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冰封秋落系列之处暑(上)郁容秋

发表于-2006年12月20日 晚上7:26评论-0条

钱塘城郊。熏风亭。

虽已入秋,炎炎烈日仍是没有丝毫要降低热度的迹象,知了在繁茂的枝叶之中不住鸣叫,更衬得整个午后百无聊赖起来。亭外烈日如火,亭内却凉风习习,亭中的石桌之上摆着一桌简单的宴席,不过是些普通的醉鸡、酱鸭之类,却有一大壶酒。林秋落执起酒壶,并不将酒倒入酒杯之中,而是直接将壶口对着嘴喝了起来,才喝了一口,便心满意足地砸咂嘴,赞道:“不愧是‘醉阳居’顶级的竹叶青,滋味就是与众不同!”言罢便飞跃而起,轻轻倚于亭中的一张石椅之上,背靠着石柱,又将酒倒入口中,倒得极快,不出片刻便将一壶酒全数喝完,望着已空的酒壶,林秋落不由苦笑:“怎的这么快便喝完,真叫人好生不畅快!”又抬头望望亭外的树木,懒懒道:“怎么有这么多该死的知了在叫,真让人心烦!”说着便将酒壶一撒,那酒壶便平平向那石桌飘去,稳稳落于石桌之上,而与此同时,石桌上一碟花生米也轻然飘起,竟直直向林秋落行来。

林秋落将那碟花生米接在手中,并没有将它拈起来吃,而是用右手捏住碟边,轻轻一扬,碟里的花生米便立即如天女散花般向四周的树木之间飞去,然后只听得“砰砰”的声音,无数物事自树木之中掉落地面,而那些鸣蝉的叫声,也再不曾听见。见再无声息,林秋落唇边滑过一道释然的笑,轻呼一口气,道:“终于没有那些恼人的东西了,这下我也终于可以躺下睡个好觉了。”说完便将那碟随意在桌上一抛,那碟便轻轻落在了桌上。林秋落伸了个懒腰,也不怕弄脏自己身上崭新的青衫,便躺于石椅之上,无比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又是一阵凉风袭来,轻轻拂起他的黑发和衣袂,而他长长的眼睫毛,似乎也被凉风拂动,竟在微微颤抖。这是一张年轻的少年的脸,清秀有如少女,却有着连在睡觉之时也无法消除的神采飞扬。忽然,他的脸竟变得透明起来,一颗颗的汗珠自他额角沁出,而他的身子,竟也微微颤抖了起来,随着脸色的越发透明而抖得更加厉害,可是他的脸色竟是一片安详,仿佛这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享受一般。大约过了半盏茶时分,他蓦然睁开眼,身子不再颤抖,脸也在瞬间恢复常态,眼中的神采,更比方才睡觉之前更为璀璨。他伸了个懒腰,便又轻飘飘地站回地面,慢慢走至石桌,拈起一块醉鸡放入口中,可是才一脸惬意地嚼了两口,便只听耳边传来一阵弹剑之声。

那声音清脆而短促,似是自亭外传来一般。林秋落迅速转过头朝那声音传来方向望去,却见亭外的烈日之中,缓缓行来一个少年,一身玄衣,手中执着一把长剑,面容在烈日的强光之中稍稍有些模糊。刚一看到那少年,林秋落的眼中划过一道无奈的光,却笑着对那少年叫道:“朋友从何而来,竟在此烈日之中赶路?不如到此亭中歇歇,与在下略饮薄酒一杯如何?”

那少年却似乎未曾听到他的话一般,并未回答,竟连脸上冷峻的神色也未改变一下,直直便握着那把剑朝凉亭行来。林秋落仍在看他,却没看他的脸,而只是看着他手中的剑,眉宇间划过一丝少见的凝重。那只是一把普通至极的剑,连剑鞘也不曾有,似是久久未用过一般,竟已锈迹斑斑。少年径直走至亭边,望着林秋落,冷冷地说:“你便是林秋落么?”

林秋落心中暗叹一声,脸上却是诧异的神色,望着那少年惊道:“你竟然认识我?”然后又赶上前去拉那少年的手臂,笑道:“既然认识那就好了,那便与我一起来喝酒吧!”可是就在他的手指快触到那少年的手臂之时,那少年却将剑一横,恰巧挡住他的动作,林秋落只好讪讪得收回手,嘟哝道:“只不过请你喝酒,又为何要摆出这样一副臭脸,真是——”

少年眼中划过一道不耐之色,便将剑横于胸前,冷冷望着他,截住他的话:“休要再说废话,快将你剑拔出来!”

林秋落似是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望着少年,一脸惊异:“你要与我打架么?我好心好意邀你与我一起喝酒,你竟然要与我打架!喂,你究竟是从哪来的,怎么会如此不讲道理啊!”

“少罗嗦!”少年的脸色更加不耐,“铮”地一声便将剑向林秋落刺来,林秋落轻轻一跃便将这剑避开,飘至小亭的另一角,望着那少年叫道:“喂,你疯了么,无缘无故为何要如此对我,如若再不将原因说出来,可别怪我不客气!”

“终于露出你嗜杀的本性来了么?”少年冷笑,手中之荐更加凌厉地向他刺来,眼睛冰冷,“你做了何事你自己知道,也不要我一一向你陈列出来!单是最近钱塘城中屡屡发生的采花事件,你敢说不是你林秋落做的么?没想到一向自诩为风流游侠的林秋落,竟也是这样一个批着羊皮的狼!”

“止住,你方才说什么?”林秋落一边避着少年的剑,一边惊奇地叫道,见少年丝毫不理会自己,便一下子翻出凉亭,轻轻一跃跃至亭外一棵树下,竟笑得弯下腰去,一边笑一边跺脚:“哈哈,竟说我是淫贼,真是笑死人了,哈哈哈……”

见他竟能在自己剑下轻轻跃开,少年的火气便冒了上来;又见林秋落在远处笑得眼泪都直要掉下来的样子,不由更是火大,于是也朝林秋落那边纵去,手持着剑,望着他冷冷道:“难道我说的话便有这般好笑么?”

“当然好笑了!”似是根本未曾看到少年满脸怒意,林秋落仍是笑个不停,“你怎么会认为我是淫贼啊,真是搞笑!世人都有是淫贼的可能,惟独我没有这个可能!”

少年的脸色更加阴沉,怒极反笑,唇边竟扬起一抹冷笑:“那是为何?”

