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山的冬夜

我和矿山相伴快三十年了，

我熟悉矿山的冬夜。

我注定用一生歌唱他，

注定把青春给他。

我早把心裸露给矿山，

他也把心放进我的眼睛。

现在我要说矿山的冬夜，

在我心里，在矿山心里，

我们都知道将发生什么。

哭泣

当我哭泣时，

不要来打扰我。

该流的泪就让他流完，

流成一条小河也不要管。

那是我的心太沉了，

流完泪后，

他轻的可以飞翔。

当我哭泣时，

不要来打扰我。

让我把生活里的

委屈、疼痛和悲哀

哭出，哭出后，

我才拥有新的生活。

当我哭泣时，

不要来打扰我。

但父亲笑容满面地

向我走来。

我很快擦干泪水，

戴上在家从不戴的眼镜，

背过身说，爸爸你看，

今晚的星星好多。

街上

天冷，街上的人很少，

还不到矿工上下班的时间。

几条野狗准时聚集，

我看了一眼四周，

风吹到的地方都熟悉。

理发店的小莉八点关门，

小超市要到九点，

音像店要看店主听音乐还是看影片。

公园的霓虹灯独自变着色彩，

夏日曾有多少倾慕的眼睛。

水池早已枯竭，

露出快要腐朽的骨架。

当我走到路的尽头，

回头看走过的路，我发现，

路上又多了一盏路灯。

看过这一眼，我们已是好朋友。

眼睛

树比夜黑、河比夜黑、

人比夜黑，比夜黑的

还有大片的山和荒野，

假如飞出只麻雀，也比夜黑。

矿工的眼睛永远是白的，

像夜空的星星。能看到多少

星星，就能看到多少矿工。

一闪，就让我落下泪滴。

黑夜白天

矿山的体内不分黑夜白天，

矿工上下班就不分黑夜白天。

矿山的冬夜在矿工眼里是多余，

星星和太阳会同时出现在矿工的梦里。

矿山的冬夜对我是必要，

抱着冬夜，我感到幸运。

母亲说过，能睡个安稳觉也是幸福。

现在冬夜就落在我肩头，

沉重、无声，我想就这样扛着他。

我想许多天后，他会变成一块煤。

有一天煤被点燃，随后把我点燃，

化作比冬夜更黑的灰烬。

火车

火车的鸣叫声已经很远，

矿山安静到可以安眠了。

但在醒时和梦中，矿山

无法阻止肉体被火车搬运。

肉体再次消失进冬夜，

到底是幸福还是悲哀。

矿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只想哭，却哭不出来。

肉体突然在贫穷的矿工家燃烧，

妻子正在为下班的丈夫烧饭。

肉体使劲燃烧，好温暖的家，

妻子说煤真好，矿工说饭好香。

肉体被搬空后，矿工已老的走不动。

家里冷的似冰窖，妻子正在为烧饭发愁。

再大的风也吹不来一粒煤尘，只有几粒

思念煤的黄土飞啊飞，去远方找煤。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