着大哥啊!”说着,她的眼泪更为肆虐,折扇公子托起她的下巴,看着她梨花带雨般的美丽面容,心神更是荡漾不已,于是便在周边伙伴的哄笑声中,将嘴唇向她脸上的泪珠触去。

可就在他即将得逞之际,却忽有一根细小的针状暗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射过来,一下子便洞穿那折扇公子的嘴唇,折扇公子吃痛,用手去摸之时,却见是一根牙签,可是由不敢将它拔出来,只好转过头望向那牙签射来的方向,忍痛叫道:“哪个不长眼的竟敢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本公子,快给本公子滚出来!”

小秋被这折扇公子推开怀抱,眼见便要倒下地去,可是忽见一道黑影闪过,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便见小秋已被一个玄衣少年接在怀中,那少年的黑发尚在风中飘扬,使得他如天神般使人不敢轻易亵渎。那折扇公子见小秋正处于玄衣少年怀中,又见玄衣少年气宇非凡,不由又气又妒,冲着玄衣少年大叫:“原来是你这个不长眼的小子,竟敢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对付本公子,也不打听打听我荣成是金陵的何等之人——”可是只说到此处之后,却再也不敢说下去。只因那少年此刻已微微抬眼,虽未直视荣成,但那慑人的气势,却叫在场所有的人均不敢大声吸气。一片寂静之中,只听小秋喃喃念着两个字,一边扯着玄衣少年的衣角,声音含糊,可是所有之人却仍是听得清清楚楚。“大哥,大哥——”

少年低下头,望着怀中少女,眼中光芒变幻。忽然轻叹一声,抬头来看荣成,声音冰冷:“今日我暂且饶过你这个登徒浪子,下次若再让我遇见你干此等之事,你受的教训便不止如此了!”然后微举手中之剑,宝剑发出一声龙吟,荣成见此情景,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再也没有先前那嚣张之势。少年也不看他,抱住小秋便向楼梯口行去,忽然右手一扬,一道白光升空而起,和着少年清朗的声音:“此乃酒钱,不必再找!”等在场之人反应过来之时,却见柜台上正放着一锭五十两的大银,掌柜的呆呆看着这锭大银,眼神已然滞住,身子不断颤抖地喃喃子语:“惊鸿公子……他竟然是惊鸿公子……”

惊鸿公子!四字一出,在场之人无不变色,只因再无一人,能想象竟能在此处见到这传说中如神仙一般的人物,同时也为荣成竟得罪于惊鸿公子而暗暗忐忑。荣成更是脸色苍白,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神色惶恐:“我竟然得罪了惊鸿公子,我竟然得罪了惊鸿公子,哈哈哈……”他忽然狂笑起来,可是眼中却一片痴痴,竟然疯了。楼中众人听见他歇斯底里的笑声,竟不由全身冰冷,觉得初春的寒意越发浓重起来。

玄衣少年一直抱着小秋向酒楼外走去,一直走到秦淮河边之时,看见河边正泊着一艘画舫,便轻飘而起,稳稳地便落在了画舫之上,接着,在满船之人惊异的眼光之中,丢出一锭银子给船主,沉声道:“替我准备一间舱房。”

船主不敢怠慢,很快便收拾出一间装饰华丽的舱房让二人进去。玄衣少年进得房中之后,将小秋横放于榻上,正待要转身朝窗户行去时,却被小秋紧紧抓住衣袖,眼神迷离:“大哥,大哥。”

玄衣少年微叹一声,撇开小秋抓住自己衣袖的手,苦笑道:“我可不是你的大哥梁落,难道你喝醉酒之后便会随便认大哥么?如果梁落知道如此,还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可是刚掰开小秋的一只手,她的另一只手又抓了上来。玄衣少年又叹了一声,自语道:“看来今日若不让你醒酒,我是完全脱不了身了。”然后便自衣袖之中拿出一个玉瓶,从中取出一粒药丸塞入小秋口中,接着低头看小秋的反应,可是看到她微红的美丽脸庞时,却不由微微有点发怔,盯着小秋直望了片刻之后,慌忙掉转视线,可是心里却那么的微微颤动了一下。

片刻之后,小秋缓缓睁开眼来,见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而床边又有一个陌生的少年在凝视着自己,不由又羞又怒,从床上坐了起来,拥紧被褥,脸忽的就变得通红,声音中蕴着惊恐:“你……你是什么人?”