“很简单。”林秋落终于不再大笑,站直身子,脸上犹然有着残余的笑容,望着那少年,道,“身为‘流云阁’少阁主,怎的连如此简单的事情也不明白?世人哪个不知,我林秋落所习的武功,是绝对不能近女色的么?如若近了女色,便会武功尽失,经脉俱断,又岂能轻轻松松与你在这打架?”

听得这话,少年的身子颤抖了一下,竟然愣住。对于林秋落这个近年才忽然崛起的少年游侠,对于他的武功也曾有听闻,平日有任何女子来接近他,他也是避之惟恐不及,难道这采花贼真的不是他么?少年抬起头来,望向林秋落的笑脸,却不能自他孩子气的笑脸之中看出丝毫阴霾,于是知道他所言不虚,叹了口气,说:“既是如此,那在下便叨扰阁下了,请阁下休要见怪,告辞!”

“哎,不要走啊!”林秋落反倒急了,一下子便纵至他的面前,挡住他的去路,笑道,“既来之则安之,我一个人喝酒也满无趣的,不如你跟我一起喝酒如何?亭里凉快得很,外面这么热是没得比的。”

少年看着他,神色依然清冷。却拗于林秋落的热情,又对先前之事心怀歉意,于是点了点头,随着林秋落一同走入亭中,林秋落一下掠到亭边的一个草丛之中,便托出一个酒坛出来,看到少年稍显诧异的表情,将酒坛在石桌上放下,笑着解释:“那个地方是我的酒窖,我因经常在这亭中乘凉,所以便在那草丛之中储了一些美酒,以备不时之需。”然后又对少年笑道:“这是‘醉阳居’的顶级竹叶青,不知沈少阁主可有兴趣尝尝?”

少年迟疑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说:“既然你如此客气,那我自也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爽快!”林秋落笑得更加畅快,一掌便把酒坛封泥拍开,一股醇厚的酒香顿时飘散于小亭之中。林秋落陶醉地深吸一口气,不知从哪里又拿出一只大碗,将这只碗满满斟上,向少年递去:“沈少阁主是客,那便请先干这杯吧!”

“这……这么多?”少年望着那碗酒,一副吃了毒药的模样,情不自禁便将这几个字说了出来,林秋落端着碗的手迟疑了一下,皱眉望着少年,奇道:“沈少阁主难道酒量不行么?”

“不,不是,当然不是了!”看到他眼中稍纵即逝的笑谑,少年竟觉得有点惭愧起来,将头垂下不去看他,伸手便将那碗酒接了过来,刚想将它凑向唇边,却忽然顿住,抬起头来望着林秋落,说:“请不要再叫我沈少阁主,我叫沈天冰。”

“早将你名字说出来,我便当然不会这般叫了!”林秋落跳了起来,反而一脸责怪地望着这叫沈天冰的少年,叫道,“好了,现在你我已经熟识,便再不用见外,还不快点将你碗中那酒喝完,我现在肚中酒虫叫得正欢呢!”

看到他直直望着自己手中的酒一副馋样,为了不让自己惨遭毒手,沈天冰只好闭上眼睛将碗中之酒喝了下去。一口一口喝得极为艰难,似乎喝的不是顶级竹叶青,而是世间剧毒鹤顶红,终于一脸痛苦将那杯酒喝了下去,他的脸竟变得像火烧一般红,眼睛也迷离起来。瞧见他这副样子,林秋落一脸意外地叫了起来:“没搞错吧,你竟然真的不会喝酒?既然这样你就早点跟我说嘛,又何必要如此嘴硬?”边说边从身上摸出几颗药丸,全数塞入他的口中,然后手指在他身上几处穴道微微点了几下,他脸上的潮红便迅速退去,眼睛也变得澄明起来。林秋落呼了口气,拍了拍手:“乖乖,你终于醒了,还真是个家教颇严的世家公子,竟连酒都从没喝过。”

“谁说我不能喝酒?”刚刚才清醒过来的沈天冰,听到耳边林秋落的话语,一股怒气竟从心底涌起,立时便冷笑着说,“如若不服的话便与我比试一下谁更厉害,也叫你看看我的酒量究竟有多大!”

“我为何要与你比?”林秋落看着沈天冰,眼光闪烁不定,忽的笑了起来,笑得极为狡猾,像极了一只奸计得逞的小狐狸。看着他这种诡异的笑容,沈天冰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恐惧,竟重重颤抖了一下,讷讷地说:“你……你这么笑,是什么意思?”

林秋落笑得更为狡猾,秀气的脸上竟有着这么一种笑,形成的巨大反差叫人不由毛骨悚然,看到沈天冰眼里的惧色,他敲敲桌子,好整以暇地说:“何必要这么紧张,我只不过是在酒里面下了点特别的药而已,用得着紧张成这副样子么?”

“你……你说什么?你下了什么药?”沈天冰大惊失色,右手持住长剑想要站起来,却只觉腿脚酸软,要站起来竟困难万分,而与此同时,自小腹处也传来一种奇特的灼热感,一直向他的全身蔓延,竟叫得他手中的剑也再握不住,“哐铛”一声便掉在了地上,这种感觉如此之怪,竟令得他的身子几乎便要炸裂开来,他终于支持不住,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只有口中仍然能挤出几个字:“你为何要这么做?”

看到他这种欲将自己撕成碎片的眼神,林秋落笑得更是得意,走到沈天冰面前,蹲了下来,缓缓说道:“不瞒你说,我此次给你下的,是钱塘城中药性最强的春r*,凡是服下这种春r*之人,纵是天底下最端庄的淑女,也会变成荡妇,而像你这样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么,嘿嘿,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会产生什么结果。”

“春r*?”沈天冰的脸色立即变得惨白,望着一脸坏笑的林秋落,眼里几乎都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道,“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给我下这种药?”

“这个问题很简单嘛,沈少阁主怎的竟又不会回答?”林秋落坏笑道,“你难道不知我林秋落一向是有仇必报之人么?你方才一话不说便拿剑刺我,将我好心请坏得一点没有,所以我当然要整整你借以出气了,不过现在看你这个样子,我倒又有了一个新主意了!”说着时,脸上的笑容越发叵测起来。

沈天冰心中的寒意越来越深,极想将林秋落一把掐死,免得他那挂着坏笑的脸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无奈全身毫无力气,只有自牙缝间挤出几个字出来:“你究竟想怎样?”

