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冰封秋落系列之处暑(下)郁容秋

发表于-2006年12月20日 晚上7:28评论-0条

在丫鬟的引领之下,赵玉凝穿过一条一条狭长的甬道,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一间房门锁着的房门之前停了下来。“这里便是‘鲛绡房’么?”赵玉凝望了一眼那紧闭的门,又回过头来问那丫鬟。

“是。”那丫鬟点头,便命人来将那门打开,门开之后,里面光线却是明亮非常,令得赵玉凝的眼一时之间竟不能适应,不由得紧闭起来。终于适应了那光线之后,她便回头对那丫鬟说:“你要他们都给我退下,我要与那丫鬟单独聊聊。”

众人顷刻之间便全数退去,赵玉凝步入房中,正看见房内明亮的灯火之中,一个身着翠衣的女子正背对着自己站立着,手里犹然在有着什么动作。她望了一眼四周,见这里尽是明晃晃的白线,还有许多架巨大的纺车,才明白“鲛绡房”的含义。看到翠羽依然在那纺车之前没有回头,挺拔高挑的身材竟是冷傲非常,她心中火起,冷笑道:“你为何不回过头来看我?”

“奴婢不敢。”翠羽依然没有回头,声音波澜不惊,“没有得到表小姐的允许,奴婢不敢看表小姐。”

“哦?”赵玉凝冷笑着,眼中寒光闪起,“你没胆子看我,却有胆子勾引表哥,我倒要看看这世间还有什么你不敢的事情!”边说边往前走去,冷不丁便揪住翠羽的头发,一下将她身子扯了过来,望着她依然平静的脸,冷笑,“竟在我如此对你之时仍这般平静么?好,现今我便见识一下你究竟有多硬的骨头!”说完便重重在她膝上一踢,翠羽吃痛,秀眉紧紧蹙起,眼里也迸出泪花,却终是紧紧抿住嘴唇,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真的便要与我对着干么?”赵玉凝火气更甚,却笑得更冷,伸手扼住翠羽的脖子,说,“不想死便向我求饶啊,竟敢勾引表哥,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现在我数三下,若你不愿让你这美丽的脖子断于我手,,便给我乖乖地离开‘流云阁‘!一——”

她开始数数。房内的灯火忽的有些明灭不定起来,在她脸上投下或明或暗的光影,令得她如暗夜的魔鬼一般恐怖,又岂是与沈桥在一起时那或嗔或怒或笑的娇俏少女?翠羽觉察到脖子处传来的压迫感,那种感觉令得她几乎窒息,但她却只是静静地望着赵玉凝,依然紧紧抿着嘴唇,脸上神色也没有丝毫变化。

“二。”赵玉凝咬牙念出这个数字,心中犹在怨恨不已,眼中划过一道怨毒的光芒:这个女人,难道真的便要与自己硬抗到底么?如此想着,手下力道加大,勒得翠羽脸色变得微微有点发青,眼中清冷的光芒变得黯淡,却仍是抿嘴不语。

“三!”赵玉凝几乎是咆哮着将这话说出来,手指关节几乎都要发白,紧紧掐着翠羽,看他脸色越发的青,眼中闪烁着如恶魔一般的火焰。翠羽没有再看她,确实轻轻闭上眼睛,脸色却安详异常,似是对死亡毫不畏惧一般。赵玉凝双手全都已掐到翠羽脖子之上,边掐边疯狂叫道:“我掐死你,我掐死你这个贱女人,竟敢跟我抢表哥,看我杀死你之后你怎么跟我争!”

她的脸色越发可怖,而翠羽却早已处于奄奄一息之境。眼见翠羽便要亡于她的手下之时,她却出乎意料的将手一松,自己蹲在地上掩面痛哭。翠羽忽决颈上重负解去,一时轻松,竟重重跌于地上,艰难吸了几口气息之后,才将眼睁了开来,望向痛哭之中的赵玉凝,无比困难地说:“我早就知道,所以不会真的杀我。”

赵玉凝抬起头来,已是满脸泪水,可是重重泪水也掩不住眼中的惊异,呆呆望着翠羽半晌,才终于反应过来,冲着她怒道:“你这个臭丫鬟怎么会有这种把握!”

在这段时间,翠羽已勉强将呼吸调匀,说话声音也平稳了起来,望着赵玉凝,唇边扬起一抹笑容:“因为,你深爱着公子。”

见赵玉凝依然疑惑,翠羽接着说:“因为深爱他,便不敢杀了我,怕他知晓之后会对你恨之入骨;因为深爱他,便不敢杀了我,怕他知晓之后会一直只牵挂着我一个人;因为深爱他,便不敢杀了我,怕他知晓之后会因我徇情而死。这些猜测,表小姐认为都正确么?”

赵玉凝低头不语,显是被翠羽说中了心事。可忽然之间,她猛地抬起头来,眼睛狠狠盯向翠羽,冷笑道:“你便有那么大信心,相信你猜测的一切,表哥都会做到么?”

“那表小姐要不要和我赌上一场?”翠羽站了起来,遥遥望着赵玉凝,神色依然平静。听得她这种语气,赵玉凝便知她所说的全是实话,眼神黯了黯,却不肯认输,倔强地说道:“纵是如此又会如何?只要表哥一日不回,你便要在这‘鲛绡房’中多受一日之苦,而那种如铁丝一般坚韧的绡丝,我相信不出半月,你的这双手便会完全废掉吧?到了那时,已成废人的你,纵然有着表哥的爱,又有何意义呢?”她望着翠羽已然红肿的手掌,唇边的冷笑越发浓重,“既是如此,那你便答应我一个条件,如果答应我,我便带你逃离这个鬼地方,让你不受任何苦楚地度过此生。”

听了这话,翠羽没有说话,脸色依然平静,眼里却光芒变幻。赵玉凝一直紧紧盯着她,心知自己显然已掌控所有的主动权。到了此刻只怕翠羽不与自己签订城下之盟也是不可能的了。终于,翠羽抬起头来,望着她说道:“不知表小姐要我答应什么条件?”

