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类师生

一回礼

暑假时舅舅帮我谋了一份兼职，给他的朋友的儿子补习英语。

他的名字叫洪杰，由于父母离婚，他跟着爸爸和后母生活，爸爸工作忙，很少时间管他，他对后母始终处于提防状态，任性，性格偏阴，很少和父母说话，生气和开心的面容差不多，让人琢磨不透，每次他爸爸帮他请的家庭教师，都被他用各种方法气得自动辞职。

“小凌，你自小也是一个让家长和老师都头疼的小魔头，我想你能震得住那小子！”舅舅拍着我的头对我信任有加。

“呵呵，小凌，我那儿子就拜托你了！”洪老板也是一脸笑眯眯的对我说。

我扬扬头不以为然，不就是新世纪典型的不识愁滋味，却又强说愁的叛逆少年吗，“放心吧，洪老板，我保证让这个长满刺的小刺猬，变成一只乖乖的小绵羊！”我拍拍胸脯。

这小子也真不是盖的，第一天的见面，他就在我的包里塞了一个活泼乱跳的青蛙做见面礼。我并没有像电视上演的一样尖叫疾呼，而是镇定的抓起青蛙的脚在他面前轻松的扔到窗外。看这招失效，他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甩门回房。

“小凌，你不怕？”洪老板的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愣愣得问我。

“没事，我自小在乡下，经常抓青蛙和伙伴玩青蛙比赛的游戏！”我用手巾擦擦手，笑着说。

“哦哦，看来老刘也没有给我介绍错人！”洪老板吃吃笑道。

第二天，我带了一个癞蛤蟆给洪杰当回礼，那是我在校园里的荷花池里奋斗了一个钟才抓到的。放在他的面前，这小子的脸都吓绿了，竟然有人会拿自己都害怕的东西来吓人，看来他赶我走的决心也挺大的。

我把癞蛤蟆绑在他的电脑面前，因为我知道他每天都要上网玩游戏。他故意在我面前装出满不在乎，一边眯着眼睛，一边用颤抖的手去开机。

这是一场耐力的较量！

“看你能忍多久！”我拿一本书在一旁看起来　，心里默数着一分一秒，暗暗揣摩着他的心思。

“喂，你能不能把这只恶心的东西拿走？”他终于投降了。我看看墙上的时钟，是半个钟之后。

“可以，不过有条件。”我合上书笑道。

“要是想让我乖乖上课，那就免谈！”他抢先道。

“你爸爸要我给你每天补习两个钟，那我只要你半个钟上我的课，这个条件可以吧。”我说。

他愣了一下，许久才不情愿的点点头，在他去关电脑的时候，我听到他嘟嚷一声：　“女巫！”

我淡淡一笑，可以让这个拒我以千里之外的少年答应每天听我的课半个钟，这一会合，我胜出。

二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洪杰正在看动画片——名侦探柯南。看他看得那么入神，而且还忍不住猜着剧中的作案凶手，我又心升一计。

时间到了，洪杰不情愿的离开电脑，拿着书本坐在我旁边。我觉得安慰：“这孩子虽然顽劣，但也挺守信用的，看来我的教学还不是很艰难。”

“你刚刚看的动画片还记得住吗？”我问他。

“当然记得！”他有些奇怪。

“那好，我这里就是一篇刚刚你看的那几集中的其中一部的内容，你试着翻译一下，看看是哪集的。”我递给他一篇很短的用英语写的文章。

他仍回来说：“我看不懂。”

“你有文曲星，而且这都是很简单的句子，没有加多少语法。”我扔回给他，正色道。

他没有再反对，从抽屉里拿出文曲星开始查起来。三十分钟之后，他告诉我，是第六集的内容。

“好的。”我说：“可以继续看动画片了。”

“真的只上半个钟！”他惊道。

“当然，你守信用，我一样会守。”我看着他的眼睛说。

他什么也没说，接着看动画片。

由于他看过，翻译的还算通畅。他还把新单词的读音和意思都注在上面，说明他也是一个做事比较认真的人，这一点倒是遗传了他爸爸做生意的性格。

“这些新单词，就算他不能背熟，但是下次再碰到，他大概有印象。”我数了数，一共有十五个新单词，今天的教学收获，就是让他略记了十五个新单词。

“小凌，小杰学得怎么样啊？”要走的时候，洪老板回来了，笑着问我。

“这是他翻译的文章。”我递给他看。

“哇，小杰，你不得了啊，你会翻译文章了！”洪老板又惊又喜，大叫道，“给，这是你的工资！”他给了我两张百元大钞。

“谢谢！”我来者不拒，笑着收下。

我看见洪杰的脸色有些发白咬咬牙恨恨的说：“卑鄙！”