林秋落竟忽然收住笑,无比认真地看着他,看着他心里发毛之时,才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似终于得出研究成果一般说道:“不错,我是因练功之故不能和女人亲近,可你却没有这种禁忌,自然不怕女人了,反正你现在服了春r*,如若不让药效释放出来,对身体将会大有危害。既然如此,那我便帮你个大忙,连酒都没喝过的人,自然也会没碰过女人了,今日我便让你尝尝女人的滋味!那便随便将你丢入一家青楼好了,谁叫你骂我是淫贼,现在我倒要看看,我们两个到底谁才是淫贼,哈哈哈!”说到这里时,勉强装出的严肃终于瓦解,得意的笑便禁不住冒了出来,沈天冰气得牙痒痒,正待要抛掉斯文破口大骂时,林秋落却伸出右手,手指在他身上几个穴道一点,他便不知天昏地暗地晕了过去。

“流云阁”阁主沈桥近日烦躁得要命。不但是绍兴大旱令得河道干涸,以至“流云阁”损失许多大好生意;更有自己亲妹子的女儿,他一直便宠爱万分的外甥女赵玉凝于三日前夜半时分险遭采花贼潜入闺阁,幸好赵玉凝机灵,在采花贼吹迷烟之时便感不对劲,用沈桥所传之龟息功屏住呼吸,然后在采花贼大剌剌进入房中之时,用贴身宝剑将其刺伤,才免遭毒手。但此事传入沈桥耳中之后,仍是叫他火冒三丈,这采花贼也太大胆了一点,明知整个绍兴都是“流云阁”的势力,还敢将爪子伸到自己的亲妹子身上!

沈桥自幼便与妹子关系极好,又极疼赵玉凝,于是立即便将赵玉凝接入“流云阁”中小住,一面又令手下在绍兴全力追查那采花贼的下落。那采花贼手腕中剑,料想若不服药必难痊愈,是以沈桥便号令全绍兴所有药店均不得向客人出售止血消炎愈伤之药,可如此大费周章整治了三天,却仍是连那采花贼的影子都没见到,所以由不得沈桥会火气冒天。

这日正在花园之中陪着赵玉凝闲聊之时,却忽见远处急急奔来一个人影,走进了才看清是一个身着翠衣的丫鬟,身材高挑,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一直跑到沈桥面前,还未说话便“扑通”一声跪于他的面前,一边磕头一边惶恐说着:“奴婢有话要向阁主禀报,希望阁主听了之后,能饶过奴婢知情不报之过!”

沈桥听她这话说得蹊跷,又因这几天正自火大,于是不耐烦道:“你是谁的丫鬟?”

“禀阁主,奴婢是公子的丫鬟翠羽。”那丫鬟抬起头来,相貌秀气无比,竟连沈桥乍看之时也微微有点震惊,她望着沈桥,眼中蓄着一泡泪,说,“虽然公子再三叮嘱奴婢不要将这事说出,但奴婢担心公子安危,所以特来以实情相告!”

沈桥越听越迷糊,赶紧止住翠羽说着的话,说:“且慢!天冰现在不是正在练功密室之中修炼‘天蚕密功’么,又怎会出什么事情?”

“公子的确出了事情。”翠羽说着,头垂了下去,“三日前,公子听闻表小姐受采花贼欺负,便孤身一人执剑到钱塘要手刃那采花贼,临去之前不许奴婢等人向阁主说起这件事情,但奴婢担心公子的安全,还是斗胆违逆公子的意思,来向阁主禀报此事。”

“什么?”沈桥脸色诧异,一旁的赵玉凝已冲着翠羽叫道:“表哥三天前便已走了,你为何今日才向舅舅说明?若是表哥有任何不测,你能承担得起责任么?”

“奴婢不敢,请阁主恕罪!”翠羽语音更见惶恐,不住磕头,纵是赵玉凝,此时看着也颇不忍心了。沈桥叹了一声,说:“简直荒唐!连我也不知那淫贼是谁,他又怎会知道?”忽的脸色微微一变,望着翠羽惊道:“天冰可说他到钱塘去找谁?”

翠羽慌忙答道:“公子去找的是林秋落——”

她话还未说完,沈桥脸色便已大变,赵玉凝慌忙上前扶住他,见他脸色如此,不由疑惑道:“这林秋落难道是什么非常厉害的人物么,为什么舅舅好象很怕他似的?”

沈桥赶紧稳住心神,压抑不住心中怒火:“天下谁人不知林秋落习的功夫决不能近女色,他又怎会是那采花贼?况且林秋落一向满肚子坏水,天冰未曾将事情想透便去找他麻烦,不是自讨苦吃又是什么?”他的脸色又黯淡下去,叹了口气说:“只怕如此一来,‘流云阁’便与林秋落结下梁子了。”

“那……那表哥会不会有什么不测?”听得沈桥之话,赵玉凝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双手紧紧揪住了沈桥的衣袖,满脸焦急,“舅舅,如果表哥被林秋落杀了该怎么办,舅舅你一定要救表哥啊!”说着时,眼泪便已流了下来。

沈桥转头看着赵玉凝。这外甥女的心事,他并非不懂,于是拍拍赵玉凝的肩膀,和声说:“你放心,林秋落虽诡计多端,却还从未做过杀人放火之类的事情,此次天冰落入他的手中,至多吃吃苦头,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赵玉凝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连忙抹去眼泪,破涕而笑。沈桥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翠羽,挥挥手说:“你退下吧,这是天冰自己的选择,怪不得你们。”

翠羽依言站起,转身正待走时,沈桥眼中却掠过一道奇异的神色,忽然唤道:“站住,我有话要问你!”

翠羽回过头来,垂首道:“阁主有何吩咐?”

“你是何时进入‘流云阁’的,为何我从未见过你?”沈桥直直望着她,语气中充满一种压迫感,“还有,天冰是如何认为林秋落便是那采花贼的,这个问题,你应该很明白吧?”

“是,我的确明白。”翠羽抬起头来,没有避讳沈桥的目光,而是没有任何畏惧地迎了上去,“我是三月之前被仇家追杀之时,被公子所救,为报公子之恩,便甘愿当公子的丫鬟。而说林秋落是采花贼,却因我与林秋落之间曾有大仇,为报此仇,便只有骗公子去杀他,以泄我心头之恨。如若阁主认为我这样做有错,便可用阁中律法处罚我,我绝无半句怨言!”

沈桥望着她,看到她倔强的眼神,竟没有生气,反而还微微一笑,说:“好,有如此勇气,难怪天冰会对你用情至此,既是如此,我又怎可伤害他所爱之人?只是你,对天冰也用如此之计,我却不得不让你也受点委屈。”然后拍了拍手,立时便有两个侍卫自密丛之中走了出来,沈桥淡淡道:“将她押入‘鲛绡房’,天冰未回来之前,决不能让她走出房门一步!”