见她终于问了出来,赵玉凝心中放松了一大半,便笑着说:“只要你此番跟我一同去钱塘,亲口对表哥说你因为欺骗了他,所以再无颜面对他,只得远走他乡,从此再不与他见面,我便许诺你一生的荣华富贵。否则,”她的脸忽的寒了下来,声音也冰冷无比,“我就算不能杀了你,也必会将你折磨得生不如死,孰轻孰重,你自己应掂量掂量才是!”

翠羽的脸刹那之间变得苍白,脚步踉跄,向后退了一步,那种平静的神色也消失不见,眼里神采也黯淡下去。唇边拂起一抹笑,却是苦涩而无力:“表小姐,你何苦要逼我……”

“不愿意么?”赵玉凝继续冷笑,向前跨一大步逼了上去,“你休要以为有表哥撑腰,你便能名正言顺地当上‘流云阁’少奶奶,舅舅早已为我和表哥订下婚事,除非表哥不当舅舅的儿子,才能与你长厢厮守,但是,令得表哥逃避所有责任,将偌大一个‘流云阁’抛诸脑后,你便真的忍心么?如若你也爱着表哥,便不该将他逼至如此境地!”

“我——”似是被这话刺中要害,翠羽的脸更加苍白,却说不出话来,赵玉凝从怀中取出一瓶药出来,说,“如今你手应是疼痛难熬吧?若是答应我的条件,我现在便替你擦上这种灵药,一擦此药,所有的伤痛立时便好,又会让你的手完好无损,怎么,为了表哥,也为了你自己,你究竟是答不答应?”

翠羽紧紧咬住嘴唇,显见是心中矛盾异常,原本倘若只是为自己,她也必不会同意离开,但赵玉凝将沈天冰也扯了上来,便令得她犹豫起来,倘若自己真的坚持,便会使沈天冰成为江湖之中人人唾弃的不肖子,想至如此,她紧紧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说:“好,我便答应你!”

“那就好!”赵玉凝完全放下心来,竟一下子将翠羽的手握于手中,正要给她手上抹药时,眼睛竟一下子直了,用手指着她的手腕,讷讷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她的手腕之上,却有一道深而长的伤痕,纵是敷了药,却仍是叫人触目惊心,似是被利刃划破一般。翠羽用长袖将那伤痕掩住,神色平和,说出的话却叫赵玉凝心惊:“没什么,只是公子前日练剑之时,被剑所伤而已。”

“被表哥的剑所伤?”赵玉凝疑惑地睁大眼睛:沈天冰爱她至如此,又怎会舍得用剑伤她?“表小姐将药给我便是,快点将此处事情安排妥当,才好去见公子。”翠羽没有回答赵玉凝的问题,而是径自将话引向另一方向。

赵玉凝蹙眉道:“你为何如此心急,难道很想和表哥分离么?”

“我只是怕夜长梦多。”翠羽沉吟半晌才说出这句话,抬起头来望着赵玉凝时,唇边却有一丝含着淡淡讽刺的笑容,“这难道不是表小姐一直盼望之事么?我说这句话,只是为了不让表小姐多等一刻罢了,难道又有错么?”

“然后,我和她马不停蹄,便自绍兴来到这里。”赵玉凝说着这句话,眼却垂了下去,不敢再看沈天冰的脸,“是我害得翠羽要离开你的,如果你恨我,便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只是,请你千万不要离开我好么?”

林秋落似是对赵玉凝讲的毫无兴趣,老早便卧于一根树枝之上,悠闲地躺着。沈天冰沉沉叹了口气,望着赵玉凝,苦笑道:“你是我表妹,我又怎么舍得打你骂你?翠羽如此做,便说明她也是爱着我,即使离我而去,我心中也是无憾。只是你的一片心意,我却终是无法接受,所以你也用不着费如此苦心了。”

“表哥!”赵玉凝抬起头来,看着沈天冰黯然中带着一丝莫名欣慰的表情,心中却不由一痛:他原来真的已经爱极了翠羽,否则便不会如此平静地接受她所说的话语。眼中光芒迅速黯淡下去,知晓自己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替代翠羽在他心中的位置。微微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而是顺着沈天冰的目光,也抬头望着满天星斗。

静寂之中,只能听到夏虫的齐鸣。忽然,簌簌的声音自树上响起,林秋落翻身坐起,伸了个懒腰,望着沈天冰,一脸坏笑:“看不出你小子还如此痴情,竟对你女人用情至此。只是,既然那么喜欢她,却为何要用剑伤她?”

“我没有伤她!”沈天冰正在沉思之中,却被林秋落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不由暗暗火起,将这话说出之后,神情蓦地怔住,喃喃道:“我从来未曾用剑刺她,她却为何会受伤,为何又会对小凝说是我刺伤的?”

“你没有伤她么?”林秋落神色一变,自树枝上轻轻落了下来,没有理沈天冰,却去看赵玉凝,“那美人儿表妹是否说过,她手腕上的伤是被利刃所伤?”

赵玉凝不懂他这话何意,便一头雾水地点了点头。林秋落眉头皱得更紧,口中喃喃低语,用的却是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见他如此,沈天冰不耐烦道:“你到底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们的面说出来?”

“别吵!”林秋落头也不抬,便吼出这句话来,沈天冰这两天见惯了林秋落嬉笑的神情,乍一看他这种沉思的样子,听得他充满火气的声音,竟不由愣住,愣神之际,林秋落似突然从梦中清醒过来一般,抬起头来望他,一脸的严肃:“你说你遇到她之时,她正被仇家追杀?”

沈天冰不知林秋落为何会突然对翠羽的身世感起兴趣来,虽满是疑惑,却仍是点了点头。“哦?”林秋落眼中神光一闪,微微沉吟了一下,又问了出来:“那么,你是否知晓当时追杀她的是谁?”

这话又是问得私人之极。沈天冰神色稍稍一变,却仍是答了出来:“那已是三月之前的事了。那时正是半夜时分,我从外面正欲回‘流云阁’时,路过一条小巷,正遇见两人追杀翠羽,因光线颇暗,我也只能看见那是两个彪悍的汉子,手里各执着一把长刀,身上似是有着玄衣,但相貌,却是没有看清楚,所以不明白是什么人。”

“身着玄衣,手执长刀么?”林秋落双眉微皱,将这几个字翻来覆去说了几遍,忽的将眼睛瞪大,望着沈天冰惊道,“这两人莫不就是绍兴断刀门陈氏兄弟?”

