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哨所就三个人：老班长领着我们两个新兵。在没来哨所之前，我们俩曾凑在一起想象过哨所，所有的形容词几乎都破落、荒凉有关。

其实哨所不是那么回事。没有电话；偶尔停停电，看不了电视；从哨所走上公路要半个多小时……这些我们都不怕。

灰白的山石，嫩绿的草，五色的野花还有婉转鸣啼的鸟……对我们两个城市兵来说，都是新鲜的。父母写信来问我想不想家。我文绉绉的回信，“此间乐，不思蜀。”

早就听说过，在哨所这样的地方，躺着就是奉献。这句话给了我们两个新兵极大的想象和现实发挥空间。早上赖着不起床，晚上抱着电视不愿意睡觉，借口查看坑道在山里一玩就是半天……都是我们俩干出来的事。

班长是一个“老炮子”（大家都这么叫），憨厚老实，连批评人都不会板脸。很多时候，班长不无担忧地对我们俩说：你们呀，难道就想这么一直混下去，混完两三年就回家？趁机会多学点东西好不好？

但我们听不进去。我甚至想，两三年在嘻嘻哈哈中很快就会过去。

那天晚上，我们俩又坐在电视机前，有滋有味地看连续剧。班长躺在床上，催我们早点睡觉，催了好几回，我们才磨磨蹭蹭上床。

班长说，我们啊，真要好好整顿整顿了。

我说，班长，就我们三个人，有什么好整顿的？我保证，安心在这里呆着，不乱跑不出事，看好坑道就行了呗！

班长叹了一口气，说，人哪，不能自己把自己呆废了。算了，睡吧……

也不知道是几点，反正是半夜，黑咕隆咚的。我们听到班长的吼声：起来，紧急集合……

紧急集合？我们迷迷糊糊起来，边穿衣服边问班长，到底什么事？

班长说，我听到山上有动静，好象有人！你们俩给我利索点，把警棍带好！

山上有人？那可不是小事。等我们三个人穿戴整齐，拎着警棍，跑到坑道口时，却发现山林里一片静寂，连虫子的叫声也从容不迫。有人么？根本就没有。

这时我才回过味来，出门的时候，我还看见了在门口闲逛的狗，狗没有叫。往常，即使是白天有人来，狗都是第一个发现，发出第一声信号的。莫非……？

回来的路上，班长说，其实半夜把你们俩折腾起来，我也于心不忍，但我真的想让你们记住一点东西，那就是军人的作风和志气。你们都是高中毕业的人，我的意思你们应该明白……

第三年，我们俩都考上了军校。现在，我们打电话时都会提到早已不在部队的老班长。我们说，是老班长的那次紧急集合把两个混蛋从睡梦中拉醒了。

本文已被编辑[萧月月]于2006-11-7 21:01:20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