玄衣少年淡淡一笑,好象没有看到小秋的担心,只是仍然淡淡地说:“我叫端木叶舟。”

“我管你叫什么!”小秋仍然没有消除对少年的戒心,不由大声叫了出来。可是忽然之间好象又想起什么似的,盯住少年的脸,一脸的震惊,“你叫端木叶舟?那……那你便是惊鸿公子了?你真的是惊鸿公子么?”

端木叶舟点了点头,也不再望小秋,便转过身去,望向窗外的如烟春雨,声音中没有丝毫感情:“在‘悦来居’中你被一个登徒浪子调戏,我将你救了出来。但你不必谢我,因为我找你也自有事情。”回过头来望着小秋,眼中是她看不透的深沉,“我知道梁落是你大哥,也知道梁落的红颜知己是‘凌波仙子’凌晚晴,我虽欲找凌晚晴,却不知她身处何处,所以只有通过你来找梁落,再要梁落领我去见凌晚晴。”

小秋一脸警惕,望着端木叶舟,声音中有着一丝戒备:“你找凌姐姐想干什么?虽然惊鸿公子你是好人,但难保好人也不会有变坏的时候,你找凌姐姐是不是想对她做什么不利的事情?”

“凌姐姐么?”端木叶舟唇边竟露出一丝冷笑,“倘若我告诉你,如今你大哥梁落中的‘雪寒蜂’之毒是被你叫做‘凌姐姐’的那个女人所下的呢?你还会叫她姐姐么?”

“你胡说!”小秋不禁叫了出来,竟从床上跳了下来,指着端木叶舟叫道,“大哥明明是被长云宫宫主下的毒,你怎么能说是凌姐姐干的?况且凌姐姐又如此地爱着大哥,又怎会对大哥下此毒手,你不要在这里向我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谁知道你对凌姐姐又有着什么样的狼子野心?”

“我惊鸿从来不曾说过谎话,”端木叶舟竟没有生气,可是声音中却有着一丝疲倦,“凌晚晴便是长云宫宫主。”

似乎不住有温暖的风拂在身上,令得他从无边的黑暗中醒来。梁落睁开眼睛,却见自己正躺着一张舒服至极的床上,可是周边华丽的装饰,却鲜明地告诉他这里并不是辛秋玉的住所。他正自疑惑之时,却忽听一个柔和的少女声音传来:“梁落,你终于醒了么?”

一听这个声音,梁落的身子竟然轻微地颤抖了起来,然后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奇怪非常,望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激动大叫:“是你么晚晴?真的是你么?”

“当然是我了。”话音刚落,便只听一阵长裙曳地之声传来,门帘掀起,走入一个身着白裙美丽如天仙的少女,只不过十八九岁年纪,可一双眼却深沉得叫人永远也看不透。她望着梁落,眼中忽然就掉下两颗泪水,冲向梁落的床边,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微微哽咽道:“太好了,你终于醒来了!当初你为了救我而中了‘血寒蜂’,为何又要偷偷溜走?你虽是为了不让我担心而走,但你可知道自你走后,我又是怎样的为你牵挂?如今你终于醒了。我再也不愿放手,不愿再让你离开我!”

“晚晴!”梁落的眼角微微有点湿润,浑然忘记了全身的酸痛,也紧紧地抱住凌晚晴,似梦呓般喃喃道,“我自然再也不愿离开你,如若不是因我身中绝世奇毒,我永生永世也不愿离开你……此番若不是小秋持有‘秋玉令’找到辛老前辈解毒,也许我便再无见到你的机会了,辛老前辈乃我救命恩人,异日你便和我一起去拜谢他可好?”

