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誓,我要哭。我的眼泪,是蛰伏的知更鸟,千年未醒。我总以为,等待春色倍还人,一定有一个时分,无须我身体默许,每片热泪,各有各色彩寄居。向朋友借来电单车,漏夜回家。家里有父母和弟弟。当我受伤与绝望,回归的地方。十二月的夜风,坦荡狂悖,刺痛我的眼,酸涩的眼眶一直红着,却流不下半滴的泪。我满腔的幽情,无处宣泄,微微震动,难受到兴奋。仿佛方才惜别的故人,你,清辉半饷,与我相看,仿若桃花开千年。故人曾说,女子若太过倔强,不可爱不可怜,男人不懂得欣赏。我的脆弱,是否有你的相携,穿越泼墨天际。
我不要太清醒地,去爱。朋友说。她粉妆精琢,微笑雅淡,体态娇腴,簌簌轻裙,我看的见。我到不了,她扬起嘴角倔强傻笑的伤。是人,皆有一道耀眼伤口,欲盖弥彰。男人高傲地俯瞰她,收她为爱欲奴隶,她趴跪在他裤管之下,俯首称臣。于是,因为她首先的不自爱,男人自然鄙视她。爱情湮没自尊。她的伟大与悲哀,皆在于她义无返顾,用生命去爱情,空洞将一颗痴心投递,涟漪流淌,无处收容。她与爱情同生,如枝芍药,要么烁于枝头,要么归于泥土。疯狂的,才唤作爱情。温情的,只与婚姻有关。我微淡叹息,很爱他,在心里狠狠爱,与他隔岸遥望,笑容神飞倾城,可以诱惑他,但记住,请是你,先回头。
教堂外面的的香樟,240年历史,苍翠依人,繁盛馥郁。遇上一年一度的祷告及音乐剧,人满为患。我们坐在最后一排,我们的手,安静地躺在彼此各自的口袋里。于是,我只能凝睇你微笑。狭小的室内,班驳的刷石灰墙壁和木漆,岁月痕迹浓烈,简洁而庄重。你认真专注,上帝,请原谅我的分心。藏于沙面。新巴洛克式建筑里藏着一家婚纱店,我抬头仰望新娘木头。你问我为什么要叹息,我摇头。巴洛克即是西班牙语“不合逻辑”,宛如爱情。人来人往,你曾经握过我的手的手,又要圆舞几段,才能到达幸福的那方。inwhateveryoudotoday,remembergodisbesideyou·andnomatterwhatcomesyourway,rememberhishandwillguideyou·上帝比你长存,是不是。
记忆是相会的一种形式,忘记是自由的一种形式。思念与回忆同在,与死亡共存。我因为工作的原因,日夜颠倒。从清晨出走,黄昏苏醒,郁懒在床上侧目洞悉窗外天色,睁合双眼之间,地撼天摇。郁郁曜晨曦,独自上路,从凄迷光景到新日,冬日暖阳,幽寂而洒脱。宛如一团千娇百媚的棉,毛茸茸,沉实内心。有时候,眼泪不听使唤地流下来,犹如分泌的汗,只求解决。我告诉我,只是因为我有眼疾,困顿,并无关其他。你知不知道,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就像喝一杯冰冷的水,然后用很长很长的时间,一颗一颗流成热泪。晨曦扰梦梦惊心,心雾昨开忽见君。君立春江花月夜,夜长相望到新晨。
一生有谁。亲爱的朋友,你说起你的十三岁,那个时候你还有不愿意放弃的童年,有千万个梦要去实现。但一方面,你已经偷偷眺望隔壁班的男孩。而你二十三的时候,把一大杯烈酒当开水一样咕噜咕噜地一饮而尽。然后,笑得像一个掉光牙齿的老太婆,只瞧见红彤彤的颧骨。我知道你想掩饰眼内的无奈与辛酸,但,你的眼圈红透了。你别去怀念他,人走了,那杯茶也凉。别守着,站起来,走出这个大门。你知道,还有很多麻烦等待着你。未曾酒醉已清醒。未曾深爱已无情。未曾年少已衰老。未曾花香已凋零。谁把不堪一击的幽兰换成坚强含蓄的梅花。曾经以为,一生有“你”。如今,一生又有谁?
