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有人在唱歌。

不止一个人，是好些人在一起唱。那歌声粗犷、雄浑，还有一种极好的共鸣效果。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在这几乎夜深人静的时刻放声歌唱？

推开通往阳台的门，循着歌声听过去。知道了，是附近那个建筑工地上的人们。他们白天在那里上班，晚上就住在那些他们刚刚修好的空旷的楼房里。此刻，他们就在那里唱歌。

他们唱“星星还是那颗星星，月亮还是那颗月亮”，唱“九月九的酒”，唱“祝你平安”……唱得很投入、很忘情。尽管曲调不很准确，节奏也有点混乱，有的地方，不是在唱，而是在吼。听起来，所有的歌里都平添了一些本来没有的东西，流露着一种惆怅、无可奈何以及别的说不清楚的味道。

每天上下班都要路过那个工地，都要看到工地上的那些人。看得出来，他们中间不少人都来自农村，有的还满脸稚气。形形色色的旧衣服就是他们的工作服，袖子挽着，裤角也挽着，满身粘着灰尘、溅着灰浆，包括脸上、头发上。有时路过时正遇上他们吃饭。很多人都捧着大号的搪瓷碗，在送饭的三轮车前排着队，买上一大碗饭，上面堆着大块的肉或是别的什么菜，就蹲着或是站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吞咽着。

有时，他们会在晚上加班。塔吊、搅拌机、口哨发出的声音，混合成一种喧哗和热闹，工地上的人们彻夜不眠。

那些时候，没想过他们会唱歌。

是在这远离家乡的地方，有一种强烈的思乡之情？是在那还没安上门窗的房间里，感受到生活的艰辛？还是在这带着寒意的夜晚，满怀着对未来的期盼？

也许，什么也不是，就只是因为想唱，想要这样敞开喉咙，毫无顾及地大声吼出自己的声音。于是他们就唱起来了，唱那些现在而今眼目下流行的歌，唱他们从广播里、电视里听来的歌，唱他们觉得能够表达他们的心情的歌……于是，我们就听见了那些随风飘荡的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