翠羽脸色微微一变,很快便镇静下来,微叹一声,说:“我的确对不住公子,受此刑罚,我也自无怨言。若公子有任何性命之忧,我……我也必不会苟活于世间。”说完,一低头,眼泪便簌簌地流了下来,看着她这副样子,沈桥脸色也不由黯然,挥了挥手,那两个侍卫便将翠羽押了下去。沈桥叹了口气,回头来看赵玉凝,见她脸色抑不住火气,微笑道:“小凝在生气么?”

“当然!”赵玉凝鼻中重重哼出一声,拿眼瞪着沈桥,“刚才那个叫翠羽的的丫鬟如此嚣张,舅舅为何不对她施以重罚?并且舅舅还知表哥喜欢她,却为何要任表哥的这种感情滋长?还有,表哥现在去找林秋落,舅舅又为何不替表哥的安危担心?”

听着她连珠炮似的质问,沈桥仍是微笑,在赵玉凝肩上轻拍,叹道:“小凝怎的连舅舅也不相信?你喜欢天冰,舅舅自会百般撮合你们,我对那翠羽如此,日后你自会明白。好了,你就将心好好地放下吧,相信天冰终有一日会明了你对他的深情。”

赵玉凝抬头望向沈桥,看见他眼中的慈爱,情不自禁便将那怒意散去,点了点,说:“既然舅舅这么说,那我当然便放心了,可是表哥真会将感情自翠羽身上,转移到我身上来么?”

“当然,小凝你便不要再担心了。”沈桥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在赵玉凝肩上轻轻拍了一下,看到他这副样子,赵玉凝重又露出笑容,兴奋道:“那好,那我现在便去钱塘将表哥寻回,也叫那个叫翠羽的丫鬟看清楚,表哥最后选择的是我,而不是她这个无礼至极的丫鬟!”

沈桥也在微笑。可是看着赵玉凝的笑脸,心里却不由有丝苦楚。情本就是世间最难捉摸最难把握之物,若情生之后,纵是千山万水也无法阻隔,自己如此做法,便真的能令沈天冰移情于赵玉凝么?想到此处,忽觉心中没底,万般苦衷都化成一声叹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天冰身上的穴道终被解开,缓缓睁开眼来,却见自己正躺与一张铺上凉凉竹席的床上。想转头去看周围的环境时,头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转动,全身也仍是没有一丝力气,只得用眼睛的余光扫视室中的情景,却见这是一间雅致非常的小筑,窗户打开,拂入阵阵凉风,可身边粉红的绸帐,却表明这分明是一个女子的卧室。沈天冰大惊,挣扎着看到自己身上衣物没有丝毫变化,才终于稍稍放下心来。

可就在这时,自小腹处却传来一阵分外奇怪的感觉,令得他的全身都几乎要爆裂开来,灼热渐渐充盈他的身体,似火烧一般,纵然躺于竹席之上,仍是躁热难忍。而眼前,也是渐渐模糊起来,再不能将所有东西都看清楚。朦朦胧胧之间,忽听耳边传来一个温软至极的声音:“沈公子,可要春蝶来陪你?”

那是明显的女子声音,沈天冰竟莫名其妙地感觉与林秋落的声音分外相似,艰难转动眼珠朝那声音传来方向望去,却见床边正站着一个身着彩衣的少女,相貌妍丽,可不知为何,沈天冰又觉得那脸与林秋落格外相象,她脸上温柔的笑,也似乎令他看到了林秋落的坏笑。一阵恐惧莫名自他心头涌起,明知身子不能动,他还是努力向床内侧挪去,边挪边叫:“你……你是谁?千万不要过来!”

“沈公子不喜欢春蝶么?”那少女虽这样说着,脸上的笑却仍未消失,而是伸出手来,轻轻地便去解沈天冰的衣带,才将那结松开,沈天冰便紧紧闭上眼睛,口中嘶声叫道:“你……你这个贱女人,要是敢碰我一下,我一定要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哦?”春蝶望着他,眼波流转,手下却仍然没有停止动作,“如今你还有这种本事么?等你清醒之后,只怕你不想负责也不可以,当然,你杀了我也行,不过恐怕从此以后,沈公子都会背个始乱终弃的骂名了!”说着这句话,唇边温柔的笑意竟又变成林秋落招牌似的、令沈天冰莫名毛骨悚然的坏笑,手下微一用力,沈天冰的上衣便被她扯下,扔在了一旁。

“你!”沈天冰气得极想将春蝶一刀劈死,却无奈连移动手指头的力量都没有,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她的这句话,只有自牙缝之中挤出这一个字来,看着他咬牙切齿的样子。春蝶笑得更为高兴,纤纤素手便拂上了他裸露着的上身。一边拂着一边笑道:“不要紧张嘛,春蝶可是在帮你哦,你可知道若不将药性发泄出来,对身体可是大有害处的。春蝶牺牲自身清白来救你,你应该感谢人家才对,又怎可对我生气?”

她的声音依然温软,却叫沈天冰全身都颤栗起来,春蝶的手指如蛇一般在他身上滑着,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他却避之惟恐不及,将眼睛闭得更紧,怒骂道:“林秋落你这个下三滥,快给本公子滚出来,做什么缩头乌龟,有种便出来与本公子我好好比上一场!”

“看来你真的很生气呢,是否是药性发作的缘故呢?”春蝶笑着,手指渐渐向下滑去,很快便搭上了他的腰带之上,知道她下一步的动作,沈天冰眼睛蓦地睁开,直直望着她的手,急道:“你……你给我住手!”

“我为何要住手?”春蝶望着他,脸上又是那种无比邪气的笑容,手指微微一动,便将他的腰带解开。沈天冰眼中竟笼上一股浓浓的惧意,嘶声叫道:“我说了叫你住手!若你再不住手之时,我便自咬舌根而死!”

听得这话,春蝶的手停顿了一下,转头望着沈天冰,见他满脸决绝,眼中喷着怒火,知晓他说的不是耍事。可只是一愣之后,她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干吗要说得如此可怜?自古以来都只有女人才干自咬舌根此等傻事,你堂堂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做这种事情岂不是会被世人笑话?并且假若听得你自尽还是被一个女人逼的,哈哈,我想着也觉得好笑啊!”说着再也忍不住,按着肚子大笑起来,又岂有方才那纤弱女子的模样?