我坐在大三巴傍边的中学门口。午后时光,晶亮阳光是大地恩赐。游客络绎,他们照相留念,买手信,一级一级爬上古旧的石阶,来来去去,唯一恒久的是始建于1602年的圣保罗教堂遗壁。有位女大学生请我帮忙做一份调查,用粤式普通话温柔的问答我。转眼,暮霭苍茫,已临黄昏。中学的放学铃声响起,精致脸容的小女生一下子涌了出来。后来,也散了。依傍在海边,花三元钱给你发一条信息,无疾而踪。乘内色玫红的巴士去关闸。从地下电梯走出来的那天晚上,起风了,我站在新的广告牌下面。房地产的广告,氤氲着一片倾城之恋,像水一样迷,像云一样轻。我怔忡了很久。
纵情欢笑容易,真心微笑很难。爱上一本昂贵的图书,在书店偷偷把它看完。在时间的整个来龙去脉中,人的生命转瞬即逝,淡如茶水。这个厌世的时代,物欲横流,落花流水,随波逐流。活下来的人,无法置身度外,身染红尘万千,憔悴韶光。我感觉自己老去的姿势,低下眼帘,手指沉默摊开,脚步往后退。每天都有新闻,旧闻无地自容。夫妇两人乘坐越野车行至日喀则,车辆至高坡滚下,丈夫紧急维护妻子,自身被抛出窗外,送往医院抢救无效死亡。电视里面的女人,哭得呼天抢地,需要注射镇定剂。美丽女主播清淡地宣布你的死讯,没有全名,只是简单的x某。这颗蓝色星球,最狠心,从不为谁停留。
别去多年,给我最大的勇气,是你永远的微笑。我们都不是彼此生命的缺口。夏荷盛开,斯人远去。我找出数码相机,烁石流金,你扯开衬衫的两颗纽扣,把领带塞进裤袋,稚气未脱。那些照片,印证着我们强颜欢笑。你站在离我一米远处,与我辞别。你道出与她的婚期,我假装微笑祝福。但,我低下的眼睛,明明有泪水滴落泫然残红的地毯。绕树三匝,无枝可依。我不是你值得一辈子去爱的人,你的深情,与我无缘。从此以后,落花流水各自飘零。你我爱恨,与生俱来。千里的路,漫漫迂回,我们只是借过对方的一片真心。你若安好,那管我历尽沧桑。
所以无所谓生离死别,如果伤心,可能只因为寂寞。其实眼泪时常都白流,是因为不够聪慧通透,有什么好流泪的呢,连最不喜欢的人都会再碰面,更何况是有心相见的人呢。只怕相见时,人面全非,见总会再见的,除非死了。死了,已成定局,流泪就更白流的了。只是当时不明白。黄碧云的《我们如此很好》。为了方便阅读,一张一张地打印出来。难过的时候,我目摄一字,泪已流连。看一出电影,读一个故事,观一个场景,为过路人,轻易哭成大花脸。如果我还能为自己滴下泪珠,只是因为我尚存欲求。人到无求,自然晶莹剔透。前尘往事,缘聚则生,缘尽则灭,皆如发边风,有迹可寻的,是回忆。
只是故人来相聚。更换月历,是一个很落寞的姿态。一年换一年,我然我故,世道不容许我这样的庸欺。节日短暂的灯饰,火树银花,照耀万民。人的另一个名字唤寂寞,寂寞与体同在,与神共处。24小时营业的食肆灯光普照网络上收容的眼睛默默无声买醉狂舞纸醉金迷彻夜未眠电台电视无穷无尽播放……穷尽一生,也活不出我自己来。天涯萍踪,山一程,水一程,恋恋思苦,不若相忘于江湖。新日,我如初生婴孩,总有新的感悟。我若活至百岁,便有九十九年在成长与愁生,剩下的一年,我已患痴呆,与世无争。亲爱的人,万事不如杯在手,一年几见月当头。所谓情人,在水一方。你是一缕孤怨青烟,我悄然穿越,无声无色。而眼泪,还是留给伤我最深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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