凌晚晴一脸黯然,慢慢松开抱住梁落的手,头伤感地垂了下去。梁落直觉地感到有事不好,于是赶紧抓住凌晚晴的手,急急地问:“怎么了,是否辛老前辈遇到了什么不测?”

凌晚晴默默地看着他良久,终于点了点头。梁落嘶声叫道:“是谁,是谁干的?”

凌晚晴轻叹一声,说:“我到卧梅村去找你之时,却发现卧梅村已无一人生存,就连辛老前辈也被杀害,幸好辛老前辈为你解毒时将你置于地窖之中,你方逃过此劫。我命人搜查现场,却只搜到一朵白银打造的云彩。”

“白银打造的云彩?”梁落竟从床上坐了起来,紧紧握住凌晚晴的手,“竟然又是长云宫么?上次要用‘血寒蜂’来加害于你,此番又要杀死辛老前辈!他究竟是谁,竟有如此歹毒的心!”

“他是当今武林中声名最鼎盛之人,”凌晚晴微叹一声,“若不是这些天来经过我明察暗访,我也决计想不到他便会是长云宫宫主。他的武功和见识,举望天下,恐怕都只有你能与他比肩,可是此等心狠手辣为所欲为之人,却赢得了无数美名,当真叫人心寒。”

“那么,他到底是谁?”梁落心里已然隐约有点轮廓,问这句话时也自然激动得发颤,望向凌晚晴的眼睛也是光芒变幻,几期望她快点说出自己心里想的那人的名字,又害怕她将那名字说出来。

似看穿了梁落的心事般,凌晚晴叹道:“不错,恶迹昭彰的长云宫,便是‘惊鸿公子’端木叶舟!”

春雨连绵,似乎永远也不曾停歇。古老的杭州官道上,忽然驰来一匹神俊的白马,马上的青衣少年剑眉星目,气宇轩昂,神色间却有着匆忙之色,不住用鞭抽打着胯下之马,马儿奔得极快,但青衣少年却仿佛仍嫌慢了一般,眉间着急之色更重。

终于,青衣少年在一家客栈前停了下来,还未将马绳拴好,便径直朝客栈中冲去,竟连店中小二的阻拦也根本不理。见来阻拦的小二越来越多,青衣少年眉头一紧,用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便轻飘飘地朝楼上飞去,只余下一群手足俱麻的小二在楼下面面相觑。

楼下的喧嚣已然传到了楼上,不少好奇心重的旅客便从房中走出向下张望,见青衣少年竟用轻功上楼,并且来势汹汹,都不禁吓得跑入房中,于是原本还闹哄哄的楼上,便只剩下一个身着鹅黄绢裙的少女仍然站在回廊上,看着少年朝楼上飞来,眼中光芒变幻,脸上却无丝毫表情。青衣少年看见她时,却满脸惊异与欣喜,一下子冲到少女面前,抓住她的肩膀,兴奋大叫:“小秋,你怎么也竟在这里?”

“为什么不能?”小秋眼中也闪过一道欣喜,却仍是一脸冷漠地将他的手拨开,然后冷冷地说,“只是你为什么也会来,并且还这么急地用轻功上楼?”

“小秋……”梁落的笑容也黯淡下去,望着小秋,眼中盛满痛苦与无奈,“小秋,你真的不愿原谅我么?我知道那次我因偷了你家的千年人参果而连累你被你爹骂出家门,但是,那时晚晴已身受重伤,非得有它才能续命,你难道忍心看着她受伤而死么?”

小秋转过头来看他,忽然眼泪便流了下来,然后扑入梁落怀中,大叫道,“难道大哥你便这么不相信我么?其实大哥你若是想要那颗千年人参果,跟小秋说便是,小秋必会帮你去拿!其实小秋生气的并不是你偷了千年人参果,而是你竟然不相信小秋啊大哥!”

