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那次撞灯柱而引起的。但,我敢对天发誓,那次撞到灯杆,绝对不是我的错。
是夜。秋天的风不住地吹,纵然有些凉,吹在身上还是没有多少冷意,天上无星无月,只有路灯在散发出惨淡的光芒。周围人很少,毕竟已经够晚,再加上学校也没有要上自习的规定,所以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在路灯的光线之下,曳出极长的影子。
远处的山忽然之间传来一阵奇怪的鸟鸣,我不由机泠泠地打了个冷战,我赶紧朝灯杆的地方贴去,以期让灯光的温暖来驱除我心底的寒冷。可就在这时,我仿佛听到一首如仙乐一般的歌曲,疑惑之间朝路中央望去,竟不由这样愣住了!
然后,我就撞到了灯杆。
回忆如潮,记忆如初。依然能够栩栩如生地回忆着那一幕。当时,在我听到那音乐声之时,我便转头望向路中央,却在转头的瞬间,竟觉得头再也不能转过来,眼睛似是长到了我看到的那个女孩身上,再也不能挪动半分。她的面容绝对是人间未有的美丽,轻笼在一条用白纱制成的长裙中的身子更是袅娜异常,裙裾随风扬起,使她如即将羽化的天仙般出尘脱俗。
惊为天人,只是我事后的感慨。其实我当时,脑子里竟是一片的空白,只知呆呆地盯着她看,再无任何的言语与思想,脚下机械地迈着步,直至终于撞上了灯柱,但眼睛仍是随着她的步伐而移动。然而,就在我摆出那个超酷的pose之时,一个急促的声音却惊破所有的浪漫,也令我终于把视线重新收了回来。
“喂,你流血了!”一个路过的女孩转头看我,眼神中有着一丝焦急,然后见我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眼里也无丝毫神采,越发着急地拽住我的手,不免有些担心,“你没事吧?”
“没事。”我触触额头,果然看到手上沾满鲜血,可是对那女孩说话的声音中却有着一丝薄怒,那女孩见我如此语气,脸色一变,便也有点怒意地放开我的手,讪讪道:“其实我也只不过是担心你的伤,你也用不着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吧?简直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然后再不理我,便脚步重重地走了。
我依然站在原地,扭头向路中央望去时,却已不见方才那女孩的影子,这时才感到额角刺心的痛,而不住流下的血,也加深了我内心的恐惧。正当我为拒绝那女生的好意而后悔之时,一个柔若无骨的手掌却轻抚上我的肩头,令我全身的恐惧与不安荡然无寸。然后,便听到一个清脆婉转如出谷黄莺的声音:“何苦……为了看我而让自己受伤,究竟值不值得啊?”
我蓦然回过头,刚触到那天人般的面容,便立即有一阵目眩神迷向我袭来,令我几乎便要晕厥过去,女孩适时地扶住我,笑容清甜,轻抚上我的额角,语气温软:“何苦要这样对待自己呢?血流了这么多,再不止住便会出大事的。我现在有一点止血药,暂且替你抹一点吧。”然后手中拿出一个药盒,青葱般纤长柔嫩的手指轻轻刮起一点药膏,均匀涂在我的伤口之上。登时一种酥麻的感觉自我额角传来,一直传向心底,望着她清澈中掩不住关切的双眼,我便一直希望,期求时间能够即刻停止,令我能留在她的身边,至死不渝。
但显然上帝没有听到我的祷告,不过片刻之间,女孩的手便离开我的额角。“好了。”她将药膏重新收回袖子,笑容透彻,“血终于止住,我还有一些消炎药,等我回宿舍取了之后便送到你们宿舍去吧。”
我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般,依然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随着他地一笑一颦而眼中光芒变幻。她抬起头,望见我的眼神,有些许的错愕,然后似躲闪般,微微垂下头,长而浓密的睫毛笼住秋水般的双瞳,睫毛轻轻颤动,似不住扑翅的蝴蝶。刹那间,沈从文的那句脍炙人口的诗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便闪入我的脑海,我心头如被重重一撞,看着她动人的姿态,情不自禁地说:“我叫秋落。”
她的神情中又闪过一丝错愕,抬起头来,眼中掩不住一丝惊异。然后,似平地而起拂来一阵春风般,她的唇边露出一缕清浅的笑容,捏住我的手指,声音温柔如水。“我叫云澈。”
云澈。
耳边仍然回响着这个名字,回响着说出这两个字的声音,似解冻冰层形成的潺潺流水,悦耳而清澈。然而片刻之间,却不由不安起来,如被针刺了一下般从凳子上弹了起来,环顾四边雪白的墙壁,心中却惶恐不已。
天!云澈可是一个女孩,我怎可为她而动心?窗上的玻璃上映出我的影子,也是个明眸秀目肤白如雪的长发女孩,眼中波光潋滟,嘴唇殷红似盛放的樱花,粉红的长裙在夜风的拂动下轻扬。可是眉宇之间,却掩不住担心。我的额角渐渐沁出冷汗,竟连伤口上的疼痛都已忘记,望着窗上的人影,如石像一般僵硬。
不行,我一定要终止我这种不正常的感情!刚在心里坚决说完这个誓愿之时,便听门口传来一个清脆而柔软的声音:“请问秋落可是在这个宿舍么?”
