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间，山上没有雪。”

丽江纳西族导游的这句话，让我感到深深的失望。

“你们北方人还在乎雪吗？”导游感觉到我们的失望，但并不理解。

“不一样。”我随口说，然后脸转向窗外。

我喜爱山，但不是因它的雄伟，而是由于它的浩渺足以盛装人类的无尽幻想。

很小的时候，由于舅舅在一个山区插队的缘故，使得从小生长在城市的我有幸较早地接触了山。那是长白山的余脉，山不高却连绵却森林茂密。我喜欢跟着村里的羊倌放羊，自己躺在半山坡上，看着羊群在草地上坡上吃草，现在想起那应是我童年意识中的天堂。

一次放牛的人马虎，眼见牛群越过一个山岗，村里人焦急地寻牛。我却不知急，却把幻想赋予了那牛。山那边一定是一个离太阳更近，更加美好的地方

因此，当我在校园里听到罗大佑《童年》里的“山里面有没有住着神仙”这句歌词时，眼睛就不由地望向天边，想起了那连绵起伏的山。

对于玉龙雪山，我的感觉是复杂的，这也是回来好长时间未动笔的原因。我是去感受震撼去的，但虽然看到那山时有很多感动却很难说震撼。但无论怎样复杂，我还是想表达。

玉龙雪山有索道，大索道可以抵达海拔4680米。索道车跃出站台的一瞬，我们就漂浮在山间，似乎与整个山融为了一体。从窗向外望去：可见远处浓雾缠绕的山峰，可见刀砍斧削般的悬崖峭壁……

看。那不是云杉吗。虽然它们在我们的脚下，但仍能感觉出它们根根挺拔，参天却不避日。与其它的树种相比，它们并不粗壮，但斑驳的纹理却在诉说着沧桑。听导游说这些树都有近千年的历史，这近千年，中原在发生着什么。金国铁蹄直入，赵构在临安苟且偷安；成吉思汗弯弓射雕……努尔哈赤逐鹿中原……但这些与玉龙雪山没有太大的关系。即使成吉思汗挺进云南时，战场也是摆在苍山洱海。

玉龙雪山与爱情有关。

这是纳西族青年男女殉情的地方。纵身一跃之后，就把烦恼归还给了现实，将那份情交予了蓝天白云，绿水青山……这种浪漫不是轻松微笑的，但这种浪漫带给人的思索比兵戈铁马更为悠长。

越过一个山峰再往上，绿色消失了，满眼都是灰白。你看，那座峰灰色的岩石上还镌刻着水流过的痕迹。那也是一种怀念吧，怀念着曾经哺育苍生的岁月。

索道到顶，我走出索道站，寒气袭人。但寒气带来的不是恐惧而是清凉。空气明显稀薄，五六级台阶以后，人就要停下来大口的喘气。不过还好，索道站已是海拔4506米，到4680米只有不到二百米的高度。

无雪的玉龙雪山显得苍老，亦或这个季节它已忘却了雪崩时的恢宏。山峰风化严重，峰下堆积着大量的岩石的碎渣，连同背景雾中若隐若现的索道铁架，像极了一座废弃许久的矿山，给人悲凉。只有白皑皑的白岩，提醒着人们：这里曾是摄人心魄的冰川。

但毕竟这是雪山，是向人昭示自然伟力的地方。

我对于高山的认识是源于小时在电视里看过的一部电影——《昆仑山上一棵草》。莽莽苍苍，风雪弥漫……说句实话，从那部电影里，我没能真正领会编导的意图——没能为那颗“草”而感叹，只是领略了高山。

玉龙雪山还是一座[ch*]女峰，它的主峰扇子陡至今无人登顶。

“山是用来征服的吗？”我忽然想。

一个螫子趁人熟睡时，爬到了人的头顶，第二天它真的有足够的勇气去欢呼——它征服了人类吗？但不得不承认：人类确实对它造成了伤害。

也许高山的全部意义不是展示它的雄伟，不过肯定是在形成江河滋养万物生灵的同时向人昭示生命的极限、人类的渺小。

在海拔4680米，我面对了照相机的镜头。不过我没敢像其他人那样自豪地伸出两只手指。

我，只是干涩地笑了笑。

……

当我们下了山来到甘海子旁时，有人惊呼：雾散了，看那山。我向山的方向望去：云开处，一座峰在阳光下泛着白光。“那不是雪，不会有神仙。但一定有神明。”我默念。

亦或那是雪，不过是海市蜃楼，只是回忆着过去。也许还有将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