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又到平安夜江正川

发表于-2006年12月24日 上午11:40评论-1条

平安夜。我们好象没这种人文意识浓厚的节日。虽说大年夜在传统上也是以合家团聚为主。就象俗话所说的“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嘛!可如今也被吃喝玩乐掏空了内涵。是完全可以用“热闹”一个词就能概括了的。所以这几年“顺应潮流”,我也“过”起平安夜来了。因为我喜欢那烛光,和那轻漫的乐曲所带来的那番温馨而美好的感觉。

平安夜。以前也曾断断续续地过过。但记忆最深的却只有三次:一是在上海读中学时参加过一次教堂的平安夜。那我在《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里曾经详细地叙述过。可能:那种人文关怀给我这一生都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并多次地把那当年的点点滴滴作为对人性美好的向往来回忆、怀念。

不过:还有两次也是无法让我忘却的……

一是九十年代初。当时在上海,“帮”我一个台湾的表兄经营一家合资公司。那晚很忙。双方职员同客户,在波特曼28楼聚餐后就到下面的舞厅跳舞。接着又去附近的泰国餐厅夜宵。就着冰啤酒,品尝着特对我胃口的,又酸又甜又辣的泰国菜肴,谈兴很浓。结束的时候大概有凌晨1点了。但见天下着蒙蒙的,夹着雪粉的细雨。很冷!凛冽的寒风就象锥子似的直往脖子里钻。而对面锦昌文华大酒店的巨大圣诞树却闪烁着诱人的光芒,让夜空漂浮着团团瑰丽的光影。路上行人稀少。只有相邻的几座大酒店那斑斓的圣诞灯饰,在雨雪纷飞的寒风中飘忽不定,给冰冷的街道蒙上了一抹神秘的色彩。在回波特曼酒店的路上,表兄突然说:“你倘若不悃的话。我们找个地方去坐会”。我知道:他一定是想家了!想找个地方安静安静。其实:我又何尝不是?虽说是我从江西来,他从台湾来。这上海又同是我们的故乡。然而:却又有种莫明的惆怅常常在心头萦绕不去。

我说:那就去稻香村吧!——那是一家台湾人开的家庭饭店。就设在淮海西路的一个民宅里。环境幽静,至少对他来讲能找到点儿回家的感觉。

幸好今晚人不多,还有空桌子。待在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发现在座的几乎全是台湾“把子”。只见个别的边上坐着个“小秘”陪着。其他则都是两三个商界朋友相邀而来的。

餐厅很安静。只听得偶尔的悄悄话语声。

“喝什么?”他抬头望我一眼。“花雕。”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也是习惯了。平时喝的无非是洋酒,或者是张裕、长城干红。可一旦两人偷得一时闲的话,那肯定是不约而同地,想起喝老上海最喜欢的花雕的。只是按台湾人的习惯,杯子里要加颗话梅。还别说,这黄酒的甘醇配上这略有酸甜的话梅,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默默地喝着,偶尔轻轻地碰下杯。却都没言语。

“有意思!你被赶到江西去,我被赶到台湾去!如今又都被赶到上海来了!”他冷不防冒出了一句。

“我可不是被赶到上海来的!”我笑着说道。

“除了来帮我,你总想赚点钱改善生活吧?”

“那是当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更好。当年我在学校的工资好象就是两百来元吧!可公司给的是2千。何况还“包吃包住”。这在当时,对我来说自然不是个小数字。

“可你刚才说你又被赶到上海来,是什么意思?”我疑惑地打量着他。

“这你不懂?现在台湾凡是大陆去的都受排挤。虽说你嫂子是台湾本地人,但我是大陆去的,所以也艰难哦。”

我突然想起他们台湾客商经常关注并谈论的话题,总是关于竞选的事情。那时是李登辉台独观点刚开始鼓吹的时候。身为国民党员的他们还纷纷赶回去参加选举。当时的我,只是对这种民主选举的方式感到很新鲜。而且还带着点羡慕……但没往深里想。看来:政治动荡对台商的影响着实不小。

“你做你的事业,别管那么多了。来!喝!”我说着举起酒杯。

“你知道什么叫平安吗?”他望着手里的酒杯说:“我们做生意的就是想平平安安地做点事情。”

说实在的。尽管我对他那骨子里的商人气味总不能适应。但我还是从心底里很同情他。因为当年我们刚从十年浩劫中苏醒过来。如释重负,从精神到思想,甚至是肉体都得到了解放。百废俱兴、欣欣向荣,曾经让人感到无比振奋。改革开放确实带给了人们前所未有的机遇!在商业大潮里的弄潮儿自然是很让人注目的。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心底还会有这番苦衷。

“我们到上海来投资,”他说着边环顾了下四周,嘟了下嘴:“只是想找条退路。安安稳稳过日子,不担心别的,怕只怕个乱字……”

我不由得想起去年看到的一幕:那时也正值圣诞节。我们正从希尔顿酒店下来经过大堂。只见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坐在靠吧台的一张沙发上。整个身子几乎都陷在了里面。左手拿着一叠红票(面额一百的台币),见一个发一张。一些在大堂,甚至在其它楼层当班的少女少男拿了后转一圈又回到他面前,道一声“王董事长好!”鞠躬后就又能拿到张票子。我当时很不解。说他是摆阔吧?好象老先生很安详。一点也没有通常见到的老总,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说他神经不正常?那更不象!只见他眯缝着双眼,满脸慈祥。“好、好。”边微笑着边又递上张印着孙中山头像的红票。“你知道他是谁?”走在我身边的表兄轻声问我。不等我回答就接着说:“他是台中首富正祥公司董事长。”“那他这是为什么呢?”我不禁好奇地问。“想家嘛!”摇了下头:“他几个子女也都去了美国打拼。孙子辈都同这些孩子差不多大了,全都在异国打工,都不要他的钱。可他虽身单影只,却总想着叶落归根,却又找不到适当的投资合作方。愁哦!”