沈天冰一愣,沉吟半晌也点头道:“照你这么说却也似乎不错。可是,翠羽与断刀门下又有何仇怨,竟令得他们的掌门人都要亲自出手?”

“这也是我在想的问题。”林秋落微叹一口气,接着说,“我初见那女人的第一眼,便觉得分外不正常,却又不知那种不正常的地方在何处,只是她招惹上了断刀门的掌门人,又是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难道三个月前断刀门曾发生过什么大事么?”

沈天冰凝眉细想,却终是因平日与绍兴各大势力无甚交情,所以也并不十分了解。倒是赵玉凝一脸的恍然大悟,急急说道:“我知道断刀门中发生了何事!只因那日我遇到那件险事,舅舅便将绍兴所有采花案例全搜集起来,纵是不为人知的,也被他全数搜了出来,却发现绍兴的第一案,正是三月之前,而受害之人,却是断刀门掌门之女陈盈盈。”

“是么?”林秋落轻笑一下,说,“难道他们是将翠羽当成这采花贼而欲杀之?可翠羽明明也是个大美人,却怎会是什么淫贼,难道是男扮女装躲在这小子身边?哈哈,如果真是这样,那可真是好笑得很,哈哈!”说着再也抑制不住心中因这想法而涌起的笑意,立时便大笑起来,却不见沈天冰已然脸色铁青,竟将剑抽出剑鞘向他刺来,怒道:“给我住口!若是再笑,我便对你不客气了!”

“你又何时对我客气过?”林秋落仍想再笑,看到沈天冰的脸色,却将这笑慌忙止住,脸上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分外滑稽,纵到沈天冰面前,将他剑轻轻拨开,说,“只是胡思乱想,又何必要如此认真?你女人与断刀门之间,也许还有其他仇怨,又不单单是这件事情,只是,只是,哈哈哈!”他再也忍受不住,又自顾着笑了出来。沈天冰脸色更为难看,握着剑的手更加紧地攥住剑柄,似是立即便要将他身上刺出几个大窟窿,林秋落却恍若没有看到,一边笑一边去拉赵玉凝的袖子,又对赵玉凝挤挤眼,说:“只是若那女人真是男人,那可真好笑死了!”

赵玉凝却没有跟着他一起笑,而是紧紧蹙着纤眉,说:“可是,我也觉得翠羽很不正常。”

“什么?”听得这话,沈天冰回过头来看她,林秋落也将笑凝在脸上,一脸诧异地望向赵玉凝,拉住她的袖子连声问:“你说什么?”

“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赵玉凝有点过敏地自林秋落手中将袖子挣出,接着说,“我一向认为女人的直觉要比男人强多了,与翠羽在一起时,我往往会有一种极为奇怪的感觉,而你们也注意没有,此等酷暑季节,她却将脖子与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这又是为何?况且还有她手上奇怪的伤痕,难道,难道她真的……”她似也感到那结果太过骇然,竟不敢将后面的话说出来。林秋落和沈天冰的脸色也有些苍白,既觉得赵玉凝所说有理,又觉得事情太过不可思议,一时之间竟无法说出话来。

“咳咳,咳咳。”林秋落反应过来,干咳了几声,将沈天冰也自震惊之中唤醒。沈天冰冷哼一声,说:“但是这又说明什么?翠羽明明是个苦命的女孩子,却被你们冠以淫贼的称号,如此污蔑一个人,你们究竟居心何在?”

林秋落干咳两声,说:“我当然希望不是如此了,当然也希望这些疑点都是我们牵强附会而已,好了,我们也用不着就在这件事上纠缠,还是好好商讨一下该如何对付那淫贼吧!”然后又走到赵玉凝身边,在她耳边轻轻吹了口气,笑道:“如果抓到那淫贼之后,必将他交给美人儿表妹你处置,也让你出口恶气,好不好?”

他这话说得温柔至极,赵玉凝的心竟没来由颤了一下,赶紧稳住心神,回过头来欲骂林秋落之时,却见林秋落早已跃出,在不远处边笑边叫:“哈哈,美人儿表妹如果能抓得到我,我便让你随便打行么?”

“此话当真?”赵玉凝反问一句,看见林秋落点头,便立即笑脸如花,运起轻功朝林秋落追去,边追边叫:“好,那我便追上你,然后么,嘿嘿……”她忽然发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竟令得在一旁静观热闹的沈天冰也不由心底发寒,看着赵玉凝真的去追林秋落,他不由连声叹气,林秋落一向诡计多端,他也实在不相信林秋落会对赵玉凝动心,也怕赵玉凝会如自己一般受林秋落捉弄。可是看两人在林中追逐其乐无穷的样子,却又将这种顾虑埋于心里,索性纵身而起,斜倚于一棵树上,瞧着二人嬉戏。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上星辰已慢慢西沉,沈天冰不由渐渐觉得眼皮下沉,竟在树上睡了过去,而那追逐的两人,也已筋疲力尽,再无丝毫力气再用轻功了。赵玉凝虽用尽全身解数也无法将林秋落追上,不由赌起嘴巴不理他,林秋落虽无精力再走动,嘴巴却仍然没有停止,口中不住开着各种玩笑,见沈天冰已然睡着,赵玉凝也对自己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便也知趣地闭上嘴巴,也选了棵粗壮的树枝,便在上面斜倚着闭上了眼睛。

正在这时,忽听远处传来一阵雷鸣般的响声,还有一束奇妙的火焰照亮半边天空。赵玉凝抬头望向那处,兴奋叫了起来:“焰火,竟然是焰火!这么晚了,竟有人在放焰火!”

“哪里?”听得这话,林秋落迅速睁开眼睛,自树干之上翻身下来,紧紧揪住赵玉凝的手臂。话音刚落,钱塘城中一处地方又腾起一束焰火,五彩缤纷,竟将他们所处的这片地方的上空都闪耀着五彩的颜色。林秋落望着那焰火,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也兴奋跳了起来,轻轻一跃跃至沈天冰躺着的那根树枝上面,重重摇着沈天冰的身子,边摇边说:“喂,快醒醒,淫贼现身了,我们快去那边接应!”

