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花结在窗上，我坐在书桌前，埋头专攻一本论文集。

飞儿蹭过来，笑着。笑的怪模怪样。

我疑惑地望着他，探究。

他望着我，探究。

无声的交流把空气撞击的叮当作响，玻璃窗上的冰花儿，化成滴溜溜的水珠儿，探头探脑地跳到站在窗台上的竹叶间，张望。

飞儿不笑了，背在身后的小手迟迟疑疑的伸出来——一支烟，一个打火机。

烟夹在跟烟一样细弱的稚嫩指间，惨白。

打火机擎在稚嫩玉白的小小掌心，艳红。

一瞬间，我有些惊惧的错愕：他要做什么？抽烟么？八岁的孩子要抽烟？愤怒瞬间袭来，呵斥声挤过喉咙，滚到舌尖——下意识的，我紧紧咬住唇，不让火烫烫的愤怒喷出来。

飞儿似乎是怯生生的，又似乎是挑战般的语气，“妈妈，打火机打不着了。”

“嗯，是么？”我尽量淡淡地含糊着问，“做什么用？”

飞儿的笑略略有些装不住了，牵了牵嘴角，终于摆了上刀山下火海的阵势，近乎吵架般地答道，“我要抽一支烟，打不着火。”

“嗯，妈妈能帮你做什么？”我尽量笑得从容一些，把肚里万般滋味掩藏得风轻云淡。然后接过他手里的打火机，笑眯眯地问，“要我帮你点着么？”

飞儿意外，一愣，突然一顿，想把拿打火机的手缩回去。

我不着痕迹地拿过来，拇指只一动，就打着了，火很大。我一懔：“原本，打火机没有任何问题？原本，打火机打不着火只是飞儿为我布下的一道测验题？小小的人儿，虽不是很明确的知道他想要求什么，但由着性子布下的这道关隘，却还真不是容易过的！”心念电转间，把所有的不快全压服在心里，只笑咪咪地把着他的手道，“来，妈妈帮你点着，飞儿试试看抽烟是什么滋味。”

“嗯，”飞儿似乎莫名的惊喜，就着我的手，猛猛的吸了一口，呛得直咳，眼泪鼻涕全下来了，我笑嘻嘻地望着他的狼狈，一言不发。

“妈妈——”飞儿吐着舌头，满足的笑着，又手忙脚乱忙着找水喝。

那天之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那是一种无法计量的改变，看不见，摸不着，但我却很明显的感觉到了那种变化。比如，以往的时候，飞儿在学校的种种好事喜事乐事，他每每都乐颠颠告诉我。挨了批评，做了错事，遇了糗事，他却从不说给我听，典型的只报喜不报忧。我常常无法安心，困惑且苦恼着不知道他每天在想什么，他遇到了什么，似乎随着孩子渐渐长大，原来两心相通的那那透明不见了。大家在一起的时候，只是吃饭，或者看电视，或者辅导作业。除此之外，我对他一无所知，无力着看他离我越来越远，他的世界离我越来越远，他的生活离我越来越远。

此际，沉下心，安坐下来，才惊喜的发现，亲手为飞儿点着打火机的那一瞬间，他的心窗畅通无阻地向我打开了——飞儿告别童年，进入少年，心事多了，生活盈了！可是，在这最关键的时刻，我却幸运着拥有了一个趟向他内心世界的通道。

“一颗平等心，半缕宽容情！”原本，孩子要的并不算多，不是吗？

2007年1月2日午后于庆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