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在车的速度里一阵一阵吹过感觉,在脸上,在眼睛,在发梢,轻轻轻轻拂过。华灯流烁于黑夜里,人来车往川流过身边,心是安静的,她只想出去买支毛笔。
红灯亮起的时候,她停了下来,左边一辆公务车续而停下,就这样,两人同时看见了彼此。他意外看见她,瞬时一脸的欢喜,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笑笑的看着她。她从秋风里的感觉里回神过来,回他一个很轻微的笑,也那样看着他。
他问:“去哪里?”
她说:“买毛笔。”
他说:“来吗?陪我喝杯茶吧。”
她再看他一眼,他正一脸热烈的等待。显明地,他喝了不少酒,不然,他不会笑得那样毫无掩饰,她点点头。绿灯亮起,她的车跟着他的公务车开向了他的办公室。
微凉的风中,她看见红灯绿灯成了背后的风景,多少事,便是在时间的速度里,一一消逝。多久没有见过了,她记不清楚了,时间过去,见与不见,说与不说,已经没有太大的关系了。只是,人还是那个人。
走进大楼里,他指着大堂里的布局与设施,说:“瞧,这都是我一手设计的。”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遍,感概地想,尽管许多东西已经改变,他那种除非不做做了就要充分表现最好的作风却依然还在。她说:“你做事,永远那么贴紧顺应时势,又能很好的表现个性。”
他仰头一笑,自顾开了办公室大门,走了进去。她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觉得他也许很孤独,很需要一个懂他的观众。
两人围茶已面对坐着,灯光下,是那样的分明,好象他们从来没有这样清楚地见过面。暂时地,这世界只有他和她。
他浑熟地烧水、取茶、冲杯,为她砌了一壶茶。她静静看着他轻闲的动作,为什么从前不一直就是这样呢?他倒上一杯递给她,茶香便飘绕而来,让她沉浸在茶香里。她接过,轻轻端起喝一口,仿佛把过去一点一点的消溶在口里。
喝茶是一个过程,缕缕带着茶香的热气缓缓流动,流动着一份静静的微笑,这静静的微笑里涌动着一些她想象他可能要说的话。
她坐在那里,听他说他的事业,说他办公室里珍藏的字画,说他的种种平生事。她一直在听,就象多年以前一样,她是他忠实的听众。在他偶尔飘过来的酒气里,她忽然觉得有时候近在眼前反而模糊不清,他是谁?她又谁?她抬头去看他,他止住了说话,正笑着看她。她把眼神闪开,低头轻轻把玩着桌上的一块玉石,他见了,又说起了这块玉石的来历,在他的解说中,知道玉石价值近万元,她又有一种奇异的冲动的念头,想把它打碎。仿佛这灯光下的空气让人不适需要打破一般。她说:“如果我把它打碎,你会怎样?”说完拿眼睛溜着他。他笑着伸手从她手中接过玉石,相接一瞬,他的手轻触她指尖,她本能将手缩回,他还那样笑着看她,说:“你把它打碎,我把你卖了。”
她一阵轻笑,别过头不再看他。她想,如果真打碎它会有一种淋离至尽的快意,说不清楚的一种痛快。
她回过头来,看着他,说:“我的飞扬与灿烂已经过去了,卖我已经不值钱了。”说完她自顾笑着,这笑里,有岁月的安然,亦有岁月的无奈。
他说:“有些东西,是永远留在心里,不会改变的。”
他再次看她,她亦这样看着他。时间如浩浩流水,带走的何止是光阴?
她慢慢地说:“我要走了。”
他没有再那样不经意的笑,定着眼看着她,轻轻的说:“你-今晚陪我吗?”
她心里恍惚起来,并隐隐的痛。这话怎能这样无份无量地说出来?早在十年前,也许一切将是不同的,现在这话听来却是怎么也欢喜不起来。她心里忽然觉得空落,仿佛把唯一属于美好的记忆都打碎了。他只是喝多了一时的寂寞,他凭什么为了他一时的寂寞而把她牺牲?她可从没把自己不认真过呵。她想笑,想大声的笑。但是,她只是慢慢抬起头,微笑着看向他,说:“我,不陪你。”
他不认真随意说出来的话,她也不再想认真去讨究。这世界便如此,轻松的气氛能掩盖一些伤害。
走出大门,他说:“你决定走了。”
她朝他点点头,轻声却肯定的说:“是。”
他是英雄注定无泪无悔,她却不是那一笑的红颜。
什么都变了,唯有喝过的茶香,依然飘绕。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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