沈天冰怒火更甚,如若手脚能动之时,便早就将这女子的一张笑脸撕碎,却无奈现在只得任她胡作非为,于是便恨恨盯着她。倘若眼光也能杀人,这少女还不知会被他杀了多少遍了。春蝶兀自笑了半晌,才终于止住,看见沈天冰气得脸色火红,便阴谋得逞一般笑道:“若是真由你咬舌自尽,我岂不止丧失了人生一大乐趣?看来我与沈公子相处得蛮好,说实话我也舍不得你死啊。”

纵是盛怒之时,沈天冰也是哭笑不得。这少女自我陶醉的本事倒还叫他吃惊,若这也叫相处得好,那相处不好又是个什么境地?正在胡思乱想时,春蝶已收住笑容,叹道:“看来我真不应该解开你唇舌之间的穴道,若你真死了,那我岂不是要怨上自己一声?”说着,手指便疾疾点住他的穴道,登时,他便觉得自己唇舌之间再无任何力气,莫说咬舌自尽,纵是轻轻吐舌也不行。虽说不出话,沈天冰望向春蝶的眼中却有比先前更熊熊的烈焰。春蝶轻叹一声,坏笑道:“如此一来,你还有什么法子能拦得住我么?”然后便将他腰带抽下,正要解开他的裤带之时,沈天冰只觉心中一阵绝望涌起,竟连眼角也湿润起来。紧紧闭上眼睛,心中默念一声:“翠羽,此番我真的对不住你了。”说完这句话,一串泪水竟从眼角滑落。

春蝶也突感气氛不对,转头去看沈天冰时,看到他眼角掉出的泪水,不觉也微吃一惊,心中暗叹道:“世间哪个男人在有美女投怀送抱之时不是欢天喜地的,却为何他竟会流泪?”这样想着,手下动作便蓦然停止,低着头微微沉吟了一下,终于还是将右手轻轻一挥,一阵粉末立时笼于沈天冰的脸上,令得他的神志骤然模糊起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沈天冰终于醒来,全身已然恢复力气,他却没有爬起来,而是双眼无神地直直望着床顶,面容死灰。忽的自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人影出现于门前,却是脸上犹然带着坏笑的林秋落,一身崭新的青衣,神采飞扬,满脸俱是阴谋得逞的得意。远远看到沈天冰的样子,他赶紧将笑收住,冲着他叫道:“喂,你的大美人走了,你就不用再想了吧?”

“滚!”沈天冰似乎没有看到他,又似乎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只是自牙缝之中逼出这个字出来,冰冷冰冷。林秋落却也似乎没有听到,而是不知死活地笑着,一步一步走过来,说:“喂,我可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呢,瞧你长这么大连女人都没碰过,我也只是同情你罢了,犯得着对我如此生气么?倒是你应该感谢我,谢我白白送了一个大美人给你啊!”

“放你的狗屁!”沈天冰终于忍耐不住,自床上坐了起来,直直盯向林秋落,眼冒怒火,“如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做任何对不住翠羽之事;如若不是你,我也不会让翠羽伤心!你说,你这缩头乌龟王八蛋,究竟做了多大的孽!活该你一辈子不能碰女人,活该你只能断子绝孙!”

“哦?”听了这些话,林秋落不怒反笑,“嘿嘿,原来世家公子也会骂人么?看来骂人的本事也并不比我低嘛!不过你那个翠羽,嘿嘿,你难道很喜欢她么?”

沈天冰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转过头去不再理他。林秋落呼了一口气,语气中满是责备:“你早说你心里有人嘛,早说我便自然不会这般对你了!不过——”他的脸色忽然变得严肃非常,望向沈天冰,眼光竟是灼亮得吓人,“你来找我麻烦,应该便是那个叫翠羽的女人要你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沈天冰猛地回过头来,眼光诧异地望着他,全然便忘记了方才对他的怨恨。林秋落懒懒叹了口气,说:“我说沈少阁主你怎么头脑如此不开窍啊,这么简单的问题用脚指头想都会知道了,你怎么竟会不明白?好了,我也不知道你女人对我究竟有什么仇怨,竟会用如此手段来对付我,不过我也懒得管,既然采花贼这摊子事撞上我了,看来我不管也不行。你也不用这个样子了,索性与我一同查出采花贼的真实身份,反正看来你对这件事情热情也蛮大的。”

听了他这席话,沈天冰脸上一片怀疑,冷冷道:“你竟会有这般侠义心肠么,该不会又包藏什么祸心吧?用如此下三滥手段害人,料想你的行径也与那采花贼不相上下。”

“还在生气么?”林秋落望着他,忽的笑了出来,“看来不把真相说出来,你真的还会对我记恨不止。实话跟你说,春蝶并没有对你做什么,我给你下的,只是普通迷*,并不是什么春r*。”

“什么?”沈天冰迅速挺直身子,双眼圆瞪,直直向林秋落望去,眼中满是疑惑与震惊,看见他这副样子,林秋落又是一笑:“怎么,现在真相弄清楚,心里高兴了吧,要知道我林秋落虽不是什么好人,但这种强人所难之事还是不会随便乱做,着你自然可以放心——”可话还未说完,他的下便从唇边消失,只因此时沈天冰已从床上掠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袭来,手中虽无剑,却以剑气贯于指上,来势汹汹。林秋落慌忙一侧身子,避过他这一剑,却是避得狼狈之极,一边喘气一边叫着:“喂,你疯了么,怎可一话不说便动手?”

沈天冰没有说话,可铁青的脸却表明他早已是在盛怒之中,显然便是恨于林秋落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见林秋落避过自己这突然一击,不由心中更是火大,攻势也更为凌厉,林秋落此时已缓过气来,一边闪避着沈天冰的攻击,一边笑骂着:“真的便如此生气么?火气似乎比先前不知道真相之时还要大呢,是否是恼恨我没有让春蝶真的对你做点事情啊?”

“你给我住口!”沈天冰面色冰冷,语气更为冰冷,望向林秋落,眼中怒火几乎便要喷射出来,“对你这种鲜廉寡耻之人,看来我真的是不能手下留情了。看剑!”

他竟从身旁随手抽了一根竹箫向林秋落刺去,显然是将平生绝学都已用上,剑势迅疾无比,终于将林秋落脸上的笑容逼去。看着他的剑招,林秋落脸色也变严肃,竟然向后跃了几步,便从门口跃了出去,沈天冰见他竟然临阵脱逃,不由火气冲天,一边追了上去,一边怒骂道:“你这个懦夫,打不赢便逃么,看我今天追上你之时不将你斩于我的剑下!”

