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生于重阳，这非常好记。儿子在他生日快到时，问我，这个生日还会热闹吗？爸爸会来吧？外婆他们会记得吗？几句话问得我心酸。我说我和你爸离婚，但你还是他儿子，还是姑妈的侄儿，还是外婆的外孙，这些都不会改变，从前他们记得，现在更会记得。

临近生日，亲戚们轮番来看他，先是姑妈和表姐来了，这次姑妈看见他没流眼泪，只是不停地说，又长高了，又帅了。而后我父亲母亲来。母亲晕车，父亲咳嗽得厉害。母亲抱着一个小坛子，装着我爱吃的青尖椒，说这下子够吃了，能久放，不怕坏。母亲还带来一袋煎好的小鱼，父亲钓的，母亲煎得头尾完好，两面焦黄，辣得够劲。母亲还给我儿子带来许多吃的。父母很少在外过夜，吃过午饭，父亲就催促快走，说这地方不好乘车，待会晚了更没回程的车了。

生日这天，他来了。我不知该怎么称呼他，名字叫得别扭，前夫不习惯，我说，你来了。说完就去接他手上的牛肉火锅，他本能地伸出手想握住我。我说，别，火锅交给我去热热吧。家里的气氛并没高涨多少，儿子静静地看电视，他去玩电脑，我在厨房里忙活。吃饭时我们谁也没对儿子说，生日快乐！因为儿子不快乐，我们一家子都不快乐。

离婚后，有一天晚上儿子和我谈心，他说，妈妈你一点儿也不老，你和周围的陪读妈妈们比较起来，你比她们年轻漂亮多了。妈妈，爸爸已经有他追求的目标了，你也快点找一个吧。找个年龄大点的，有钱的，将来你的生活也会好过点。我说，我要找懂感情的，你看妈妈像在乎金钱的人吗？儿子说，现在我小，我只看重钱，感情值多少钱一斤？我说，儿子，这种想法不好，你也快成大人了，将来你会为钱去结婚吗？你会守着没有感情的婚姻吗？

儿子把我额前的刘海拉下来，捧着我的脸，说你现在是成熟女人了，应该想着如何让自己端庄，得体，大方。我笑，小孩子呢，整天想些什么。晚上，前夫一个朋友在我散步时遇到我，说前夫说我手上有钱，存了不少私房钱，说我没资格管他，我在外有男人。前夫为何要造谣？你被人捉奸已是事实，自己活得在儿子面前也抬不起头，还要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让我无脸面对儿子？

我打电话骂他，说我是个有心计的人吗？你有多少工资交给我？我能存到多少钱？我有男人，你现在就给我把那个男人揪出来，扪心自问，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告诉你，今后你要是再踏进我家门，我砍刀伺候，你要是和我女友结婚，我送你一个大花圈，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会让你身败名裂。骂完后，我一个人在家嚎啕大哭。儿子下晚自习回家看见我哭红的眼，搂着我问，妈妈你又怎么了？不是说好不哭了么？我说，儿子，对你爸爸我是彻底死心了，你爸就不是人。儿子一脸怒气说，我爸这是怎么了？真疯了？妈妈，我从没想过你和爸爸复婚，我一直相信你会找到一个比他好百倍的人，我希望你幸福，而不是泡在泪水里。

儿子，在你生日时，你睡安稳了吗？妈妈让你伤心了？儿子，十五年前的今天，你来到这个世上，并没给妈妈带来多大的痛苦。你是上帝派来守护我的？从出生时就知道疼我。那晚，你是那么小那么小，你爸抱了你一整晚，他是那样的爱你，他看看你，又看看我，说多漂亮的儿子啊，你真能干。而现在只你一个人守着我，带给我快乐，说着与年龄不符的话，在我面前你是阳光的，你说，妈妈，我为你而骄傲，以后你的稿费就寄我班上去，我要让同学们都知道我有个作家妈妈，有个能写字变钱的妈妈。

儿子，其实妈妈没那么大的能耐，当作家的梦做过，但那只是梦。稿费也少得可怜，根本不够塞牙缝。你说，妈妈，别灰心，你能做得更好。儿子，相依为命的日子让我离不开你，无论何时，我都不会忘记重阳这一天，你来了这个世上，陪着我，你说会一直守着我，上大学也会带着我。你说你的肩膀太窄，弱不禁风的，不像可以依靠的人。早上你坚持跑步，你要练得强壮，让我可依，当我的守护神。

儿子，我的妈妈老了，老得要我去呵护，而你的妈妈也快老了，我看着日渐长大的你，说，你是我的希望，妈妈永远爱你。生日快乐！这话本想在你快入睡时，亲吻你的额头时对你说，但，我怕那泪滴在你光洁的脸上，我一直在心底里说，生日快乐！生日快乐！你听见了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