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登，把钱拿来！”

中学教师登朴刚一踏进家门，老婆纤柔就冲他喊到。

“嘻嘻，小狗日的，你消息还灵通呢。”登朴边进门脱鞋，边从衣袋里摸出一沓崭新而刮刮响的粉红色票子，拍进了那只对他张着手里：“数好了，老婆！”一时汗气腾腾，神情很昂扬。纤柔接过去，翘着兰花手，极其熟练地数开了。她教着小学数学，对数字天生敏感。登朴嘻着个嘴巴，笑眯眯地站在老婆旁边。“怎么少了三十？”“那里哟，全部就在这里了，”登朴睁大了近视的眼睛，涨红了青白的面皮道。

灵巧的女人大声地说：“阿登，你别哄我了。你和李四教一个级，都是两个班，他领的就是比你多三十。说，三十哪里去了？”没想到，亲爱的老婆当起了警察，对男人审讯开了。男人也有点脾气，只见他把摩托钢盔往沙发上一扔，揩了要掉下的清鼻涕，拧开电视，半眼也不瞧年轻而貌不美的老婆，说：“我没得，怎么的嘛，就这么点，喜欢就收着，不喜欢就退我，我马上“卡拉ok”去！”

小学教师别的（包括离婚）都不害怕，就怕阿登又“卡拉ok”——那样淘神啊。女人乖就乖在这里，见男人火了，她便一声不吭，低着头又把钱数一遍，温柔地说：“阿登，你过来。”“做啥？”阿登懒洋洋站在她的旁边来，注视着老婆的手，似乎怕它变戏法。老婆数着数着，从中间抽出一张面额“100”的票子，阿登心里一动：“还是老婆疼我，要给我这么多零花钱。”谁知道，老婆把票子卷了的角伸展了后，又放它在那一沓中去了。

阿登很失望，横了一眼女人。但是女人数钱正聚精会神呢，他便没趣地走开，说：“我出去了，你自己做饭啊。”老婆见势头不对，忙从那一沓中抽出一张十元票子：“不要出去了，拿去用吧。”阿登看了看，接了，装进衣袋里，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了。一岁的儿子豆豆走过来，绕着阿登的膝盖，流着口水说：“爸爸，糖糖。”儿子是阿登年近四十才得到的宝贝，他什么都依着他。阿登见儿子过来，一股热流涌在眼里，化着满满的两眶柔情。他抱起儿子：“走，和爸爸买糖糖去。”于是爷俩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就在校门口的小摊点花光了那十元钱。

阿登也算是个幸运的人，三十七八的人了，离了婚，居然找了个比自己小12岁的黄花大闺女，还是老师呢！女老师非常争气，为他生了个大胖小子，于是很多事情上，阿登都迁就小小的老婆。

“阿登，没菜了，去买点回来。”老婆坐在火柜子里烤着火，绞着整年都绞不完的毛线活儿，对抱着儿子进屋的丈夫使唤到。“要得，拿钱来嘛。”老婆很慷慨地抽出五十元给了丈夫，说：“今天你发了钱，去买个鸡来炖香菇，再买点鱼头，我们吃火锅。”

阿登骑着摩托兴致勃勃地来到菜市场。腊月里，菜农们红着个鼻子脸蛋，缩着个头，喝着西北风儿，守着面前一摊子红红绿绿的。阿登买好了鸡，一些蔬菜，正称着鱼头，抬头便看见了从幼儿园接女儿出来的李四。阿登道：“喂！你太不够意思了，自己领的钱比我多几十块，怎么告诉我老婆啊？”

“哈哈哈，阿登啊，你还不知道她们女人经常在一起搓麻将吗？她们有本事边玩边商讨驭夫术，这已经成了时尚了啊。”

李四表面是个很乐观的人，其实他是连买菜的权利都被剥夺了的。但他没有怪别人，要怪也只有怪自己太“狡猾”了！记得最后一次买菜是在秋天，那时肉价下跌，蔬菜丰富而便宜。李四做了半年的“财务总管”，正如鱼得水呢。人们说得意就会忘形，一点不假呀。诸位请看他李四做的呀：肉买五块一斤，他报五块五一斤；白菜一块三斤，他报五角一斤；叫打十斤菜油，他只打八斤或者八斤半。他的老婆好骗吗？他笨就笨在不能审时度势！老婆在超市给人卖汽油，短斤少两岂能不知？经过了几番盘查审问后，她有本事叫高高大大的李四老实交代了“作案”次数和金额，结果是：“作案”12起（每个月两起）；现金120元人民币。末了，老婆严肃地说：“李四，不是我看不起你，是你自己作贱自己啊。从今以后，东西你就别买了，专门做家务得了。”老婆是个能干的人，马上请来了娘家妹妹给自己做“保姆”，自己上班后，大事小务就放心地交给妹妹做了。李四在家是个闲人了，英雄末路，一度很不豁达呢。

阿登看着李四笑了笑，想想李四的话也是的，于是不记前嫌一同回家。“阿登，你老婆真的烟钱都不给你吗？”李四同情地问。“你还不知道吗？现在这个世道呀，男人有钱就变坏。她不给钱，是对我好。我已经不抽烟了，原来的支气管炎也没了，这是一好；娃娃多有点零花钱，成长无忧这是二好；不时老婆给买点名牌衣服鞋子的，活得伸展呀……咳咳咳，真是一举多得呀！”阿登“呼”地擤了一泡清鼻涕，使劲向地上一甩，非常自豪地说。“那是那是，”李四忙说，其实他心里早笑开了，一个典故让人忘记不了。

去年，也是发钱以后，数学老师还没来得及清理帐目，阿登和几个同事就去一个娱乐城玩。他们正卡拉ok着，几个红眉毛绿眼睛的“小姐”就过来了，挨挨擦擦地在他们身边坐下。老师们也是猫，见有到口的“肥肉”，焉有不吃之理？于是一个揽着一个的腰唱开了：“因为爱着你的爱，因为苦过你的苦，所以悲伤着你的悲伤，幸福着你的幸福……”唱着唱着，“猫”们就不自觉地衔着“肥肉”进了包厢。阿登正和一个与前妻长得酷似的“小姐”调情，还没进入角色，两名警察就破门而入，不容分说，提了他们的衣领出去了。到大厅，阿登见同事们都成了瓮中之鳖，个个被擒拿了，于是莫名其妙地吁了一口气。他们被带到局子里，警察把材料一问，说他们流氓鬼混，每个人罚款5000元。阿登在公安内部有熟人，于是羞答答托他减免了3000元。

从那以后，阿登他们看见鸡婆就恶心，看见警察就闹心。阿登自觉地把每一分钱交给老婆，过着宁静平淡的真生活。

北风呼呼刮着，年关的商品红红绿绿充斥了大街小巷，把个寒冷的城市衬托得热热闹闹。许多男人提着菜，牵着孩子，在风中奔忙。阿登推着摩托车，和李四父女俩边聊边不紧不慢地走着，街市两边的商品房子里，不时传了“唏唏哗滑”搓麻将的声音，那是女人们在“修长城”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