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感觉要出事浩淼蔚蓝

发表于-2006年11月04日 中午2:38评论-3条

文/浩淼蔚蓝

前一天晚上,赵韬光电话约钱兰,对方的电话没人接,半小时后,赵韬光又发去短信,钱兰仍然没回。赵韬光觉得不对劲,夜里没睡好,心有点闷。早晨上班的路上他一直想,就钱兰的处事风格,不管有什么事,她不应该不回电话,难道她对我已经情有所变?不对!赵韬光想到上次他俩在雅园小别时的情景,他分明从钱兰那媚眼迷离的目光中看到了无限的缠绵与依恋,难道她遇到了什么特殊的事情?后来他又想到昨晚吃过饭,妻子孙曳红说的那句话,“今晚不会没事吧?你的工作是那么忙,其实不管你真忙还是假忙,我知道你在家是呆不住了,我承认我过去有毛病,不过我告诉你,总有你想回家都回不成的那一天,”。那腔调有些怒意,尤其是那三个“忙”字,就象是从孙曳红嘴里慢慢拖拽出来的悠长,不像是调侃。赵韬光回忆妻子当时抡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和表情都是怪怪的,似乎还有很多话没说出来,难道妻子也知道我和钱兰的事了?直到赵韬光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也没理出个头绪。

赵韬光是h市道桥建筑集团总经理,今天的安排是去1号工程指挥部召开工程工作协调会,他先是用保温杯沏了茶,又把开会用的资料装进公文包,端了杯子正准备下楼,党组书记李益民拿着几份施工队资质材料走进来说,“老赵,这些资质材料我都看了,也和建委联系过,我觉得这几支队伍还是有实力的,今天市委来人,协调会我就不参加了”说着就把一公文夹递給了赵韬光。赵韬光接过文件说,好吧,等我回来咱在碰。

就在赵韬光的车子驶出大门转弯的瞬间,一辆奥迪从另一方向开进了公司大门,赵韬光不经意的一瞥,那辆车前面端坐的像是市纪委周书记,刚才李益民说今天市委来人,但没想到来的就是周书记。车驶出旧城区后车速加快,因昨夜没睡好,赵韬光有点头眩,他告诉司机慢点开,随后就有意识的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什么都不想,可是脑子不听话,仍是不停地放映着零散的生活场景。他想到一九八零年,考入建工学院时自己才不足十九岁,转眼间二十五年就过去了,参加较大的路桥工程建设也有二十几项,糙糙一算自己所参建的公路怎么着也有三千多公里了。有时候他很想知道在这三千多公里的道路上,究竟往返了多少次,那些宽阔美丽的道路虽不是由他一人开拓铺就,可每当静心面对的时候,一缕携了成就感的快意还是不由自主地缓缓萦绕于心。此刻他又联想到自己的人生之路,痛苦与快乐夹裹着一丝恐惧不容分说地冲进脑海。赵韬光睁开酸涩的眼睛,看见车外路边的绿树不停的向后面飞跑,恍惚间就意识到了人生路途却不是环行的,是个单行线路,只要踏入起点,不管路况如何你都必须走下去,没有回头路,想到这里,赵韬光的心就陡然沉下了下去。

在2000年春天,赵韬光开始从技术员、工程师、工长、工程处长、市建委项目办主任跨越着一个个台阶,一路走到h市怀远路桥建筑集团,成了总经理办公室的主人,这段路他走了十五年,尽管在这段道路上洒下了无数汗水和泪水,毕竟也有歌声掌声鲜花相伴。如今,已经任总经理五年的赵韬光,常常冥想那十五年的所经所历,当他一时高兴滔滔不绝和钱兰聊起经典的分项工程时,钱兰就会说,你真是老了,告诉你,怀旧可是步入老年的标志啊。其实赵韬光到今年11月才满45岁。

33岁的钱兰是个非常时尚的女子,8年前钟山金融学院毕业后,先在一家证券公司打拼了几年,又跳槽到保险公司。不知是运气问题还是能力问题,在保险公司也没能发达,其实钱兰在保险公司的业绩也不算差,一年总有五六万元的收入,可这五六万对钱兰来说确实不能算发达。四年前的一个必然的机会,钱兰结识了上任不久的怀远公司总经理赵韬光,最初钱兰的保险业务并未渗入怀远公司。因为很多企业一般都是讨厌拉存款或跑保险人员,赵韬光当然也不列外,钱兰几次造访均被怀远的经理室主任挡在了门外。然而半年后,在h市举办的一个经济论坛上,一篇题为《交通基础设施建设的前瞻性与城市化进程》的论文引起了赵韬光的极大兴趣,这篇获了大奖的论文作者就是钱兰。当时赵韬光还以为钱兰是市政府政策研究室的专家呢,他虽然通过经济论坛组委会得到钱兰的手机号码后,但并没急于联系,是想等进一步把钱兰论文中的一些很新的观点摸准吃透再说,尤其是在路桥建设中的文化性问题,对赵韬光来说非常有共鸣感,他甚至想到有一天可能会请钱兰给公司设计处开一个专题讲座。

在经济论坛结束后的晚宴上,市经委的王秘书一脸灿烂地找到钱兰说:“怀远公司的赵总本想过来想和你认识一下,可临时有急事就回去了,能把电话留给他吗,当然,主要是想和你讨论路桥文化”。钱兰似乎犹豫了一下,就把手机号告诉了王秘书,王秘书也把赵韬光的电话告诉了钱兰。其实钱兰的犹豫不是考虑给不给对方电话问题,她只是没想到自己几个月来用心的策划,见效如此神速,简直是有点突如其来。

