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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酒论英雄——点评三国人物生命如此多情

发表于-2007年01月10日 晚上10:27评论-0条

在江渚的清风里,煮一壶老酒,听渔唱起三更,把天下英雄都付笑谈中!

这是一个系列,写到随心吧,只是一家之言。

曹操

金弦玉翎射苍穹,挟雏龙,慑群雄。与雁同征,铁骑踏春红。汉室江山如残月,观沧海,傲意浓。登上九五至尊的宝座君临天下,是每一个有雄心的政治家一生的渴望,那种“谈笑间人头落地,挥袖间千万人膜拜”的诱惑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抗拒的。

从“许游耕田”到“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个功高震主的丞相最终也没有实现父仪天下。拥兵自强,他完全有实力去废天子而自立,但这个一直让史学家们争议的举措也只是后人遗憾的推测,具体实施,也才到了其子曹丕的时候。究其原因,恐怕要从文化的角度来定论了。在中国历史文学中,曹操也有相当的地位,其自身就是一个了不起的文学家,《蒿里行》、《龟虽寿》、《短歌行》等都有很大的价值。既然他对文学有如此深的造诣,那么他就始终摆脱不了那种忌讳被史书记载的羁绊。虽无帝王之名,却有帝王之实,这一举措是否明智,我们很难用对错来作简单的评价,但是从这一点,我们却可以看到曹操在政治上犹豫的一面,这也就注定了他曹氏天下的命运。一生的辛劳,一世的戎马,换来的结果却是驷(司)马分槽(曹),为他人做嫁衣裳。

去过官渡之战的遗址,一千八百多年后的今天,那里已是荒烟蔓草,斜阳照在断壁残垣上的余辉早已映射不出当年的往事。风,在空气中轻轻的滑过,是热的,不知道千百年前,这风是否扬起过群雄逐鹿中原的锦旗;是否传送了千军万马震动天地的呐喊声;也是否见证了一千多年的历史。不肖说,这场历史闻名的战争更让他坚定了平定天下的信心。

然而赤壁之战的惨败又彻底粉碎了他实现一统的梦想,“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那场噩梦般的大火烧掉的不仅仅是数十年积蓄的力量。他眼中的自信也变成了无奈的迷惘,试想,让任何一个人穷毕生之精力积累的资本在刹那间灰飞湮灭,谁,可以承受?华容泥泞的道路上,一辆惊慌的马车,一队毫无秩序的败兵,背负着那轮被金戈铁马映红了的太阳,仓皇北去。

那一役之后,他便退居二线,弄子玩孙。也许他真的老了,曾经那个煮一壶老酒,把天下英雄都付笑谈中的曹操已是明日黄花,即使再临沧海,也是执杖而立,用苍老的声音吟唱“老骥伏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而那“江中斩蛟,云间射雕,席上挥毫”的壮志豪情也如东逝之水,一去不返了。

曹操也是凡人,位高权重的他丢不掉领导者和统治者普遍的特点——猜忌。世界上大海最大,比大海更大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广阔的是人的心灵,如果他有海纳百川的气度,不杀孔融、不斩杨德祖、不诛华佗,是否他真的能如愿以尝?

岁月只是把这个问号的答案留给了一代又一代的后人去猜测,但一切的答案都是假设,一切的假设也都只是为这个枭雄唏嘘长叹的徒劳。历史终究是历史,江山多娇,引再多的英雄为之折腰,也没有人可以改变她,更不能左右她。

无数次站在魏遗址的旷野中,注视着那在天边晚霞下盘旋的飞鸟,都想问一声:是否你,也曾经知道那个人,那段历史?

关羽

提起他,就会想起温酒斩华雄的故事;会想起许都护嫂、夜读《春秋》的佳话;会想起霸陵桥挑袍的典故;会想起千里走单骑的豪迈;会想起三国第一猛将败走麦城的辛酸和无奈,会想起……·

他并没有显贵的身世,处在阶级下层的他深谙被压迫的痛苦,而疾恶如仇的性格注定了他在那个时代要走的路,杀乡豪落拓江湖,五六年的颠沛流离更让他深感在群雄并起、纷争割据的乱世混一把稻粮的艰辛。每一个有志之士都不会忘记自己是脚踏着汉室江山的土地,背负着苍生的期望,也许是上苍对他的垂怜,也许是历史的必然,这个被后世尊为武圣的关云长在他自己的人生道路上迈出了关键性的一步——从军杀贼。

知识的有限性让他无法成为一方霸主,但思维的简单性又让他对忠孝仁义的古训不改初衷。读书的时候曾去过离学校很近的春秋楼,也就是当年关公夜读《春秋》的地方。古色古香的建筑矗立在现代文明的都市里,里面武圣的塑像威严自不必言说。门口石碑上漫灭的碑文正是当年告辞曹操的留书:羽少事皇叔,誓同生死;皇天后土……站在碑前,一字字的默背下去,那忠孝仁义的穿透力可以带着思绪飞驰到千年前。

身在曹营心在汉,独对灯烬念金兰。赤兔终携风尘去,宝刀犹带月光寒。面对曹孟德丰厚的条件让其归附,关羽报之的是“忠臣不侍二主”的回绝,忠心一片,苍天可鉴!今日主客离别,明朝战场厮杀,在名利和忠义之间,关羽的这一选择又该是让多少人汗颜呢?那些用“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来为自己追求功利找寻借口的屑小之徒,他们又怎么会明白义之大者。尘土飞扬,骏马急驰,赤兔宝马在远天扬蹄嘶鸣的姿态,定是一种昂然的风景,青龙偃月刀映出的光芒,一定是反射出的那冷冷的月华,也会刺得我们的眼睛流下怀念的眼泪。

记得有人说过“古人与我们现代人对生命的看法是完全不同的,在朋友危难之时,壮士断腕,性命相赠,可以没有半点的疑虑!”,也许,自桃园结义的那天起,关羽就已把自己交给了大哥,那是对大哥的情份,及至以后随之演化成对君主的忠义。被困麦城,这位凛然的汉子面对说客,说出了让人热血沸腾的辞令:“吾乃解良一武夫,蒙吾主以手足相待,安肯背义投敌国乎?城若破,有死而已,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大丈夫马革裹尸的豪气成了千古绝唱。不可否认关羽义举的表现在历史上是里程碑式的,现今许多神龛里供奉着他的神像便是超越时空最有力的证明。

关羽死后,赤兔马也绝食殉主,执着得让人感动,这匹可以追风的宝马和一千多年后在黄海海面随“致远”号巡洋舰一起沉没的“太阳”(邓世昌的爱犬据说名为太阳)有着惊人的相似。自然,动物们那灰色的脑细胞中生存的法则的确简单,但在我看来,有些人却不如它们,真的。

知道自己是什么,该做些什么,是我们每个人在现今的社会里应该思考的问题,或许,从这个世人景仰的汉子身上我们应该看到些什么、学到些什么,那才是最重要的,否则只是一味的烧香叩拜也只是虚假的徒劳。

关羽走了,带着情义走了,留下了一段故事,一段我们传诵着,后人也一样会去传诵的故事。

诸葛亮

古希腊神话中,有个叫雅典娜的智慧女神,虽然她完美,但她毕竟只是古希腊人民一厢情愿的幻想构思。而在中国历史上,却有着一个这样的人物,他就是三国时代的诸葛亮。他也许没有雅典娜那么神奇,但在历代人民的心中,他却有着同样让人景仰的地位。

小时候在田野间放飞孔明灯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也曾不厌其烦地听老人们重复着他一遍又一遍的故事。长大后,学了历史,读了《三国》,有了与他近距离的接触,才发现,诸葛亮的一生是个悲剧。

西和诸戎,南抚彝、越,结孙权,修政理,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隆中对三分天下,诸葛亮登上舞台,《三国演义》便围绕着他上演了一部荡气回肠的历史剧。尽管他的辉煌表现足以照亮青史,但这也加重了他的负载,为他的悲剧人生埋下了伏笔。

先主刘备驾鹤西去,蜀国千万人唯武乡侯诸葛亮马首是瞻,以他的智慧,他不会不知道嗣子刘禅是扶不起的无能君主,他更不会不知道刘姓江山的气数,但三纲五常让作为臣子的他只能竭股肱之力,尽忠贞之节。如果他此时退去,只会加快蜀国灭亡的速度,他自身留下的将是千古骂名。明知无力回天,明知不可力挽狂澜,但他还是做了。

“……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之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之所以倾覆也。……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出师表中,他希望用一个臣子的忠心唤起嗣子平天下的雄心,但扶不起的刘阿斗眼中看到的,不是锦绣江山而是笙歌燕舞。他也只好把所有的责任背负在肩膀上,顶着艰难,踏上这条不归的路。七年北伐,犹未踏入中原半步,饮马黄河也只是南柯一梦,徒增后人一声长叹!

但是谁看得见他轻摇鹅毛扇背后的无奈,谁又听得到他遥望蜀道寒云那声辛酸的叹息呢?当五丈原的秋风吹落满树枯叶时,他带着遗憾走了,带着对先主知遇的愧疚走了,锦官城的片片降幡也宣告着他苦心经营的大蜀帝国瓦解了,如果先生泉下有知,又会作何感想呢?

写到这里不禁想起在2004年的雅典奥运会上,中国男蓝把所有保级的期望寄托在姚明的身上,过后姚明曾对媒体说过这样一句话:“打球靠一个人,只会把人累死。”打一场球尚且如此,哪打一个江山呢?