很快便纵了上去,见那屋子外面有一大片空地,周围栽种着无数鲜花,还有一大片盛放的荷塘,再望远处便是参天的树木,郁郁葱葱成一大片树林。沈天冰眼睛四处搜寻,却只听四周鸟鸣,又怎见林秋落的身影?正自气得咬牙切齿之时,却忽听林秋落声音传来:“在那房中比试未免也太不过瘾一点,所以我们不如在此处比试!”

沈天冰循声望去,却见林秋落正稳稳立于一支荷茎之上,凉风掠起他的衣角,竟使得他如那满池荷花一般出尘脱俗。沈天冰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林秋落在他心中分明如此不堪,又怎会有这般高贵的气质?赶紧抑住心中惊奇,便也急急向那荷塘冲去,也如林秋落一般跃于荷枝之上,眼见便要跃至他的面前,林秋落却向他递来一把剑,说:“这是你的剑!现在我手中有剑,若你只用那根竹箫,未免有失公平,既是如此,我便将你剑还与你,我们再来公公正正打上一架!”

沈天冰眼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伸手将那剑接过来,脸上神色分外奇怪。林秋落看到他如此样子,轻叹一声,便将手中之剑自剑鞘之中拔了出来,朝沈天冰叫道:“准备好了没有?若是已好,便开始吧!”

沈天冰也抬起头来,将剑横于胸前,冷然道:“我自然已经准备好,随时都可给你这衣冠禽兽刺上一剑!”

“好,那我就等着!”林秋落哈哈笑了两声,便将手中之剑向沈天冰刺来,沈天冰横剑挡住,两剑相撞之时,竟迸出几点火花,而两人俱都向后微退了几步。林秋落喘着气道:“没想到你倒还真的有两手,好,既然这样,那我也要使出我的杀手锏了!”

说着手中之剑舞得更疾,沈天兵冷笑道:“你有何本事便尽管使出来,我倒要看看你这小人还有些什么手段!”话还未说完,便忽见一道剑光向自己胸前刺来,他大惊之时慌忙运功掠开,胸前衣服仍是被剑尖割破,抬头望向林秋落,却看到他一脸得意的笑容:“嘿嘿,这可是我自创的剑法‘一剑光寒十四州’,方才那一剑只用我五分功力便险些将你刺中,怎么样沈少阁主,现在服了吧?”

沈天冰脸色阴晴不定,忽然似下定决心一般冷笑道:“你别以为我们‘流云阁’都是吃素的,现在我便也让你看看我的绝学!”说着望望四周,脚下微一用力,便朝那树林中纵去,林秋落慌忙追了上来,边追边叫:“喂,你打不过我便要逃么,快给我滚回来!”

终于两人都在树干之上站定,沈天冰冷笑道:“现在我可是要施展我的‘天蚕密功’了,到时你可别哭着向我告饶!”

林秋落满不在乎地笑着:“你有什么招数尽管放马过来,反正我也正好想看看你求饶之时是什么模样!哈哈哈!”说着便狂笑起来,令得沈天冰更加火大,立时便运功催起“天蚕密功”,林秋落虽在笑着,眼中却闪着警惕之色,手中之剑也握得更紧。

凉风一阵一阵袭来,在整个午后,那片树林之中都不住传出锐器相撞之声,还间杂着嬉笑怒骂的声音,自树林外望去,只能见到两个人影在树叶的缝隙之中掠来掠去,速度迅疾无比,如若不仔细看,还会以为是林中鸟儿在不住追逐。数不清的树叶在半空之中不住飞扬,密密散落下来,竟令得那小屋前面空地之上都铺满青翠的树叶。

“哇,太累了!”日已西斜之时,一切动静终于全部停止。林秋落将剑丢至一旁,张开四肢躺于草地只上,呼出一口气,望了一眼躺在不远处也是一身疲软的沈天冰,笑道,“好久没打得这般畅快了,喂,看不出你武功也蛮高强的嘛,像那什么天什么密功,还真是威力十足啊!”

“天蚕密功!”沈天冰狠狠瞪了他一眼,忽的唇边也露出一抹笑容,“这场架真的打得畅快之极,如若不是身上已无丝毫力气,我真的还想再与你打下去!”忽然觉得林秋落竟掠到了自己旁边,眼睛直直望着自己,一脸严肃的表情,不由自心底涌上一层寒气,惊道:“你要干什么?”

林秋落见他这副样子,呼出一口气,翻了个白眼,说:“难道你对我的戒心便这般重么?要知道我可是有好事跟你说的。”看沈天冰脸上怀疑的神色,笑道,“你不是很想与我每天打架么?那我便有一个好办法。反正现在我也正闲着,不如我们一同去追查出那采花贼,如此一来,你我便可每日切磋武功了,这个法子,你可同意?”

沈天冰抬头看他,神色间依然掩不住惊疑,看着他,似乎想要将他的全部心事都看个透彻,却终是不能看出他明朗笑容之下真正的心理。只得暗叹一声,说:“若是你真的想除掉这采花贼,我便答应。”

“好,一言为定!”似是没有听出沈天冰话中的怀疑之意,林秋落在听到这话之时便叫了出来,脸上笑容更加灿烂,一把抓住沈天冰的手,兴奋叫道:“君子一言,快马加鞭,你所说之话,可千万不能反悔!”

见到他这副样子,沈天冰心中又不禁暗暗打鼓,不知林秋落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可既已将话说出,又看不出林秋落神色之间有何破绽,便点头道:“我说过的话我自会记得,希望你也不要食言。”可是说着这话之时,心中却仍有一种隐隐的不放心,说不出有何不对劲,可是那种奇怪的感觉却萦绕在心中,久久不曾散去。

两人回屋之后便各自冲了个澡,此时天色已晚,沈天冰闲着无事便纵身飞上屋顶,躺于那屋檐之上仰望满天星斗。这两日之中发生的事情,委实叫他有种如在梦中之感。三日之前他还是一个在“流云阁”中养尊处优的少阁主,只因表妹赵玉凝险遭采花贼所辱,又听得翠羽之言而来寻林秋落为民除害,却不料反被林秋落用诡计捉弄一番,更没料到自己竟会答应与林秋落一道查明采花贼的真实身份。望着星空,唇边不由拂起一抹苦笑,不知自己究竟哪根筋不对头,竟会与林秋落合作。

自嘲一番之后,忽的又想起另一件事情,心中不由一凛!既然林秋落不是那采花贼,那为何那日翠羽却对自己说出那样一番话?难道她真与林秋落之间有什么仇怨,便欲借自己之手除去他么?便觉心中苦涩万分,从檐上一跃而起,几乎便要一口气冲回绍兴,亲自向翠羽询问清楚。

忽听身后传来一阵风掠衣袂之声,不用回头,也知是林秋落。林秋落瞧见他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冲上前去在他肩上一拍,一脸坏笑:“喂,为何这副样子,是不是想你女人了?”