我的心猛然一跳,几乎便要冲向门口,可幸好理智已先一步控制住我。我缓缓回过头去,拼命令自己脸上的表情显得冷淡,望着在灯光之下更显美丽如仙子一般绰约的云澈,露出一个清冷中带有疏离的笑容:“找我有事么?”
云澈朝我一笑,可我却分明看出她的眼里划过一丝惊异,这又是什么情况,难道她便算准我必会为她而痴狂么?正自遐思飞扬时,云澈已然走到我的面前,手中拿着一盒膏药,唇边是淡淡却含着关切的笑:“这是消严药,受了伤若不消炎,必然会有大碍,你因我而受伤,所以我便自然有义务负责你的伤口。来,让我替你擦药吧。”
看着她朝我伸来的手,我竟莫名地有种恐惧,心里极想躲闪,可却又实在不忍将眼睛移开她的笑容,身子自然更不能移动,便在她的搀扶之下坐到了床上,任她将膏药轻轻涂于我的伤口之上,随着她的手指轻轻的滑动,我的心里竟又开始荡漾起来,原先的自我警告早已便烟消云散。我抬起头来,望着她天人般的容颜,眼神再次滞住,看见我的神情,她嫣然一笑,垂头低声说道:“为何你们宿舍只有你一个人?”
“啊?”我总算反应过来,却仍是一脸白痴样,“哦,你说其他的人在哪里啊?她们今天晚上早已出去上通宵网了,所以自然只有我一个人在宿舍了。”
“都出去了么?”她的手指忽然一顿,眼中有一道奇异的光芒闪过,抬头看我,声音却幽幽,“那你为何不出去呢,难道一直便习惯忙碌于学习之中的生活么?”
我呆住,决计想不出她为何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她瞧见我的神情,也微微一愣,接着便淡淡一笑:“原来你一直便是这般努力,纵然将自己的体力透支,也终不愿让自己放松一下,你该知道,如此的拼命,该会怎样地令我心疼。”然后眼中含着无限柔情,直直向我望来,令我的心脏又在那刻漏跳半拍,望着她欲语还休的模样,我不由讷讷地说:“那……那你怎么竟会……竟会心疼我?要知道我们认识才不过十几分钟。”
“是啊,才不过十几分钟。”她的眼中忽然涌上一种迷离,使得她的美变得更为神秘起来,“但是为何又会心疼你呢,真的叫我好生奇怪。”她的声音渐变低沉,在我耳中却如蛊惑一般,我终于情不自禁地问出了心底的疑问:“云澈……你长得如此好看,是否会有许多男孩子喜欢你?你是否也已有了心爱的男孩?他……是不是也如你一般优秀?”