一个人可以谋定天下,却不可以成就天下。帝王之业也不是一个人可以确立的,他需要无数人的共谋、无数次的浴血纷争,才能成就寸土江山,但遗憾的是刘氏一家把一统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他的身上,这也就注定了他“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的结局,而他骨子里那种愚忠的思想也让他把自己的一生缚在了刘氏天下的铸造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站在蜀庙前,望着先生那凝重的的面容,默诵着那篇永垂不朽的《出师表》,眼泪会忍不住滑落脸庞。

周瑜

问起三国中谁是最让人惋惜的人物,几乎每个人都会答出同一个人——周瑜。虽然他统帅三军,却没有战死沙场,倒是被人活活气死,留下千古笑柄。

自古江南多才俊,身居“六郡八十一州大都督”的他更是人中龙凤,有“王佐之才”,在江东的三分天下,羽扇纶巾的他领袖群伦,定格了儒将神化的形象。及至后来,那份谈笑间灰飞烟灭的潇洒神姿,不知成为多少女子“春闺梦里人”的思念形象。

千古寻常江色,一时间多少风流。赤壁一役,周公瑾一战成名,达到了他人生光辉的终极点。娶得小乔,与东吴霸主孙权成为连襟,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名利、美人,这些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他全部都拥有了,的确算得上是上帝的宠幸儿。但天妒英才,虽然上苍给了他世人想要的一切,却没有给他宽大的容人气量。也许在他眼中,所有的一切都是与生俱来的,冥冥中自有安排。于是一切的尊荣成了他骄傲的资本,看待别人的时候难免会养成“俯视”的习惯。火烧赤壁之后,把孙夫人许配给刘玄德,不与任何人商议便私自决定,便可足见一斑。虽然只是一个为其主谋定天下的计策,然而历史这次却给他开了一个不小的玩笑,最终搞出了“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的闹剧。

受过跨下之辱的韩信,想必他应该清楚,如果他自己及得上韩信的十之一二,又怎么会英年早逝,可惜只是如果。出身显贵的他是不会体会到贫贱的滋味,在他的头脑中,将相之才应该是历代相续的,就是这种愚蠢的思想意识让他无法接受布衣出身却又有雄才大略的诸葛亮。而他在东吴的地位和自身所具备的才能,又对诸葛孔明帮助刘备完成一统构成了极大的威胁,对方必将除之而后快。

心胸狭窄是他人性最大的缺点,只为一句气话,明明知道西川不可取却又要一意孤行,白白送了性命,徒让后人笑话。

在我们身边的生活里有如周郎之才的人少之又少,但如周郎气量的人却是多之又多。君不见,一语不和拳脚相向者,有之;一事不和大动干戈者,亦有之。一个人的容人气量大部分都依赖于后天的教育环境,它的大小直接关系到自身的修身养性,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也是一个人成材或成功的决定性因素。

退一步海阔天空,让三分心平气和。这个简单的道理人人都懂,可是真正实施起来却是异常的艰难,于是也便有了圣人与凡夫俗子的区别。如果用圣人的标准来苛求自己,反倒会失去生活的真义,只是在你生气的时候,想想周郎,想想自己生气的价值意义,这也就够了!

江浪拍打着岸边的岩石,卷走了历史的岁月,那段勾心斗角的往事也早已成为封尘的记忆,想一想,笑笑,也便罢了吧!

杨修

一千多年前的立秋日,有一片无辜的树叶被无情的秋风扫落;有一根急奏的琴弦被纤指弹断;也有一个人望着苍穹惨然的发出了“夫复无罪,怀璧其罪;欲加其罪,何患无词”的愤慨,继而他在“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吟唱里踏上了黄泉路。奈何桥上,又多了一个年轻的过客。

奏一曲哀惋的琴瑟为他送行,换来的却是催泪滂沱;谱一篇悼念的词章为他留世鸣冤,却又写不出只言片语。也只好由那南归的大雁用玄色的羽翅划痛我的眼睛。

他就是杨修,那个自持其才,敢把天下之士小觑的狂客;那个经常在眉宇间流露出孤傲气势,曹操麾下的谋士。

他与名满天下的大才子曹植交好,文章往来,互抒己志。而曹植在父亲眼中的地位,更是让这个谋士以为自己认对了对象,以为曹操之后,曹植必为魏主,那么他们所推行的以仁义治理天下的政治抱负便可一举实现。然而他错了,错在他自己低估了曹操,错在他把一切看得太简单、太单纯。

以仁义治理天下或许在和平的年代可以行得通,但在那个诸多霸主都想对中原分一杯羹的乱世,却是最愚蠢的想法。曹操大限时对众人遗言:“……孤平生所爱第三子植,为人虚华少诚实,嗜酒放纵,因此不立。……惟长子曹丕,笃厚恭谨,可继我业。……”以此便可以看出曹孟德想成就的是千秋霸业,而如果要让他把曹植立为嗣子,必是一万个不愿意,因为治天下不是做文章,而那样做无疑是给蜀、吴两国创造进军中原的良机,必将导致曹操几十年苦心经营的北方天下划上饮恨的句号。至此,我们也只能用杨修生不逢时来给他个人做个牵强的定论。

自以为是的人格缺陷蒙蔽了他的双眼,对花园门上的“活”字知晓其意,让曹操面喜心忌;对“一盒酥”的张扬更让曹操对他深恶痛绝;而用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比喻,说出曹操对关西的态度,那份狂妄自大便足以让他死上十次了。

虽然在今天,“持才傲物”的态度还有待争议,但回到那个政治局势混乱、视人命如草芥的年代,任何一个政治统治者都不会允许自己的属下如此放肆,即使他有再大的才能。行天下可以靠仁义,而立天下靠的却是威严。

加上他小觑天下之士的狂妄,必然为同僚所不容,这无疑也确定了他不可避免的悲剧。国未报而身先死,业未立而命已亡,三十四岁的杨德祖,就像那片过早飘落的黄叶,就像那根被无奈而拨断的琴弦,生命在莫须有的罪名下也终结了,一腔热血因为不合时宜的政治,洒在了历史的舞台上。

天边一只落单的归鸿,在苍穹下沿着祖先翅膀划过的痕迹,飞过这片浸润过他热血的土地,那声声啼血的哀鸣似乎在讲述着那个曾经无奈的故事。

貂禅

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范蠡奉恭西施于夫差,得越国休养生息二十载;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兵临城下,生灵涂炭……一个女子的魅力和杀伤力如此之大,足以让千军万马弗叹自如。

一笑倾城,再笑倾国,三笑倾天下。用这样的话来形容她的确有点夸张,但貂禅是个美女,这一点却是毋宁置疑的,而且美的程度也让她成为历来形容女子容貌的标志。在东汉末年的乱世,这个歌伶出身的女子红颜一笑,便笑成了大司徒王允的“红裙计”,也笑去了贼臣董卓的卿卿性命。

其实在我看来,貂禅的笑里却含着一种情感的凄凉。在被儒家思想统治的封建时代,那种“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专制性定论,让一个女子很难有权利去选择自己的幸福,尤其是美丽的女子。貂禅的容貌注定了她是那个时代的政治牺牲品。也许她有梦,也许她怨天,但男尊女卑的畸形社会意识又让她无可奈何。

四美女中(西施、王昭君、貂禅、杨玉环),历来以王昭君地位最高,汉胡和亲,她的出塞,换得边疆数十年的相安无事,尝尽胡风之凉而倍受尊敬,歌颂词章也历代不绝;越王勾践灭吴后,范蠡功成身退,携西施扬帆而去,陶阿公终不负佳人;杨贵妃虽马崽坡香消玉损,但终究是得到了九五至尊至死不渝的真爱;却独独她一个貂禅,成了寂寞秋风里的那朵菊花,飘零了青春。

我们只是看到了在历史的亭台轩榭中,她曼妙的舞姿,却忘了注意她眼神中的那一丝哀怨,更忘了注意她转过身去,那声眼泪落地的声音。无数个清冷的夜晚,她对月叹息,哀叹命运的不公。她也许恨过自己为什么有一张绝世的面孔,如果她没有闭月羞花之容,没有沉鱼落雁之貌,或许她可以嫁一农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桃花源般的日子;抑或伴一书生,为他子夜读书红袖添香……。

然而这一切都因她的美貌成了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也许于别人可以,于她却是万万不可。

《三国演义》中自吕布被斩之后就再没有提及她,红颜祸水的谬论,让她被遗忘在历史的角落里。而在稗官野史中貂禅曾钟情于关羽,此说虽无史据可考,但是我敢肯定,在貂禅内心深处,一定存在着一个不一般的男子。谁没有刻骨铭心的爱人,谁没有山盟海誓的恋情。只因那个时代的政治,让她别无选择。

“愁损翠黛双娥,日日画阑独凭”,在狼烟四起、群雄纷争的角落,却没有人知道这个女子“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愁绪,而那滴相思的眼泪,也只有她自己知道,是为谁而落了。

赵云

还记得他吗?那个七十岁仍跨马征战的赵子龙,一杆枪战曹兵无人阻挡,大将威风犹不减当年。想来知道那段历史的人都会记得,又怎么能忘得了呢。

自古以来,大丈夫精忠报国,纵使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还,也没有一个热血男儿有半句的怨言。从他踏上征程的那一天起,他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战场也成了他挥洒将士才情的天地。

历来战场上的厮杀是人为因素最悲壮的情节,其实有很多名将灵魂深处最大的空虚并不是无休止的征战,而是空执宝剑向斜阳的那种对往昔岁月的怀念,“将军空老玉门关”才是这些人最大的悲哀。廉颇老亦,尚能饭否?与那个赵国大将相比,赵子龙的确比廉颇要幸运得多,长平之战,胜负未分,主将已换,可怜四十万忠魂埋骨他乡,成了赵括纸上谈兵的祭品。

