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通往香洲总站的巴士上,我但愿车能慢些,再慢些抵达。窗外一掠而过的陌生的风景,带着深秋的凉意直逼眼帘。我知道,我已经不可救药的爱上了这个城市----珠海。
一遍遍的问自己,为什么我会来,为什么我要走?来是因为无可奈何,而走是因为别无选择?
远远回望着坐在车厢后面的两个大男孩,我知道,对于珠海,我有太多不舍的理由。
他们并不看我,只是各自沉默。
也许没有人看出我们三个是一起的。
我和他们的确素不相识,但我莫名的信任他们,从香洲到拱北,再由拱北折回香洲,辗转的车程里他们一直的陪着我,并无怨言。难道只是因为他们受一个叫张帆的同事的嘱咐吗?在我和张帆有的也仅是一面之缘的情况下?
也许很多美丽的相遇都没有来由,正如很多忧伤的别离都没有借口。
那天离开网友小刘介绍的网络公司,我头也不回,潇洒却并不是了无牵挂。小刘终于没有来送我,我没难过,只是有点彷徨,感觉像是漂于茫茫大海之上靠不了岸。他本是我唯一可以抓住的一根线,却终于断了。
忆起他发信息邀我来珠海的时候说,"你来珠海是因为工作,不是为了见我,"因为我坚持我的工作原则,谢绝了他的一番好意。我又怎好再去打扰他的平静?
我和小刘共事了两天,在那短短的两天时间里,却有太多我不想忘记的回忆。还记得到达珠海的那天,他到车站接我,笑着问:"怎么样,是不是没有你想像的好,有点失望?"
他的确貌不出众,但,而小刘正是。
我告诉小刘,从肇庆流浪到珠海,除了花去的车费和随身的几件行李,我一无所有。他帮我买了所有的生活用品,安排我住在公司的宿舍,却没有叫我难为情。他说等我领了工资再还他·只是我终于无法偿还他的这份人情。
我决定要走了,他没有表示挽留,只是有点担忧。一个身无分文的女子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要找份好工作谈何容易?!我不知道算不算自欺欺人。只是对他说,我没有他以为的脆弱,执著的人需要的不仅是勇气,更有坚强!
我终于走了,有点怀念站在第27楼上看情侣南路的海景的惬意。只是我知道,离开就不会再回来了,即使我寂寞而潦倒。
风从车窗外吹进来,乱了我的刘海,也乱了我的思绪,对于珠海,我就如这一阵秋风,来了,又走了,无奈而匆匆……
我又想起了小刘,想起我最后对他说过的,虽然我离开了他所在的公司,但是会坚持留在珠海工作。只是又有几人能随心决定自己的去留?现实与愿望往往南辕北辙,我终于要离开珠海了,他是否知晓,他是否在意?
车到站了,后面那两个男孩走过来,微笑着示意我下车。我跟在他们后面,突然好想他们谁对我道一句挽留的说话,那至少勉强可以当作我留下的理由。
三个人却终究只是沉默,我自己去买了票,进了候车室,既然依然一个人走,就让我学会独立。
"有机会的话,还是好好读完大学再出来,好好照顾自己,"他们回去了,没有留下来陪我等车,这是我希望的,我需要些时间自己静静的想想。
他们太好,以至我终究说不出"再见"两个字,想起在拱北车站旁的超市里,我无意的说起我晕车,他们便遍商场地找寻酸杨梅之类的零食,说那对抑制晕车有帮助。而在临别前,还变魔法似的把一盒礼品塞在我手里,他们说中秋就到了,回家里应该带点手信,我接在手里,为他们的体贴感动得说不出一个字,目送着他们渐行渐远的高大的背影,我知道,尽管我们未曾相识,也可能不再相逢,但他们已经永远留在了我的思忆中。
而张帆也一样。
那个落魄的午后,没有阳光的天空下,我正背着行李独个在街上踟躇,距离离开小刘的公司所在的花苑已经好几天了。我浑然不觉自己的处境是如许的一团糟。只是知道我病了,样子憔悴得吓人。
一个大约三十开外,手携着公事包的男子走过,却忽然的开口对我说话。他说他见过我,也像现在这样长发凌乱,背着大背包在情侣南路边来回的走,他还以为我是来珠海旅游的。
我没有诧异他的冒昧,反而笑了,"你见过谁在旅游的途中如许落魄的样子?连流浪也算不上,那至少还有几分浪漫,何况旅游?"
他沉默了,良久才说:"你是个有故事的人。"
我又一次笑了,笑得很无所谓的样子,人生在世,谁个没有几个故事?我不打算说,说了他也未必理解,理解了也不见得能改变什么。幸而他并没有要揭人隐私的意思,他只是说,他要赶去上班了,需要帮忙的话可以随时找他,然后递给我一张名片,匆匆截了车,走了。他叫张帆,那是我唯一一次见他。
我把他的名片搁在书页里,不曾想到最后我还是去了他的广告公司找他。他不在,只是在电话里嘱咐他的两个同事,我前面提过的两个男孩,为我筹措车费回家,他没想到的是,那两个男孩还坚持把我送到了车站……
无端的想起了在情侣南路偶遇的那个据称是我老乡的人。尽管我对他并无"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却终于在憋了一肚子心事的情况下,和他说了关于我来珠海的前因后果。他似乎感慨良多,说我放弃了一份很好的工作。他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残酷,不是骗人就是被人骗,又何须囿于自己所谓的原则中?我沉默,但并不是赞同他的话。我只是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就像张帆和他的两个同事,我们相逢而未曾相识,但我们彼此信任。我终于还是愿意用纯粹的眼光来看待这个世界,这样至少还能偶遇不期而来的美好。
车终于到了,尖锐的鸣笛声拉长了我的眷恋。别了,我熟悉而陌生的路人;别了,繁华的珠海。也许有一天,我会再来,为着重温这一段美好的回忆。
本文已被编辑[帘外落花]于2007-1-11 13:28:15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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