“小秋。”梁落也抱住小秋,眼角湿润,唇边却扯出一抹强笑,“其实大哥不告诉你,也只是为了不连累你啊,只是没想到你还是被你爹骂了,若你觉得大哥做错,便打大哥也好,骂大哥也好,大哥打不还手骂不还手,一切听小秋你处置!”

“呵。”听了梁落的话,小秋不由破涕为笑,可是忽然之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抓住梁落的衣袖,急急地说,“大哥,你千万不能再和凌晚晴在一起,你可知道——”看见梁落却没有听自己说话,而是越过自己肩头朝后面张望,小秋疑惑之时转过头朝身后望去,却见端木叶舟不知何时已来到了自己身后,脸上依然挂着一丝淡淡的落寞,正待要为他介绍梁落之时,却听他已淡淡笑道:“好久不见,不知你最近过得可好?”

小秋一脸惊愕:“你……你竟然认识我大哥?”

端木叶舟低头看她,唇边拂过一丝狡黠的笑,小秋跳了起来,扯住他袖子大叫道:“那你为何不告诉我?早知道你们认识,我便不会和你在一起了!大哥,你该不会也认识他吧?”

“我的确认识他。”冷冷的声音响起,令得小秋不由一滞,转头朝梁落望去,却见他脸色铁青,眼里也如凝固着冰块,不由疑惑问道:“大哥,你怎么了,难道和端木叶舟有什么仇怨么?”

“小秋过来,不要和他在一起!”见小秋仍扯着端木叶舟的袖子,梁落神情大变,正欲伸手将小秋抓过来时,端木叶舟已将小秋的手握于自己手中,望着梁落淡淡道:“你是否听凌晚晴所说,认为我便是长云宫宫主?”

梁落一愣,只因实在没想到端木叶舟竟能知晓此次他来的缘由,可是见小秋的手正被他握入手中,又不由怒道:“没错,若不是晚晴说出,我倒还真的不知你便是长云宫宫主!若你还知一点江湖道义,便不要挟持小秋,将她放开,我和你好好较量一场!”

“你认为我在挟持她么?”端木叶舟唇边露出一抹稍显疲倦的笑,回过头来对小秋说,“秋儿,看来此番若不由你出面解释,一场血战便会在所难免了,你该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和你大哥两败俱伤吧?”

“秋……秋儿?”梁落目瞪口呆,不知何时两人关系竟如此密切,再看见小秋被端木叶舟握着手时,也没有丝毫的异样表情,忽然间觉得事情复杂起来。正在这时,小秋已走到他的面前,手中拿着一件东西,将它伸向梁落,说:“大哥,你可认识这件东西?”

梁落将它接入手中,却见是一朵由白银打造的云彩,不由变色道:“长云令?”

“没错。”小秋答道,“正是由于这枚长云令,所以端木叶舟才会知道谁是真正的长云宫宫主,只因上面还带有一种极淡的薜荔花香。薜荔提取香料极为不易,必须要独门手法才能制成脂粉,并且唯一一种能提炼出香料的薜荔,却也是生于西湖孤山之上,所以现今武林之中,便只有一人才用这种脂粉。而相信我将话说得如此明白,大哥你不会不知道那人是谁吧?”

“薜荔脂粉?”喃喃念着这四个字,梁落的脸渐变苍白,垂下头去似是不敢面对这个世界的所有。小秋一直望着他,见他这副神情,不禁眼中带有喜色;可是端木叶舟看着他的眼睛里,却盛满浓浓的担忧,似是害怕梁落不会接受这个解释。果然,梁落忽的抬起头来,眼中仍是坚冰,望着端木叶舟,冷笑道:“世间用薜荔脂粉之人,又何止晚晴一个?况且我又怎知你端木叶舟不会嫁祸于晚晴?小秋自会被你蒙蔽,但要骗我,却远远不够!少罗嗦,拔出你的剑,让我为天下武林同道除掉你这个江湖败类!”

“大哥——”小秋不可置信地望着梁落,真的不敢相信梁落竟会如此地自欺欺人,可是端木叶舟已轻叹一声,将小秋拉向身后,说:“秋儿,看来今天的血战的确不可避免,如若你不想见到我与你大哥之间有任何一人受伤,便避入房中不要出来,若我侥幸未死,我必会杀死真正的长云宫宫主为天下除害,听我的话,进房去吧!”