怀远路桥公司在h市是最大的官字号企业,由于它基本垄断了全市的路桥建设,其效益当然是极其可观的,全市各家的金融保险机构都在公开或秘密地争斗,总想把自己的业务打进这金牌公司。前十几年里,建设银行一直掌握着怀远大宗的存贷业务,可在近两年怀远的金融业务已经被工商银行挖走了一大块。由于怀远摊子大部门多,所及保险的险种也比较复杂,投保空间很大,自钱兰开始做保险第一天起,就决心把业务做到怀远去。当时她得知怀远的财务总管吴桐雨常在双阳宾馆游泳健身,每周还要去两次天琪美容洗浴中心,就毫不犹豫的在这两地了办贵宾卡,随后很快就吴姐长吴姐短的和吴桐雨热络了起来。一个周日,钱兰和吴桐雨浴后躺在天琪五搂享受了服务生细细摩挲脚足以后,钱兰适时的要了两杯绿茶和一些小食品,和吴桐雨边吃边聊经济管理。钱兰很会选选聊天话题,她当然知道四十好几的吴桐雨肯定不是会计师,但钱兰聊天很少涉及经济理论,多是从经济实践方面任吴桐雨尽情乱侃。当吴总管知道钱兰是金融专业大学生后,一时冲动,说自己有能力也有把握安排钱兰到怀远财务处工作。钱兰在表面上很自然的作出了些夸张的惊喜和感激,随之微显颓然地说自己从固定工作岗位下来不久,很想自在几年,如果不太麻烦能否请吴姐帮忙在怀远公司做成两笔保险业务。吴桐雨到也爽快:“你要做财保,我帮不上忙,总经理一直卡得紧,如果做安全险我可以和下面的几个分公司说说,总能做成几笔”。虽然钱兰的目的就是要做大宗的财产保险,看来不打通总经理这一关是决然不成。不过总算没有白努力,做几笔安全险也会提成可观。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钱兰不但继续影在吴桐雨身边,还教会了吴总管上网聊天。那天钱兰从怀远下属的四公司七公司和设备站拿回了生效的保单后,应邀来到吴桐雨的办公室,给她下载安装了popo、v2、soq等聊天工具,后来又驱车去了吴桐雨的家,为其家用电脑安了高分辨率的摄像头,升级了qq。自此钱兰几次再打电话相约游泳或去洗浴中心,吴总管多是托言有事不能去,再后来吴桐雨索性把洗浴中心的年票都给了钱兰。

这三个保单在前五年对钱兰来说,平均下来每年可获取佣金三四万元,以后各年虽有减少,但仍有一定收益。然而加上她在其它处做的业务,年收入也就六七万,这个数字远不是她的目标数额。她需要多少钱呢?这与她的人生目标有联系,她目的是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挣足自费出国的费用。出国、移民才是她赚钱的动力也是她离婚后至今不再嫁的根本原因。所以,她不可能放弃怀远公司大宗的财产保险业务。她很清楚,怀远的公务用车险已经被平安公司做了,可还有大量的施工车辆施工机械设备,和几千万元的固定财产。哪怕在怀远的财保上做成百分之一,自己的目标就会立即实现。正当钱兰把吴桐雨的窄巷走到头,又没辟出新的路径时,她在市府的信息网上看到了一则很庄重的经济论坛征文启事,启事要求,必须结合本市推进城市化进程工作,以科学的发展观,对本市的经济建设进行前瞻性的立论。钱兰看到这则启事后心头蓦然一颤,很自然的就想到了怀远公司,对,如果写一篇与路桥建设有关的论文,不会不引起怀远的注意,她想到这里,以前常在电视屏幕上出现的一个人,就渐渐浮现在脑际,那是个很潇洒的中年男人,他有着一双深邃的眼睛,眉额间总有些微蹙着的思索意味,给人的感觉略显忧郁或是深沉,他有着很个性很漂亮的鼻子,鼻端微尖垂收,鼻梁直挺,钱兰觉得很像挂起的一只小筒靴,整个面部也就因此极有雕塑感,这个男人就是赵韬光。

十几天里,钱兰不再出门跑业务,她在网上搜集下载了大量有关路桥建设的资料,同时在市府信息网上认真阅读有关城市建设和经济建设文档,查阅了本市明、清、民国路桥及城乡建设史志,下载了赵韬光关于加快公路建设促进山区旅游业发展的视频报告。随后三易其稿写出了近万字的论文,先电邮到指定电子邮邮箱,又打印制作成漂亮的文本送到了市经委办公室。

由主管市政建设的郑市长主持的工程协调会上午九点准时在市建委第一会议室召开。虽然经过改制,怀远仍是国家控股企业,直辖于市城建局。从本质上说,h市一号工程的建设方和施工方都是一家人,为保证投资效益和工程质量,市政府把工程设计、监理等业务交给了省建设厅。所以,与会者除了市拆迁办、法规处等有关委办局,省里也来不少人,这毕竟是一项投资十几个亿的大工程。几年来,赵韬光一直盼着能在任期内做个大工程,这次的一号工程是本市建制以来投资最大的一项高等级山区公路建设,从省建设厅设计院制作的数字模拟效果动画图上看,除了那攀峰跌谷如流似带的路面,最具挑战性的还有数十个桥函隧洞,尤其是飞鹰崖处近三公里的傍山栈桥,对赵韬光有着更大的引力。可今天赵韬光怎么也兴奋不起来,当赵韬光听了兼任工程总指挥的郑市长要求的严把建筑材料采购关,严把分项工程发包关,严把质量控制关的“三严”时,他似乎感觉到郑市长的目光扫向了自己。这使他想起了党委书记李益民说过的一句话,那是在一项含了水利和交通的路桥综合工程竣工不久,一次公司理论中心组学习会后,李益民以闲聊天的神态对赵韬光说:“这次河岸浆砌、引桥干砌用了几万立方的石材,那么远的运距没出一点安全事故,真是不容易,看来你实施的细化管理真的很成功”。赵韬光当时笑了笑,好像还轻描淡写的说了句,还需进一步落实到各项施工组织上的话。其实,赵韬光最敏感的是李益民说的“运距”。因为“运距”有舍近求远嫌疑,虽然没增加投资,可毕竟减小了运输安全系数,在材料质量,到场价格相同的情况下,谁又有更好的理由舍近求远呢,何况这次“求远”是赵韬光亲定的。

就在赵韬光走神的时候,郑市长已经点了他的名,准备听他代表工程承建单位发言了。赵韬光收回了思绪。就在必要的积极表态后,对拆迁、工期、电力供应、交通管制、现场周边治安等提出了一些要求,最后建议从设计方面应考虑山区的自然景观,尤其是四个重点旅游区的七座跨谷大桥,及飞鹰崖的栈桥,应结合当地历史文化建成与山水相协调的廊桥,除了注重桥的实用意义,还要使其成为景区的特色景观。赵韬光对几座桥梁提出的设计变更建议,得到了与会者的积极反响,郑市长原则同意,但还要会同旅游、文化等部门研讨,并要视调整预算后的结果而定。尽管是待定,郑市长还是要求设计方先搞几套设计方案。看来赵韬光的建议很可能被采纳,赵韬光心头一喜,就想到了钱兰,实际上他在会上提出的“廊桥建议”,是钱兰提出来的,当时他虽然觉得这个建议有点“小儿科”,可后来想到若把山谷中的小跨度桥或傍山栈桥建成廊桥公路隧洞就不那么冷僻单一了,心下就十分佩服钱兰的建筑美学观。陡然间,又想到一天整都没有钱兰的音信,一种莫名的焦虑就慢慢挤走了心头刚刚冒出的甜意。