翻开那页硝烟弥漫的历史篇章,我们会清楚的看到三国鼎立,魏、蜀、吴名将辈出,其中尤为蜀国最多,关羽、张飞、赵云、黄忠、魏延等诸多大将更是刘备称帝西蜀的臂膀所依。但在我看来,几人中惟有赵云才是最为完美的。败走麦城成为武圣一生戎马不可抹去的灰暗;没有刘备,张飞也不只不过是军中莽夫;黄忠的将才光芒却也只是迟暮夕阳;而那魏延,更想学韩信登坛拜将,另辟天地。也只有他赵子龙,在三国将才史上闪耀的光芒最长久,也最可敬。

于千军万马中单骑救主,明知是不可为的事情,明知能否回来还是一个未知的答案,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去了,去尽一个臣子的职责,尽一个朋友的义务。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青虹剑把杀戮演绎成了一首悲壮的词曲,却听不到生命在剑下哭泣的哀号。“虽千万人吾往矣”的那种漠然生死、决意前行的干云豪气,较之泰坦尼克号上男女主角的情意缠绵来讲,更惨烈,更悲壮,也更具男儿血性。

也许,站在我们今天的角度去看,会给他下一个“太不值得”的结论。的确,赵云随主南征北战,几十年如一日,不求功名,不计利禄,他到底所图为何?不为什么,只为朋友间彼此的信任,只为先主当年的知遇,生命便可以毫不吝惜的馈赠。赵子龙这种不能用世俗价值来衡量的举措,让多少王者慨叹:得将如斯,夫复何求!

狼烟起,回首眺望,一个人,一匹马,身上磷磷的铠甲在远天的夕阳下发出灼眼的光芒,那白色的战袍在风中扬成了一面骄傲的旗帜。模糊的视线,已辨认不出他真切的年龄。历史的岁月也忍不住想要回过头,再看一眼他那矗立成碑石的姿态。

注:青虹剑——曹操有宝剑二口,一为“倚天”,一为“青虹”,倚天剑自佩之,青虹剑为夏侯恩所佩,后赵云于乱军中杀夏侯恩而得。

(另注:那把剑的名字不是“青虹剑”,“虹”字应是读“gang”,字为左“金”右“工”,电脑里内存的字,无论是用拼音还是五笔都无法打出,只好用“虹”字代替,恕罪!)

吕布

本可以成为乱世的英雄,本可以雄据城郭揽天下,就连上天也给了他成就帝王之业的机会,只可惜他有勇无谋,被困之时,不问谋士问妻妾,这一荒谬的举措也直接导致了他“白门楼三尺白凌”的悲惨结局。

有时一直在想,如果他不用陈登父子,不听妇人之言,从谋士陈宫之计,断曹军运送粮草之道,是否就不会饮恨白门楼。若他逃过此劫,再以徐州为根据地灭袁术、吞刘表,占据荆襄,所创基业未必不能与魏、蜀、吴同争日月,而指点江山之人也恐怕又要多他吕布一个了。

但是历史拒绝如果和假设,我们可以在游戏中掺入个人的喜好因素,任意更改那个时代的统治者,甚至可以创建一个和三国毫不相干的人物来完成我们自己虚设的霸业,但我们终究改变不了历史,毕竟她是以天下苍生为笔,万民血泪为墨,在万里山河的帛卷上所撰写的永恒。四国演义也只是我们大胆的推测。

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在各路诸侯声讨贼臣董卓之时,他一人独战刘、关、张三英,尚未言败,就足以说明当时三国中没有一个人能够在武力上可以单独征服他。请原谅我在这里做一个武断的比喻,那时吕布之于董卓,就像李牧之于赵国。李牧被谗害后,赵国的防御也随之变得不堪一击;大司徒王允用貂禅离间董、吕“父子”成功后,董卓的生命之路也走到了尽头。

辕门外一箭射中画戟,难道真的是冥冥中注定“大耳儿”(刘备的戏称)命不该绝吗?当然不是,知道历史的人都明白此说法是荒谬之言,那时袁术占据玉玺,称帝之心促使他想尽快用武力征服天下群雄,而屯军小沛的刘备羽翼尚未丰满,自然成为袁术讨伐的上佳对象。只要成功,下一个目标必然是他吕布,“若袁术并了玄德,则北连泰山诸将以图我,我不能安枕矣”,个中利害,爱身的吕布自然知晓,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也不会去赌。开弓射出那一箭后,吕奉先得意的笑了,“豹子尾摇穿画戟,雄兵十万脱征衣”。

遗憾的是他人性中那贪婪荣华和沉溺酒色的缺陷,让他无法在乱世中找到一个合适的定位,空负了一身将才。他虽然是难得的猛将,而他那见异思迁的秉性,又让每一个图天下者担忧,留与不留于他自身成了一个很矛盾的选择。曹孟德固然有“周公吐哺,天下归心”那种求贤若渴的心情,但刘备那“公不见丁建阳、董卓之事乎?”的暗喻又让他罢去了欲留的念头,可怜温侯将燃的生命之火也被这个自己曾经救下的人吹灭了。

在三国的历史刚刚拉开帷幕的时候,他便匆匆退场了,如昙花一现,又如流星那般迅捷,消失在岁月的深邃里。

司马懿

历史如梦,神秘的面孔若清晰却模糊;江山如画,浓墨重彩的背后,隐藏着战争与和平,悲欢与离合。

乱世中的大地,动荡而彷徨,来如流水兮逝如风,不知何时起兮何处终。

乱世中的仲达,大智而若愚,隐忍慎微的谋略,让历史为之惊梦。

如果三国争霸是一场赌局,那他司马氏无疑是最大的赢家,韬光养晦三代人,以晋代魏,独吞三国。可怜曹、刘、孙三家,为谁辛苦为谁忙,打了一辈子的仗,斗了一辈子的心计,到头来却是一场自恋自欢的梦。

论谋略,他逊于郭、荀;论才能,他不及瑜、亮,但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他以默然冷观的姿态隐藏在东汉末年的舞台角落里,看着那群英雄豪杰、智士谋臣挥洒着才情,表演着历史。然而他知道,自己才是未来真正的主角。当天下姓司马后,我们才明白,原来,他心中想要的,是一个江山,一个天下。

数不清他与孔明有过多少次的交锋,但似乎他都是折于对手,历史却又让他坚持到了最后,笑在了终点。

城下,他骑着马,身后是跟随的千万铁骑,城门大开,没有丝毫的阻拦;城上,他的对手焚香抚琴,琴音流畅。进还是退?在他脑海中一定思索了很久。其实在我看来他当时是肯定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座空城,凭他多年与蜀征战的经验,他不会不知道蜀国的作战兵力,然而他更明白失去一个诸葛亮对蜀国意味着什么,进,则三国互相钳制的局面就会被打破,那么他处心积虑要司马氏一统天下也将会成为泡影。因为在他内心里,他要的是霸业而不是要功业。量和质都有着很大的差别。

他仰首看了一眼城上的诸葛孔明,嘴角露出了难以觉察的诡笑,回过头,毅然的选择了后者。他成全了空城计,也成全了诸葛孔明智慧的神话形象,但他却得到了他想要的。

智慧,让人感到可怕的时候就成了阴谋,曹氏军团雄厚的兵力成了他任意挥霍的资本,一个王者的雏形在中原大地形成了。

江山沉睡了四百年,各诸侯为争一日长短而厮杀的喧嚣声惊醒了她。她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看了一眼司马懿,又沉沉的睡去了。已习惯了厮杀,习惯了流血,也习惯了接受她的每一个主人。

他是上天的选择,苍天总是这样愚弄我们的感情。上方谷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让他再一次死里逃生。在雨中,他纵声大笑,笑声中,他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自己的骠骑兵在辽阔富庶的江南土地上四处驰骋,也要让他的重装步兵在中原大地上纵横百世。

他成功了,虽然他没有等到这一天,但他自己心里知道,这一天终究是会来的,迟早只是时间的概念。

不知道那些用热血浇注这个时代的人会在地下有什么样的想法,却知道当司马炎登上九五至尊宝座的时候,他在九泉下对着那群操劳一生的人们,得意的笑了。

孙夫人

燕子来了会去吗?

会的。

燕子去了会来吗?

会的。

那在檐下燕子飞还的时候,你会回来吗?

……

这次却无语,船,慢慢的开了,木浆分开浪花,一条很深的水痕逐渐拉长了她和他的距离,彼此的身影在对方的视线里渐渐模糊。她立在船头,望着脚下的一江碧水,“竟无语凝噎,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不让须眉的闺中人了,该怎么回答他呢,又该说些什么呢?

丈夫、兄长,是两个和自己关系最近的男子。为什么他们会是王侯,为什么他们非要胜过对方,难道天下在他们眼中真的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吗?也许吧,自古以来,江山、美人在男人欲望的天平上是永远不能平衡的。一滴委屈的眼泪从她脸庞滑落,她终究是个女子,她又怎么能解释得了那些问号的答案呢!