“端木叶舟!”小秋满脸泪水,望望眼中蕴着无奈的端木叶舟,又望望一脸决绝的梁落,终于重重在地上一跺脚,愤愤道:“既然你们这么想自相残杀,甘愿干出这等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那你们两个便都死了算了!我……我再也不管你们了!”说完,便扭头而去,将房门重重甩上。

端木叶舟回头看她的背影,眼中光芒变幻,脸上往昔淡淡的落寞变得更浓。梁落原先一直在冷眼瞧着他,此时见他的这副神态,眼里竟闪过一道柔和的光,然后低头叹道:“你喜欢小秋么?”

端木叶舟仿佛万古不变的镇定似乎在瞬间消失,听到梁落这句话时,他浑身竟然一震!回过头来看着梁落,却没有给予这个问题任何肯定或否定的回答,而只是说了另外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今天是惊蛰吧?”

惊蛰。

惊雷滚过,万物俱苏,无数沉睡着的生灵都会在第一声雷掠过的瞬间苏醒过来,然后繁衍生息,令天地之间呈现一片祥和的热闹。

可是西湖中的孤山,却恍若未曾意识到已到这生机盎然只时,依然是万年如一日的平静,“凌波仙子”凌晚晴的芳居“醉云轩”便处于孤山之上,映着酥酥的春雨,更显美丽。在精致的房舍之上,爬满碧绿的藤蔓,开出一朵朵鲜红的薜荔,在春雨之中绽放出醉人的笑脸,芳香迷人。轩前庭院之中,凌晚晴荡于秋千之上,周围虽然有细雨,却根本没有一点一滴能沾到她的身上,她一下一下缓缓地荡着秋千,眼中却丝毫没有一点此番情景的闲适,却是望向茫茫烟雨之中的某个地方,眼中若有所思。

“宫主!”猛的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似是惊破她的遐思,她缓缓抬起头来,望向立在一边的翠衣,冷然道:“有什么事么?”

那少女恭身答道:“禀宫主,方才凝翠在西湖边巡逻时,看见梁落正向‘醉云轩’赶来,所以特要属下来向宫主禀报,以拟出对策来应对梁落!”

“是么?”凌晚晴的唇边划过一丝冷笑,“竟然和端木叶舟交手之后毫无损伤,看来他的实力也不能小觑。只是纵然他多厉害,在我手里还不是会被骗得团团转?既然自投罗网,那我也自不用对他多么客气,你下去命人多采摘些薜荔,我一定要好好款待款待我们的梁少侠!”说完,她的眼中洋溢起一种足以让人毛骨悚然的狠厉光芒,衬着她天仙般美丽的面容,更有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力量。翠衣少女似是也不敢面对这副样子的凌晚晴,告退之后边匆匆离去。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在那翠衣少女离去之时,凌晚晴眼中的狠厉竟转瞬之间被一种深深的无奈与悲哀所代替,她抚摩着秋千藤上的绿叶,喃喃自语:“你千万别怪我……我也只是因为你对我的冷漠,而不得不将你毁灭……但……但你临死之前还不知我的真实身份,还不知我也干过这许多的罪孽之事,只要在你心中我永远是洁白无暇的‘凌波仙子’,一切便已足够了。”

梁落刚来到孤山上,便见凌晚晴正立在“醉云轩”前,才一触到梁落的身影,她便立即迎了上去,脸上是甜美的笑容,一下子便扑入梁落怀中,声音中掩不住欢喜:“你可终于回来了!这些天来我一直便在想你,一直担心你会被端木叶舟所杀,谢天谢地你终于能够安全归来,真的让我太高兴了!”

梁落也紧紧地抱住她,似是抱住了一生所有的希望。许久许久,他也不愿放手,直到凌晚晴嗔道:“别再这样抱着了,你看周围还有这么多丫鬟看着呢,要知道我可是她们的小姐,我们这个样子成何体统啊?”