沈天冰回过头来,看到他的笑容,没来由一阵火气,冷冷道:“关你什么事?”

“的确不关我什么事。”林秋落仍是笑嘻嘻的,在屋檐之上慢慢坐了下来,说,“我担心的,只是怕你分心太甚,以至于不能全力投入我们将要进行的工作之中!”说着伸了个懒腰,在檐上躺了下来,见沈天冰仍然站着,便朝他叫道:“喂,也躺下来好么?这样我们也可拟订一个完整的计划,方可将那采花贼查明出来!”

沈天冰转头看他,竟发觉他的脸在星光之下有种珠玉般的光芒,更令得他分外俊秀起来。看着这张脸,沈天冰竟有点恍惚,鬼使神差便在他身边躺了下来,林秋落望着天上繁星,笑道:“据我所知,采花贼做的最后一个案子,似乎便是在绍兴么?”说完扭头看沈天冰,眼睛中有狡黠的光芒一闪,沈天冰自这光芒之中看出他心中所想,没好气地说:“是,确实是我表妹,可是又如何?”

“我没说如何啊,”林秋落笑着转过头去,说,“既然是在绍兴,那我们本也可到绍兴去寻他。而据我所知,那采花贼屡辱女子清白,并不是他生性如此,而是利用女子的处子之躯,来修炼一种极邪门的武功,若十日之内不取少女精血,便会轻易走火入魔。上次没有得手已是三日之前的事了,在那之前的两天,绍兴也曾发生过采花事件,所以这五天之内,那采花贼必会再度作案,而只要他一出现,踪迹便不难寻了。”

沈天冰没料到他竟会有这般缜密的推理,一时之间不由有些发呆,讷讷道:“你是如何知晓他是用此法来练功的?”

“我自有法子,当然不能告诉你了!”林秋落一翻白眼,便将他这话堵了回去。沈天冰被他这一堵,心中闷气难舒,便冷笑一声,道:“单是凭这几句话,难道我们便等那采花贼犯案不成?并且又不知他现在身处何处,在此苦等,若采花贼在千里之外作案,等我们赶到那地方,他岂不是由逃得远远的了?”

林秋落转头望他,眼中神色分外奇怪,似乎还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沈天冰正被他瞧得疑惑,他便又转过头去,望着天上,缓缓说:“我真为‘流云阁’沈阁主悲哀,他好歹也是一代英杰,生出的儿子怎么这般不济事?我都将话说得这番份上了,他为何一点也不明白?我只希望我儿子以后不要如他一般便好了。”

一番话说得沈天冰脸上红白不定,林秋落说的那些,他的确不懂是何意思,可如今林秋落这般说着,心中仍是忍不住火气冒起,当即便冷笑道:“哦?那你又有何高见?”

“高见倒谈不上,不过办法倒是有的。”看到沈天冰的神情,林秋落笑得分外开心,接着说,“你想想,如今你老爹沈桥将绍兴城控制得水泄不通,那采花贼纵有天大胆子,也决不敢在绍兴城中作案,而他手上之伤如此之重,也万万不能自‘流云阁’手下眼皮底下出城。但十日之期快到,我想纵是拼上性命,那采花贼也必是会逃出城中,而钱塘乃那采花贼的老巢,料想这几日之内,他便会来到钱塘城中,所以我们只用在此等待便可。”

听得他的话,沈天冰心中虽已服气,嘴上却仍是倔强万分:“哼,这只是你的胡乱猜测而已,那采花贼又怎可于重重包围之中逃出绍兴城?”

“这也是我在思索的问题。”看穿了沈天冰的心思,林秋落却没有点破,也没有往日的笑谑,而是一脸严肃,“也许这采花贼真的有什么过人的手段,令得我们对他防不胜防呢——”话还未说完,便迅速坐了起来,眼睛灼灼望向前方密林之中,脸色警惕。沈天冰见他如此动作,也忘记了与他抬杠,惊道:“怎么了?”

“你听!”林秋落只是说出这两个字,眼光依然盯着前方,沈天冰疑惑之时,也凝神细听,这时,林秋落已朝着那树林方向冷然叫道:“来着何人,为何要如此鬼祟?”

沈天冰此时已听出那声音,乃是两人的脚步之声,脚步轻而细碎,明显是纤纤女子所有,见林秋落如此警惕,不由有点不以为然:“听脚步声只是两个女子而已,你又为何要如此紧张?”

“你如何知道她们不是别有居心?”林秋落连白眼都懒得丢给他,眼睛依然眨也不眨地望着那方向,蓦地,自那处响起风掠衣袂之声,一个女子清脆而充满火气的声音传来:“林秋落,快将我表哥交出来,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听得那声音,沈天冰脸色一变,林秋落却满不在乎一笑,朝那飞纵而来的女子叫道:“你表哥现在此处沉恋温柔乡中,已乐不思蜀,非是我将他留下,而是他不愿走,这一点,姑娘你可要搞清楚一点!”

“你胡说!”赵玉凝怒道,声音中充满怀疑,林秋落唇边拂起一抹坏笑,便在沈天冰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也朝赵玉凝飞过来的方向冲去,然后在赵玉凝飞在半空之中气力尚处不接之时,竟将她轻轻环于怀中,然后在她耳边轻轻笑道:“我才没有胡说,如今你表哥不要你了,还有我这个怜香惜玉之人在,你,便当我女人如何?”

赵玉凝几时遇到过如此情景?被林秋落抱于怀中之时,身子早就酥软了半边,脸涨得通红,却不知道怎么反驳。抬头看到林秋落戏谑的笑脸,总算回过神来,伸手便朝林秋落脸上扇去,可还未触上林秋落半分之时,便被他抓住了手腕,脸上笑谑更深:“怎么,竟想谋杀亲夫啊?”

“你这个臭淫贼给我放手!”赵玉凝全身几乎都被他控制住,只得拼命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挣拖不出他的怀抱。林秋落又欲继续捉弄她时,却忽听耳边传来一阵破空之声,连头也未回便抱着赵玉凝轻轻掠开,遥遥望着沈天冰,笑道:“看不得表妹与我亲热了?你有你的女人,便不许我接触你表妹么?”

沈天冰怒视着他,一副懒得反驳的样子,只是冷冷道:“快将我表妹放开,否则便真的别怪我不客气!”