沈天冰被他推醒过来,却仍是朦胧一片,听得他的话,半晌才反应过来,待终于明白他的话之后,也是激动地蹦了起来,竟紧紧抓住林秋落的手,兴奋叫道:“什么?你说淫贼出现了?那我们便快走啊,还磨蹭什么?”

乍见他这副样子,吃惊的倒是林秋落,来不及反驳,沈天冰便已纵下树去,走至赵玉凝面前,郑重地说:“小凝你今夜便在这等着我们,待我们将那淫贼捉拿之后,便交给你处置!”

赵玉凝点头答应。林秋落已在一边不耐烦叫喊:“喂,你快点好不好啊,如若再不过去,那淫贼便会逃之夭夭了!”说罢便不理沈天冰,径直朝那焰火腾起方向走去,沈天冰苦笑一下,也跟了上去。

两人轻功俱是属于当世顶尖级别,不过半盏茶时分便到了那处,见此处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都亮着灯火,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驻于长街之上,林秋落四处张望,便落下街去,朝那一队士兵问道:“那采花贼呢。怎的不见他的影子?”

那些士兵似是对他极为忌惮一般,立即便有一士兵慌忙向前一步,答道:“原来是林少侠。郡主已按林少侠拟订之方案,令全钱塘的年少女子均在身上携着解迷烟之药,然后便在每条巷口均有军士把守,方才我等在此之时,便听一少女的呼喊之声,我们向那处搜去,那采花贼见势不好便要想溜,幸好郡主来得及时,已将那采花贼截住,但郡主不让我们插手,只想与那采花贼单打独斗。我等怕郡主有何不测,便放焰火要林少侠前来协助郡主!”

“苏春晚你这个笨女人!”听得这话,林秋落竟气得跳脚,脱口之间便将钱塘郡主之名直接叫了出来,一边叫一边问方才那士兵,“那苏春晚究竟往何处去了,她也不想想她那种三脚猫功夫怎么能对付得了那采花贼!”

那士兵一脸惶恐地答道:“小人也不知郡主往何处去了,也许现在郡主还未落下风,因为若郡主落败之时,也必会放焰火示警,既是如此,林少侠也不用太过担心了。”

“哦。”林秋落应了声,却忽然抬起眼来望着那士兵,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声音也阴阳怪气,“看不出来你对苏春晚的脾气还蛮了解的嘛,啊?”

“小人不敢。”那士兵只觉背上汗流浃背,林秋落整人的手段他们一干人都已尝过,他也知道若得罪林秋落会有何后果,而对于林秋落与郡主的“特殊关系”,凡是知晓之人都再不敢对钱塘郡主有何觊觎之心,而他此时这副神态,是否已怀疑自己对郡主有非分之想?如此想了一圈之后,他只觉心中寒气陡涨,慌忙撇清关系,“小人只是对郡主忠心耿耿,而将郡主性格摸清方能更好地保护郡主,实乃只是奴才对主子的常情而已。”

“是么?”林秋落直直望着他,一直望到他几乎便要以死来证明自身清白之时,他却笑了起来,说,“何必要如此紧张?难道苏春晚手下便都是你这种缺乏幽默感之人么?”一言说得那士兵更是诺诺,不敢再接他的话茬,他似是也对再与他们说话失去兴趣,回过头来对沈天冰说:“那采花贼此次未得手,若是自苏春晚手中逃脱开来,不知又会到何处去找寻他的猎物?”

沈天冰也微微皱眉。忽然之间,却见不远处又腾起一丛焰火,这次的焰火颜色与上次不同,却是纯白色,在漆黑的夜中分外耀目,刚一看到这束焰火,林秋落脸色便已大变,用沈天冰从未听过的焦急声音叫道:“不好,苏春晚有危险,我们快去接应她!”说着便运起轻功向那处赶去,沈天冰不及细想,也跟了上去,可忽然之间又对这个名叫苏春晚的钱塘郡主充满好奇,不知她究竟是何方神圣,竟令得林秋落也对她在意至此。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一处树林,此处树木多有折损,显然是在此处有过打斗。林秋落当先停下,落在密林之中,眼睛却仍是转个不停,似是搜索什么东西的样子。沈天冰在他身边落下,见这场面一片狼藉,不由担心道:“那位苏姑娘竟放焰火求助,会不会已遭淫贼毒手?”

“你放心。”林秋落眼睛仍然在不住搜寻,没有看他,“这个女人最擅长的就是见机行事,打不赢便会逃的,绝对不会出任何事情!”话虽如此说着,脸上却充满浓浓的担心。忽的他似发现了什么,疾步向一棵树前冲去,很快便自树干之中取下一块布帛下来,只见上面写着几行张牙舞爪的字:“淫贼身上已被我撒下荧光粉,纵使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我抓住,现在我已去追他了,你们便跟着我脚底上的荧光追来吧!嘿嘿,林秋落,看看谁能先立大功,我去也!”

看着这样一张布条,沈天冰嘴角几乎都要抽搐,这苏春晚明明是大家闺秀,说话又会如林秋落一般一副小混混口吻?林秋落将布帛收回怀中,轻轻一笑,脸上担心已然消失,回头看到沈天冰的神色,便将他心中所想全数看个透彻,脸上又扬起笑容,却是一脸坏笑:“放心,苏春晚决不会对你摆郡主架子的,说起来,你们两个还差点有过肌肤之亲呢!”说完这句话,便迅速消失于沈天冰眼前,去寻那些荧光的痕迹。

听得这话,沈天冰不由愣住。在他的印象之中,自己从未认识一个叫“苏春晚”的女子,可自林秋落话中,却忽然想起不久之前还对自己肆意妄为的春蝶,难道这所谓的“差点有过肌肤之亲”指的便是如此?想到这里,他竟觉得这盛夏的夜不由寒冷起来,一股寒气自脚底涌起,令他重重打了个寒颤。

赵玉凝望着两人走远,依然立于树林之前,抚着一棵树干沉沉叹气,周围的一切已归静谧,连夏虫的明叫也不能听见。静谧之中,只有她的心跳声与叹息声在夜中回荡。忽的,她的耳边竟传来一阵风掠衣袂之声,她蓦然一惊,便迅速回转头去望向那声音传来之处,惊声道:“谁?”