“呵。”云澈竟然笑了,笑容绚烂,似一朵盛开的鲜花,她的语音中带笑,“我刚转来这里,又怎会有男孩喜欢我?况且——”她抬头看我,唇边带笑,“我并不喜欢男孩。”
“不喜欢男孩?”我皱眉,暗自猜测其中的意思,疑惑问,“那么——你是否喜欢男人,或是小男孩?”说出这个猜测,我竟不由失笑,可是却看到云澈严肃的表情,我才发觉自己开的玩笑实在过火,于是惴惴问道:“难道不是么?”
云澈缓缓抬起头来,眼中笼着一层忧郁:“当然不是,并且从来就不曾是。我喜欢的,一直便是女孩。纵然如此,还是没有遇着我希望中的那人,直至见到了你——”她的手指自我额头慢慢滑落,一直落在了我的唇上,而此刻的我,却已然完全呆掉,看着她所做的一切,却丝毫也不能动弹,更不能拒绝。直到云澈已将她美丽的双唇映向我的唇上,我才如梦方醒,赶紧站了起来,将云澈重重一推,扭转头去:“不!你不能这么做!我可不是同性恋!”
“秋落——”云澈倒在被褥之间,可仍是抬头看我,眼中含着泪花,楚楚可怜,“秋落,”她又唤着我的名字,蕴着无限的委屈和请求,“秋落,难道你便不曾喜欢我么?若是如此,那为何你又会对我有先前的那种反应?我十九年来才遇着一个令我动心的人,难道你也要拒绝我么?”
“我——”我拼命抑制住自己不要回头,可却仍是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看她,瞧见她的泪水,心忽的就莫名地疼了起来,于是转身走在床边坐下,微声道:“你不要哭行么,我并不是讨厌你,我也并非不喜欢你,只是我仍是不能接受你对我的却是爱,我真的承受不起。我喜欢看美女,喜欢看帅哥,但我爱的,却只有我心目中的那个男孩子。这种感情,云澈你懂么?”
云澈仍然看着我,眼中虽不再有泪,但却有更令人心碎的伤痛,我不敢再看她的眼睛,扭过头去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不懂,我自然也不会怪你。如若你能正视你对我的感情,你便能完全清楚,你对我的根本就不是爱,那样的话,我们也必能继续做朋友的。”
“是么?”云澈的唇边忽然扬起一抹冷笑,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说,“我已经很正视了,并且我也明白我对你是何种感情,”然后将手轻轻放于我的肩上,吐气如兰,“我是真的爱你,我从来也不曾怀疑过。”接着便环住已完全呆住的我,将我缓缓压到了床上……
我呆呆地望着我上铺的床板,连眼睛也不曾眨动一下,但眼里往昔蜿蜒的流光已消失不见,换之而来的却是一片呆滞。散落的衣服凌乱地扔在了床上,我却没有丝毫力气与闲暇去收拾一下。微抬起手,便见上面全都是或红或青或紫的斑块,刺激得我的双眼不由紧闭起来,似乎极想摆脱这个极其可怕的梦魇。
唇齿之间尽是云澈吻的芬芳,却从没有像此时那般令我感到龌龊,我趴到床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排山倒海般向我袭来的恶心,便不分天昏地暗地吐了出来。也不知何时,一只柔嫩的手掌已抚上我赤luo的肩膀,夹杂着微微叹息,清脆如泉水的声音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竟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对不起……”忽然,一颗滚烫的液体滴在了我的脸颊,令我微微一怔——这,是她的眼泪么?
我缓缓抬起头来看她,眼中是凝固的冰,声音中也没有一丝感情:“对不起有用么?我现在最希望的,便是你滚得离我越远越好,如果你走了,你对我所做的事情我自会一笔勾销,但若是你不走,我可不能保证我不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情出来。”
“秋落。”她的眼中含泪,不但没有松开抚着我肩膀的手,反而将我抱得更紧,勒得我几乎都要透不过气来。“秋落,我真的不知道你会如此恨我,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这样对你……你是我第一个爱上的人,如果你觉得我已经伤害了你,你对我做任何事都可以,但是请你不要赶我走好么?”她的眼泪已经不住地掉落在我脸上,有种异样的温暖,但我心里的恶心却越来越浓,伸手去掰她抱住我脖子的手,却无能为力。我只有嘶声大叫:“可是我恨你,我真的很恨你!”