会后时间过午,郑市长也没象以往那样留赵韬光提要求,如果市长另有要事,饭毕他也就走了,可市长和首席设计及其监理聊个没完,赵韬光临走时和郑市长打了招呼,问有什么指示。市长很严肃地说了四个字,“尽快进场”,那表情很是不冷不热,赵韬光总觉得今天市长的态度很反常,心里又凭添了一丝阴晦。不过还是要去找建委主任谈工程启动资金,在院子里,赵韬光的司机见赵韬光出来,就急切的问是不是回公司,赵韬光说还有事情,司机就支吾的有了难色,赵韬光问怎么回事,司机说家里来电话,自己老妈脑出血进了医院。赵韬光就说你去医院吧,我办完事自己回去就行了,司机就把车钥匙交给了赵韬光,说您回去慢点开,就匆匆的去了。

傍晚,赵韬光在返回公司途中又拨钱兰电话,仍是没人接。一会儿却接到了党组书记李益民的电话,意思是按照市委和市纪委的指示,明天要召开有各分公司主要领导参加的党组扩大会,主题当然是行业自律预防职务犯罪,党组办已经发出了通知。赵韬光觉得李益民告诉自己,与其说是打个招呼,不如说就是直接通知自己参加会议罢了,心下小有不快,不过耐人寻味的是,李益民最后补充说,面临新的工程上马,赵韬光可以不参加。这是从来没有的事,赵韬光立刻在不快的心绪中又了升出一丝忐忑。对,是钱兰,一定是钱兰出事了,想到这里,赵韬光毫不犹豫的就把车子调头驶向了雅园小区。雅园在新市区,是钱兰的租住地。二十几分钟后,赵韬光连续三次按响钱兰的门铃,那冰冷的防盗门仍是固执的紧闭着,这时,赵韬光几乎由忐忑过渡到了慌乱。他飞速下楼,向物业值班的保安问讯,结果说钱兰昨天一早就被一辆车接走了,没见其回来。

五 

赵韬光有些颓然的驾车出了新市区,思绪很难集中在一件事情上,索性把车子停下了抽烟。他坐在驾驶位上,把倦意十足的目光透过车窗漫撒向周围黑暗的无尽,他大口吸烟的同时就在这城区的边缘地带感受着孤独和恐惧。李益民那若有似无的笑容、纪委周书记在车子里那自信的坐姿、郑市长今天那冷峻严肃的表情、妻子孙曳红那毫无怜爱却富含敲打的冷酸语言、还有钱兰的突然消失,足以将赵韬光平日里的踌躇满志驱向这没有边界的黑夜,很长一段时间里,赵韬光的脑海里是空白的。在他感觉到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抑或偶尔驶过的车辆时,头脑中才渐渐有了可以梳理的思绪。

就在那次城市发展论坛后,钱兰的论文不但在市刊市报上全文刊出,她还被邀请参与了h市十一五规划的制定,那段时间,作为自由职业者的钱兰也偶尔有过很飘然的感觉,她曾经怀疑过自己的原定目标是否失误。她一方面不停的参与着有关部门举行的各项活动,还作为自由撰稿人,结合地域文化、企业文化为媒体写了大量文学类的作品,并迅速有了自己作品的读者群。就在她近乎忘却攻取怀远的保险业务时,在一个初夏的夜晚,她接到了赵韬光的电话。那晚,钱兰在一身水汽的拥护下湿润地披着那件真丝乳白色睡衣从浴室出来时,茶几上的手机很善解人意地响了起来。钱兰抓起电话,又以舒适的姿态偎进沙发深处:“你好”。

“你好,是钱兰同志吗”?一个浑厚而极富磁性的男中音,“我是怀远集团的赵韬光”,“是赵总啊,我是钱兰”。虽然钱兰知道,自己和赵韬光有所联系是早晚的事,但没想到赵韬光会主动拨电话过来,为了实现做成怀远的保险业务,钱兰已经数次想像过怎样和赵韬光接触,今晚突然接到赵韬光的电话,一时有些兴奋,但钱兰毕竟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她稳定了一下情绪说:“我看过赵总关于h市路桥建设的视频报告,我认识你”,赵韬光就说,“正是想聊聊这个话题,不知方便不”,“呵呵,我是自由职业者,随时听命”钱兰笑着应允着,那声调含了一丝轻松的活泼。后来赵韬光说明天上午来车接钱兰,要钱兰留下住址,钱兰不要车接,说自己去。

钱兰住的雅园小区离怀远有半个小时的车程,当钱兰身着黛青色的短袖衫和齐膝中裙,亮着一袭长发在怀远公司大门外跨出的士后,赵韬光早透过总经理室楼窗看到钱兰昂头抬臂优雅的一抿,垂覆在半边脸颊上的秀发就飘向颈后,一只船形粉红色挎包随着钱兰肩背习惯性的向右一倾,就很合适的悬在那柔润的左肩上了。几个月前,赵韬光在城市发展论坛报告会上见过钱兰,颁奖时绒衫长裤的钱兰在乱纷纷的台上并没给赵韬光留下标志性的印象,今天,钱兰迈着她那极富弹性步子,从怀远院落中草坪花圃水池间的甬路上向他走近的那刻,他几乎忘记了今天与钱兰相会的目的。钱兰在办公室主任的引领下走近总经理办公室的时候,赵韬光及时打开了那扇棕红色的门悦容相迎。

当然,钱兰对建筑工程学是十足的外行,可有的人在专注地站在外行的角度用心审视一件事物的时候,往往会发现内行人经常会忽略掉了的一些很重要的东西。由于钱兰曾为了另一个目的,从宏观上专注地研究了路桥建设问题,加之她有着一定的文学素养,以形象思维的引领逻辑思维,才使她的论文在h市受到了很大程度的重视。当赵韬光知道钱兰是学金融的时候,就感到很惊讶,可钱兰却不无调侃的说:“金融,意义关键在‘融’;路桥的意义关键在‘通’,通、融的实质意义在社会生活中是一样的,这也就是马列主义普遍联系的观点”。那天,在赵韬光的办公室里,他们谈的基本都是“通融”的问题,按照钱兰的观点,路桥建设不应光考虑“通”的问题,还应虑及“融”,城与城、城与乡的相通,当然要依靠路桥,然而,城市的现代化和乡村的城镇化建设应该体现在个性化的“相融”,城乡才会共同发展,经济文化同步发展是乡村融入城市带的关键,从这层意义上说实用功能很强的路桥工程,不应仅是经济运行的载体,也应该是融合城乡文化的载体。所以一旦路桥修建到有民俗旅游区域的村镇,就应该使工程建筑与之相协调。对于钱兰的这些观点,赵韬光虽然不是很认同,但对钱兰那十分灵动的思维很佩服,尤其当钱兰例说到,在山中绿谷修筑廊桥的时候,赵韬光就忍禁不住的笑了起来:“哈!够浪漫,是不是文学作品看多了啊你”,钱兰张眼看到赵韬光略敛的笑姿后,温润玉洁的脸颊立刻漫洇了一抹红晕。“玩笑,玩笑”,赵韬光见钱兰略有羞赦,一边起身为钱兰的茶杯续水,一边解释着。瞬间缓过神儿的钱兰,不饶的说:“呵呵,玩笑?我说赵总,对于我这个外行,你当然有资格取笑,不过包括路桥所有古今中外的建筑物,在注重实用功能的同时着意浪漫的艺术风格也不鲜见啊”。