接连几天,都见他坐在那,重复着那令人费解的过程。可见政治的动荡,思乡的愁结,代沟的扩大,更能让人理解平安这个词的含义……

上海固然繁华,但毕竟只是我们人生舞台的背景,并不属于我们自己。身价千万的富翁也有其愁怀与艰辛。这让我突然觉得:一切财富就如绚丽的外表,并不能真正使人感到快乐。因而顿然想起古人说的那句话:“平安就是福!”不由思考起自己追求的究竟是什么?放弃我从事并喜欢的职业,放弃我的业余爱好。离开家庭投入一个我完全陌生的行业。这一切对已过不惑之年的我究竟是否值得?也就此埋下了放弃“至富”机会的念头……

另一次就是前年的平安夜。一个早年的学生回来“度假”,约我去麦当劳过节。我犹豫了下说:“几年没回家了,你不同你父母一起过吗?”

“他们不信洋人这套!好保守的。”从手机里就能听出她感到有点扫兴的味道。我就说:那还是去咖啡馆吧!气氛比较适合。近点的就去迪欧,或者老树也行。

她送我的是一枚18k金质维纳斯形象的镂雕书签;我送的却只是在路上顺便买的一盒巧克力。“糟糕!我还把你当小孩呢!”我不无自嘲地调侃了下。“哈哈!在老师面前我永远是小孩呀!”还象以往似的调皮地眨着眼睛。

寒暄几句后。就只听她兴奋地谈她毕业后的工作与生活。而谈得最多的却是她的男朋友。说着说着,却不吭声了。“怎么啦?我在听哦!”“不说了!”眼眶里却跟着出现了泪花。我一时有点不知所措。忙说:“别这样。在外面好想家吧?习惯了就好啦!老师早年离家的时候也常这样的。”

“我这次不是回来度假的。”说着顿了下:“我失业了。”

“如今失业算什么?不是老板炒你鱿鱼,就是你炒老板鱿鱼。没事!过了年再找份工作。别在意!”我装着无所谓地宽慰着她。接着关心地小声问道:在外面不容易吧?

原来:她为了薪水与工作环境的不如意,跳了好几次槽。男朋友的工作虽然较满意,但精神上的压力也很大。两人虽还不到非得谈婚论嫁的年龄,但对将来,他们总有着份期盼:想拥有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最好是带两卫的,想去世界各地旅游,想买辆奥迪,想……可是光想到要买套地处四环的房子,别说首付款,那二十年的房贷就是个有形的包袱。以至无法让他们能真正快乐得起来。要知道,在这就业竞争异常激烈的今天,谁又能保证自己的前途,保证稳定而满意的收入呢?正所谓“人无近忧必有远虑”。看着在她那俏丽的面容上略过的那片愁云,心里真不是滋味。

人应该有期望,有追求!不仅是事业上的追求,也应该有生活上的追求。憧憬未来,编织一个心中的梦想。不能不说是件好事情。然而人们总是习惯于幻想,把期望值设定得很高很高。结果往往跟着就是失望,而且总有着比先前更大的期盼和更大的失望接踵而来。但期望应该是动力,而不该是包袱哦!我只能这样安慰和开导她。除了这,我还能说什么呢?

回家的路上,她靠着我的肩头。我转脸看着车窗外,霓虹灯的光芒把原本寂静的夜色渲染成班驳陆离的彩虹;平安夜的月光也隐藏了自己的踪迹。也许是地面上的光亮过于扑朔迷离,让它迷失了自己的归宿;也许是人类梦想的光环,让它感到羞怯而愧退云层。繁华在夜幕下竟然显得那么诱人却又那么让人感到迷茫。尽管一想到平安夜这个名字就够让人温馨一阵的了。但透过车窗向外望去,熙熙攘攘的人群却并没放慢他们的脚步,反而显得更是步履匆忙。

年复一年的平安夜,浩瀚的星空很容易淹没那颗曾点亮你我心灵的星光,更何况还有无数的流星在你的眼前一晃而过,划过天际,沉没在漆黑的夜空里无声无息,忘却以往。

耳畔响着secretgarden那带着淡淡忧伤的旋律,凄美、飘忽的音符都像是敲在我的心上。此刻:我闭上眼睛,合上心门,什么都不想,只是聆听和感受那一时的忘我和片刻的宁静时光。

这的士司机的欣赏水平还真上“档次”!我暗暗感到诧异。但我就是喜欢这种感觉,很真实、很悠扬,很美……面对窗外迷梦般的光影,我那颗平静而略带分忧郁的心,随着神秘园的旋律翩翩起舞、旋转、飘扬……

平安夜、平安夜,过了平安夜,明天,就是圣诞了。

明天:阳光下的她。我回头望了下眯缝着双眼,似乎陶醉在风笛声中的她。会是另一种心情吗?

续:今天这平安夜我计划好了。去教堂。暂时躲开喧嚣且略带做作的繁华,再次体验那番真切的情感,诚挚的关爱,享受心灵深处片刻的宁静,并带上摄影器材,以便留下那温馨、详和与欢乐的一页与朋友分享……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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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帘外落花点评:

这个东西很重要么,比春节更重要么?也许是因为深处内陆,所以体会不到它对心灵和思维的冲击。

文章评论共[1]个
起在暧冬-评论

平安夜有过不平安的心情,所以把它淡忘了。at:2006年12月25日 中午12: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