梁落的脸上竟然划过一道浅红,赶紧松开抱住凌晚晴的手。看见他竟然脸红,凌晚晴不由嫣然一笑,拉住梁落的手,柔声说:“你终于将端木叶舟这个大魔头除掉,并且还毫发无损,早在凝翠在湖畔看见你时,我便已在室内替你准备了庆功宴,现在户外正下着雨,我们不如进屋去吧。”

梁落点头,眼里充满一种期盼。可是在两人刚转身朝屋内走去之时,却只听一个炸雷在半空之中响起,几乎便要将整座孤山都劈碎。凌晚晴吓得花容失色,一下子便躲入梁落怀中,梁落轻抚她的肩头,和声道:“不要怕,只不过因为今日是惊蛰罢了,既是惊蛰,有雷声也自是不足为奇,况且这雷声之后,人世间所有的黑暗与邪恶,便全都会烟消云散,就如长云宫的灭亡一样。”

凌晚晴垂在梁落怀中的眼睛中掠过一丝极其奇怪的流光,可是抬头之时却不见任何阴霾,“没错,”凌晚晴含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更应该举杯相庆,从此以后便再无人能对我们之间的幸福产生任何威胁,以后我们便在这孤山上厮守终身可好?伴着这波光潋滟的西湖,还有无数美丽的薜荔,就这样度过残生多好!”

梁落的眼中也掠过一道奇怪的光芒,却含笑随着凌晚晴朝室内走去。方步入室中时,便见满屋俱是新采的火红的薜荔,嵌在墙边,似燃烧着无数的火焰。然而,当梁落在看到这些娇艳无比的薜荔之时,脸色竟瞬间变得苍白,连脚步也有些踉跄,凌晚晴瞧见他神情之中的异常,不由关切地问:“你怎么了,可是受了伤么?”

“没事。”梁落勉强一笑,便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抬头望向凌晚晴,眼中是一种期求的光芒,还有一两点仍在挣扎着的希望,凌晚晴却没有看他,而是在他身边坐下,缓缓斟了两杯浅绿色的新酒,端起其中一杯,笑道:“来,让我们为端木叶舟的死而干杯!”说完之后便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可是梁落端着酒杯,垂头不语,眼中神色不定,却不曾将其中的酒喝下去。见梁落没有喝酒,凌晚晴笑道:“怎么不喝酒啊,难道还怕我会在酒中下毒啊?这可是我最近才用麦芽酿的新酒,特等你回来之后才开封的,就是为了让你尝尝新啊!”

梁落仍然呆呆地望着杯中之酒没有说话,直至许久之后,他才沉沉叹出一口气,然后抬起头来,眼中已无神采,却似万年干枯的死井,望向凌晚晴的美丽笑颜,声音中蕴着无限的苦楚:“晚晴,一直到死你还要骗我么?”

凌晚晴的笑容滞在脸上,一脸的不可置信正透露出她的心事,梁落缓缓闭上眼睛,可是泪水仍是从紧闭的眼中滑落下来,一直落入酒杯之中。“很好。”凌晚晴站了起来,眼中和脸上均是一片冰冷,“你终于知晓我是谁了么?难怪我也感到你自回来之时便很不正常。没错,我的确是长云宫宫主,薜荔花香与麦芽香气混和也必能产生剧毒,我也自是想先利用你杀死端木叶舟,再杀了你以绝后患。只是关于我身份的问题,你是决计也看不出来的,究竟是何人告诉你的?”

梁落的眼仍然紧紧闭着,凌晚晴不住说着的话,他却罔若未闻,手中紧紧握着酒杯,几乎已将它捏碎。凌晚晴看见他痛苦的样子,似是觉得极为高兴一般大笑起来:“你以为我真的竟爱过你?说实话你还真的不配,如此简单地便被我利用,又有何能力令我爱上你?虽然你未喝那杯麦芽酒,但我早在香炉之中添入麦芽精,室内气息之中早就融满薜荔花香与麦芽的香气,纵然你有再大的本事,有再能干的人帮助你,也是回天乏术!”