从表面上看,赵韬光与钱兰的这次面谈,似乎没达到什么目的,但不是没有收获。他自己也确实感觉到了收获,收获是什么呢?他想不明白,也不敢去深想,准确的说他收获的是一缕清爽。许多年来,在赵韬光的精神世界中,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被填充了足量的燥热,业务知识要不断更新,技术职称要不断提升,在仕途的台阶上更要奋力,对,还有妻子孙曳红,她在赵韬光担任怀远总经理后的这几年里,追求物质财富的欲望已经达到了炙热程度。有很多资质信誉极差的施工队头目,为包到一项分工程,争先恐后的往赵韬光家里送钱送物。在这方面,赵韬光与妻子之间出现了很大矛盾,赵韬光内心的拒贿意识,并非是怕丢官,也不是思想觉悟高,这是与其幼年形成的品质有关,从农村走进城市的赵韬光,自小就被正直善良淳朴的家风所熏陶,尤其是在有着深厚儒家文化功底的爷爷影响下,他骨子里早已融入了不可替换和变异的精髓,这自然使他对那些肥脸堆笑,喷着酒气,把一叠叠人民币放在他家几案上的人有着十分的不屑。也许是条件反射,即便是有实力且有很好资质,也曾有过很好合作的人,善意的携礼致谢或承揽工料,都会使赵韬光感到无聊,然而,孙曳红面对这些的时候,自然是心花怒放,一脸的灿烂。就在赵韬光多次的“不近人情”后,终于有一天,孙曳红对赵韬光骂道:“没tmd一点儿人性,你真以为你那个破经理是个什么官儿呢”。近两三年里,孙曳红对赵韬光的感情温度迅速下降,赵韬光对妻子的关怀也多是滞在亲情的层面了。

作为一家大医院主任医师的孙曳红原本并非是逐财求利、品位低俗的人,近年来,当见到同职级的医生们,似乎随便抓起个存折就能换回一辆轿车或置换一套楼房后,她那颗信念缺失的心就渐渐被虚荣的酸液侵蚀得难以忍受了,何况儿子读书在国外,家庭经济并不宽裕。既然医院发放奖金多少是与医疗收益挂钩,何不像其他同事一样,在诊疗过程中,就高避低呢!开始她仅对公费患者,使用一些用不用两可的进口的治疗设备,和昂贵的药物,再后来就在自己的医嘱中扩大了使用范围,一些经济条件较好的自费患者也被纳入其中了。还好,她一直手下留情,没有像别人那样,除了亲戚不管是谁进门就宰,这样孙曳红每月的奖金当然还是不能与同事比肩。令她感到委屈的是,同事们普遍认为她有个能挣钱的好老公,不需要她自己为钱费心,可自己的老公虽实权独掌,却不会灵活玩耍手中的权力,简直是愚顽不化,这在孙曳红的心里就逐渐出现了失落的空虚。同时,她还对早出晚归的赵韬光渐渐有了情感外溢的怀疑。尤其是当钱兰的名字与怀远公司同噪于媒体的时候,女人的敏感使孙曳红几乎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还是那句话,幸福家庭的都是相似的,相似何处?托尔斯泰没给答案。普遍意义上幸福家庭应该是有敬有爱、有文化有情趣的家庭。光有所谓的“爱”缺少“敬”,爱的程度就会大打折扣,然而,融入人生价值观的优秀文化才是“敬”的重要依托,夫妻间没有了起码的互相尊敬,肯定也少情趣。情趣和生活激情的消失,必定会使家庭陷入一种枯寂的生活氛围,这种精神上的枯寂不可能用五光十色的物质所填充。农耕时代确立起的相依为命的家庭意识,在城市化扩张的今天已支离破碎。在赵韬光的意识里,孙曳红就是属于没有文化的人,他从自己妻子这些年的变化中,终于认识到虽有可耀的学历并不一定就有文化,学历不是文化,尽管孙曳红有着准本科的医学学历。就在赵韬光想扭转孙曳红越来越严重的自以为是,故作上流社会人士的流俗心态时,孙曳红也在试图改变赵韬光。她曾为丈夫的生活用品大把花钱,也曾鼓励丈夫去尝受这座新兴城市中不成熟的文化享乐,结果是双败。孙曳红最后的结论:丈夫赵韬光是被人从山村运进城市的一块,永远染着土色难以琢磨成器的石头。

随着失望,孙曳红在工作中对患者也失去了仅存一丝怜悯,一段时间里,她近乎疯狂地在计算机上操作着她的每一份医嘱,在她心目中,那些罗列着昂贵项目看似对患者极端负责的医嘱,几乎都成了能按月兑现的支票。有很多时候,她所开列的诊疗项目,在实际操作中被省略或中止,然而在护士长和其他医生的配合下,医嘱中的所有诊疗项目全部生效计费。随着自己每月奖金的大跃进,她和患者之间发生矛盾的次数也在增加。矛盾、争吵并没使她收敛,反而增加了她对患者的敌视与轻慢,转而使她彻底泯灭了最后的天性良知。医患纠纷带来的结果,是她对患者更加肆无忌惮;解决医患纠纷的结果,使她不经意地走进了副院长的视线,并很快扑进了副院长的怀抱,从此,“丈夫”在孙曳红的生活中,就成了没有实际内容的名词符号。但这并不影响他对赵韬光的生活行为的苛责,因为她很明白,对丈夫社会活动的关注或说是警惕,以及偶尔故露出的一丝醋意,会起到一种欲盖弥彰的效果。所以,近来她对赵韬光的早出晚归从微怨微怒升级到了影射和讥讽,其实,她巴不得赵韬光忙而不归,如此就可以借口跳舞、健身、美容,去和副院长坦然的幽会了。

赵韬光就是在一种越来越大的工作压力和枯寂的家庭生活氛围中,感受到钱兰给他带来清爽的。他们很快又见面了,这次约会是钱兰周密计划后的主动相约。开始她想去月夜港湾休闲中心的咖啡厅,可那漫溢着浮华时尚的处所,对赵韬光不太相宜,后来她觉得应该去温阳金融培训中心,这样可以从金融话题切入,尽快进入她预设的保险业务主题,反复思索后还是放弃了,她意识到这么短的时间就向赵韬光渗透保险业务有些唐突,最后,她确定在明川阁茶楼与赵韬光相见。