那人没有回答,却只是轻轻落下,却是一袭绿衣的翠羽,神色间略有一丝惊惶。赵玉凝乍见她之时,不由有些惊异,皱眉道:“你又回来干什么?”说完这句话后,神色又变得吃惊非常,伸出手指指着翠羽,喃喃说道:“你……你竟然会武功?”

“我何时说了我不会?”翠羽冷笑一声,望望赵玉凝,又望望身边的小屋,忽然诡然一笑,右手不易察觉地一动,赵玉凝便觉眼前有点模糊,正用手撑住额头之时,翠羽手中又微微一动,赵玉凝竟双膝一软,跪于地上,而浑身上下再无力气。赵玉凝大惊,抬头却看见翠羽一脸叵测的笑容,不由怒道:“你……你要对我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希望赵姑娘帮我一个忙而已。”翠羽依然笑着,却已不是先前那种清脆的声音,而是一种男子才有的浑厚无比的声音,赵玉凝再度惊住,望着翠羽惊道:“你便是那采花贼?”

“赵姑娘好聪明!”翠羽的笑越发得意,俯腰将赵玉凝抱于怀中,笑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那日赵姑娘将我手腕刺伤,令我失掉嘴边一块大好肥肉,但是今日,我却不会再将它失去了!”说完,便在赵玉凝颊上重重亲了一口,赵玉凝心中又悔又恨,极想将他一剑刺死,却连手指也不能移动,只有在口中骂个不休。

翠羽听着她骂出的话语,脸阴沉了下来,眉头紧紧蹙着,冷然道:“怎么这么多罗嗦,看来还真应点了你的哑穴!”边说便将她的哑穴点住,她再不能发出丝毫声音,心中火气也无法倾泻出来,只好死死地盯向翠羽。翠羽似是没有看到她怨恨的眼神,径自冷笑道:“我的‘宝衣神功’已修炼到最后一重,此番只要借助赵姑娘的处子之躯便能将其完全练成,赵姑娘之大恩,我秦峰一定会长记心中!”

听得这话,赵玉凝眼中的怒火已被恐惧所代替,望着秦峰,竟连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看到她这副样子,秦峰竟似十分高兴的样子,冷笑道:“那日你对我施以如此毒手,今日我自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哼,索性对你先奸后杀罢了,哈哈哈!”说完便抱起她疾步向屋内走去,赵玉凝只觉一种绝望自心底涌起,恨不得立即便要咬牙自尽,却被秦峰扼住喉咙,说:“我怎么会舍得让你这么爽快就死掉呢?对我不仁之人,我自也会对他不义,杀了你之后,哼——”说到此处时,他的脸色竟忽的变得沉重起来,侧头望着远处一个虚无的地方,口中喃喃低语。赵玉凝不敢想象所有后果,只得紧紧闭上眼睛,以期让所有恐惧与噩梦都随着自己眼睛的闭起而离自己远去。

林秋落与沈天冰很快便见到树林之中依稀闪烁的荧光,顺着那荧光一路追去之时,林秋落的眉毛也皱了起来,喃喃道:“这地方怎么如此眼熟?”

沈天冰也朝四周环视了一下,忽的叫了出来:“此处不正是你那住的地方么?”

林秋落闻言望去沈天冰所指那地方,却见此处真是自己的住处,不远处的屋子之中仍然燃着灯火,似他们离去之后便再无变化。林秋落不由失笑:“难道那淫贼竟来到我的屋子里?”然后又转头望了一下周围,叫道:“苏春晚你躲在哪里,快给我滚出来!”

“叫什么叫,吃饱了撑着了啊?”伴着清脆的声音,一个身着五彩绢衣的少女便从密林之中纵了出来,一边伸懒腰一边向两人走来,“林秋落你怎么现在才来,害得我在这里蛰伏了很久知不知道啊?那淫贼武功比我高,毒药暗箭又数不胜数,害得我只有在这里等你们来,那淫贼也够大胆的,竟赶躲进你的屋里,也不管里面有没有什么机关。”

她一开口便似放连珠炮一般,比之林秋落亦不逞让。可是沈天冰看向她时,却没来由一阵晕眩,情不自禁便后退一步,闪到了林秋落身后,只因这名叫苏春晚的钱塘郡主,便真如他猜想中那样,竟是那日与林秋落一同捉弄自己的少女春蝶。苏春晚显然是看出沈天冰神色的巨变,脸上也露出与林秋落一样的坏笑,轻轻一跃便跃至他的旁边,在他肩上轻轻一拍,笑道:“你便如此怕我么,放心,上次若不是林秋落劳烦我,我也不会那般对你。不过,你真是让我感动异常,竟似被逼奸的女人般,还威胁我要咬舌自尽。哈哈,不知你心中那人究竟是谁,竟令得你对她坚贞至此?”

听得这话,沈天冰心中冒火,然而面对这笑脸盈盈的少女,却又不知该如何将火发出来,于是便冷哼一声,将头转过去不理她。苏春晚受他白眼,不但不曾生气,反而笑得更是开心,又在沈天冰肩上连连拍着,说:“怎么,被我说中心事心虚了?不要紧的,大家都是朋友嘛,朋友之间开开玩笑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要那般板着一张脸好不好,来,我们都来认识一下!”

“谁跟你们是朋友?”沈天冰一扬眉,将苏春晚的手拨开,冷冷说道,“和林秋落合作只是权宜行事而已,将淫贼捉拿之后,我与他之间所有关系便会一笔勾销,而与姑娘你,更是没有任何交往,还请姑娘自重,须知男女授受不亲。”

“哎哟,竟然还跟我讲这种话!”苏春晚依然在笑,声音阴阳怪气,“还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当初我都将你全身上下一览无余了,还讲究这么多繁文缛节干吗?喂,林秋落,别傻站着好不好,快去屋里将那淫贼揪出来啊!”