梁落仿佛仍未听见她说的话,依然只是颓然地低着头,手中酒杯已被他捏碎,鲜红的血液和着浅绿色的酒液顺着他的指尖流了下来,一直滴在地上。可是,就在凌晚晴大笑之中,室外竟忽然响起一个少年清朗的声音:“难道便真的没有任何办法解这种毒了么?”

一听到这个声音,凌晚晴的笑竟然刹那间止住,望向大门,脸色迅速黯淡下去,成了一种死灰般的颜色,眼神呆滞,不住喃喃自语:“是你……怎么竟然会是你?”

“为何不能是我?”声音清冷,一个玄衣少年和黄裙少女便走了进来,竟是端木叶舟和小秋。小秋一看见颓然的梁落,便立即奔到他面前,见他手指正在滴血,不由眼泪盈眶,赶紧撕下一片衣角,边缠住他的手指边嘶声大叫:“大哥你怎可如此地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你可知道你若有任何不测,小秋都会非常心疼的,你何苦为了一个根本不爱你的女人而将自己伤害至此呢?”

望着小秋伤心的样子,端木叶舟的眼中竟然有一丝心疼,虽然转瞬即逝,却仍是被凌晚晴捕在眼中,凌晚晴惨然一笑,眼中一道怨毒的光芒闪过,右手轻轻一扬,几缕暗绿色的光便朝小秋射去,端木叶舟神色一变,还未见任何动作,小秋便被他抱在了怀中,那几缕绿光也被他的长袖扫在了地上,却是几枚涂有剧毒的子午针。端木叶舟看着怀中尚自带着泪痕惊魂未定的小秋,眉心掠过浓浓的担心,然后抬起头来冷冷望向凌晚晴,冷然道:“难道到了此刻你还要让手上沾满鲜血么?”

“我为何不能?”凌晚晴的眼中竟燃起一种疯狂的火焰,忽然眉尖怨毒之色又现,一连串暗器便朝端木叶舟飞速射来。端木叶舟神色凝重,眼里已有怒意,却仍是从容不迫地躲闪着暗器的袭击。可是忽然之间,怀中小秋竟闷哼一声,端木叶舟低头一看,却见小秋右臂之上中了一枚浅绿色的梅花钩,绿色鲜艳,显然有着剧毒,“小秋!”端木叶舟担心大叫,望向凌晚晴的眼中更是有一种往昔从未有过的盛怒,冷哼一声,右手长袖轻轻一摆,凌晚晴便似被千钧重的铁柱击倒一般,娇呼一声倒在地上,唇边立时便流下一串鲜血。

“晚晴!”一见凌晚晴倒在地上,一直垂着头的梁落便仿佛刚醒来一般,如风一般朝凌晚晴奔去。原先还低着头为小秋查看毒势的端木叶舟看见他的动作,不由神色一变,大叫道:“梁落,不要过去!”可是梁落却罔若未闻,仍是朝凌晚晴跑去。凌晚晴看着他前来,唇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右手微动,一排细如牛毛的银针便全数没入梁落的胸口,梁落无力地跪了下去,可是眼睛仍是望向凌晚晴,里面没有丝毫怨恨,却只有深深的苦楚,他望着凌晚晴不住流血的嘴角,声音细若游丝:“晚晴,你何苦要——”可是还没说完,便也倒在了地上。

“梁落!”端木叶舟色变,在小秋口中塞入一颗药丸,将她轻放于地面后,便赶紧跑到梁落跟前,轻触一下他的脉搏,知晓那针上便无毒性,便放下心来。回头冷冷望向凌晚晴,语气中掩不住愤怒:“他是如此地爱着你,你却为何要这般地对他?不但要毁掉他所有对人生的希望,甚至还要夺去他的生命,你的心肠难道便有这般狠毒么?”