在2005年仲春的一个夜晚,天气微凉。茶楼二层临窗的一个小包间,那柔和的灯光暗得很有暖意,窗外黛青色的天幕背景下,是一片热闹的灯火,街路上的汽车兴奋地玩着灯束的接力,门外渗进的音乐是蔡琴的《绿岛小夜曲》,钱兰就在悠悠的乐曲和空调的微噪中,静静地伫立在窗前用空蒙的目光漫视着这时而沉静时而浮躁的城市。钱兰一直认为自己不属于这个城市,“真快啊!来这里已经五年了”,她轻轻地叹息一下,情绪有些低落,尽管自己很适应这美丽的山城,可总感觉自己就象浮在水面上的一滴油珠,漂漂的不能稳定。她知道并不是h市不接纳她,是自己还没有找到融入这个城市的理由。可很多时候,一些回忆的碎片或一时沉静下来的冥想,就会使她陷入难以逃离的孤寂。比如,此时的钱兰在这幽静的茶屋,面对这光雾弥漫的夜晚,想到上次在怀远公司经理办公室和赵韬光分别时,赵韬光为她把这不听话的挎包拉链细致的拉好后,心底就不由的泛起一股小小的暖意,以致使当时自己道谢的声调,都少了平常交际中的清脆而变得有些轻柔。然而,这一细节的回味,却使她心中蓦然滋生出一丝孤寂的情绪,蕴含着复杂内容的两颗泪珠就以s型路径,迅速划过光洁的脸颊,在那好看的嘴角流恋住了,她从那红色的小挎包掏出一叠清风牌纸手帕,取出一张轻轻的蘸擦着泪痕,这时门开了,一位身着红色唐装的女孩,恭敬的引导赵韬光走了进来。……

“对不起啊,来晚了”,赵韬光边脱下外套边以职场上习常的声调道着歉。钱兰本想前去握手,不知为什么,她心下突然意识到此时的“握手”行为,似乎会产生一种距离感。她虽然很想制造一个轻松亲和的开始,可在那正安放茶具的茶童面前,只好半侃半怨的说:“没关系,赵总要务缠身,今能挤时一晤,小女子已感足矣”,两人隔几对坐后,茶童已经按钱兰点好的茶,幽雅的斟了两杯,微声说了慢用,悄然退出了小包间。赵韬光微笑着,举了举漫溢着茶香的杯子,示意钱兰用茶,钱兰没有立即理会自己的茶杯,轻声道,“虽说赵总公务繁忙,可道歉总该真诚一点吧,你应该知道,今晚是私人聚会的,可我觉得你怎么官腔十足啊”。赵韬光啜饮了一口茶,放下杯子,把欢愉明亮的眼神瞬即调整为凝重,故做深情地说:“钱兰小姐,真是对不起,让您久等了,对此我深感惭愧,我不知用什么办法来弥补这一严重的错误,求你原谅我好吗”?

“哈哈,没想到赵总有演员的天赋,从漫不经心的客套过渡到恰到好处的深情,说来就来啊,佩服”,钱兰爽笑了起来。

“看来我的表达能力太差了”赵韬光佯作无奈的神情,把身体舒服的靠向椅背。 钱兰端起茶杯浅浅的吮着,她微低着头,把目光从杯沿偷偷放射到赵韬光的面颊时,就发现那张脸真是很生动,那只酷似小筒靴似的鼻子巧而适位地悬着,在他凝神或沉默的时候,两个微凹的嘴角便使整个脸部有了锐化后的雕塑感,他那浅含笑意的目光好像有点坏或是调皮,很迷人,然而那迷人的目光中分明掺杂了一种人到中年的苍凉。钱兰放下杯子说道,“不是表达能力差,你不过是故意在两个极端之间对我的挑礼进行回击罢了”说着,钱兰从红色手包中取出一瓶薄荷味口香糖,对赵韬光说,“吃一颗”?赵韬光把瓜籽盘拉近说,“喝茶嚼糖不协调,我还是吃瓜籽吧”!短暂的静默。

在这雅静的茶屋里,面对清爽美丽的钱兰,善于驾驭各种场面的赵韬光完全没了在自己办公室的那种自信,虽说不上无所适从,可还是有一丝拘谨,当他不经意间看到钱兰那双捧着茶杯的纤手时,以致他那一贯活跃的思绪瞬而中断,竟然一时没了话题。钱兰问他在做什么工程,赵韬光回答说是一项滨河路的河堤衬砌。虽然这项工程的经济效益可观,工程进展也顺利,可也给他带来了很大麻烦。钱兰发现说到工程的时候,赵韬光的脸上略有愠色,问道:“工程有难度”?

“不,很顺利,上周竣工并通过了验收”。

“今天提起工作,你好像不高兴”

“有点麻烦……”!

原来在这项工程开工前,赵韬光中学时期的一个在一偏远山村担任村长的同学找到他,要为工程采供砌石材料。赵韬光担心运输距离远、用量大难于保证及时供应,可那个多年没任何来往的同学,边苦诉村民脱贫难,边说满沟满谷都是材质优良巨石,村里青壮都是开石能手,石料的开采绝对可以跟上工程进度。本来作为总经理的赵韬光从不染手工程进料的事情,他也知道在进料环节中有着纷繁复杂的人际关系。然而,当那位村长以一种殷切无助的目光,固执的注视着他的时候,赵韬光脑中立即显现出一群村民朴实和渴望的脸。后来,经质检工程师去料场采样实验合格后,赵韬光同意了。尽管工程处、质检处乃至运输公司对赵韬光的决定没有任何异议,在施工中也没因石材供应不及而影响进度,可一股股暗流正从四面八方不停的向赵韬光合围着。此次的用料决定,当然损害了以往那些掌握着进料权人的利益,而他们都是和市里一些重权在握的人有着各种亲密关系的一族。从表层上看,大家怀疑赵韬光受贿很合逻辑,因为赵韬光自当上总经理以来,从未象此次这样不厌其烦的向有关部门交待工程用石事项,何况在运输上确有舍近求远的问题,因为还有另一家老牌的石材场,距施工现场更近些。赵韬光对这件事所引起的一系列不正常并非没有察觉,他只是不在意罢了。后来党组书记李益民也开始认为赵韬光有受贿嫌疑,李益民的怀疑表现在他没有在公司理论中心组的学习会或党组成员生活会上公开的提及此事,更没有和赵韬光个别交换意见,而是根据一些举报线索找了不少有关人员进行谈话,实际上是在搜集材料,继而李益民就在一次市纪委工作会议后,向市纪委周书记作了汇报。市纪委对于这件事虽没有对赵韬光展开公开调查,但总是少不了暗访。就在赵韬光对诸多影影绰绰,嘁嘁喳喳的议论与猜测不屑一顾的时候,妻子孙曳红感觉要出事,她确信了丈夫受贿弄钱,并肯定他在外面养了女人,但在她的愤怒爆发后就很快陷入一种病态的失落与兴奋的平衡心态。当然,有关市纪委暗中调查赵韬光的信息,是那个医院副院长向情人孙曳红传递的。至此,赵韬光不得不重视了,他去市纪委了解情况时,情绪很激动,纪委的同志没有否认对与他有关的举报进行调查的事实,同时也否定了那些对赵韬光的不实举报。但这并没有使赵韬光感到轻松,反而在内心深处渐渐堆积了大量伤感的黑雪,那越积越多,掺杂着泥土垃圾的黑色冰雪很难消融,肮脏龌龊,冰寒彻骨。在他意识到李益民的失当行为,并不像纪委周书记定义那样是“方法”不当时,他顿悟到有人是在利用这件事,开始向公司总经理的位置迂回进发了。至于李益民是不是想书记经理一把攥,赵韬光没有多想,起码在副总经理和分公司经理中早有人觊觎总经理的位子了。