都知道她原本是一个鱼饵,一个周郎用来安天下的实施者,可谁也不会想到会是一个那样的结果。是她骨子里那种倔强的情愫让她无法容忍兄长对她终身幸福的藐视,还是她真的对那个织席出身的人动了心?从来没有人去印证过这个答案,每一种说法似乎都有道理,又似乎都很牵强。究竟如何,连历史也忘记了。

很佩服她抉择的气魄,面对生养自己的家庭,她敢打破封建枷锁的桎梏来为自己的幸福做出一个无悔的选择,比及那些名门闺秀而又自身无奈的女子,她的思想的确超越时代了千年。但遗憾的是她又没有把自己的意志坚持到最后,母亲和兄长的一纸信笺又把她从爱情的美梦里拉回了现实,孙、刘两家的不兼容让她只能择其一,选择任何一方都是对的,放弃任何一方又何尝不是无奈。

她还是回去了,选择了孝义。顺着江水而来,又逆着江水而去,来和去都是同样的沉重。带走的是一个人的牵挂,留下的是自己的眼泪。她是个女人,是一千七百多年前的孙夫人,时空的局限性让我们没有苛求她的理由,有的,也只是为她怜悯的叹息。毕竟,在她那个时代,女人的最高职业是爱情。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当爱情掺入政治的成分,就注定它会是一个无奈的悲剧,那古老的歌谣所吟唱的愿望也只是我们对上苍的祈祷,有情人终成眷属又何尝不是我们希望的童话。

黯相望,断鸿声里,立尽斜阳。两情相悦的思念却穿不透那仓浪之水,吴地江水的岸边,只剩下她孤独的身影,披着一抹寂寞的夕阳在风中独立,那忧郁清澈的秋水,是在眺望江岸对面的夫君,还是在用千年的期盼换回曼佗罗花的纯媚?

多少年了,我们总是用那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来安慰着敏感的心灵。想起她,就会忍不住看着那片在明月下飘过的彩云,思绪飘忽般的飞到千百年前的江畔,用千年后的脆弱去承载那相思的重量,陪她一起寂寞。

庞统

他本是吴国栖息的凤凰,本是江南沃野千里的百鸟之王,却因周郎的英年早逝,孙仲谋的以貌取人,让这只原本属于东吴的凤凰飞向了西蜀。于是,那飘逸的春雨中有了他一丝难言的离愁,那淡淡的杏花香里也有了他一抹留恋的别绪。

他就是庞统,那个和诸葛孔明齐名的庞士元,那个被水镜先生推崇的“得一人,便可以得天下”的凤雏先生。然而离开了江南,他也就成了漂泊的浮萍,成了无“梧”可栖的凤凰。“凤栖梧”,应该是“凤栖吴”啊!

多年的怀才不遇更加坚定了他那“士为知己者死”的信仰,满腹的经纶和胸中的大略是他挥斥的资本,他要让自己成为乱世中的来仪之凤,为欲图天下的君王带去那片祥和的七色云彩,他也相信自己有这个实力。

耒阳县理事之后,他登上了刘备麾下军师之职,前途也如拨开云雾见青天,一声嘹亮的凤鸣响彻天宇,他要把凤凰来仪的辉煌证明给天下人看,更要推翻以貌取人的荒谬理论。

人,一旦压抑太久,便会产生一种畸形的心理。一次又一次的成功改变了他,离开江南时的那种郁闷在他意气风发的面孔上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如今的庞统也不再是当年那个避乱寓居江东的庞士元了,这只骄傲的凤凰也开始在凯旋后引吭高歌。当一个人不再谦虚的时候,他将比任何人都狂傲。

记得有这样一个故事,有人指着江上千帆问高僧:“舟中几人?”高僧曰:“两人。”问者笑而不信,高僧释曰:“一为名,一为利。”问者哑然。问世间,能有几人能够放得下这名利二字?他终究还是没有摆脱“名”的束缚,龙凤,龙凤,为什么龙在前,而凤在后?当他内心的骄傲膨胀到极限的时候,他用凤凰般嘹亮的声音质问上苍,得到的结果却是苍天的沉默。于是他愤怒了,人性中那种本能的愤怒,他要与天斗。

置刘备理性的劝告于不顾,决意取西川,便是他盲目付诸的行动。无论任何人,往往都会在行事的草率上付出惨重的代价,虽然他是上天宠幸的凤凰,但是历史终究是无情的,这个原则也不会因为他而改变。落凤坡,成了他生命最终的归宿。

如果他不离开东吴,抑或是多一点耐性,用时间去证明自己的实力,也许他真的能实现自己的梦想,而他的生命,也不会在三十六岁的年头上消逝,那灌木丛生的落凤坡更不会成为他的望乡台,可惜只是一个如果。

这只还没有飞到天府之国的凤凰最终也没有给我们带来那壮观的凤舞九天,历史也只是把这一虚拟的情节留在了后人的猜测里。很多次走在荒烟蔓草间的落凤坡上,寻觅着上一代人口中讲述的故事,也希望着有一天可以找到一枝彩色的凤翎,来吻合无数次在梦中听到的那声凤鸣。

孙权

在东汉末年的乱世,一个十七岁的他能不屈豪强,籍父兄基业,用柔弱的肩膀顶起江东的三分天下,造福苍生。用辛弃疾词里的一句话来评价他是再恰当不过了,“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于国于民,他都算得上是一个英雄,自古以来,史书对帝王的评判都是以天下百姓的祸福来做为衡量的标准。而在三国时期里,也只有他把一个太平世界给了绿映红的江南。

元代张养浩的《山坡羊·潼关怀古》中“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道出了天下普通百姓对战争的无奈和辛酸。要流多少血才可以终止战争,要流多少泪才可以结束痛苦,又有哪一个帝王能做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桃花源只是一个梦境,他们所求的只不过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安居乐业。毕竟,他们不希望战争,他们也厌恶血腥的杀戮。

曹操荡平中原,虽然在政治上有积极的意义,但不管怎么说那连年的征战给无数的百姓带去的痛苦是无法泯灭的;刘皇叔虽怀仁天下,却也经常发动战争,祸及苍生,百姓苦不堪言;唯有他孙仲谋,身为王者,坐镇江东,以长江之险要,拒各诸侯于彼岸,及至三国鼎立,曹孟德数次南征,也只是止步于长江,望水兴叹,极少让战火燃进江南。他用自己的军团在江畔筑就了一道天下诸侯无法攻克的屏障,阻住了无数想要逾越的势力,保障了江岸这边的和平。

历史闻名的赤壁之战便是他英明的决策。面对数倍于自己兵力的曹氏军团,他并不是没有踌躇过,战,如果战败,长江的门户就会被打开,必将导致无数的生灵涂炭;不战,走那条明哲保身的投降之路,他骨子里那种至善至孝的良知就不会原谅自己,更无法给在天父兄的亡灵一个合理的交代,而他的子民也将成为亡国之民。

权衡之后,他决定了,他用万民百姓的幸福来赌这场敌众我寡的战争,他相信上天一定会垂青于他身后的苍生,不会让他的子民流血漂栌,浮尸百万。他赢了,赢了这场战争,赢了三分天下,也赢得了千古英名。

只是一味的想着一统,却不顾及天下百姓的生死祸福,纵使拥兵天下,也已枉然,那大好的江山又如何?只要天下黎民百姓有一位治世的明君,造福苍生,那又是谁又如何呢?感谢孙权,给了那些平凡的人们想要的和平。

及至今天,行舟于江上,思绪便会跨越这青山绿水的阻挡飞驰到千年前,想象着他给江岸对面的世界带去的那片歌舞升平的祥和。

刘备

怀念他指点江山的那段岁月,怀念他们兄弟那高山流水般的情谊。他是中山靖王之后,是西蜀帝国的开国之主。他既没有曹操那般的家族势力,也没有孙权父兄遗留的基业,但他却凭着自己的宽厚和耐性,白手起家,争得三分天下,在江山姓氏的帛卷上写下他刘备二字,成就了一段永恒的历史。

如果把他麾下所有的人才都比做千里马,那他无疑就是相马的伯乐。桃园结义,同甘苦共富贵的承诺,让他为后世做了一个大哥的典范;长坂坡为惜赵子龙摔亲子,成为千古帝王第一人;三顾茅庐求卧龙,比周文王渭水访贤的真诚更上一层楼。据此看来,三国志中评先主“弘毅宽厚,知人待士”也不是没有来由。

有很多人看不贯他的哭相,认为他的天下是用眼泪换得的。其实我们仔细想一下,也就会明白了。一个王者如果对臣子流下仁爱的眼泪,不管他出于何种目的,唤起的将是那些忠贞之士血液中纵横稗阕的英雄气概,他们也会用死不足惜的热情去报效这种知遇。“君之才十倍于曹丕,若嗣子可辅,辅之,若嗣子不可,君可自立。”千古留传的那白帝城托孤的故事历来被人称颂,在世袭制的时代,一个君王敢把江山交托于外姓之人,恐怕历史上也只有他了。

华容道二弟关羽放走曹操,军令状的死罪也不予处罚,由此看来,他对待自己的臣子和兄弟,的确是无可厚非。但是这种至性至情的性格,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注定了他只能得三分天下。感情用事,为报弟仇,七十万大军挥戈南下,劳民伤财却无功而返,致使蜀汉的政治、经济、军事一落千丈,为此后诸葛孔明七年北伐终未捷埋下了隐患。

在我们中国人的思想中,有着许多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每一个长者都会用一生的勤劳去为子孙置办一切,然后在安详中满意离去。“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刘皇叔驾鹤西去,走的却是那么的牵挂,那么的不安心。在他生命最后的两年,蜀汉人才相继凋零,五虎上将剩下的人已是迟暮夕阳,辅君之才也只剩下一个诸葛孔明,他给嗣子刘禅留下不是如日中天的基业,而是盛况不再的烂摊子,如此情况,叫他为人父者怎么能不牵挂,为国君者又怎么能不凄然。真个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白帝城,一轮红日(1)永远落下了,他匡扶汉室的大志,也随着帝王之星的隐逝泯灭了。只剩下桃园那依旧笑东风的桃花,还在不厌其烦为我们讲述着那段亘古的故事。

