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牛因为踢球伤了右脚膝部，曾于贰仟零陆年拾月拾玖日及同月贰拾贰日两次去学校医院就诊。后一次去时，疯牛遇上了一个好医生，十分和善地给疯牛推拉按捏细察伤势。疯牛看到他胸前的牌子，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他果然是一名实习医生，也只有实习医生才会如此认真。且不论此君以后的发展趋势，就当时的态度足以令疯牛感激。虽然医德这种东西，被呼吁被号召被提倡了好些年头，但这事情就跟生孩子一样，没有生育能力的任再多努力也是白搭，没有医德的话再怎么装也装不出来。疯牛知道此君有医德，能生孩子——能够协助老婆生孩子。疯牛一向是针砭时弊的，对这位负责任的医生颇有敬意，不再多表。

然而，上一次遇到的医生却令疯牛痛苦，五脏六肺同时痉挛一样的痛苦。

看病时候排在疯牛前面是位大婶级人物，上了年纪还摔断腿真够悲惨的，令人同情。如今好不容易把腿治好了也真够激动了，令人理解。那老人家又是欣喜又是感激地向大夫询问此后注意事项，大夫大概是厌烦了，但面上不便发作，只好斜靠在椅子上，任大婶一连串问了五六个问题。排在疯牛后面的病人是个上海人，上海人素来鄙视外地人——在中国的许多城市，老外是指外国人，但惟独在上海市，老外是指外地人。据疯牛在上海混迹的经验，上海人从来不愿跟老外讲秩序，至于排队则是实在无力把别人挤出去才肯屈居人后，但位居人后也不能丧失进取的勇气，这一点正好体现了中国人民临危不惧临难不退临败不馁的美德。疯牛身后那个上海人看到医生瘫坐在椅子上，料定那医生已经不耐烦，感到有空可钻，一时间也麻利地吐出一串串上海话，估计是想抢在疯牛先看病。也许是这种语言击在骨膜上实在不爽，也许是忍受不住两个女人相当于一千只鸭子的唠叨。那位医生终于发话了：一个一个来，两个人一齐说，我听谁的？你们怎么不讲顺序？你，问题怎么这么多？疯牛前面的大婶显然是愈后激动过度，欣喜地说：因为医生你态度好啊！医生一下子陶醉了，听不出此话无意之中的讽刺，作出一副非常宽容的样子，继续听大婶的询问，仿佛给了人极大的恩惠。

轮到疯牛之时，此公仍在陶醉没清醒过来。疯牛也不多说话，捋起裤腿把伤处指给他看，他瞥了一眼也不问话，疯牛只好口述：本人于一周前扭伤了腿，本来以为休息几天会好转，不料越来越疼痛，终于行走不便，所以特来求治。那医生开始盯着疯牛看。疯牛有一种冲动想要提醒他说扭伤的是膝盖不是脸，但又担心那医生不高兴，他一不高兴就会指着胸前的牌子质问：到底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类似情况不是没有发生过，所谓求人如吞三尺剑，何况求医，疯牛只好任他慢慢陶醉。

终于那医生得出一个结论：你如果再踢球，就别想好了。

听到这句恐吓的话，疯牛想恐怕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有一个反应：sb！在这里需要指出的是，疯牛并不是说医生的话是废话，而是完全不合时宜。首先，他并不知道本人受伤之后曾经再度踢球，就得出这句没法商量的话，以后疯牛的脚要是不幸给治好了，他脸往哪里搁？对于疯牛伤后踢球需解释一番，疯牛不是要与该医生为难，从表面上看，可以理解作疯牛视团队利益为上，带伤上阵为集体争光。虽然疯牛也很高尚，但在此并不是主要原因。疯牛纯洁的动机只是要让自己伤得更重些，以增强自己上医院的决心，而此中直接原因就是疯牛要让医生意识到这条腿已经惨烈到不得不医治的地步。其次，他的这句话如果不表明有效期，真的就变成恐吓了。作为一个医生，是不能随便恐吓病人的，他可以欺骗病人，让病人滋生盲目生存的勇气，但是，绝对不能打击病人生存的积极性。可是他，告诉我……

医生没有再说别的，刷刷刷开了个处方，疯牛异常的惊讶。医生能够通过端详病人的脸而开出治疗腿的药方么？？？如果疯牛此刻的惊讶还算小的话，那么拿到药之后疯牛就是大惊讶了：“氨糖美辛”，说明书上说用于治疗关节炎，风湿病云云。

多的疯牛也不知道，但疯牛知道这药是治不了疯牛这样的运动损伤的，疯牛还知道，看脸治腿这样的治疗方式实在不多见。

-全文完-