开始,赵韬光并不想对钱兰说官场上的这堆“黑黑的残雪”,也许是因为雪堆越积越大,太压抑,而一时又很难化解,这天他面对灿如艳阳的钱兰似乎从对方身上吸收到了一丝温暖,心中那堆密度很大的黑色冰雪开始慢慢融化了。赵韬光就在这春风月夜,在这温暖清静的茶馆,在钱兰不经意的探问中,倾倒出了久滞在心的冰冷与苦涩。对钱兰而言,她不是刻意地在渠引一个男人心中的苦乐,她是在潜意识的指引下,在聊天中不自觉的探寻着做成保险业务的可能性。然而在赵韬光关于官场炎凉的声声叹息中,钱兰彻底打消了把话题过渡到保险业务上的念头。

茶童再一次给他们续过水后,钱兰仍感觉到赵韬光那洒脱中的难掩的凄怅,她习惯的抬手把一缕垂覆在脸颊的长发栉固到耳后,朗声对赵韬光说:“你怎不抽烟啊,在你的办公室我见你特能抽”。赵韬光在女士面前抑制烟瘾的习惯,是在家里养成的,这一点孙曳红功不可没,作为医生和妻子的孙曳红,在盲目固执着健康理论和自以为是的文明标准时,当然不可能理会丈夫的工作压力和内心底层的寒冷,自然就会理直气壮的严禁赵韬光在家抽烟。此刻钱兰的话使赵韬光心里泛漫着一丝微微的感动,本想说谢谢,可一种莫名的情愫把那苍白的礼貌用语关在了唇内,他起身从挂在衣架上的外衣兜里掏出香烟和点火机,取了一支递向钱兰,但嘴里却说,“女孩最好不要抽烟”,那支烟很快在空间划了一个弧线后,就衔在赵韬光的唇上了。

源于赵韬光唇间那缕缕清白色的烟雾,缓慢而轻柔地沿着他那起伏的脸颊上升,散开。茶屋里那近忽凝固的空气,在袅袅的烟雾中有了动感的形态。这一景况在后来的日子里,常常在钱兰精神屏幕上回放,那多是她夜深无睡拥被在床的时候,有一次她在遐想中想到男人的美,只能在其抽烟的过程中才会展显得淋漓尽致。她认为若处于一个静谧的所在,如果没有男制造出微香清淡的烟雾,那空间氛围一定会是沉寂的压抑。拒绝抽烟的男人其气质要素多含阴柔,钱兰不喜欢阴柔的男人。她很喜欢h市bbs的文采飞扬版的一首题为《香烟》的小诗:

“凝固的苦辣/飘逸的木麻/谤者,污瘴与毒雾/誉者,灵动和潇洒/对立统一为苦乐的循环/你才可于矛盾中升华”。

人生往事如烟如雾,那是飘逸的记忆,是荣辱的追思,是甜爽中的苦涩,是朦胧中的清晰,是回望后的憧憬。浪漫与现实掺半,是钱兰基本的性格特征。

钱兰彻底放弃做怀远公司保险业务的打算,是因为她发现在自己内心深处最隐蔽的角落,已经住留了难于清除的一丝甜爽的恋情。那个可恨的“保险业务”似乎是智慧的奥德修斯有意丢弃在她情感城池门外一只漂亮的木马,当她兴奋地拖木马入城后,从木马腹中冲出的爱情精灵们迅速把她的感情牢牢地束缚了。她固执的认为,清纯的爱情排斥任何功利,她怕赵韬光误认自己是在用情感作工具。因为在金钱和感情相逢于狭路的时刻,钱兰会果断地选择爱情,她开始因“钱兰”与“钱婪”同音而讨厌自己的名字。就这样,在她走近赵韬光的日子里,钱兰出国的梦就渐渐被唯美的爱情给幻灭掉了。

钱兰与赵韬光自那次茶馆见面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们除了电话、短信交流外,见面的次数也日益增多,约会的理由多是钱兰制造的。可在这年初夏的一个周末,钱兰意外接到了赵韬光关于次日一同出游的电话:“钱兰你好,我曾承诺带你去崎峰谷玩,明天有时间吗”?开始钱兰很兴奋,可当她从电话中感觉到赵韬光的情绪有些异样时,就略微有些踌躇,但是,她不能也不想拒绝:“哦!好啊,一定去,几点”?钱兰答应了。“嗯,早一点吧,早晨七点我开车去接你”。定下时间后赵韬光又嘱咐了钱兰别忘记穿旅游鞋,长裤什么的,就挂了电话。对赵韬光在电话里微颤的声音,钱兰在放下电话后进行了多情的想像,最后她认定赵韬光那迟涩又轻缓的声调是被爱情的风给梳理过的。然而,她并不知道赵韬光那时的心境是多么无奈与糟糕。