这小子，会心疼爸爸赚的钱，我知道自己的教学又要更上一层楼了！

“你的胃口够大！昨天只给我上了半个钟，竟然管要我爸两百块钱！”今天我刚到，洪杰就冲我嚷开了。

“他给我开的工资就是这么高，我想教你两个钟也是这么多，教你半个钟也是这么多，那我干嘛不教半个钟呢！我想只有傻瓜才不会这么想吧！”我看着书，头也不抬悠悠道。

“可恶！我就算不学英语，也不能让你这么轻松，从今天开始，我每天上两个钟！”他气急败坏道。

我心中一喜，求之不得，但还是不露声色，叹气道：“哎呀，哎呀，看来这么高的工资也不好拿。”

在上课期间，洪杰总是有意无意刁难我，一个单词问我几遍，叫他去查文曲星，他道：“文曲星哪有人快！”一个语法要我讲几十遍，我知道他是要折腾我。我统计两个钟后的学习收获，只讲了十个新单词，三个语法和翻译了一篇文章。我皱皱眉，效率太低了。

这一天，洪老板照旧在他面前给了我两百块钱，洪杰的脸色依旧不佳，看来还是认为我的课不值这么多钱，我又想了一个办法。

“洪杰，你不想我赚这么多钱？”有一次，我单刀直入的问他。

“当然，外面的家教最多一节课五十，你凭什么拿这么多！”他回答的十分爽快。

“那是因为你朽木不可雕也！要不是你这么差，你爸也不会出天价请我来，以前的老师，可是被你气跑的！”我讥讽他。

“哼，我照样赶跑你！”他死性不改。

“你这次赶跑我，只怕下次你爸要花三百快了！”我高声教训他。

“我不赶跑你，不过，我也不会让你拿这么多钱！”他不甘示弱，像一头冒火的小黄牛。

“你要我不拿那么多钱也可以，从今天开始，只要你可以把我布置的作业完成的多一点，我就安比例扣工资，不过要是不能完成作业，也要按比例加钱，这个挑战，你敢不敢接受！”我顺水推舟。

他有些迟疑，没有回答。

“算了，按你的英语潜质，你爸还是乖乖的掏钱吧！”我火上浇油。

“哼，比就比，谁怕谁呀！”他拍着桌子叫道。

三击掌后，我们当时就签订了协议。

三　转折

洪杰完全落入我的圈套。从那天起，他就准时上课，每天的两个钟他都争分夺秒，赶紧学习，做笔记，回答问题头头是道，我知道他晚上也一定有在学习。

其实，我知道洪杰并不是喜欢英语，也不是喜欢上我的课，他是为了争一口气，是为了自己男子汉的尊严，也是为了他爸爸辛苦血汗钱的尊严。洪杰的爸爸是白手起家，生活十分艰苦，他的妈妈就是因为受不了家里的穷苦，才和他爸离婚的，洪杰经历了他父亲的创业史，知道赚钱的不易。他之前总是气跑家庭教师，也是不想他爸爸花钱，但是自己又不想做一个乖儿子，给他后母拿出去炫耀是她的功劳，才会进入家庭老师赶了又走，走了又来的怪圈中。

他还有尊严，还有骨气。这是一个值得欣慰的地方，一个人不管没有了什么，就是不能没有尊严，因为这是任何一个处于人生迷茫时期可以从新认识方向，从新站起来的源头。

我的工资是在减少，但是我很高兴。我从洪老板的手中拿到两百块钱，他就跟着我到外面，美其名曰是送我，一走出，就带着胜利的傲气伸手找我要钱，我故意皱着眉头苦着脸给他钱。

“哈哈，小凌，小杰的功课越来越有进步了，还有你们的关系是这么好，我以前从没有见过这孩子会送家庭教师出去的！”洪老板狠狠的赞扬了我一番，他那里知道其中的玄机。

我故意狠狠的瞪了一眼一边假装谦虚是我的功劳又一边向我狡猾的笑的洪杰，一边笑着说：“那里，这都是洪杰自己天姿聪明！”