(1)注:一轮红日,曹操曾于梦中见天空三日同现,此说法虽然带有玄幻色彩,却喻示着三国并立,曹操、刘备、孙权各代表一轮红日。

郭嘉

“扬一场远远的风送他,少年的梦如波涛汹涌;唱一曲澎湃的歌助他,少年的心已忘记悲苦”。印象中的他应该是一袭白衣,一双特别的眼睛像无际的苍穹,可以包容万物,嘴角总挂着一丝淡然的笑意。那消瘦的身影,总会让我们的眼睛生生地感觉到一丝牵扯的疼痛,模糊了那凝神去望的视线。

这就是他,郭奉孝,那个才情横溢的少年郭嘉。三国中感人的场景不知有多少处,但在我个人看来,为最的却是他郭嘉遗计定辽东,如同将隐的夕阳,在生命弥留的时刻,绽放出万倍的光芒,夺目而不刺眼。这种在自己临死时仍给君主献上谋略,不费一兵一卒平定辽东的尽忠表现,较之武乡侯诸葛亮死后的玄幻色彩,更真实,更可信,也更催人泪下。

他的确是个天才,二十三岁登上政治舞台,十一年间的谋略纵横,为曹氏天下打下了不可撼摇的基础。在整个三国中,谋士如云,而与居功自大的许攸、利令智昏的凤雏、持才傲物的杨修相比,他又多了份少年老成的稳重。在他眼中,没有了卑贱,没有了高贵,眼神的光彩可以融化一切,也是这种不卑不亢的秉性成就了他的年轻有为。曾几何时,他成为我们少年的偶像,寄托了我们那种大丈夫平天下的志愿,也希望着可以在他身上实现我们自己心中的梦,然而苍天又一次欺骗了我们的感情。遥知今朝得胜时,遍数将士少一人。沙漠平寇,囊括辽东,曹军胜了,在班师回许昌的路上,却又偏偏少了他郭奉孝一人。于曹操来说,这次的出征的确是一个不小的胜利,但他也永远失去出了这位年轻的俊才,塞翁得马,焉知祸福?不由自主的想起火烧赤壁之后,曹操在败军撤退的窘迫中,仰天痛泣:“奉孝在此,孤安有今日。”

只可惜天妒英才,让他有功无命。他自身的才能也让我们一直在脑海中存在着这样的一个疑惑:如果赤壁之战他仍然健在,江南大地是否就不会再有孙权的容身之所,而那天府之国是否也就成了曹家的囊中之物?可惜答案又是一个如果,历史干脆得让人心痛。

等发现一个人重要的时候,才感觉到生命竟是如此的脆弱,以至于脆弱到了我们承受不了的程度,眼睛也总会发酸般的疼痛,疼痛得让我们落了一次又一次的眼泪。

时光如水,匆匆流逝在岁月的深邃里。那渡口的枫叶红了十一次,芦花也飘零了十一回,十一年,桃花谢了春红、太匆匆。他生命的年轮只延续了三十四圈便终止了,留给我们后人揪心的痛楚。

陈宫:理想主义者的悲剧

《三国演义》中有许多富于戏剧性的场面,比如当初吕布投奔徐州刘备时,刘备曾假意把徐州让给吕布;后来,吕布占了徐州,也曾在刘备面前唱了一出让贤的戏。陈宫与曹操之间,也有一段类似的经历,陈宫当初救了曹操,最终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死在了曹操手上。当陈宫唱着“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几多风雨”从容赴死的时候,一定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救曹操那个白眼狼!

在众多知识分子当中,陈宫算得上是一个典型的理想主义者,放着好好的县令不做,偏偏轻信曹操是忠义之士,一时热血沸腾,不仅放了潜逃犯曹操,还弃官与曹操同生死共患难,开始逃犯生涯。

连曹操的为人都未及充分了解便做出了冲动的选择,陈宫算得上传统知识分子中的异己分子了。单纯而大胆的陈宫,为了一个遥远的理想的梦,竟然铤而走险,他一出场便带上了一种悲剧色彩。

陈宫很快为自己的选择后悔了,当看到曹操误杀吕伯奢一家,甚至一错再错把吕伯奢也一并杀了的时候,陈宫无法容忍曹操的奸诈和残暴,也许那时陈宫才发现自己当初就像一个被欺骗的无知少女。幡然省悟的陈宫毅然离开了曹操,但陈宫做得不毅然的是在是否应该杀了曹操以绝后患上。这一次犹豫,为他的后来埋下了深深的祸根。

作为一个知识分子,一个有良知的知识分子,陈宫不愿意让自己的双手沾上不义的血渍。于是,在一个月白风清的夜晚,陈宫离开曹操飘然而去。他给曹操留下一封信: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轻轻地挥手,不带走半点钱财……

后来,两袖清风的陈宫把自己的命运与吕布绑在了一起,只可惜吕布是一个驰骋沙场的将才,却不是一个运筹帷幄的政治家。陈宫以一个战争年代知识分子特有的敏锐嗅出了自己前途的渺茫。按说,陈宫应该果断地和吕布说“沙扬娜娜”,但知识分子的良知和道义再一次延误了陈宫,他不忍心看着吕布一步步走向毁灭。陈宫生平第二次犹豫了,这一次犹豫,让他身不由己地和吕布一起走向毁灭,走进命运的死巷,这里没有油纸伞,更没有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

结着愁怨的,是心思细腻的知识分子陈宫。眼见他吕布用人不当,眼见他声色犬马,眼见他基业完了,陈宫能不愁吗?当吕布穷途末路的时候,陈宫的生命也匆忙间划上了一个苍凉的句号。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生真是变幻莫测。陈宫与曹操再一次相见了,不过,这一次见面时,曾经的同伴变成了敌我。曹操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他来自北方,在凄厉的北风中,欲望勃勃地走向无垠的中原大地,陈宫与吕布一起,成了恶狼口中的美食。

面对曹操的刀俎,与吕布的贪生怕死相比,陈宫表现出了一个知识分子难能可贵的闻天祥式的大义凛然。七步,从楼上到刑场只有七步,从刑场到楼上也只有七步,陈宫下楼的时候,便再也没有机会上楼,他义无反顾地走向了七步之外的刑场。在这七步之间,却是生与死的隔阂,在这七步之间,却是人生的风云突变,在这七步之间,却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的简约而悲壮的一生。

陈宫在走完第七步的时候,蓦然回首,他冲曹操做出了一个清淡而鲜活的笑容,然后,留给曹操一句经典的忠告:做人要厚道……旋即,陈宫伸颈就刑。

在那个逼良为娼,弱肉强食的时代,政治家们可以不择手段,陈宫却坚守着一个知识分子的道德底线,宁事平庸无能之主,决不助诡诈奸险之徒;宁做杀身取义之鬼,决不做委曲求全之人。把道德看得高于一切,甚至高于生命,这是陈宫无奈的悲剧,也是陈宫高迈的风骨。

弥衡,自取灭亡的[ch*]女秀

可能是杨修有一个当大官的父亲,加上他本人也是曹操曾经非常宠幸的近臣,所以他那点诸如拆字解字之类的陈谷子烂芝麻便广为人知,其实在《三国演义》中,比杨修更为典型的例子是祢衡。二十四岁的祢衡可谓血气方刚,他以一种自取灭亡的方式完成了自己的[ch*]女秀,并十分悲壮地走向了他人生的终点。

祢衡的恃才傲物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朗朗乾坤,人才济济,但能入祢衡之眼的不过一两人而已,曹操引以为自豪的一班文臣武将被祢衡贬得一钱不值,当时在场的张辽当即要杀祢衡以出恶气,曹操还算有点爱才之心,不忍杀他,让他作了鼓手——当然,此举意在羞辱祢衡一番,也刹刹他嚣张的气焰。祢衡倒好,竟然在曹操大宴宾客这种庄重的场合表演了一场脱衣秀,光着身子大骂曹操——注意,祢衡是须眉男儿,可不是所谓的粉红女郎。

以我的理解来看,祢衡此举不过是他推销自己的一种方式,一种危险的却有可能是最成功的方式。要想在卧虎藏龙的曹操身边脱颖而出,没有非常之功显然是痴人说梦。因此,祢衡就像关羽温酒斩华雄一样,一定要把自己的[ch*]女秀搞得隆重而热烈,祢衡不会打仗,他只能凭借其三寸不烂之舌以求达到“不鸣则以,一鸣惊人”的理想效果。

究其心理,祢衡是非常渴望得到曹操赏识的,在他的怒骂背后,掩藏着一颗脆弱的归属的心。祢衡和许多知识分子一样,是一个矛盾的混合体,一方面希望得到赏识,一方面却极力掩盖这种企盼。因此,往往剑走偏锋,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举动。

曹操毕竟是人,是一个有弱点的人,他的身上残留着国人喜欢听好话而不喜欢听恶语的劣根性,因此,祢衡的表演便注定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惨败,一踏胡涂的惨败。每一个时代都有像祢衡这种特立独行的人,但很少有结局完美的。

如果说祢衡这种极端矛盾的心理,使他的[ch*]女秀落入了一种非正常的俗套,那么,他性格中的固执因素,却将他一步步推向死亡,说他是自取灭亡一点也不为过。

在《三国演义》关于祢衡的不多的文字中,透出一个信息,祢衡好像是一个恪尽职守的职业骂家,从出场到死去都在骂人,走向刑场时还兀自大骂不止。他那种固执已经有失正常,按现在的话说就是变态。有一位朋友说,现在不能写新闻时评,既不可能写出真正好的作品,同时还会把自己的口味写坏,看什么都不顺眼。祢衡就是一个被坏了口味的人,他对谁都不满意,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谁也不满意他,这不是自绝于人民吗?