就在上周的一天上午,赵韬光去参加一个工程拆迁协调会。因为被拆迁单位是驻军部队、电信公司和广播电视局,拆迁内容又都是通讯线路和广播线路,会议很顺利,拆迁协议很快就达成了,会后时间尚早,赵韬光就想去另一个正在抢工的,清理护砌山体滑坡的工地,这个工程虽然不大,但时间太紧,市政府要求必须在6月15日上汛前保质完工。赵韬光有个习惯,凡是下工地,从不西服革履,他不愿意和那些挥汗如雨的现场工人们形成太大的反差,于是他决定回家换休闲装。可是,在他打开家门的那一刻,一个任他决然想像不到的场景惊现在眼前,他的妻子孙曳红正和那位三十多岁的年轻副院长无间的串联在客厅的沙发上。空气凝固了,呆怔、惊悸、尴尬使三人成了瞬间的雕塑。赵韬光脑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他忘记了回家的目的,仿佛成了一个急病后的失语者,面无表情的呆立片刻,转身出门下了楼。之后的几天里,赵韬光明白了近两年来孙曳红为什么近乎无理取闹的怀疑他有外遇。过去他一直以为孙曳红是被更年期综合症所困扰,并随着因孙曳红为钱而引起的医患纠纷逐渐增多,赵韬光也担心过她会出事,也多次劝过妻子,但没想到她会在暗中制造着“黄色事件”。

小孙曳红5岁,到年末才38岁的副院长很害怕,“唉!完了,完了,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在医院副院长办公室里,孙曳红相比那愁容满面连叹不止的副院长,却能显出近忽无耻的轻松:“怕什么,你没见他屁都没放就走了,我还不知道他,他和那个姓钱的丫头清楚不了哪儿去,你也知道纪委还调查过他呢,他早晚要出事”!

十 一

这天h市的1号工程工作协调会议后,赵韬光情绪低落地驾车出了新市区,在他停车乱想的时候,也感觉到了要出事,脑中仔细过滤了这五年任总经理的点点滴滴,自己没有贪污受贿的腐败行为,没有重大工作失误,但是人们能理解自己和钱兰的感情吗?与孙曳红离婚是早晚的事,原想等做完这项大型路桥工程以后,一定和孙曳红离婚,她相信钱兰会等他,可现在突然与钱兰失去了联系,李益民也神秘的忙了起来,他感到了一丝恐惧,尽管很清楚自己没有任何问题,但他怕无中生有。无中生有也足能使人身败名裂啊,不能再等待了,不管钱兰有什么变故,我必须尽快回去与孙曳红结束那名存实亡的尴尬婚姻,他想到这里,打开车窗,一股清凉的夜风急忙挤入车内,他展开双手搓搓了灼热而麻木的面颊,发动了车子,朝公司方向驶去。

事实上,赵韬光猜猜的不错,在最近确实存在针对他而发起的新一轮举报,不同于上次的是,孙曳红的那位副院长情人也参与了这轮的匿名举报。很自然,其举报内容除了有赵韬光受贿,还说了他包养情人,利用职权为情人钱兰作保险业务,还准备和钱兰出国等。经李益民向公司财务总管吴桐雨了解,钱兰确实在怀远做成了三笔大额保单,尽管吴总管还再否认此事与赵总经理有关,可李益民认为事情还没到立案公开调查阶段,一旦立案,不怕吴桐雨不说实话。至于赵韬光所涉及进砌石材料受贿的问题,也有了新进展,那位已经升任乡旅游开发公司经理的村长,承认给赵韬光送过几十斤核桃栗子,外加两只山野鸡,既然赵韬光能收野鸡等,就难免不收现金,何况重重迹象表明赵韬光确实与那个钱兰关系密切,所以,基本可以断定,赵韬光确有受贿的理由和动因。李书记就赵韬光被频频举报以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又向市委、市纪委作了详细的报告,可市委和纪委对赵韬光是否进行调查却迟迟难定,这是因为身为市委副书记的郑市长一直持反对意见,他深怕因一些捕风捉影的举报而毁了一个业务精湛,管理能力很强的人才,何况1号重点工程开工在即,他不能容忍因此而造成怀远公司上下的动荡。在1号工程工作协调会上,郑市长之所以对工程用料采购提出要求,也确实有所针对。

就在这个纷乱的背景下,吴桐雨急忙找到钱兰,如此这般地向她说了有人想整赵韬光,钱兰得知后很吃惊,尤其得知自己也被裹入一场权利斗争的漩涡并将成为搞掉赵韬光的一枚“人弹”的时候,她懵了。她深深陷入难于取舍的痛苦之中,她相信自己是真的爱上了赵韬光,尽管赵韬光还没来得及从那名存实亡的婚姻枷锁中解放,但能因此说明自己和赵韬光的爱情关系正当吗?是放弃还是争取?在一个个凉风叶瑟的秋夜,她躺在床上反反复复的自问着,没有答案。她慵慵的打开计算机,在qq聊天室征询朋友的看法,她在bbs上发了讨论帖子,大多数网友的跟帖意见是争取。可当她冷静下来以后,她知道了自己应该怎么做了,离开,一定要离开自己深爱着的赵韬光。她下决心离开这座城市前在电话里告诉吴桐雨,自己是真的爱上了赵韬光,也就是因为真爱,所以准备放弃,她不能为了进行自己的爱而毁掉赵韬光,虽然时已至秋,但她不再指望收获。

一场冷雨后的傍晚,坐在机场候机厅一个浅绿色椅子上的钱兰,痛苦的关上了手机。她久久摩挲悬在手机上的一只憨憨的小猪饰物,这是那次她和赵韬光出游时,她强迫赵韬光花两元钱给自己买的,从那时起,钱兰在和赵韬光的来往中,无论是电话短信联系还是见面,她习称的赵总就被“猪头”给取代了。飞往深圳的某航班即将起飞的通知一遍遍在候机厅回荡着,她随着同机的旅客踏上了停机坪,在她蓦然回望的瞬刻,很多送行的人都在向相关的人招手道别,那里没有一双注视自己的眼睛,没有哪一只手臂是在向她挥别,钱兰低下头去,那噙满双眼的泪水再也克服不住h市的地心引力,无声溅落在这片她深恋着的土地上了,钱兰怀着无处告别的凄怅,在这秋雨初歇的凉夜,登上了飞机的舷梯,她想象着此时的赵韬光或许正一次次拨她的手机,她之所以不辞而别,是怕辞而难别。

十 二

有着近十年驾龄经验的赵韬光,在那个月朗天高的秋夜,把车子中速行驶在他十分熟悉的山路上。在他下定决心和孙曳红离婚后,内心就蔓延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此时耳畔响起了郑市长“尽快安排进场”的那句话,他知道,再过几天就是国庆节了,市领导当然希望在国庆时举行开工典礼,他必须为此作好准备,至于李益民通知,明天要召开以行业自律预防职务犯罪为主题的党组扩大会,他不会去参加的,赵韬光要尽快准备召开开工动员会。他已经意识到这个工程也许是自己任期内的最后一个工程了,不管有多大干扰,也一定要殚精竭虑地做好,做好这个工程在他内心深处已经不在是政绩的需要,赵韬光要为自己所钟爱的道桥事业续写一个精彩的结尾。