凌晚晴也望向他,眼中是他也看不懂的深沉。然后她惨然一笑,缓缓说道:“可是我也是如此的爱你,你对我的态度又是如何?不但在我面前毫不掩饰对小秋的爱意,并且还要对我下此狠手,你比起我来又能好到哪里去?”

端木叶舟决计也想不到凌晚晴竟会有此回答,一时间竟然愣住。愕然望向凌晚晴,惊道:“你……你说什么?”

凌晚晴望见端木叶舟的愕然,眼中痴迷更深,“没错,自很久以前,我便爱上你了。你以前对我并不是如此,可是后来你成了万人瞩目的‘惊鸿公子’,我也成了人人惊羡的‘凌波仙子’,你便对我冷漠起来,纵然我做再多努力,你也根本不曾对我多注目一眼。对于不可得到的东西,宁愿毁灭,我也不愿让它落入别人手中,所以我便利用梁落杀死你,也不愿让别的女人得到你!可是,可是为何还是功亏一篑!”说到此处,她竟然哽咽起来,两行眼泪便流了下来。

“你这又是何苦?”端木叶舟的神情之中也有一丝黯然,“情何以堪,竟让你痛苦至斯,得不到便要毁灭,你的爱情如此自私,我真的承受不起。”

“你这是在怜悯我么?”凌晚晴冷笑,“本以为你不会知晓我真实的身份,能够令我在你心目中永远流下的便是‘凌波仙子’的形象,却没料到最先知道的反而是你!既是如此,我还有什么希望与动力活在这个世界上?”

听着她的话,端木叶舟便觉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朝凌晚晴望去时,却见她唇边流下一缕紫黑的血,他不由脸色一变,缓缓行到凌晚晴身边,俯身用食指在她鼻翼一触,却已了无气息。“难道这便是爱情么?竟要令如此多人承担如此多的痛苦么?”端木叶舟望着凌晚晴服毒自尽之时仍然保持着生前一般美丽的面容,不禁茫然,转头看见小秋与梁落之时,眉尖痛苦之色更是浓重。

春雷滚滚。潇潇春雨仍然没有停歇。西湖孤山之上的山水在烟雨之中显得分外不真实,望向正跪在新坟之前流泪无咽的梁落,端木叶舟垂头望着小秋,怅然道:“你便真的坚持在此陪着你大哥么?”

小秋点了点头。经过这些风波,她的眉宇间已没有先前的稚气,显然已变得沉稳了许多,转头远远望着梁落,眼神坚决:“我自然应该陪着他……他因凌晚晴而伤心至此,纵然凌晚晴将他骗至如此,他却仍是对她痴心不改,我又怎可抛下我大哥一个留在孤山上?”然后抬头看着端木叶舟,唇边一抹淡淡的笑:“涸辙之鲋,相濡以沫,曷不若相忘于江湖?从金陵到杭州,一直便是与你同甘苦共患难,但纵使如此,还是有迟早相忘的一天。若真的有缘,便让我们来日再相见吧。这一段时间心里留下的伤疤,还需长久的光阴来修复,期待我们再相见的那一天,彼此之间都可心无阴霾地把酒言欢,岂不是更好?”

“好。”望向小秋明澈的笑,端木叶舟微一沉吟,便含笑道,“我也希望那一天能早点到来,让我看到我最好的朋友们已完全摆脱往事的阴影。而小秋你,在喝醉酒之时,可别像上次在秦淮河边之时乱认大哥啊,我可不能保证我会像上次那样再救你一次啊!”然后看着小秋的脸色渐变,哈哈大笑两声,便纵上马背,挥手扬鞭,马儿疾驰而去。

涸辙之鲋,相濡以沫,曷不若相忘于江湖?可是便真的那般能轻易忘怀么?端木叶舟抬头望天,深深的双眼之中便漾起浓浓的伤感,似舒缓心中愁郁般,他抬头看着茫茫烟雨,朝着空旷的原野长啸一声,伴着突然响彻的惊雷,在天地之间不住回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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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西门独行点评:

江湖纷云短,儿女情若长.
逃避或者面对的都会让人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