林秋落双手插在胸前,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二人,看着沈天冰脸色微红,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时,脸上立时扬起坏笑,听得苏春晚的话,撇了撇嘴说:“苏春晚你这个女人打的如意算盘未免也太好,让你们两个在这里打情骂俏,却让我一个人去送死,这等亏本之事,我林秋落会做么?”

苏春晚何等伶牙俐齿,在面对林秋落时也只有哑口无言的份,原先对沈天冰说的话语在林秋落跟前却一句也说不出来,知晓自己斗嘴决斗不过林秋落,耍诡计也耍不过他,只得苦笑一声,说:“你又要我答应你什么条件?”

“很简单,只要你老爹给我在钱塘城中白吃白喝的权力便行!”林秋落依然插着手,将这话说完,望着苏春晚笑道,“这个条件,你可同意?”

苏春晚紧紧咬住嘴唇,眼睛死死盯着他,几乎便要扑上前去将他狠狠咬上一口。林秋落却只是静静含笑望着她,似是算准她必会答应自己的条件。果然,苏春晚叹了口气,说:“不愧是林秋落。好,我便答应你这个条件。”

“那好。”林秋落终于将手放了下来,一手去抓剑,一手却去抓沈天冰,笑道,“现在你我便去英雄救美,自那淫贼手中将美人儿表妹解救出来!”

沈天冰这才意识到不见赵玉凝,想到她或许已落于那采花贼手中,不由刚牙咬碎,朝林秋落怒道:“你知道小凝被那淫贼抓了却为何不早点对我说?”边说边将林秋落的手重重一撇,便仗剑向屋内纵去。林秋落被他这样一撇,差点站立不住,勉强稳住身子,却听到身后苏春晚的笑声,回头便将怒意撇到她的身上,冷冷道:“苏春晚你给我住口!”

苏春晚依然得意笑着,说:“我偏不住口你又能对我怎的?看来那小子脾气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大,竟然对林少侠都敢发火。现在我们两个也已扯平,你便快进屋去救你的美人儿表妹吧,到时抱得美人归,可别忘了我的功劳哦!”

林秋落原本一直死死盯着她,在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时却哈哈一笑,在她脸上轻轻一摸,笑道:“好,等我娶了美人儿表妹之后,必定娶你为妾,以报你今日之恩!”说完便哈哈笑了两声,朝屋里纵去,只留下气得脸色发白的苏春晚在原地跺脚。

林秋落一直跃至屋内之后,正待寻找沈天冰,却忽听沈天冰的声音传来,声音里满是惊疑:“怎的竟会是你?”

听得这声音,林秋落便知大事不好,赶紧纵入那声音传来的房间。却见沈天冰执着剑,望着面前之人,眉宇间满是意外与伤痛。林秋落打了个哈哈走了过来,拍拍沈天冰的肩膀,说:“看来我的猜测真的没错,你喜欢的女人果然是由男人装扮而成,哈哈,真是搞笑得很!”

奇怪的是,沈天冰此番却没有因这话而生气,却是呆呆地望着自己手中的剑,眼神呆滞,口中喃喃念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林秋落不耐烦,便将沈天并一把推开,竟将他轻而易举便推到地上,林秋落大吃一惊,一边叫道:“不会吧,竟这般若不经风!”正打算去扶他,可是还未将身子完全俯下去没,便只听耳边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林秋落!”

“恩?”林秋落惑然抬起头来,却恰恰撞上一双满是仇恨的眼睛,那眼中的恨意是如此之重,竟令得他不由打了个寒战,勉强扯出一抹笑,望向秦峰说:“你认识我么?”

“当然认识,不但认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秦峰冷笑,咬牙切齿说着,不等林秋落反应过来,便自腰上抽出一条长鞭向林秋落抽去,长鞭来势迅疾无比,林秋落堪堪避过这一击,边躲边叫:“喂,你这臭淫贼,我还未向你动手为民除害,你怎么竟对我下杀手了?喂,你听到没有,快给我住手,否则可别怪我真的把你一剑给杀了!”

“那你有种便真来杀我啊!”秦峰冷笑,手中长鞭攻势更加迅速,一鞭一鞭凌厉向林秋落攻来,林秋落见他真下重手,脸色微微一变,便也将剑拔出来与他对决,长剑与长鞭相触,立时便迸出火花,林秋落竟觉虎口微微发麻,心中一惊,望着秦峰惊道:“是你!原来一直以来莫名其妙找我麻烦的黑衣人便是你!”

秦峰手中长鞭依然没有停住进攻,一边冷笑着说:“没错,你知道便好,既然已知晓我与你有着不共戴天之仇,那还用说什么废话,接招吧!”

林秋落慌忙用剑去挡,一边挡一边道:“那你究竟与我有何仇怨,竟屡屡欲置我于死地?”

秦峰没有回答,而是脸色铁青向他袭击,林秋落见他不愿回答,只得一头雾水地用剑迎击,秦峰内力竟深厚得很,林秋落自叹晦气之时,不得不凝起十二分精神与他对决,见秦峰长鞭来得可怕,便暗暗咬牙,手中长剑舞得更急,一招“一剑光寒十四州”便向秦峰刺去。这剑去得迅猛无比,比之以前与沈天冰对决之时的速度竟快了数倍,秦峰欲躲,却似被那剑光紧紧围住,不知该往何处躲去,只得一侧身子,那剑尖便自他胸前要害处刺向胳窝处,鲜血很快便涌了出来。看见这血,秦峰脸色剧变,林秋落已将剑向他身体之中抽了出来,冷笑道:“下一招也是我的自创剑法,比这招还要厉害三分,如若死于我手千万不要怪我!”

说完便又将手中之剑舞得眼花缭乱。秦峰却仍是不说话,只是脸色却忽然变得苍白,且越来越白,白得如没有沾染丝毫灰尘的雪一般,而与此同时,他的眼中却忽的闪起两点寒芒,竟发出绿幽幽的光芒,令得他的脸如魔鬼一般可怖。望着他这副样子,林秋落惊道:“你竟然已经练至‘宝衣神功’的最后一重?”然后赶紧往后退了一步,用力踢了几脚仍在地上的沈天冰,急急叫道:“喂,你快给我滚起来好不好,这小子的‘宝衣神功’可厉害得很,以我之力不一定能胜得了他,你快与我一同应敌吧!”