当在曹操那里碰壁之后,祢衡没有丝毫悔改,之后又在刘表那里受挫,祢衡还是不从自身寻找原因,如果他不是想找死,那么就说明他认为自己是一颗金子,总有一天会在自己的骂声中闪闪发光。祢衡没有遵守入世的潜规则,他不是主动去适应那个社会,而是书生意气地寄希望于社会来适应他,他那种执著与坚守也许难能可贵,却是致命的悲剧的。

祢衡不违良心的怒骂,换来了黄祖暴跳如雷的一刀,祢衡结束了他惊鸿般短暂的一生。

一个天文地理无所不知的饱学之士,天地之阔却找不到用武甚至容身之地,以至于被迫沦为一个骂街泼妇,最后在骂声中走向死亡,这不能不说是那个时代的悲哀。祢衡的存在是那个社会的一道伤疤,也是对当时甚至今世的一种讽剌。

然而,对于祢衡来说,死亡或许是最好的解脱方式。与其在那个污浊的世上愤世嫉俗而百般痛苦地活着,不如干干净净地死去。黄祖在客观上拯救了祢衡,让他获得了一种灵魂上的自由,当然,这种自由是以生命作为代价的。

刘谌:单薄之躯铸就的丰碑

“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成都浣花溪旁的武侯祠,本来是敬奉刘备的昭烈庙,结果诸葛亮后来喧宾夺主,汉昭烈庙也就旧貌换新颜,稀里糊涂地成武侯祠了。这是一件颇值得玩味的事情,另外还有一件意味深长的事情是,在汉昭烈庙中,没有刘禅的塑像,却有刘禅第五子刘谌的塑像。

在三国演义中,北地王刘谌出场的时间大概只相当于现在的一个性病广告那么长,但他宁愿杀掉妻子和儿女,然后自杀也不肯投降的高风亮节,虽然有些血腥却给人以强烈的震撼,也给后人留下了抹之不去的印象。在历来推崇忠义的国人心中,刘谌无疑算得上顶天立地的真汉子。因此,刘谌“呼天痛号进祖庙”,并血溅祖庙之后,他的尸骨得以安葬在昭烈庙中——当然,就地掩埋也符合方便易行的原则。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想来,当魏军长驱直入兵临城下之际,面对西蜀举国一片投降声,刘谌的心里一定很难受。祖父刘玄德和丞相诸葛亮冲锋陷阵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才虎口夺食般打下一分江山,如今他不争气的后人却将祖先的基业拱手送人,一身血性的铮铮汉子怎么能无动于衷?痛心疾首的刘谌力劝父亲刘禅坚守城池,以等待姜维援兵,或许还有一线柳暗花明的希望。这位当年在长坂桥附近被父亲刘备作秀般掷于马前而导致弱智的阿斗,也许是为了报复父亲当年不负责任的一摔,不负责任地坚持要把江山也摔了。可惜那时没有脑什么金的营养品,如果有,给刘禅补一下智力和精神钙质,或许便不会有这让人寒心的一幕了。

一腔悲愤的刘谌纵有经天纬地之才,仅凭他一己之力也回天乏力,在满朝文武俱主投降的背景下,刘谌的声音是另类而微弱的,他的背影是孤独而悲伤的,他的脚步是踉跄而凝重的。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刘谌唯一能做的就是死,用死来羞辱我们的敌人,用死来唤醒那些懦弱的灵魂。于是,宁死不辱的刘谌演绎了一出手刃妻子、自刎昭烈庙的悲剧。

“昭烈经营良不易,一朝功业顿成灰”。就在刘谌的哭声犹在耳畔、鲜血余温尚存的第二天,刘禅自缚其身,抬着棺材向魏国屈膝称臣了。刘谌的热泪白流了,刘谌的鲜血枉溅了,他的死没有改变刘禅投降的决心,更没能改变蜀汉灭亡的结局。然而,刘谌孑然一身的守节,却给了他那昏聩的父亲一记响亮的耳光,也给后世那些迷信“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生儿打地洞”者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们看到过公孙瓒走投无路时自杀身亡的穷寇,我们看到过诸葛瞻、姜维在国破家亡时以死报国的义士,但是我们何曾看到过刘谌这样忧伤而痛苦、悲壮而果决的王孙?古往今来,贵为王侯却能做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能有几人?!刘谌以其单薄的血肉之躯,却为后人铸就了一座忠义的丰碑。

“君臣甘屈膝,一子独悲伤。去矣西川事,雄哉北地王。损身酬烈祖,搔首泣穹苍。凛凛人如在,谁云汉已亡。”便是后人为了纪念这位忠义之士而作的诗。不仅如此,刘谌的事迹还被编成戏剧在民间广为流传。

一千多年后的今天,当我们回想刘谌大哭祖庙,自刎身死一幕时,也不禁心为之动。一千多年后的今天,当我们驻足于武侯祠内,仰望北地王那孤独而沧桑的塑像时,也不禁肃然起敬。

陆逊:高智商的弱者

世界上最牛逼的画家凡高曾经说:艺术从米勒之后便趋向于惊人的衰落。这并不是说在米勒之后便没有杰出画家了,而是说米勒树立了一座艺术高峰,让后人难以逾越。周瑜就好比是东吴的米勒,周瑜谈笑间火烧赤壁,一夜红透了三国的大半壁天空。因此,尽管陆逊后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将火攻发挥得淋漓尽致,但在周瑜瞬间爆发的耀眼强光面前,陆逊那绵长的柔光便长久地隐在历史的暗夜里,深邃而忧伤。

“我是这耀眼的瞬间,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当雄姿英发的周瑜“熄灭永不能再回来”时,我们宿命地感到,一个伟大的人物、以及与他息息相关的光辉岁月都将随着那东逝之水,消失在漫无际崖的天宇。

当许多人还靠着回忆周瑜已经飘散在人海的光芒度日的时候,孙权很敏锐地发现在被现实遗忘的角落,一颗睿智的星星正持久地发出冷静的光芒。是战争给了孙权一双慧眼,让他把世界看看清清楚楚,让他及时地捕捉到了那束倔强的属于陆逊的光芒。

同样是战争,将一介书生的陆逊推向了政治的舞台。周瑜火烧赤壁后,由于分赃不均,西蜀与东吴联盟之路走到了尽头。陆逊初出江湖便将矛头指向了背信弃义的西蜀,而他的对手则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武圣人关羽。在争夺荆州之战中,初生陆逊不怕羽,不仅轻易收复了失散多年的兄弟城市荆州,而且结束了一个传奇人物的生命与神话。

这位东吴军政界的后起之秀,不仅让关羽败走麦城魂归西天,而且把关羽那英雄大哥刘备也送进了鬼门关,一个新星帝国的辉煌历史也就因此灰飞烟灭。刘备为报关羽之仇,也为了实现他一统天下的千秋美梦,尽起两川兵马一路东来,自古哀兵必胜,蜀汉大军所向无敌在江南大地上长驱直入。值此生死存亡之秋,陆逊临危受命,以一种审时度势的沉着,一把火烧掉了刘备的七百里连营,也几乎烧掉了刘备一生的心血。陆逊的这一把火对于西蜀集团的打击是致命的,让西蜀集团从“云端之上”突然掉到了“水面以下”。赤壁之战后,曹操尚能死灰复燃并星火燎原,但在彝陵大捷后,刘备却只能苟延残喘以图自保。不是周瑜胜似周瑜,陆逊的这把夏天里的熊熊烈火,完全可以和周瑜那把赤壁之火相媲美。

周瑜和陆逊,一个是孙策的小姨夫,一个是孙策的金龟婿,这两位江东才俊,共同照亮了东吴那三分之一的江山,共同撑起了东吴那风云变幻的天空。当周瑜匆匆而永远地停下自己的脚步时,陆逊在周瑜身后那硝烟迷漫的战火中走来,他义无反顾地拾起了周瑜未竟的梦想。陆逊不幸没有成为周瑜,却有幸比周瑜走得更远,走得更出类拔萃。

陆逊走向了高处,走向了高处的荣誉,走向了高处的地位,也走向了高处的祭台。陆逊削弱了蜀汉,巩固了东吴,他的功绩给了他显赫的地位。然而,陆逊虽然官拜丞相,在孙权面前,他却是一个弱者,一个功高震主的弱者,一个雄才大略的弱者。谦和儒雅的陆逊,尽管一生鞠躬尽瘁,依然让他多疑的主子感到了不安。只因在孙权立嗣的问题上表现出了不同意见,陆逊便成为了权利争夺的牺牲品,最终倒在他六十三岁时的政治祭台上。

在领导的强权与残暴面前,一切的聪明才智都无济于事,魏国的杨修这样死了(杨修死于政治原因,参见汗青《杨修之死的原由探考》一文),蜀汉的魏延这样死了,而东吴的陆逊也这样饮恨而终,在权利争夺面前,弱者只能是弱者,哪怕他是高智商的弱者。

在陆逊之后,东吴走向了惊人的衰落。也许,这将成为孙权怀念陆逊的理由,也将成为后人景仰陆逊的理由。

典韦:在历史中鲜活如初

东吴可以没有祖茂,却不可以没有孙坚,所以,祖茂一出场就因护主而死了;魏国可以没有典韦,却不可以没有曹操,所以,典韦出生入死三救曹操最终也步了祖茂的后尘。后来,大难不死的曹操指点江山叱咤风云,典韦看不到了;后来,曹魏集团攻城掠地三分天下,典韦也看不到了。