已是夜里十点多了,洒满月光的公路上没有很多车辆,当赵韬光的车子不太费力攀上一个山粱,又缓慢驶下低缓的坡路后,就到了那个叫崎峰谷的路段。车右傍山崖而行,左面是幽深而宽漫山谷,山谷中除了那条时而散漫时而狭隘的河水,更多的是嶙峋的岩石和参差的树木。赵韬光很喜欢这个山谷,上次他和钱兰下到谷地,穿过溪流在一片河柳林里流连了很久,那天赵韬光的心情是晦暗的,孙曳红和副院长丑陋的缠绕,已把赵韬光那原本有些紊乱心绪纽成了一个不可解的死结,他几乎落泪了。钱兰当时看着赵韬光那微噙泪水的眼睛,还以为赵韬光是在为那些无中生有的举报和官场中的炎凉而伤感,然而,在她通过赵韬光简约而痛苦的叙述得知真象后,她对赵韬光深沉于心底的爱,一下子就涌出心潮的表层。她从这个有着丰富情感、善良正直却深受重伤的男人身上感有一种强大的引力场,钱兰那颗漂泊的心迅即就被吸融了。就在那片纤纤的柳林,就在那煦风暖阳的溪水边,钱兰紧紧的拥吻了赵韬光。

崎峰谷留给赵韬光的是清新的甜和爽神的美,他的车再次降速,清白色的月光融入淡淡的夜雾、融入溪流、融入丛林。就在这和谐的夜色中,赵韬光脑际很快化出一条光洁、柔和、起伏、狭阔有致的路面。这条明洁的路面很快就与一种细软的亮白融合了。他想起来了,那细软的亮白是一款丝质的睡衣,那是雅园,是钱兰的住所,钱兰的生日那天。当钱兰身着宽散的睡衣被湿湿的水汽拥护出卫生间时,赵韬光惊呆了,他翕动着嘴唇无所适从,他已经彻底被美丽给震慑住了。钱兰悠柔的走到赵韬光面前,用纤纤的十指栉乱了他的头发,然后双手轻轻地托捧起他近乎苍白的脸微声道:“猪头……”。

赵韬光是一位优秀的驾驶者,他的车在那条光洁起伏狭阔有致的路面飞驰,他修建过很多路桥,然而他此时对这段柔和的路面并不熟悉,他只是被路的幽远所吸引,他幻想着前方也许会出现繁茂的森林,古雅的廊桥,神秘的隧道,他要穿过隧道,飞驰于秀山绿谷,他要期会那清洌潺响的溪流,他要聆听山莺兴奋的鸣唱。赵韬光把油门踏到了极限,他感受到了发动机的颤抖,激情的烈焰使活塞无休止的疯狂着……

今夜,崎峰谷是下定决心要制造一场悲剧了,赵韬光驾驶的汽车在毫无制动的情况下,轰然撞断了路边的金属护栏,冲下那七十米深的山谷,赵韬光完成了他那不足一秒的飞翔。

现实生活中的人们无从知道人在濒死的时刻他会想到什么,只有一种叫小说的东西知道。赵韬光在短暂的一刻,脑中当然是幻化着清白的月光,笑意的钱兰,远在意大利的儿子,好像那个村长同学窘窘的走过来说:“老同学,真对不起,没想到给你找这么大的麻烦”,赵韬光好像还笑了笑,“说没事,这不怪你,怎能怪你呢,我一直想问你,乡亲们好吗”?村长也笑着说:“现在好多了,赶明农业税一免,就更好了”!村长说完后没再见就转头走了,赵韬光看着村长离去的背影,心想他真是没礼貌,不过山里人就是实在,实在的可爱。一种从未经验过的巨大痛苦向他袭来,窒息,苏醒,再次窒息,但他不知道自己即将死亡,他感觉钱兰正蹲俯在他的身旁,满脸溋笑的问他:“猪头,你为什么一个人来这里,为什么不带我来呢”?赵韬光告诉她,自己要回去办离婚手续,孙曳红已经等不及了,“你等我吗”?钱兰就捧起他的脸,嗔怪的说:“你真是个猪头,是猪头”两人笑了,钱兰告诉赵韬光,说自己已经不在h市了,她要离开,就在赵韬光很想拉住她的时候,可一点力气也没有,他眼睁睁的看着钱兰走了,后来她好像还回头看了片刻,赵韬光见她在落泪。

濒死状态是很短暂的,赵韬光当然没有时间想到他死后的事情。比如,因为他的死,给他开车的那个小司机被公司除名;他妻子孙曳红到市政府大闹大要抚恤金等,这是他难于想到的,他更想不到听不到那些在湖散步的人们对他的议论。

就在2006年元旦的前一天,天气略微阴沉,聚在湖苑山庄西侧湖边的一群男女,不知是谁又提起了赵韬光,一位老者显出很愤怒的样子说:“早就知道他不是好闹,当上个官就不知道迈那条腿了”,另一位就接着说:“哪个当官的不腐败,不搞腐败谁还想当官”?一位中年女人就故做神秘的说:“你们没听说吗?那个姓赵的摔下山的时候,不是他一个人,还有个女的,警察把他俩拉出来的时候,俩人都丝缕不挂,光溜溜的呢,当时那个女的好像还没死”;这时一直蹲在墙角抽着烟,一个退休干部模样的男人做出很权威的表情说:“那姓赵的是犯事了,贪污受贿包二奶,刚要查他,他却出事死了,这事出的很邪性,现在说不准是事故,是自杀还是他杀”,那个中年女人高声肯定着自己的观点:“我铁信他是自杀,怎么会是他杀呢”?“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退休干部模样的人干笑了两声接说道:“这年头的事都是环环相连,事事相关,一个人死了,与他相连的大事就甭想再查了”!“哼!我说的呢,怎么连个追悼会都没开,就哑咪儿的不了了之了呢”!中年女人似有所悟了。

看来博爱的神明故意不让赵韬光知道他死后人们对他的猜测和议论真是一件很人道的事情。

星期六 2005年12月31日pm 11:33:15

本文已被编辑[文若书]于2006-11-5 11:39:11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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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圆月弯弓点评:

哦,标准的官场小说写法,
厚重的社会内容。

文章评论共[3]个
文若书-评论

看了一半,明天在接着看。。。at:2006年11月05日 凌晨0:55

文若书-评论

题目是不是“感觉要出事”???
  【浩淼蔚蓝 回复】:对,题目是《感觉要出事》,粘贴操作时漏了,可不会再编辑修改。 [2006-11-5 11:36:19]
  【文若书 回复】:正想把你改一下,所以才问你啊。 [2006-11-5 11:38:42]at:2006年11月05日 凌晨0:56

哭泣的百荷花-评论

哇写的好多呀!你可能写小说很行吧at:2006年11月06日 下午3: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