纵然林秋落这几脚踢得极重,沈天冰却仍是没有一丝反应,双眼仍是痴痴地望着地面,眼里没有丝毫神采。见他如此模样,林秋落火气更甚,又朝他身上踢去:“喂,你不要这副鬼样子毫好不好?难道你便不想救美人儿表妹了么?”可是沈天冰只是无深地抬起头来,双眼呆滞地望着他,口中发出几个含糊的音节。林秋落知晓依靠他已是完全没有希望,于是便又朝他重重踹上一脚,再转过身来望着秦峰叫道:“你别以为你练了‘宝衣神功’我便会怕你,喂,看招!”说完,一剑便迅速朝秦峰刺去。

秦峰没有睁眼,似是没有看到他的动作,但身子却轻轻跃起,朝另一个方向飘去。孰知林秋落剑至半途却忽然改变方向,便朝秦峰此时所在的方向刺去,秦峰已躲过一次,此时这剑又来得飞快,眼见要避过这一剑将是困难至极,秦峰却蓦地将眼睁开,唇边拂过一道奇异的笑容,看着林秋落的剑向自己刺来,却不闪避,而是直接用手去抓那剑。林秋落微微一惊,眼珠一转,便将这剑收了回来,然后脚尖轻轻一踮,便朝另一个房间纵去,秦峰眼中闪过一道怒意,便跟在林秋落身后也朝那房中纵去。

刚进得房中,却不见林秋落的身影,正欲四处搜寻时,却听身后传来林秋落的叫声:“看剑!”

他赶紧回过头去,却见后面空空如也,又哪有林秋落的影子?与此同时,四面八方都有剑风袭来,知晓是林秋落所为,却不知他究竟是在哪个方向,他索性便将眼睛闭起,身形也没有移动,但那些剑光却没有半分近得了他的身。林秋落气喘吁吁将剑收回,没有再刺他,却朝窗外叫道:“苏春晚,快来帮我!”

竟然叫帮手来了么?秦峰冷笑,将眼睁开,好整以暇地看着林秋落,正待出手之时,却忽见林秋落唇边划过一道诡异的笑容,身子一翻,竟自窗口翻了出去,秦峰正待追出去时,却只觉脚底似被什么东西粘住,不能移动半分,心中一急,低头看脚下,头顶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垂下一大团乌云,正巧将他团于乌云之中。他定睛看去,却见这是一张乌青的网,那网似有灵性,不过眨眼功夫便将他罩得越来越紧,几乎便要勒到他的皮肉里面。

他不由大惊,连忙运功要挣破那网时,却无济于事,那网竟是用天蚕丝所制,上面依稀散发出一种香甜的气息。他的脸忽的变得苍白,只因看着这张网,他蓦然想起了它的名字——“天青日朗网”!

天青日朗,本应是个无比美好的词语,却是世间最可怕的毒,闻之熏香无比,一旦中此毒,半盏茶时分便会毒发身亡。这种毒药因太过歹毒,是以江湖中以近绝迹,秦峰也以为它只是传说而已,却不料会在此处遇上。不过片刻,他便感觉内力阻滞,竟连呼吸也困难起来。

窗外传来林秋落的声音:“苏春晚你这个女人,我只说要你帮我,为何竟用天青日朗网?待会他中毒死了,我怎么向美人儿表妹交代?我还曾许诺生擒淫贼让美人儿表妹亲手杀了他!”

“好你个林秋落,心中只记挂着你的美人儿表妹,也不想想我发那机关时是多么紧张!”苏春晚蕴满火气的声音响起,“早知如此我便不再帮你,让你被那淫贼杀死算了!”

林秋落哈哈大笑两声:“谁稀罕被你救?我只不过是怕你和美人儿表妹当寡妇才出口求救的,我如此做也只是为了你懂不懂啊?”说完似是又有何动作,一会之后便听见苏春晚火大的声音:“林秋落你这个大色鬼,给我站住!”

林秋落又哈哈笑着,一下子便从窗户跃进房中,见秦峰望着自己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更是笑得开心,却叹了口气,装模作样说道:“可惜啊,你竟然会被天青日朗网困住,为何你不是个真正的女人呢,如若那样,我也自可以携我大小夫人和沈天冰那小子风流快活了!”

秦峰望着他,眼里几乎都要喷出火来,怒道:“你这个小人给我住口!真不知小颜究竟哪里不对头,竟会看上你这样一个人渣!”

“小颜?”林秋落初初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不由一愣,正待向秦峰问个究竟时,苏春晚却从窗户里翻了进来,手里拿着林秋落的剑,一副火气冲天的样子,二话不说便朝林秋落刺去。林秋落没有看她,只是用手随便一挥,那剑便自苏春晚手中脱落,掉在一边。苏春晚愕然,不知林秋落为何会对这个玩笑也如此认真。抬头看到林秋落严肃的表情,不由更是愕然。林秋落依然没有理会她,只是冷冷说出一句:“别闹,我在问他话呢。”

见他如此模样,苏春晚也只好束手立在一旁,不敢惹他生气。林秋落望向秦峰,疑惑道:“小颜是谁?”

秦峰眼中划过一道怒意,冷冷一笑中却充满苦楚,喃喃说道:“小颜啊小颜,这人竟对你丝毫没有印象,你却又为何要为他情深至此,又为何要甘愿为他连性命也不顾?”然后冷冷望向林秋落,眼中寒芒如利刃一般向他射去,冷冷道:“我叫秦峰,我妹妹叫秦颜。”

“秦颜?”林秋落听着这个名字,却感到既陌生又熟悉,似乎印象之中听过这个名字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只好在脑海里努力搜寻,一边喃喃念着:“秦颜?秦颜?……”

“你真的忘记她了么?”秦峰眼睛更冷,但冷冷的光芒之下却有着深深的伤痛,“去年春季你到洛阳赏牡丹之时,邂逅了一位少女,随后与少女在洛阳同游三日。离开洛阳之时你对那少女许诺,次年牡丹花节之时必会与她在旧地相会,可是,可是谁知你所说的都是戏言!那少女却将这话当真,一年之中每日每夜都在思念着你,以至于忧思成疾,今年牡丹花节不顾重疾便在寒风之中等着你的前来,终于一病不起,纵使请了无数名医也终是不济事。你可知道,她在临死之前,口中念的仍是你的名字,但你却在此处风流快活,你说我如何不恨,你说我如何不能修习好武功来杀你报仇?”