民间有“一吕,二赵,三典韦”的说法,典韦绝对是一员虎将,其力大可比商纣时期恶来,一双重达八十斤的铁戟在他手上使得虎虎生风。正是这双与关羽的青龙偃月刀不相伯仲的铁戟让典韦笑傲三国,力战吕布手下四员大将而不败,两进两出濮阳城亦所向披靡。

只可惜,在宛城之战中,慑于典韦兵器之威的张绣先令人盗走了这双铁戟。那天夜里,曹操与邹氏在帐中纵情欢愉,而张绣的铁骑却渐渐逼近。关键时候,怎能没有典韦?正是典韦、失去了得心应手的兵器的典韦,凭一把单刀以一敌万守住寨门,曹操才得以死里逃生。

那是一个血腥的夜晚,那是一场惨烈的战斗。蜂拥而至的士兵一个个冲了上来,典韦宛如一个武林高手,手中的腰刀一次次举了起来,在月光下,一次次地划着优美的弧线,其速度之快,想来一定不会输给金大侠笔下的胡一刀。

月光敌不过刀光剑影,夜色掩不住马嘶人嚎,刀枪相接时的铿锵之声不绝于耳。典韦紧握单刀浴血奋战,身被数十枪仍然傲然屹立于寨门前。风从无垠的旷野凄凉地吹来,典韦感到了丝丝冷意,此时,血汩汩地往外冒,染红了典韦褴褛的征衣,溅满了典韦脚下的热土。典韦使出最后的力气,将一柄单刀在身前舞成一片红色的光芒。

刀砍钝了,血流尽了,力用竭了,典韦慢慢地倒了下去,成了一具千疮百孔鲜血淋淋的尸体。三国时代最优秀的保镖就这样悲壮地去了,一代武林高手就这样无奈地魂归西天。曹操流下了公元197年最后一行热泪。曹操那些飘在风中的悲伤和热泪不是给长子曹昂的,不是给侄子曹安民的,虽然他们也是这一场战争中的孤魂冤鬼。曹操的眼泪为谁而流?为忠心耿耿的保镖典韦而流!烽烟滚滚,斯人渐远,曹操情深意切的号泣仿佛就是昨夜的星辰昨夜的风。

如果说典韦是为一个人而生的,那个人一定是曹操,如果说典韦是为一个词而生的,那个词一定是忠义。典韦在七十万言的《三国演义》中着墨并不算多,出场也只有四次,但是,除第一次出场外,其余三次都在护卫曹操中表现出了卓著的功勋,如果不是在危急关头典韦及时出现,曹操就算有三条命也早就死于乱枪之下了,按照一句通俗歌词所说的就是“没有你哪有我”?所以,曹操立祠祭奠典韦并厚待典韦之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甚至第二年,曹操路过典韦牺牲之地,仍然睹景思人,大哭典韦。作为人臣,有如此重情的主子、有这般圆满的结局,还奢望什么呢?比起那些为主人拼命却被主人出卖的人,典韦应该可以含笑九泉了。

如果要搞一个忠义排行榜,典韦有绝对的优势位居榜首,见风使舵的关羽自然不在话下,面北跪地而死的审配也是形式大于内容,韦典的忠义用后人的一句来形容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然而,让人愤愤不平的是,义薄云天的典韦几乎在历史的大浪淘沙里灰飞烟灭,而两面三刀的关羽却成了万人景仰的忠义之士,这是什么世道啊?这比无能老鼠列在十二生宵之首还让人感觉气愤。

惟一聊可自慰的是,多少年以后,几与孙夫子并驾齐驱的武圣人关羽成了一个忠义的符号,而典韦却依然在尘埃隐隐的史册中鲜活如初。

庞德:拿生命换尊严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当天下一流的刺客荆轲匆忙上路的时候,一种生离死别的情愫便罩在了荆轲以及所有心系荆轲的人心头。而当三国名将庞德背负着曹操深切的期望和略带怀疑的目光出征的时候,一种不可承受的寒意一点一点地冒上来,一种前途未卜的担忧便越积越浓。

庞德和荆轲,在他们身上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荆轲为了等他的合作伙伴而迟迟不动身,以至于遭到太子丹的怀疑,而庞德则吃了家庭成分的亏,他曾经效命的主人以及他的亲哥哥都在蜀国为官。这难免不让一生多疑的曹操有所顾虑,甚至曾想把庞德从先锋官的职位上撤下来。

领导的不信任对于一个忠诚的下属来说,无异于是对自己尊严的一种漠视和挑衅,而这种挑衅对于把自尊看得高于一切的血性男儿而言,则是一种致命的打击。在领导怀疑的目光中,他们往往选择挺起胸膛,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之身。荆轲因此负气匆匆去了卧虎藏龙的秦宫,庞德则带着深深的心灵创伤奔赴一线战场。

在《三国演义》中,几乎所有的名将都有一段脍炙人口的故事,比如关羽过五关斩六将,比如赵云单骑救主,比如张飞大闹长坂桥,比如夏侯惇拔矢啖睛,比如张辽威震逍遥津,比如甘宁百骑劫魏营。但最为悲壮最令人感怀的则莫过于庞令明的抬棺决战。尽管庞德在追随马超时已颇具勇名,而在曹操手下也是威名赫赫,但此次庞德的对手可不是等闲之辈,而是名满天下的关羽,这就让他的此次远行带上了一种莫可名状的悲剧色彩,让他的前途变得有几分虚无飘渺。

三国时代两大顶尖高手的对决,这注定是一次精彩的对抗,一场你死我亡的较量。庞德不会不明白这一战的危险,庞德不会不知道此去凶多吉少。可是,他别无选择,他要用鲜血洗亮自己的尊严,他要用生命报达主人的厚恩。

对自己的未来基本有一个清醒认识的庞德,让人打造了一具棺材,并交待部下,如果自己死于关羽之手,便让他们把自己的尸体装进棺材。当然,如果他能杀了关羽,这个棺材将是关羽的最终归宿。此时的庞德,已经做好了有去无回的思想准备。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庞德的可贵,也是庞德的可悲。“生命诚可贵,‘尊严’价更高。”为了报恩,更为了七尺男儿的尊严,庞德把生命作为了赌注。

庞德带兵浩浩荡荡地开往前线,一场颇具观赏指数的龙争虎斗即将上演,两位英雄谁将笑到最后?谁才是天下第一刀?儿时听评书,不知是出于对弱者的同情,还是性格中对于奇迹的渴望,内心深处总希望庞德出奇制胜。以庞德娴熟的刀法,精妙的箭术,斩关羽于马下并非不可能。

在那个落叶纷飞的秋日,在那个鼓锣喧天的战场,两大高手相遇了,你来我往,刀光剑影,大战百余回合竟然难分上下。庞德信服了,关羽震惊了,两个孤胆英雄虽惺惺相惜毕竟各为其主,胜负未分,战斗便不会结束。

庞德曾经有一次大获全胜的机会,曾经有一次成就一生英名的机会,但是,由于直接上司于禁的干预,庞德痛失良机。在瞬间万变的战场上,一次便可能是所有,不经意的失误便可能导致全盘偕输。果然,后来关羽抓住机会水淹七军,曹军几乎全军覆没。末路穷途的庞德落水被擒,最终引颈就义,庞德为他的尊严流下了最后一滴血。庞德的死,给人一种惋惜,一种惆怅,一种感慨,一种彻头彻尾的悲凉。

硝烟已经飘散,历史也已遥远,庞德的形象在萧瑟的秋风中越来越虚幻了,一个悲剧的英雄正脚步踉跄地走向历史的深处。

姜维:一粒感恩的微尘

当功亏一篑的姜维迎着萧瑟的秋风站在物是人非的锦官城中挥刀自尽的时候,他也许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但在他那一声仰天长叹里,除了英雄末路的绝望,除了壮志未酬的遗憾,很难说没有一种碌碌无为的感伤。

蜀汉政权是一棵还没来得及长大就已经枯萎的树。刘备的意气用事,使这棵树遭遇了来自东吴的飓风毁灭性的打击;诸葛亮六出祁山,这棵树又承受了北方冷空气的一波又一波的重创。当姜维从出师未捷身先死的诸葛丞相手中接过蜀汉大权的时候,蜀国这棵大树已经黄叶飘飘。

“士为知己者死”,当初,诸葛亮感动于刘备的三顾茅庐,最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干年后,历史惊人地再现,为了报达诸葛亮的知遇之恩,姜维勉为其难地撑起了蜀汉这棵摇摇欲坠的枯树。从一个降将到蜀汉的辅国大臣,这里离不开诸葛亮的栽培,姜维对于恩师诸葛亮心存感激,并走上了诸葛亮那条未到尽头的不归之路。

就像当年的孔明一样,姜维一次次地北伐,又一次次地无功而返,却一次次地卷土重来,一次次地重复和延续着一个错误的决策。十余年间,在北魏忙于内事而忘却偏安一隅的蜀汉王朝时,姜维几乎是不识时务地屡屡以弱国之兵骚扰强国之旅。

一丝不苟的忠国之臣姜维,一定希望日薄西山的蜀汉王朝,能在他不屈不挠的北伐中焕发青春。为了这个不可企及的先人的梦想,姜维就这样以一种飞蛾扑火般的执著燃烧着自己,也燃烧着蜀汉那日渐空虚的国库和岌岌可危的江山。

但是,那种枯木逢春的大好景象诸葛亮不曾目睹,姜伯约也未能眼见。姜维苦苦地支撑着蜀汉,却事与愿违地一次次给蜀汉、尤其是蜀汉人民带来灭顶之灾。蜀汉在他的穷兵黩武中就像抽了芯的稻草,迅速地枯萎下去,那个梦想中的未来终于成了镜花水月,那个梦想中的春天始终遥遥无期。