两个月的暑假差不多过去，我的家教任务也差不多完成了。

这天，洪杰跟着我出去，却没有管我要钱，而是怔怔的看了我半天。

“你有事？”我问。

“我在琢磨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有些疑惑。

“很明显那，我是家庭教师！”我回答。

“可是，有你这样的家庭教师吗？一般的是学生成绩越好拿的钱越多，可为什么你的是越拿越少啊？”他挠挠头道。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是真人不露相，唉，原想着可以大赚一笔，没想到是血本无归，真是命苦啊！”我哭笑道。

“你向我求饶的话，我想我会考虑要不要手下留情的。”

“这可不行！”我立即拒绝。

“为什么？”他急道。

“我有自已的面子！”我摆手道。

“面子不能当饭吃！”

“在我眼里可以！”

“我不明白，其实你完全可以将每天的作业增加到我不能完成的程度，不是吗？”

“这小子！终于发觉了吗？不过，幸好他学得也差不多了！”我心中松了一口气，说：“你以为就你才有倔强吗？我也有自己要坚持的东西。”

“什么东西？”

“当然是……·”我瞟了他一眼，点点头坚定的说：“钱！”

四　波澜

“唉唉…··”我叹着气，看着洪杰的作业，照协议上说，我只能拿到十块钱了。

洪杰不像以前那样用傲慢的眼神看着我，而是一个人望着窗外。

八月，在我们这里正值盛夏，但是夜晚的风却不缺清凉，徐徐清风拂动着绿色的窗帘轻摆摇曳，也轻抚着洪杰那青春年少的脸庞，他在想什么呢？

“喂，”他说。

我不理他。

“干嘛不说话？”他有些生气，转身问。

我抬起头望望四周说：“你是在叫我吗？”

“废话！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不叫你叫谁呀？”他觉得莫名其妙。

“哦，是吗？那我想老师应该教过你，‘喂’是一个不礼貌的称呼吧。”我悠悠道。

“以前不是这样叫吗？”

“以前是以前，今天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因为你今天有事问我，我心情不好，可以拒绝回答！”我慢条斯理。

“你到底想怎样？”　

“从新来过。”我说。

他不作声了。

“怎么，这最基本的礼貌不用我教你吧？”

“不是，”他有些为难，半天才说：“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哦哦，”我耸耸肩膀道，“那没办法了，礼貌只有从问名字开始了！”

“what　you　are　name?”他用英语，还是不跟我礼貌。

发音还挺准的，“my　name　is　lingyun·”

“凌老师，你为什么要做我的家庭教师？”　

“废话，当然是钱了！”我笑笑。

“不是，我要知道真相！”

“你很认真，明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却又琢磨不透，很难受？”

“废话！是人都会难受的！”

“我只让你受了一个多月，你就已经受不了了，那你知不知道，你的父母已经受了你十多年了！”

“哦，我说呢，原来是我爸爸请来的说客！”他轻蔑道。

“我不是谁的说客！我说过，有自己坚持的东西。”

“你让我们父子和睦，好让我爸感激你！做梦！这不是演电视！”

“没这么低级！是雇主！”

“我爸？”

“错！我的雇主是我的学生，只有上过我课的人才知道我的课值多少钱！”我看着他道。

“我认为你的课一分不值！”他扬头。

“希望这是你的真心话！”我正色道。

五　尾声

在家教的最后一个星期，洪杰终于从我的手中拿回了全部工资。

“唉，看来，我的激将法要失效了，凌云凌云，谁叫你逞强！辛苦了一个多月，你就等着喝西北风吧！唉，我的钱那，心疼死我了！”我仰头望天，觉得自己浸在胆汁里了。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　

“这是我给你开的工资！”这天，洪杰将一个信封放在我面前。

咳，喜从天降，这小子转性了！

“我问过我爸了，你没有把协议的事告诉他，你守信用我也会承认自己的看法，你的课确实不错！”

“你主动和你爸说话了？”我问。

“这是我们的事！”他说。

“对，这是他们父子的事，我不用管。不过，师生的相处，看来发展的还不错！”我暗自庆幸。

在结束家教的那一天，洪老板和洪杰一起来送我。看着他们两人的距离有在拉近，我想到一句话——要制造可以沟通的东西，而不是沟通你可以制造的东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