“什么?”林秋落不由退后一步,脸色也苍白起来,直直望着已成疯癫之态的秦峰,讷讷道,“原来,原来你便是她的哥哥么?但是,但是我真的不是有心害她,当初离别之时未免她伤心,便用权宜之计与她订定来年之约,本是随口之言,却怎知她竟会当真,又怎知她竟会因我而死?”他眼中渐变苦痛,“难道,难道我便真的错了么?”

“你当然错了!”秦峰狂叫道,“自小颜死后,我日日夜夜都在想着为她报仇!她是我最宠爱的妹妹,你却将她害死,是以半年以来我屡寻你报仇,无奈我武功和计谋都不如你,正巧此时得了一本‘宝衣神功’秘籍,便欲将它修炼成功将你斩于我的手下!而那些被我用来练功的少女,其实害了她们的真凶是你,是你这个枉称侠客之人,而不是我!”

林秋落脸色苍白,身子竟都微微颤抖起来,低着头喃喃自语:“难道我真的是凶手么?难道这一切都是我造的孽么?”

“当然不是。”见他这个样子,苏春晚赶紧向前一步扶住他的身子,声音中已没有往昔那种戏谑,竟是温柔非常,“这一切,都是由他们自己的心魔造成的,与你没有丝毫干系,只是你这信口开河的脾性,以后便真要改改了。”

“真的么?”林秋落缓缓回过头来,脸上表情竟是微弱非常,苏春晚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心中暗叹一声,将他如孩子一般搂于怀中,一边安慰道:“自然是真的,你便不要再放于心上。”再向秦峰望去时,却见他一动不动躺于天青日朗网中,显见已气绝身亡,不由更是觉得心里怆然,不可抑制地觉得心里荒芜起来。

抬头望向窗外,见东方苍穹隐约有红光闪耀,原来经过这一夜风波,黎明已悄然来到,只是这初升的太阳,便能完全驱逐人心之中的阴霾,令得整个世间温暖一片么?

这一事件带来的后遗症直至三日之后方有所缓解。赵玉凝因受惊过度,虽有苏春晚请来名医调治,却仍是有点神志恍惚;沈天冰痴恋之人竟是男扮女装,这一打击自是极大,几日之来他都是痴痴望着远方一话不出;而林秋落却分外奇怪。苏春晚与他相交许久,既觉他因此事有所改变,却由不知那改变之处是在哪里,这几日也是不停与她嬉戏,看不出有任何不对劲,苏春晚却分明感觉有什么变化在他身上悄然发生。

终于等得沈天冰与赵玉凝都正常起来之后,沈天冰便借要陪赵玉凝回家与两人告辞。才将这话说出,林秋落便冷笑道:“如此便要走么?你可别忘了你还欠着我三个条件。”

“三个条件?”沈天冰自是一头雾水,疑惑问道,“哪三个条件?”

“你还真是反应迟钝啊!”林秋落似受不了地一翻白眼,说,“当日我不是与你打赌么?说若秦峰装成的翠羽于三日之内回这里,你便答应我三个条件,而如今便知他当晚便回来了,如此一来,那三个条件你究竟是答应不答应?”

沈天冰神色一变,正想分辨说自己等的不是秦峰,而是翠羽之时,林秋落已将手伸了出来,在他胸前一点,坏笑道:“你别说你等的是翠羽而不是秦峰,反正他们都是一个人,是秦峰还是翠羽又有何分别?倒是你,如若食言的话,可是对不住‘君子一言,快马加鞭’之言了,日后若传出去,江湖中人还不知会如何鄙视你这无信之人呢!”

沈天冰被他一军将住,自愧说不过他,只得咬牙切齿道:“好,我答应你便是!只是现在,能否让我回绍兴?”

“当然可以。”林秋落仍是一脸坏笑,说,“你走自然行,不过,现在我可是要说我的第一个条件了!”

沈天兵此时已知与林秋落争论乃是世间最愚蠢之事,于是冷冷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用得着对我这副样子么?”林秋落一副深深受伤的样子,叹了口气说,“我要你答应的第一个条件,便是与我一同去行侠天下,这些天一直在钱塘都呆腻了,还真想换个地方,而一个人也未免太过寂寞,所以便由你陪我去吧。”

沈天冰本以为林秋落说的会是什么刁钻古怪的条件,没想到却正中他下怀。原来游历天下正是他平生之志,无奈沈桥怕他因阅历不够会有危险,便轻易不让他出门,此时听林秋落提出这条件出来,于是便忙不迭点头,虽然一起闯荡天下的同伴不甚理想,也是聊胜于无了。

可是还由不得他高兴,林秋落便坏笑一下,说:“其实也不止我们两个,还有苏春晚也会与我们一同前往,只要与她爹告辞之后,便可与我们一同去游乐了!”

沈天冰的笑容立时便凝固于脸上,本来有林秋落这样一个让人头疼不已之人也就罢了,此时却又增加了一个他的同盟者,两人都有着自己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玲珑心肠和一肚子坏水,看来这一路,艰难险阻是少不了了。沈天冰似乎看到自己平生第一次游历,道路之上便是充满陷阱,不由打了个寒战。

可是忽然之间,却觉得心里无比温暖起来。因为,林秋落还真是个有趣的家伙呢。他在心中向自己解释着如此爽快答应林秋落条件的原因,却觉得这原因分外牵强,难道自己只是因为林秋落有趣才会答应么?但真正的原因,他却不敢去深究,毕竟这个时候,自己还是一直不曾承认,林秋落是自己的朋友。

他深吸了一口清晨无比新鲜的空气,眼睛不觉望向了不远处的荷塘,满塘之中荷花怒放,在这处暑的清晨,沐浴着朝阳,枝枝挺立,似是孕育着无限的希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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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纯白陰影点评:

江湖恩怨
感情纠葛
反复交错
我不杀伯仁
伯仁却因我而死
这样的结局
令人深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