“但是我爱你。”云澈的手抱得越紧,如梦呓般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秋落,我是真的爱你,纵然天地将你我毁灭,我还是爱着你。”然后,便又将唇贴近我的脸颊,柔嫩而滚烫的双唇竟然有一种灼烧的感觉,似有一簇火焰在我脸上燃烧。我一边拼命躲闪着火焰的袭击,一边用酸痛的手臂抗拒着她的拥抱,终于,一个坚硬的东西碰上了我的脑袋,接着,钻心的痛朝我袭来,我便完全没入了黑暗之中……
睁开眼来,满目都是雪白,后脑勺上缠上了厚厚的绷带。微微侧头,便见边上那张绝美但自我此时看来却避之不及的面容,我紧紧地闭上眼睛,脸上掩不住厌恶地转过头去。
轻微的叹息传来。“秋落,难道你便真的这般恨我么?为了抗拒我,竟然使得自己受伤,和我在一起难道便真让你如此难受么?”
我抿紧嘴唇,唇边是难得的倔强。然后,是长久的沉默。沉默之中,只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似也是在空气之中较量彼此的坚持。终于,云澈重重叹出一声:“既然你是如此恨我,再留你身边又有何益?你让我走,我走便是,但若以后你为你自己的选择后悔之时,可别忘我今日之语。”
此后再无声息,转头之时,身边已空无一人,心头是难得的空旷,但隐约之间却还有一点疑惑,只因不明她为何会这么轻易便放手。在我印象之中,云澈似是永不言弃之人,对不可得的东西,宁愿毁灭也不放弃,今昔却如此爽快,的确不能不令人生疑。正自暗生警惕之时,一个清朗无比的声音却将我自无限遐想之中唤醒,“请问明若惜明小姐可是住于此病房?”
那声音如此好听,竟让我不由抬头望向声音传来之处,却见门口正立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孩,手中捧着一束鲜花,面容清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他的笑是如此的温和,似最和煦的春风般能涤净人所有的阴霾;他的眼睛是那么的透明,恍若最晶莹的琥珀。我竟然在那一瞬间忘记了呼吸,呆呆地望向他,连眼睛也不曾眨一下。
他显然也看见了我,也看见了我惊异的表情,眼中流光一闪。然后,再次露出笑容:“请问你可是明若惜明小姐?”
看见他眼中的流光,我不由颤动了一下,迎向他明澈的眼睛,含笑道:“我不叫明若惜,我叫秋落。送花之后可否到我病房中坐坐,我很想认识你。”
他的眼中再次出现流光。蜿蜒在琥珀般透彻的眼里,令我不由心旌摇荡。终于,他望着我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一脸郑重。“我答应你,秋落小姐。这是我对你的第一个承诺。”
便这样认识了竹浅。
一直以为他是落入凡尘的王子,虽有着无比英俊的面容,虽有着高华至极的气质,却只能依靠到处打零工来维持基本的生活,直至很久以后,才知他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世家公子,打工只是训练吃苦精神的家庭作业之一。
于是便大觉庆幸。拉着竹浅的手之事也有着如置云端般遥不可及的幸福。不住自问若竹浅不曾为花店送花,或是送花至医院之时不曾走错病房,我是否能如愿找到这样一个王子来陪在身边,这样想着之时,便对这份幸福越发珍视,眼中只敢有着竹浅,再也不愿想着云澈。
而从未有过恋爱经历的竹浅,对这份爱也是看得分外的重,似乎将它看成易碎的瓷器,细心捧在怀中,生怕将它摔坏。如所有深爱中的恋人一般,我和竹浅十指相扣,肆无忌惮地向世人证明我们的幸福。但我却一直不敢吻竹浅,似乎只要一吻他,所有的伤痛便会再次复发。
事情的发生,终于在那个迪厅之中转机。已经是很深的夜,到处都是令人眼花缭乱的灯光在闪烁,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拼命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我和竹浅坐在角落之中,一人点了一杯雪碧加冰,便相对而饮。