为什么姜维会迷途而不知返一度从失败走向失败呢?窃以为这是那个时代的价值取向所决定的,中毒式的知恩图报思想让姜维陷入了一个没有出路的深渊。而整个国家,整个蜀汉的百姓,都不幸成了姜维报恩的棋子,姜维以一种惨重的代价换得了自己良心上的平衡和心理上的解脱。当他死的时候,他可以毫无愧色地说:我对得起他了。不错,姜维的赤胆忠心和以死相报已经对得起诸葛亮的厚恩了,可是,他却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天下百姓。

当然,姜维的本意或许并不是要为蜀汉人民制造灾难,他当然希望蜀汉在他的手上起死回生发扬光大。但是,想以一个人的一腔热血滋养一个强盛的国家,那无疑于痴人说梦。遗憾的是,姜维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隔三差五的失败反而更加坚定了他北伐的念头,他以一种令人痛心的勇气,一次次地将战火燃烧到中原。那个时候,他一定还带着一种赌徒般的侥幸心理。

最后,姜维输得一无所有,他隔靴搔痒式的进犯,引来了北魏姗姗南下的铁骑。刘禅在走投无路中做了一个乐不思蜀的小丑,而姜维却仍然一厢情愿地做着复国梦,好像天下不是刘禅的而是他姜维的。

当利用钟会借尸还魂的计划泡汤之后,姜维那颗驿动的心终于渐渐平息了。疲惫的姜维来不及咀嚼自己悲哀和失败的一生,便在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中,以一种近乎完美的方式为自己的生命划上了一个句号。一粒微尘,怀着感恩的心飘落了。当尘埃终于落定的时候,蜀汉这棵空心树也寿终正寝了。

穷尽毕生的精力,却让蜀汉政权愈加迅速地夭折,那种疑问、那种惆怅、那种悲苦,恐怕只有到九泉之下找诸葛亮诉说了。

于禁:不可触摸的疼痛

以二千兵马拒袁绍十万雄师,以数百人丁退张绣浩荡大军,于禁的战功不可谓不高。这个把一生的青春和热血都挥洒在战场上的军人,却因为一念之差而带着屈辱离开了他曾经热爱过的世界,离开了他曾经浴血奋战过的土地。当他不经意间“晚节不保”时,他身上所有的美德都在一瞬间消失于无形,他身上所有的光环也都黯淡得不见踪影。于禁的生命鸿毛一样轻飘飘地远去了,就像北方的天空上飞过的落寞的鸟儿,不留一点痕迹。

在曹操众多的武将之中,有勇而无谋者比比皆是,于禁却是一个文武兼备的将军,位列曹魏五虎上将,几可与蜀汉之赵云媲美。在曹操发动的无数次战役中,于禁都荣幸地担任着前锋的重要角色,并且一度非常出色地完成了工作任务,成了曹操开疆拓土的一员必不可少的大将。

跟随曹操出生入死三十余年,经历了大大小小数十场战争,于禁身上那些可以想象的补丁一样的枪伤,是他一生戎马生涯的浓缩,是他一生卓著功勋的诠释,也是他忠于曹魏集团的最好见证。于禁的勇武和忠诚把他推向了荣誉的顶点,也把他推向了死亡的边缘。

一个在政权漩涡里挣扎的魂灵,到时死才发出了无奈而感伤的呼喊:儿子啊,我多想和你像以前那样牵着黄狗出东门去打猎啊,可是这还有可能吗?一个在战场上厮杀了数十年的老人,他内心深处一定也有着一个卑微却美好的愿望,或者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或者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然而,现实没有给于禁这样的机会,古稀之年的于禁仍然无奈地陷在战争里无法脱身。

于禁有一个老革命赤诚的心怀,当革命需要他时决不含糊,所以,当关羽逐渐逼近许昌时,迟暮之年的于禁毅然背负起国家重任,准备发挥自己的余热。只是,这次非但没有解樊城之围,反倒把自己套牢了。水淹七军,一场自然灾害让关羽声震华夏,甚至让庞德也名垂青史,但是于禁三十余年的威名却在这场大雨中被冲刷得支离破碎。

曾经的稳重青年,如今的资深将军于禁,在兵败如山倒的危急关头做出了一个与他的稳重和阅历极不相称的举动,恐怕也是他一生惟一遗憾的举动:肉袒出降。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曾经一生辉煌的于禁屈辱地作了阶下之囚。从此,他再不是那位纵横江湖的威武将军了,他成了耻辱的代名词。在我们这个忠孝至上的国度里,于禁的做法无异是自绝于人民。我们可以原谅杀妻杀子又自杀的公孙瓒,却不能允许一个人丧失气节。哪怕他是一个对生活充满了渴望、对生命充满了敬畏的老人。

关羽的侮辱、虞翻的怒骂都无所谓了,一个脸上写满百年沧桑的老人,一个皱纹里可以再现时代烽烟的老人,以一种顽强的姿式承受着这一切。当他被送回魏国的时候,本以为生活又向他倾泻了一抹温暖的阳光,本以为美好的尘世还值得眷恋与珍惜。然而,等待他的却是更残酷的折磨,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于禁跟随曹操驰骋沙场数十年,没有功劳有苦劳,曹丕这小子也太欺负老同志了。为了羞辱于禁,曹丕让他去守曹操的陵墓,并且处心积虑地在陵屋中画下了庞德慷慨就义、于禁苟且偷生的场景。这路人皆知的含沙射影,刺中了于禁内心那不可触摸的疼痛。

不管是蜀汉还是东吴,抑或是北魏,有谁能理解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的梦想和悲哀呢?谁能体会他内心的孤独与伤痛呢?那个无情的社会已经不再值得留恋了,灯枯油尽之后,一棺之土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甘宁:一匹改过自新的马

我们一定记得刘玄德檀溪跃马的故事,当然我们也记得那匹据说是要“妨主”的的卢马。甘宁就是一匹马,一匹妨主的马。的卢马的第一任主人陈武因为座骑而丢了命,就像一个叫花子不配开宝马一样,陈武错骑了这让刘备一见钟情的宝马,因此不明不白地死于善解领导之意的赵云枪下。陈武虽因马而死,但能死在一代名将赵子龙手下,也算死得其所了。甘宁的第一任主人却没有这么幸运。

甘宁在找到他的第一个主人之前,是一个地道的自由人,一个性格张扬的另类青年,那时,他是一群志趣相投的同龄人的首领。那时他头插鸟羽身佩铃铛,那时他常常带领一帮狐朋狗友四处招摇并且抢掠百姓。那种飞扬跋扈的行径无疑给人一种鬼子进村的感觉。而他们身上那悦耳的铃铛,几乎成了他们行走江湖的标志,让百姓闻之色变。甘宁就这样在亡命天涯中度过了他躁动的青春期。

就像那些格萨尔王说唱艺人在一场大病或者一场怪梦之后,突然能背诵上千万字的诗行一样,绿林头子甘宁也在某个大病初愈或者怪梦初醒的早晨突然幡然悔悟,从此归隐江湖,潜心苦读诸子百家。

当甘宁重出江湖的时候,曾经的不良少年在知识的洗礼下已经脱胎换骨了,他很快成了一名职业军人,跟随江夏太守黄祖冲锋陷阵,并大破东吴侵略军。尽管甘宁“不做大哥好多年”,尽管甘宁一箭射死凌操立下了汗马功劳,但黄祖这个莽夫根本不把甘宁放在眼里,一直抓住甘宁的历史问题这根小辫子不放。又要马儿跑,又不给它吃草那怎么行呢?一腔豪情却郁郁不得志,甘宁大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鲁迅先生说得好,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一心要求上进的甘宁最终爆发了,他抛弃了他的第一任主人黄祖,投奔了梦想中的明主孙权。

年老昏聩的黄祖不仅痛失了一员猛将,并为此付出了惨重代价,这个代价就是他的生命和一生苦心经营的事业。甘宁就像一把有灵性的利器,运用得当便如虎添翼,运用不当就会像黄祖一样反伤了自己。甘宁在投奔孙权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助他的新主人干掉了旧主人。黄祖在天若有灵,真应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用人思想。完成了一次完美的跳槽之后,甘宁得以在求贤若渴的孙权手里大展身手,并渐渐迎来了他轰轰烈烈的事业高峰期。

对于甘宁来说,孙权就像刘备,黄祖就像陈武,而他则好比那匹雄骏的的卢马。他已经妨了黄祖,便再也不会妨他的新主人了,除非孙权是第二个黄祖。实质上,当甘宁成为孙权帐前一卒时,便发誓要忠心护主了,虽然他没像的卢马跃檀溪那样救主于千钧一发,但也为东吴屡立战功。

破黄祖,甘宁功不可没,战曹操,甘宁出尽风头。百骑劫魏营,如入无人之境,甘宁及手下百名敢死队成员演绎了一段千古佳话。身在乱世之中,纵横江湖,是每一个有志青年的梦想,甘宁做到了;战死疆场,是每一个天地英雄的最高理想,甘宁也做到了。

甘宁是一匹马,一匹妨主更救主的马,一匹有思想能改过自新的马。浪子回头金不换,我们应该把他的事迹收进课本。而细观当今社会,遍街都是甘宁,他们有失足的过去,但他们有从良的决心,有上进的要求。更重要的是他们都各有所长,如果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给他们施展才华的空间,谁能说他们不是社会的栋梁之才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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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逝者如斯”点评:

好看的文章!
我就喜欢看三国。
你说的很风趣,比看原版三国还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