“你也学会威胁人了么?”林秋落仍是嚣张地笑着,望着沈天冰,似是故意要挑起他生气,“如若我说我舍不得放手呢,你便让我做你妹夫可好?”

“你——”沈天冰万万没料到林秋落会说出这番话来,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的好。赵玉凝听得这话,脸更是通红,口中“臭淫贼、死淫贼”的骂个不休,而林秋落却只是含笑听着,连一丝神色的变化也没有。沈天冰开始之际还在怒怒盯着林秋落,可忽然之间却掉转视线,望向那已从树林之中走出的人,才看到那人的第一眼,他的神色便在刹那之间发生了巨变,手脚也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那人也望着他,眼中神光一闪。却不走过去,而是又转头望了一眼边上的林秋落,眼中掠过一丝仇恨。而与此同时,觉察到沈天冰的异常,林秋落和赵玉凝也朝那方向望去,恰巧与她眼中仇恨相触,林秋落竟不由微微一怔:她眼中的那丝仇恨,虽转瞬即逝,却是那般的深而毒,那么她与自己之间,又有着怎么样的深仇大恨?

一念未了,沈天冰已朝他走了过去,嘴唇却在微微颤抖,眼里也充满喜悦,终于冲着她叫了出来:“翠羽,你……你也来了么?”

翠羽却只是望着他,神色复杂。沈天冰眼中的惊喜转为疑惑,脚下的步子也迟缓起来,一步一步向翠羽走去,忽然紧紧执住翠羽的手,讷讷道:“翠羽,你怎么了?难道见着我之时也不高兴么?”

见他如此动作,翠羽似被蜂蛰一般将手伸了出来,脸上已是清冷起来,淡淡道:“公子请不要对奴婢如此,奴婢担当不起公子如此厚爱。”

“翠羽!”不敢置信般,沈天冰震惊望着眼前少女,情不自禁叫了出来,又将翠羽的手执于自己手中,不住问道:“翠羽,你怎的竟会对我说出这种话来,为何才几天不见,你便变成这副样子?”

“请公子放开翠羽。”翠羽欲将手抽出,却无奈被沈天冰紧紧攥住,怎么努力也无用,见如此,她的眼泪便簌簌掉了下来,语气却仍是淡淡,“翠羽欺骗公子,望公子原谅翠羽,可是翠羽,到此见到公子一面之后,却无颜面对公子,还请公子就此忘掉翠羽吧。”言罢竟在沈天冰惊愕松手之时,转身朝树林之中跑去。“翠羽!”沈天冰急忙去追,却听身后赵玉凝的声音传来:“表哥,你不管我了么?”

沈天冰脚下一滞,却又重运起轻功向翠羽远去,正在这时,却有一人挡于他的面前,沈天冰蓦然一惊,定睛一看,却见是林秋落。沈天冰见他此时还来阻挡自己,不由怒道:“你快给我滚开!”

“如果我说我不想让呢?”林秋落淡淡一笑,说,“遇到这种事便慌成如此模样,不愧是从未经历过任何风浪的世家公子,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她要走你便让她走便是,又为何要去追她?”

“你!”沈天冰火气更大,手指几乎都要碰到他鼻子上了,“你这是什么混帐话!”

林秋落依然笑着:“我从来不说什么混帐话,我说的每句话自然都有我自己的用意。如果你此时去追她,她执意要躲你,你必会寻她不到;若她不想躲你,迟早会出现在你面前。既是如此,你又为何要去追她?你有这种闲工夫,还不如与我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对付采花贼的策略。”

“你放屁!”沈天冰依然气愤,可任谁都能看出他已被林秋落说服。林秋落笑道:“如若你不信,那我们便打个赌如何?若三日之内她重回你面前,你便答应我三件事情;若她没有回来,那我自然也答应你同等条件!”

沈天冰直直望着他,似乎想从他的笑容之中看出什么,却只看到他眼中把握的神色。看到这种神色,他心中没来由有种不服涌起,不信林秋落真有如此信心,于是点了点头,冷笑道:“好,我便与你赌!只是你输了之后,可千万别赖帐!”

“我自然不会输。”林秋落淡淡道,脸上仍是笑容,“只是沈少阁主你输了之后,可千万别为那三个条件而气得跳楼,如果真是那样,我却担当不起。”

沈天冰神色一变,正待出言反驳他时,身后赵玉凝却朝他走来,拉拉他的袖子,讷讷地说:“表哥,你……你真的在此乐不思蜀了么?”说着这句话时,脸不由涨得通红,在星辉之下,这淡淡的羞态,叫人见了不由心里也会微微一颤。

但沈天冰却恍若没有看到,只是仍然望着翠羽离去的方向,一边苦笑道:“你便真的听信林秋落这家伙的鬼话?他说的几乎没有一句真话,你也信么?”

赵玉凝这才舒展愁眉,似是十分放心地笑了起来。林秋落却寒着脸走了过来,冷然道:“你方才说什么话,不如再给我说一遍,也可让我知道你与我之间,究竟是我不说真话,还是你这个满口妄言之人不说真话!”说罢不由沈天冰反驳,便又转头望着赵玉凝,却是满脸堆笑:“不知美人儿表妹为何要与那女人一起到这里来?难道仅仅是为了找这个小子么?”

赵玉凝似是不敢看他的眼神,竟赶紧低下头去。林秋落依然紧紧地盯着她,接着说:“那女人竟会对这小子说这些话语,相信美人儿表妹你应该会最了解吧?为何不把原因说出来,也叫这反应一向迟钝的小子知晓事情的真相?”

沈天冰听得一头雾水,不知林秋落这话是什么意思,于是不由也顺着他的眼神向赵玉凝望去,眼中却满是困惑。赵玉凝听得这话,终于抬起头来,唇边有一抹勉强的笑,看着林秋落,却眼神闪烁,说:“他对表哥这些话,我又怎么知道?”

“真的不知道么?”林秋落轻笑,眼睫毛遮住他的眼睛,令他的眼有一种奇特的迷离,忽的抬起眼来望向赵玉凝,眼神犀利,“难道你真要我帮你说出来么?我可不能保证我说这些话时会口下留情!”

赵玉凝的笑蓦然消失,脸色变得苍白起来。此时的林秋落浑身锋芒毕露,又岂是方才那登徒浪子一般的形象可比?似是屈服于他这种凌厉的气势之下,她微叹一声,说:“没错,这事确实和我有关,若是想听缘由,我跟你们明讲便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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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白陰影点评:

精彩的内容
行文流畅
情节引人入胜
期待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