竹浅微笑:“我一直便以为你如此喜欢这里,肯定是个蹦迪高手呢,谁知却仍是和我在这个角落里喝雪碧。”
我望向竹浅。他完美如天神的脸在不住变幻的灯光之中更显迷人,有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我微微一笑,微啜一口雪碧,眼神迷离:“我只是害怕孤独。纵然只是坐在角落,但想起还有如此多人陪着我,心里便完全安宁下来,便会莫名地感到一阵温暖。”
“秋落。”竹浅的眼里又蜿蜒出那种流光,紧紧握住我的手,坚定无比,“秋落,我不会让你再感到孤独。”
我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个一直有着良好家教的世家男孩,一直听的便是古典音乐,这次竟因为我喜欢而来到这家迪厅,我顿觉有一种极其奇怪的感觉弥漫我的全身。我慢慢站了起来,走向竹浅,忽然俯下身去,在他唇上轻轻一吻,然后语音坚决:“竹浅,我爱你。”
竹浅眼中的流光蜿蜒得更加激烈,静静地望着我,其中的热情几乎便要将我熔化。终于,他站了起来,紧紧将我拥入怀中,接着,灼热的双唇便落上了我的唇上。
这是我们的初吻。我如立在幸福的云端,似乎顷刻便要飞腾而去,许久许久,竹浅紧紧拥住我的肩膀,一遍一遍在我耳边轻唤:“秋落,我也爱你……”
在我沉浸于幸福之中不能自拔之时,却猛然感觉身后一阵冰冷的气流袭来,它是如此的突如其来,并且如此玄妙,竟让我情不自禁转过头去,却在迷乱的灯光之中,一个人影正静静地望着我们,眼里没有任何感情,交替的灯光在她脸上划过一道一道的暗痕,使她如暗夜中的恶魔一般恐怖。
那是云澈!
本还以为早已忘记她,但此时看到她时,却仍有一种晕眩的感觉向我袭来,几乎便要将我淹没;额前脑后因她而受的伤刹那间一起疼了起来,令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倒入了竹浅的怀中。竹浅紧紧拥住我不住颤抖的身子,疑惑而关切地问:“秋落,你怎么了,可是感到哪里不舒服?”
我没有抬头,我也不敢抬头。从没有任何一刻,我如此害怕看到竹浅澄澈的眼睛。这是他的初恋,我绝不可以伤害他。一个声音在我心中呐喊。
但我又怎能欺骗自己的心?
我终于明白为何云澈临走之前会对我说那些话,没错,云澈的确是个宁愿毁灭也不愿放弃的女孩,宁愿让我痛苦也不愿让我明了我的心意。当初如此决绝地走掉,只因她已洞察所有的事实,却用她独有的方式来惩罚我,让我终有进退两难悔不当初的今天。
记忆如潮水一般向我涌来,从那天晚上的惊鸿一现,一直到她的狂暴的吻,直至医院中她决绝的转身,都令我的心不住疼痛。原来,我一直都是爱着她的,在她将她的吻化为吻痕刻在我的身上之时,我便将对她的爱刻入了心底。
可是如今,我又怎能伤害竹浅?终于抬起头,望向竹浅担心的双眼,却硬生生地将准备要说出的绝情的话重新咽了下去,只是轻描淡写道:“竹浅,方才看见我一个朋友,你先等等我,让我去和她说几句话,”然后未等竹浅应声之时,便飞快旋过头去,却见人潮汹涌,又如何能见云澈的影子?
等式一阵天旋地转。我不顾一切在人群之中穿梭寻找,一个个寻遍,却只见无数陌生的面孔。绝望之际朝门口冲去,却见行人匆匆,灯火阑珊之处,却不见伊人等待。
终于跪坐地上,铺天盖地的绝望将我淹没,眼泪顺着我的脸颊不住掉落下来,一直滴在地面,晕成一朵朵花纹。再度相见,却又离别,不但要令我死于回忆与后悔之中,并且还伤害了另一个无辜的竹浅,这又是多么重的报复!我连自嘲的勇气都没有,只有将头埋于双膝之中,深深的,深深的,永远不愿抬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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